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嵐呻吟一聲,捧著頭,在床鋪裡翻了個身。
她昨天睡得很差,一直在作夢。她不記得夢到了什麼,只記得她夢到了管浩元。她一直跟管浩元說話、一直說、一直說、一直說……
她告訴管浩元她的男朋友跟新進辣妹同事談戀愛,所有髮型設計師都知情,只有她被蒙在鼓裡,是第三者到她面前耀武揚威,要她離「她的」男人遠一點,她這才知道自己的感情世界發生狀況了。
她原本以為管浩元會罵她的,從小到大,她只要有一點小麻煩被他抓到,他就一定會不遺餘力地嘲笑她。
不過,在她昨天的夢境裡,管浩元沒罵人,他只是靜靜地聽著她說話。
「所以,昨天一定是場夢。」杜小嵐閉著眼睛喃喃自語著,鼻尖隱約聞到一股熟悉的杉木氣息。
她皺了下眉,緩緩睜開了眼。
嚇!
一雙黑黝不見底的男性瞳眸,肆無忌憚地撞入她的視線裡。
「管浩元!」她彈跳起身,腦子裡痛得像被一排子彈射到一樣。
「好痛……好痛……」她抱著因為宿醉而疼痛的頭顱,痛苦地呻吟著。
「報應!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還偏偏要喝。」管浩元半坐起身,盯著她死灰的臉色。
杜小嵐此時頭痛到連呼吸都難過,哪有力氣跟他吵架?
「把解酒劑喝掉,你會舒服一點。」他側身下床,從床頭拿過一瓶為她準備的解酒劑,塞到她手裡。
杜小嵐拿起那只試管般的小瓶,「咕」地一聲喝了個精光。
「惡,酒果然是穿腸毒藥,因為這瓶事後解酒劑比酒還難喝十倍。」她皺著眉頭,咋著舌頭,對於口中那種甜膩過頭的味道,非常不能苟同。
管浩元望著她鼓著腮幫子,噘嘴抿唇的模樣,他濃眉微揚,莞爾一笑。
笑容在他粗獷的男性臉龐裡摻入了一道柔和,讓他的霸氣五官變得放鬆自然,讓他的嚴肅線條變得更加迷人……
杜小嵐驚艷地屏住呼吸,傾身向前,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笑容,盯到他臉部肌肉開始發僵,盯到他那兩道濃眉開始獰惡了起來。
「看什麼看!」他粗聲問道。
「看你笑起來怎麼會那麼像殭屍啊?」她昂起下顎,也極其兇惡地扔回了一句。
「我幹麼要對一個醉鬼笑得傾國傾城?」管浩元口氣很差,臉色更差。
杜小嵐翻了個白眼,雖然頭比較不痛了,但她仍然不想在屈居下風的時候,和他大動干戈。
「喂,你怎麼會在我房間?」杜小嵐坐直身子,盡可能地以和平的態度對他說道。
說實話,一起床見到自己和他同床共枕,除了驚訝之外,她實在是沒法子表現出任何女性嬌羞。因為她和管浩元從小到大在彼此房間裡,實在是互睡過不少回了。雖然他們感情不好,但是玩電動雙打時,他們卻是彼此的最佳夥伴哪。
「這是『我的』房間,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管浩元沒好氣地回了她一句,心情早被她剛才那一句殭屍臉評語給破壞殆盡了。
杜小嵐聞言猛然抬頭,左右張望著──這裡確實不是她的房間,這裡至少有她房間的兩倍大。而室內象牙白的裝潢是他最愛的色彩,從沙發到傢俱都是。
「我怎麼會在你的房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昨天晚上,整個大廳酒吧的人都看到你硬趴在我身上,強迫我背著你走出酒吧。」管浩元把話說得很慢,務必要讓她聽得一清二楚。
杜小嵐倒抽了一口氣,尖聲低叫道:「不可能!你騙人!我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事!」她猛然搖頭,每一根頭髮都在說「不相信」。
「一個醉鬼,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回到房間後,瘋瘋癲癲地一直說話、一直喝水、一直跑廁所,而且還一直哭。」管浩元黑深的眸子閃過一道怒氣,仍然對於她因為失戀而流的眼淚,相當地不痛快。
「我哭?一直哭?」她疑惑地問著。
「沒錯,鬼哭神號,哭到連鼻涕、乾嘔都出來了。」管浩元板著臉,毫不客氣地將她昨晚的醜態通通說出口。
「怪了?我為什麼哭啊?」杜小嵐揉著太陽穴,實在是想不出掉眼淚的原因。
她自認命運待她頗佳,她絕對沒法子被歸到悲情人物那一類別裡。
