不久,裴嵐吟帶著路祈來到位於西大街胡同裡的一戶黑瓦白牆的民宅。
宅子不大,推開兩扇木門走進,先見到一個小小的院落,往裡面走會來到小廳,出了小廳,則是天井,兩側各有一間廂房,而最後面是灶房。
屋子簡單樸素沒有任何多餘的雕飾。
看了一圈後,路祈納悶的問:「我以前為什麼會買下這裡?」堂堂一個太子,就算買的不是豪宅,也不該是如此平凡又簡陋的宅子呀。
裴嵐吟若有所思的說:「大概是因為這裡很隱密,以前的你,也許早料到將來有一天會被迫離宮,才買下這裡,當作日後的棲身之所。」
路祈一臉疑惑的望向她,「嵐吟,你怎麼知道這些?又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他記得她嫁進宮裡沖喜時,那位太子已昏迷不醒,她不可能與他交談過。
裴嵐吟將包袱放在桌上,從裡面取出一本藍皮的書冊遞給他。「這是我剛嫁進宮,在照顧你時,無意間在床頭暗格裡找到的一本扎子,裡面寫了些事。」
隱約察覺她的話裡似乎有別的意思,但路祈急著看扎子的內容,沒有多問,伸手接過那本藍皮的書冊,坐下來從第一頁看起,越看臉上的表情越吃驚。
趁著他翻看的時間,裴嵐吟到灶房燒水,開始打掃屋子,這裡久未住人,積了厚厚的一層灰。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等她從裡頭走出來時,路祈已大致看完。
雖然內容寫得很隱晦,並沒有點名那些人的姓名和身份,但他還是多少看出了裡面提及的的是誰。
「想不到五皇子竟然是母后的私生子,我跟他是同母異父的兄弟。」而不是同父異母的手足。這皇后也真敢,居然背著皇帝搞外遇,還生下個私生子。
皇后在懷孕的時候佯裝生病,借口要養病跑到行宮偷偷產子,為了將孩子養在宮中,她事後買通在那段時間被皇上臨幸過的嬪妃,串通太醫,宣稱那女子有孕,等她生產完,就把孩子偷偷運進宮,裝作是那名嬪妃所生,然後再將那名嬪妃滅口,順理成章。光明正大的將孩子抱回來自己養。
這是原太子十歲時與弟弟玩捉迷藏,躲進宮女的櫥櫃裡,無意中偷聽到皇后的兩名心腹宮女談起這段往事。
小太子得知自己的母后做出這種事後,也許是嚇壞了,也許是無法接受,整個人變得鬱鬱寡歡,開始疏離他的五皇弟,不再像以前那樣疼愛他。
懷著這樣不可告人的秘密長大,少年的太子遇到他父皇的某個嬪妃,在對方的誘惑下,無法自拔的陷進她的溫柔鄉里,明知是錯的,還是克制不住想見她的念頭,常常與她私會。
扎記裡沒有寫出那位嬪妃的名字,只寫下太子與她相戀時心裡的掙扎和痛苦,以及想逃出宮拋棄一切的念頭,所以他才偷偷買下這座宅子。
看完這本冊子,路祈終於明白為何裴嵐吟會急著離開趙寅的府邸,還說只怕有人會容不下他們。
她指的人恐怕是五皇子吧。
既然五皇子是皇后的私生子,那麼皇后必定會全力支持他奪得太子之位,一旦他成為太子,絕容不下會威脅他地位的人,若他知道他這個「前太子」還活著,八成會想盡辦法除掉他。
裴嵐吟倒了杯剛泡好的茶遞給他。「宣祺哥哥喝茶。」
接過熱茶,路祈啜了幾口,想起了剛穿越到這裡時就有的疑惑,他看向她,「嵐吟,你是不是知道……」我不是原來的太子?說到一半,他不知該怎麼把後半句問出口,萬一不是他想的那樣,他這麼問是不是很奇怪?
