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著連身白色毛料洋裝的女人站在聖誕樹下,手裡端著一個紙箱,即便腳上是一雙及膝的淺色靴子,略微單薄的衣物還是讓她在寒風中微微顫抖著。
「天哪,怎麼還不來?」崔景袖呵了口氣在手掌心中,然後再戳動幾下,拒絕被寒冷的天氣打敗。
從崔景袖站著的角度看過去,那家咖啡店的落地窗內幾乎一覽無遺。她的目光集中在落地窗內的高大男子,眼神若有所思。
那個男人穿著黑色西裝,讓他看起來更有陰暗的氣息,但她不以為意,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包括他說話時輕佻眉尾的習慣性動作。他的五宮深邃且顯得過於張揚,讓他原本不錯的長相添上一抹戾氣,尤其那雙眉尾端斜飛入鬢,很有幾分草莽霸氣。
他桌前的溫暖燭光讓崔景袖想念室內的溫度,害得她開始考慮提早收工回家的可能。原本想等他經過自己面前,但這男人卻一進去就是兩個小時,讓她懊惱極了。
終於,在她終將放棄的前一秒,眼角瞄到落地窗後的男子起身,跟對面的人握了一下手,然後提起公事包,退出座位。
崔景袖的精神一振,腰脊隨即挺直,卻同時感覺到一股緊張的顫抖竄過身子。她的心跳加快了,手心甚至逐漸發燙。然後下一秒,他大跨步地走出咖啡館,那走路的姿勢讓她再也無法移開眼神。
崔景袖知道自己該轉開臉,她知道不該這樣直接的盯著這個男人,但她卻辦不到。他走路的姿勢帶著一股魄力,好像即便眼前長滿荊棘,都會被他毫不在意地踩爛。
如果看著坐著的他已經讓她對這男人好奇,那麼看到起身朝她方向走來的他,卻讓她連最後一分的偽裝也遺忘了。
男人的目光在空中與她相遇,他的眉尾一挑,然後從她面前經過,彷彿不曾注意到她一樣。只是在她視線不及之處,他的眼眸中卻揚起一抹興味。
崔景袖呆愣地捧著紙箱,知道自己該叫住他,但喉嚨卻乾得發緊,一句話也擠不出來。
那身影經過她之後又走了好幾步,然後他頓住,轉身。
「你替什麼單位募款?」他的嗓音低沈而和緩,但聽起來卻是帶著力量,讓人難以輕忽。
「孤兒院孩子的過年紅包,請發揮善心,幫助可憐的孩子。給別人帶來幸福的感覺,自己也會得到幸福的!」她急忙把一串已經練習過的話吐出來,才沒在此完全失態。
邵克庸雙腳微微岔開,盯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冷得發抖的女人。她一身雪白的衣物,讓她看起來很有清靈出塵的氣質,長長的髮絲襯著她尖尖的小下巴,披散在纖細的肩膀上。脖子上的白色絲巾將她頸子優美的線條都給強調出來,讓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
其實剛剛坐在咖啡店裡,他就看到她了。雖然他不曾與她目光相接,卻很清楚這女人的眼睛時常落在他身上。他刻意在店裡多耽擱些時間,就想看看她有多少決心。時常有人主動找上他,但每個靠近的人目的都不同,他的習慣是在摸清對方意圖之前,都會先按兵不動。
「我倒想知道給別人帶來幸福,我會怎樣得到幸福。」邵克庸跨了幾步,在她面前站定。
「現在的你覺得想要的幸福是什麼?」她終於鎮定下來,唇邊漾起一抹淺淺的笑。
這個笑容吸引了他。那抹笑容就像在湖心扔下的石子,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無聲的,卻連綿不絕地輕震著。
「就現在來說,我想要的是……一個溫暖的吻。」邵克庸的目光緊鎖住她。