「你為什麼哭?」他冷哼一聲,眼中神色益愈嚴峻了起來。「去問你的前任男友朱建民先生啊,問他怎麼有法子把你搞得肝腸寸斷呢?」
「我……我昨晚為朱建民哭?」杜小嵐嘴巴大大地張開,根本忘了要合起。
管浩元居高臨下地站在床邊,斜眼看她的氣勢很睥睨。
「你自己聽聽以下這些事,是不是那位朱建民先生的豐功偉業?他去年髮型比賽獲勝,靠的是你的創意。他跟你借了二十萬塊,湊錢去買重型摩托車。他穿住都愛名牌,所以欠了信用卡債一百萬。分手後,你去他公寓拿東西時,發現那一對男女居然躺在你買的床單上翻雲覆雨,保險套還扔了一地。」他一口氣未停地把話說完。
杜小嵐則是嘴巴張大到可以塞進一顆蘋果的程度。
「你還有什麼事要補充嗎?」他酷酷地問道,心中暗自發誓──如果他還對她採取放羊吃草政策,再次讓她掉進那種爛痞子的情網裡,那他就改跟她姓杜!
「天啊,我還有什麼事沒說啊?」杜小嵐大喊一聲,掩住她紅艷直可比擬太陽的臉龐,用力地撞向床頭板。
她撞得咚咚出聲,管浩元卻是看得心驚膽跳。
不過,根據以往經驗,這位小姐在懊惱時的自撞頭顱行為還沒出過狀況,所以,他也不好阻止她這種藉著自戕發洩情緒的舉動。
「天啊……」杜小嵐撞得頭昏腦脹後,決定停下來中場休息一下。她呈大字形地癱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喘著氣。
「叫老天爺也沒有用。」管浩元在床旁的躺椅裡坐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青白的臉孔。
他萬萬沒想到她交往了一年的傢伙,居然會是那種不入流的人渣。早知如此,他就──管浩元捏緊拳頭,深刻的內雙眼皮折痕更襯出他黑眸裡的驚濤駭浪。
他氣自己有勇氣跟她吵架,卻沒有種開口跟她說──
他喜歡她。
「喂,我昨天還做了什麼?我沒站在酒吧裡跳脫衣舞吧?」杜小嵐嚥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如果開始跳脫衣舞的話,我會阻止你的。」他眼眸微瞇,瞪她一眼。
「謝謝。」杜小嵐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感謝他那張難得吐出象牙的嘴。
「我是為了顧及杜伯伯、杜媽媽的面子,畢竟家醜不可外揚。」他冷薄嘴角往上微勾,有種殺人不眨眼的黑色幽默。
杜小嵐咬緊牙根,發現自己再度低估了他的殺傷力。從小到大,他見到她就沒一句好話,現在當然也不會例外。
「管浩元,你的嘴巴還是一樣臭。」她瞪他,臉紅脖子粗地對他嘶吼道。
「是嗎?」管浩元一挑眉,不怒反笑。
杜小嵐見狀,後背頓時發寒冒汗。
「我還以為經過了昨晚之後,你應該知道自己是名逐臭之夫。」他瞥她一眼,唇角卻始終掛著那抹淡淡的笑,頗有幾分陰謀算計的意味。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杜小嵐摀住嘴巴,心臟略咚亂跳。
天啊!地啊!她該不會是強吻了他吧!
「我很樂意用行動告訴你。」管浩元雙眸閃著利光,高健身軀直逼到她的面前。
「你……你想做什麼?」杜小嵐抓著棉被,整個人往後一仰,平貼於床頭櫃上。
「你緊張什麼?我不過是想親自示範一下,你昨天對我做了什麼事罷了。」管浩元大掌扣住她的後頸,讓她在無路可退的狀況下,與他的距離一寸一寸地逼近。
兩人的呼息開始交融,他的鼻尖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拂過她的,他身軀的熱氣、乾淨的古龍水味全都一股腦兒地竄入她的鼻尖。
管浩元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那閃耀眸光吹入了她的眼,探入了她的心,抓住了她的呼吸。
於是,杜小嵐雙眼發直,呼吸凌亂,心跳也忐忑了起來。
「我……我警告你喔,如果你現在吻我的話,我可能會吐出來……」杜小嵐用手遮著嘴巴,含糊不清地想保住最後一道關卡。
管浩元瞪著她,心頭一火,伸手將她推到一臂之外。「你搞清楚,如果我吻了你,吐出來的人是我吧!你昨晚酒氣沖天,那味道實在是夠嚇人的。」
一股熱氣轟地衝上杜小嵐的臉面,她開始憤怒地磨起牙來。再怎麼說她總還是個女人,他說話就不能客氣一點嗎?