見他說到一半就停,奇怪的問:「知道什麼?」
整理了下思緒,路祈想了個最保險的問法,「你知道我跟以前的太子是不一樣的?」
「嗯。」她輕輕頷首。
見她竟然真的點頭,他吃驚的挑眉,「你知道?!」
「我知道,宣祺哥哥跟以前的太子不一樣。」她神色自若,瞭然的說。
「哪裡不一樣?」他想弄清楚她說的跟他想的是否同一件事。
她緩緩伸出手指,指向他的額心。「裡面的人不一樣。」
路祈頓時愣住,她居然真的知道他和那位太子是不同的人!他驚愕得張大嘴好一會兒才有聲音從他喉中吐出,「你是怎麼知道的?!」
看他驚訝的表情,裴嵐吟彎起嘴角露出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像在安慰他似的,「我感覺到的。」眼神、說話方式、表情……太多太多不同了,可她好喜歡他。
瞬間有股情緒從他心底竄起,路祈目光熾熱的凝視著她,他很高興在這個世界裡,有人能看出他不是以前的太子,這令他有遇到知音的感覺,而這個知音居然還是他深愛的人。
俊逸的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激動得想說什麼,但所有的聲音卻像鎖在喉嚨裡一樣,他張著嘴卻吐不出半句話來。
看出他此刻心情激動,她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拍著他的頭安撫他。
好半晌,路祈的情緒終於稍稍平靜,他出聲問:「嵐吟,那你知道我是從哪裡來的嗎?」
她輕搖螓首,「不知道。」
「我是從一個很遠很遠的時空來的。」他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二十一世紀,只能這麼形容。
「噢。」她點頭表示明白。「那宣祺哥哥會回去嗎?」她最擔心的是這件事。
路祈毫不猶豫的答:「不會,因為這裡有嵐吟。」他的心早已留在這裡,即使有機會回去,他也不可能離開了。
他的話令裴嵐吟展露笑顏。「嵐吟要跟宣祺哥哥永遠在一起。」
他一臉寵溺,「好。不過,以後別再叫我宣祺哥哥了。」
「那要叫什麼?」
她偏頭看著他握起她兩隻手,十指牢牢與她交握在一起,緊得像要把他們兩人的心也緊密繫在一起似的。
「我原名叫路祈。」
「那我以後叫你路祈哥哥。」
「好。」
此刻窗外的夏陽暖暖的照了進來,兩人的臉沐浴在金色陽光下,閃耀著燦爛的笑靨。
休息一日,路祈與裴嵐吟準備離開都城,兩人決定前往位於南方的星城,那是楚澐國最大的商城,也是除了都城外最繁榮的城市。
但他們來到西大門要出城時,卻意外看見城門重兵把守,對每個要出城的百姓嚴加盤查,似在追緝什麼逃犯。
路祈心裡一驚,連忙拉著裴嵐吟閃進附近的胡同,就在這時,他看見幾名騎在馬上的衛林軍朝城門而去,認出最前面那匹白馬上的人正是趙寅。
只見趙寅向守城的士兵詢問幾句,接著叮囑他們仔細盤查後,便領著屬下離開。路祈牽著裴嵐吟的手,兩人都沒有開口,靜靜的沿著胡同往回走,回到宣祺買下的宅子。
進到屋裡,裴嵐吟面露擔憂的問:「路祈哥哥,你看趙將軍他們是不是在找我們?」
「我不確定,但我們暫時還是不要冒險出城比較好。」若是不曾看過原太子寫的那本扎記,他不會懷疑趙寅在抓他們,但即若知道五皇子是皇后的私生子,他就無法不越疑,趙氏一族已經靠向五皇子,那他們的處境危險了。
「嵐吟,你猜五皇子知不知道他是皇后私生子這件事?」
她思索了下回答,「我不清楚他知不知道,可是我想皇后既然救了我們,沒有理由對我們趕盡殺絕,說不定是他們真的是在抓其他的逃犯。」
「也許她後悔了。五皇子也是她的兒子,為了讓兒子沒有後顧之憂的登上太子之拉,說不定她心一狠,決定斬草除根,免得被人發現我還活著而成了把柄或成了阻礙。」皇帝都可以不顧父子之情,要置他於死地,皇后未必不會這麼做。
「也可能是因為我們突然離開,讓皇后不放心。」裴嵐吟還是往好的地方想,心裡卻也有不安。她當初擔心的只有五皇子,但路祈哥哥說的不是沒道理,現在若連皇后都不放過他們,只怕他們很難離開都城。
見她神色也沉重起來,路祈反而安撫起她,「我們先觀察幾天再說,也許事情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