崔景袖呼吸微微一窒,輕喘了口氣後挺了挺肩膀,然後勇敢地迎接他帶著挑釁的目光。她兩手一伸,將懷裡的紙箱伸到他面前,要他先拿出行動再說。
邵克庸一愣,然後一陣低沈的笑聲從他喉頭滾動而出,連帶著震動周圍寒冷的空氣。
他的笑聲帶著磁性,讓崔景袖微微抿起嘴瞪著他,卻怎樣都不肯把捧著箱子的手縮回來。
他從西裝內側口袋掏出皮夾,然後抓起裡面所有的紙鈔,讓那疊鈔票飄進她的紙箱內。
「現在……即便你要黃牛,我也拿你沒轍了。」他唇邊勾起一抹笑,有點調侃的意味。
她的臉一紅,隨即將募款箱往旁邊一擺,然後一手拉住他的領帶,一手按住他寬厚的肩膀,探出臉去,衝動地在他臉頰留下一個吻。
然而她還來不及抽回手,他溫熱的大掌就按住她後腰處。她驚詫地瞪大眼,隨即看到他一個轉頭,薄唇迅速而準確地捕捉住她的。
她倒抽口氣,卻讓他將那吻納得更深。
他的唇溫暖而柔軟,比她想像的更吸引人。他的氣息包圍著她,她的手掌心從他的肩膀滑過西裝外套的衣料,輕輕地貼靠在他胸口。
他的吸吮輕輕淺淺卻又綿延不絕,讓她沒有退開身子的空檔。這個吻持續了好久,久到她都可以感覺到手心下來自於他軀體的體溫。她的呼息紊亂,雪白的臉蛋暈著粉色的光澤,眼珠子上覆著一層水氣,讓她的眼眸看起來更為水亮。
他終於放開了她,她必須緊握住雙拳,才不至於讓自己腳步顛簸。
「我……替孩子們謝謝你的愛心。」崔景袖低頭抓起募款箱,長髮遮掩住她的臉龐,讓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扣住她的手,逼她抬頭看他。
「名字?」他迸出兩個字。
她回視著他壓迫的眼神,僵持了好幾秒,才輕輕吐出兩個字:「景袖。」
兩個字還兩個字,她半點不吃虧。
他猶豫著鬆開手,腦子裡有個聲音在警告他,他終究沒有再說什麼,拎起公事包,轉身堅定地大踏步離去。
望著他堅定的步伐,崔景袖忽然有種強烈的感覺,這個男人不好招惹。聰明的話,她不該跟他糾纏不清,不該跟他有任何的開始。然而他給人的感覺是那麼的強烈,當他的眼神第一次對上她的時,她就已經沒辦法不注視著他了。
壓抑下忐忑的心思,她收起箱子,緩緩地走向路邊停靠著的房車,就站在人行道上微微發著愣。
但房車裡的人已經開了車門下來,還繞過來開了這一側的車門。「小姐,天氣太冷了,趕緊上車吧!」
「喔。」崔景袖這才回過神,坐進溫暖的車子裡。
「小姐,這是你的資料。見到邵克庸了嗎?」坐在她身旁的中年男子謹慎地問。
「姚叔,你見過他吧?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崔景袖被溫暖的空氣包圍,這才從有點恍惚的思緒中清醒。
「邵克庸不是一個可以招惹的男人。他從踏進企業界以來,一直都是以跋扈自私的行事風格著稱。他的性格有些陰沈,行事作風相當狠戾,帶著草莽霸氣。畢竟一個男人要從默默無名的小子白手起家,年僅三十就做到這樣的規模,性格不夠冷硬是無法成事的。小姐氣質優雅,實在不適合跟這樣的男人在一起。」姚明黥好心地勸告著。
姚明黥跟在她父親身邊做事已經超過十五年,雖然表面上看來僅是個董事長特肋,但卻是除了她父親以外最瞭解公司運作的人。
「可是你收集的這名單當中,卻沒有一個我覺得可以考慮的。」崔景袖低頭看著攤開的資料,輕聲說:「放心吧,邵克庸是人又不是神,是人就有其慣性,我會找出跟他來往的方式。」她對於自己還有幾分自信,雖然邵克庸看起來確實充滿侵略性,但她也是個聰明的人,不會連一點應變的能力都沒有。
既然已經決定蹚婚姻這渾水,總要有幾分把握才行。哪有人在起跑點就失了氣勢,那不就必輸了?