「你最好趕快消失在我的視線裡,否則休怪我對你不客氣。」她杜小嵐的拳頭很有力,飛踢很有出國爭光的力道,他應該沒忘記過他十年前被她打到鼻青臉腫一事吧。不然的話,她也不介意再給他一個「口氣芬芳」的吻。
「在你叫別人消失前,最好先弄清楚自己現在是在誰的房間吧。沒長腦袋的傢伙。」管浩元嗤笑一聲,走到吧檯前替自己倒了杯飲料。
事實上,她根本沒吻他,可他沒打算讓她知道。
他昨晚不但為她做牛做馬,還要強行壓抑因為她的清涼穿著而引起的衝動,所以她欠他一次。
杜小嵐對著他的背影張牙舞爪了一番,目光卻不小心定焦在正前方那面足足有一面牆寬度的大片落地窗上
「哇!」她興奮地扔開枕頭,從棉被堆裡跳了下來,直衝向那片彷彿觸手可及的綠意蔥籠。
「管浩元王子,你的窗戶面積是我的兩倍大!這裡的景色好得不得了,好像就住在草坪中央一樣!」杜小嵐手貼著玻璃,雀躍地上下跳動著。
室內安靜無聲。
「喂,你幹麼不說話?」杜小嵐回頭,看到的卻是他黑冰眼眸裡的興味光芒。
她隨著管浩元的視線往下一看──
她,杜小嵐,一個連短裙都不大穿出門的女人,現在只穿了件「內褲」,站在管浩元面前!
「你、你不要臉,死變態!」杜小嵐尖叫出聲,連忙飛快地轉過身,來個眼不見為淨。
她找不到地方躲,又沒勇氣當著他的面衝回床上,只好背對著他,趴在牆面上,用螃蟹姿勢沿著牆移動,盡可能將自己快速地挪回到床邊。
「穿著內褲在別人面前晃來晃去的人,才該稱之為不要臉吧。」管浩元撫著下顎新生的鬍渣,心情大好地看著她的俏臀在他面前美妙地移動著。
她的身材線條其實很好,柔軟又結實。就像她的個性一樣,帶著男孩子氣的大剌剌,又有著女孩子的纖細心思,表現出來的特質就讓人覺得很舒服。
「管浩元,我怎麼會只穿一件內褲?」杜小嵐的話突然梗在喉嚨裡,額頭開始猛冒冷汗。
「我說過我不會阻止你在酒吧丟人現眼,但是如果你硬要在我面前寬衣解帶的話,我幹麼要阻止?」管浩元拋去一句評語,好笑地看著她突然平貼在牆上幻化成一隻壁虎。
「我,我當著你的面脫衣服?」杜小嵐臉色一陣唰白,很想把昨天的自己當成壁虎的斷尾甩到九霄雲外。
「沒錯。」他點點頭,還微聳了下肩,心情還不錯。
「你幹麼不阻止我?」她哇哇大叫,僵硬地轉過脖子瞪他、瞪他、瞪他。
「我有必要阻止嗎?難道你認為我會對你有任何衝動嗎?」管浩元面對她的憤怒,他的聲音突然失去了任何高低起伏。他就是沒法子在她的敵意之下,放軟態度開口對她表白啦!
「你這種千年木乃伊,會有任何衝動才有鬼啦。」杜小嵐瞇起眼,他拐著彎罵她沒女人味已經不是第一回了,可她還是很不爽快。
好吧!既然他認為她的身材一無是處,那她偏偏就要礙他的眼!
杜小嵐霍然轉過身,正面朝著他挺胸跨步地走向床鋪。
怒不可遏的她,渾然不知道只著寬大上衣,露出修直雙腿的自己,在另一雙男性眼眸裡造成了何種視覺震撼。
紅撲撲的臉蛋、火亮圓眸加上一頭凌亂的短髮,還有一雙性感的腿,此時的她,有著少女的清純和誘惑的女人味。如果杜小嵐此時正在照鏡子,她會發現自己是好看的。
杜小嵐走過管浩元面前,從床邊拎起自己的七分褲,背對著他,在一分鐘內著裝完畢。
「你很習慣在男人面前做這種演出?」
管浩元沙嗄的聲音突然在她的後腦勺邊拂動著。
杜小嵐驚跳起身,猛地往後一退,雙膝撞到床鋪,整個人往後一倒,狼狽地仰倒在棉被裡。
他彎身向前,單膝靠在床邊,整個人呈四十五度地俯看著她。
他冷漠的眼,閃著危險的光芒。
她狂亂的心,跳著失控的節拍。
「回答我的問題。你很習慣在男人面前做這種挑逗演出?」他眸光如刀地逼到她眼前。
「你沒資格管我。」他根本只是在奚落她!
「經過了昨晚關係匪淺的一夜,我認為我多少應當擁有管束你的權利。」他性感的低語輕拂過她的額間。
「管浩元王子,現在是什麼年代了,我只是不小心吻了你一下,你就要記恨一輩子喔。少來了,報紙那麼喜歡報導你的愛情故事,你早就沒什麼清白了,一個吻又算什麼?」她翻了個白眼,認為他根本是存心在找碴。
「你當真以為我們昨天晚上只有一個吻?」管浩元眼眸一瞇,俯低身子用食指滑過她的雙唇。
杜小嵐猛打了個冷顫,感到有一股電流,從他帶繭的手指傳到她的唇上。她咬住下唇,無助地睜大眼,陷入全然的手足無措。
「我們昨天晚上……」她扯著頭髮,心急如焚地回想著昨晚的一切,回想著她的身體狀況,當然還順便偷瞄了一下床單的清白程度。
很好、很好,床單白皙如紙。
「管浩元,你想唬我喔!我們昨天什麼事都沒做。」她鬆了口氣,得意洋洋地昂起下巴。
「因為床上沒有處女落紅,所以你才肯定我們什麼事都沒做?」一知道她和朱建民的感情沒有進入到「關係匪淺」的地步,管浩元心裡樂到快爆炸,眼裡的火光隨之直勾勾的射入她的心裡。
「你還是個處女。」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處女」兩字像一顆炸彈,炸開了杜小嵐臉上的紅暈,強大威力甚至波及到她的全身四肢。
「我是不是處女關你什麼事!反正我知道我們昨天什麼事都沒發生就對了啦!」杜小嵐一急就亂,嗓門也跟著大了起來。
「你把昨晚發生的事全都忘光了?」他的聲音裡卻帶著幾分算計的意味。心想她忘了也好,隨他高興把事情捏方搓圓都行。
「我才不要告訴你咧。」她心浮氣躁地抓著頭髮,沒好氣地瞪他。
「所以,你也不記得你昨晚哀求我和你交往這件事了?」一見到她驚跳起身,滿臉的茫然失措,他的心情開始雀躍了起來。
賓果!他挑對了球桿,勝利的小白球正直飛而上情人果嶺。
「我哀求你和我交往?!」她閉上眼,開始哀鳴。
「我一開始不答應,可是你不但不接受拒絕,甚至還強吻我,並且用指甲抓傷我。」
管浩元拉開襯衫,露出古銅色鎖骨上的傷口。這確實是她抓的,不過卻是因為她哭昏頭了,把他的肩膀當成面紙胡亂搓抓的傷口。
「天啊!」杜小嵐望著那道怵目驚心的紅痕,她渾身顫抖,說話的聲音頻率已經近乎尖叫了。
「而且你還逼我發下毒誓一定要和你交往。」管浩元面不改色地繼續說謊。
「管浩元!你無恥!你怎麼可以屈服在惡勢力之下!你不是向來不接受別人的意見的嗎?」惱羞成怒的杜小嵐,開始把他當成罪魁禍首。
「你昨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我還能怎麼辦?當然只能答應和你交往。」她愈是一臉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他就愈是要達到目的。畢竟,他等待這種不用扯下面子對她告白,卻又能順理成章和她交往的機會,已經不知道等了多少年了!
「好好好,你了不起、你大聖人。不過,榮譽兩字以前與我無關,以後也不會跟我有關。你聽好了喔,我們現在分手了喔。」杜小嵐從床上彈跳起身,拍拍雙掌,做了個一拍兩散的動作。「分手了喔!」
「我同意和你分手了嗎?」管浩元眼眸微瞇,眸光裡滿是殺氣。
「管浩元王子,我昨天喝醉酒了,酒後亂性的人沒有理性可言,你何必對我提出的交往建議這般執著認真呢?莫非……」杜小嵐跳到床沿,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管浩元瞪她,心跳停了一拍。
杜小嵐露齒嘻嘻一笑,扮了個鬼臉。「莫非你暗戀我已久?」
管浩元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看得很認真、看得一本正經,看得她臉上的笑意全都斂回了骨子裡,他才緩緩地開了口:「你認為這個笑話好笑嗎?」他實在是嚥不下承認暗戀她的那口窩囊氣。
杜小嵐翻了個白眼,不過卻是已經很習慣他把氣氛搞冷的天賦異稟了。
「是不好笑啊,但它至少可以構成一個理由啊。否則我真的不知道你幹麼要堅持和我交往?你明知道我們不對盤嘛。」她說完,還故意豪邁地哈哈大笑出聲。
「你給我聽好了。」管浩元忍住教訓她的衝動,嚴聲說道:「昨晚在你大駕光臨之前,我的房間裡有一個女伴。」
「然後?」故意吹了一聲口哨,好表示自己對他非常地不在乎。
「你一進門,就當著她的面拚命誇口你和我的交情有多深、多深。」太好了,他如果不打高爾夫球,可以改行去寫小說了。
「那我幫你打電話跟她道歉。」原來他只是因為戀情被搞砸了,而想對她搞破壞啊。唉呀,沒想到這個酷傢伙居然這麼孩子氣,這種小問題都還要勞動她出馬!
杜小嵐從床上一躍而起到他身邊,猛拍著他的肩膀,小巧臉龐頓時充滿了解決問題的幹勁。
「不需要,她也只是一個伴而已,不需要浪費時間打電話。」管浩元馬上戳破她想輕易過關的美夢。
「管浩元王子,你說話的口氣對女人很物化喔,什麼叫做不需要浪費時間?她都已經入主到你的房裡,應該算是關係匪淺了吧?」杜小嵐昂起下巴,很是不悅這傢伙被女人寵出來的傲慢神態。
「我只在乎我願意在乎的,這樣就夠了。」管浩元深炯的眸光直逼入她的眼裡。
杜小嵐見狀,在她還有理智前,故意打了個大呵欠,並快速別開了頭,表示她對他的魅力已經免疫。
她才不要讓這個自大狂知道,他「有時候」會讓她小鹿亂撞咧。
「咦,這就怪了。你既然不在乎那個女人,幹麼又在乎她被我趕走一事?」杜小嵐睜大圓眸,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管浩元眸中的怒火乍閃而過,再度確定這世界上最容易惹他生氣的女人,實在非她莫屬。
「明天晚上在俱樂部裡有一場正式晚宴,我必須攜伴參加。被你嚇走的那個女人,原本該是我的伴,我不想再花心思去找女伴,所以你必須負上全責。」他冷冷地丟下話,臉色更加鐵青。
「我可以拒絕嗎?」那種正式場合會讓她渾身不對勁。
「你沒有拒絕的理由。反正你會在這裡待上一星期,不是嗎?」
「你怎麼知道我要在這裡待一星期?」這事不對勁。
管浩元的唇角輕抿了下,並沒有直接回答。
「喂,管浩元王子,請回答我的問題,你是怎麼知道的?」杜小嵐咄咄逼人地上前一步,食指直接戳上他的肩膀。
會不會是爸媽以為她失戀需要人陪,所以才把他們兩人弄到同一個地方?否則澳洲何其大,他們竟然會住在同一間俱樂部裡,也實在太匪夷所思了一點。
杜小嵐盯著管浩元的臉,愈看就愈覺得他的表情有詭計的味道。
「快說啊!」她催促道。
「當然是你昨晚喝醉酒時自己說的,不然我怎麼會知道。」管浩元皺起眉,佯裝不耐地摸了摸下顎。
都是喝酒惹的禍!杜小嵐用力地敲了下腦袋,懊惱地後退一步,踢了下椅子洩恨。
「不然,這樣吧。我陪你參加晚宴,那我向你提出交往的事就一筆勾消,如何?」她伸出手掌,想和他勾勾小手指締約。
「我接下來還有幾場需要攜伴的球敘。」對她,他已經蹉跎了太久,好不容易,她現在和第一個正式交往的男友分手了,他一定得乘機逮住她。
「我陪、我陪、我全都陪,這樣我們總可以不交往了吧。」她期待地望著他。
「和我交往是這麼毒蛇猛獸的事?」
管浩元驀地握住她的肩膀,將她的身子往前一扯,飛快地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誰要你老是愛惹我生氣。」她屏住呼吸,很快地瞥了他一眼,她覺得今天的管浩元不大對勁耶。
「如果我不惹你生氣,那你會和我交往嗎?」隱藏了太久的真心話,毫無預警地從他的嘴巴裡蹦出來。
他,嚇了一跳。她,也是。
「管浩元王子,你不會是認真要和我交往吧?」她乾笑著,五官害怕到全僵硬了起來。
「有何不可?反正我就是愛惹你,不是嗎?」
管浩元的眸光轉深,在她還來不及閃躲前,他單手扣住她的雙腕,頭一低,吻住了她的唇。
杜小嵐感覺到唇上的熱度愈來愈灼燙,她的眼睛愈睜愈大、愈睜愈大。
他怎麼會吻她!
杜小嵐的身子晃動了下,卻死命咬緊牙關,不讓他有得寸進尺的機會。
管浩元瞪著她誓死抗敵的激憤神情,他重重咬住她的唇瓣。
杜小嵐的右腳也在同時曲膝一舉,重重地飛擊向他的重要部位。他痛得彎下身,她則乘機得空就往門口猛衝。
太可怕了,管浩元怎麼會強吻她呢?他們認識了這麼久,她以為就算她穿著內衣躺在他身邊,也不會有任何狀況發生的。她嚥著口水,強壓著怦怦亂跳的心臟,朝門口飛奔的腳步卻是連停都不敢停。
「晚上八點,我去接你。」管浩元嗄聲說道,沒有抬頭,表情仍然很痛苦,肩膀也仍然相當緊繃。
「我沒有禮服。」她拉開門,根本不想再看到他。
「我會請人幫你送過去。」
「我不去,因為你會對我性騷擾。」杜小嵐捏緊拳頭,生硬地說道。
屋內陷入一陣沉寂,靜到就連中央空調吹出冷氣的細微聲響,都明顯得像是噪音。
杜小嵐驀地打了個寒顫,渾身不自在了起來,而管浩元的冷笑聲則在同時從她身後響起。
「笑死人了,你真的以為我會對你這種生嫩小鬼感興趣嗎?」管浩元的聲音像是在寒冰裡埋了千百年一樣。
杜小嵐僵住身子,像千年殭屍被黑魔法喚起一樣地緩緩轉過身,雙眼發直地瞪著他。
「那你剛才吻我是什麼意思?」她高聲問道。
「我只是想知道你會有什麼反應而已。萬一你真的對我很有反應,那我接下來幾天,當然要好好防範我的自身安全。」
管浩元為了掩飾他臉上的害羞狼狽,只得飛快地轉過身。然則,他瞧也不瞧她一眼的舉動,卻讓杜小嵐逕自解讀成傲慢、狂妄與自我中心。
「管浩元,我討厭你!」杜小嵐雙手叉腰對著他的背影咆哮著。
管浩元聞言,身形一滯。他慢慢地回過頭,淡淡地勾唇一笑,卻顯得強顏歡笑極了。
「這件事已經不是新聞了。」
「那,我不跟你去參加宴會了喔。」杜小嵐看著他落在她身後的沈鬱目光,她心頭莫名地抽搐了一下,不知何故就是跨不出腳步離開。
「隨便你,反正你只是個不知道責任感是何物的小鬼,我對你不抱任何期望。」管浩元握緊拳頭,再度背過身,拉開了浴室的門。他氣她的不解風情、更氣自己的拉不下面子!
「我不是小鬼。」她哇哇大叫。
「那就晚上八點見。」管浩元「砰」一聲關上了浴室門,沒讓她發現他說話時臉上期待的難堪表情。
「不見不散!」杜小嵐對著浴室的方向,咆哮出聲。
沒人回應她的吶喊,她只好氣呼呼地走出他的房間,故意把關門聲弄得震天價響。
可惡的管浩元!
她決定繼續討厭他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