「小姐要的對象當然要小姐喜歡才可以,但是應該還有其他人選。像這個歐青陽就是歐家第二代中很傑出的,更重要的是歐家財富不比崔家少,而這個歐青陽出身良好,氣質斯文……」
「這樣的人憑什麼幫我經營公司?他已經有了這麼多,他還缺什麼?」崔景袖直覺地反駁。
姚明黥愣了一下。「小姐氣質出眾,會是上流社會企業家夢寐以求的好妻子。」崔景袖歎了口氣。「姚叔,那是外人看到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唉,你說我爸到底是哪裡看我不順眼,要這樣不吭一聲地離家出走?他真的認為我有辦法成天蹲在辦公室經營公司?這樣吧,我們乾脆讓公司倒了,這樣我爸就會回來了。」
「小姐!」姚明黥被她驚悚的提議給嚇到了。「千萬別意氣用事。董事長會把公司交給小姐,那是因為相信小姐有能力經營好公司。其實小姐確實有這能力,不如放棄結婚的念頭,我會好好幫助小姐把公司經營下去的。」
姚明黥覺得自己最近起碼老了五歲。自從董事長一聲不響地消失後,他成天就忙著幫這位小姐適應公司的文化,讓公司可以在不受影響的情況下順利經營下去。然而崔景袖雖然有那個經營的頭腦,卻志不在此,而且對自己父親這種行為大大不以為然。
「我爸就是打這個算盤,他已經提過很多次要我接手公司,但我不肯答應,沒想到他就來這一招。那我也有應對方法,我要找個人嫁了,把公司交給那人管理。反正我對婚姻沒有幻想,只要是一個我不討厭,勉強可以一起過日子的人即可。這樣我可以回去過我原來的生活,公司也能繼續經營下去。這是我目前所能想到最簡單的方法了。」崔景袖轉了轉眼珠子,語氣還是充滿對自己老爸的怨懟。
崔摯鶴喪妻多年,身邊只有她一個女兒。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女兒可以接手公司,那麼就算沒遇到想要結婚的人,起碼還有強大的經濟後盾。
但是崔景袖卻不是這麼想的,她想要過的生活絕對不包括經營一家大公司,再說他既然使出不告而別的手段來逼她,那她這個做女兒的自然也不能讓老爸太好過。
老爸有老爸的盤算,她也有她的計劃。
「可是萬一董事長真的不回來,小姐難道真的要在董事長缺席的狀況下結婚嗎?」姚明黥驚詫地問。
他有時候真的會被這位小姐給嚇死。她看起來溫溫順順,氣質動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個乖巧的富家干金。但是在崔家出入十多年了,他很清楚這位小姐可不是沒有個性原則、容易擺平的人,她脾氣一拗起來,誰都拿她沒轍,包括她的父親。或許就是這樣,董事長才會使出終極手段,乾脆離家出走。
只是董事長難道沒想過,小姐的個性是不可能按著董事長的盤算去做的。如果他真的管得動她,當年在大學選科系時,小姐就會去念企管而不是美術了。
「那我有什麼辦法?又不是我不讓他參加的。」崔景袖聳了聳肩。
姚明黥拍了拍額頭,呻吟出聲。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老闆離家出走,還丟給他一個更難應付的人。如果董事長自己都管不動女兒,就不該把爛攤子丟給他這無辜的第三者呀!偏偏與崔家的情誼老早超出公事關係,他還真的沒辦法不嘮叨。唉,董事長怎麼還不回來呀!
再這樣下去,小姐真的嫁給邵克庸那個流氓怎麼辦哪?
然而坐在旁邊的崔景袖半點都沒發現他的苦惱,目光盯著膝上那本雜誌的封面,望著邵克庸那雙氣勢逼人的眼眸,微微發著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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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東區嶄新商辦大樓的邵氏投顧約莫有六十坪左右,佔了這個樓層的一半面積。
邵氏投顧的員工並不多,除了三個秘書之外,其他都是專案經理。這些員工全是邵克庸身邊的心腹,無論經手哪些投資案,哪些合併案,都是他固定的班底。
邵克庸是個年輕老闆,不僅思想前衛新穎,也很能給手下一展身手的空間,跟著他做事,學到的、得到的總是比想像多。而他會這麼年輕就成功,自然不會是個容易敷衍的老闆,所以在邵氏投顧工作也很辛苦。
白手起家的他,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創造出可觀的財富、資產,老早就成為媒體報導的重心了。
邵克庸成功的秘訣在於聯合弱小或是分散的勢力,交換情報,提供互利的合作方式,以小搏大,進佔了不少優勢的企業。他從炒地皮、炒股、炒樓起家,現在他炒的是有發展前景的企業。
現下邵克庸的財富規模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但他不曾拋棄過合作的夥伴。當年的企業聯盟夥伴直到現在都還是往來密切。
因為邵克庸成功的過程太富傳奇色彩,所以關於他的傳聞總是不斷。不過,即便他現今已經富甲一方,但那些傳承多年的老企業卻不怎麼情願承認這股新勢力,雖然在一些社交場合中沒人敢將他排拒於外,但是那些自命上流的人卻總愛私下嘲諷他的出身。
這些評論聽在克庸的秘書盧艾璉耳中都是個屁,在她眼底,邵克庸是個真男人,她很崇拜他,只是她並不敢表現出自己對他的傾慕,
「邵先生,下午的會議已經都安排好。還有這個捐款的收據是不是要交給會計?還是您要自己留存?」盧艾璉看了一眼手裡的收據,有點訝異老闆會自己捐款給孤兒院。
雖然他每年都會捐款給一些弱勢團體,但是都是透過她這個秘書經手。今天收到這張孤兒院的捐款收據,她還詫異了一下。
「什麼收據?」他微微抬起頭問。
邵克庸蓄著短短的發,那髮型與其說是個企業家,倒不如說比較像個黑社會老大。加上他老愛穿深色西裝,還有那過於張揚的五官,跋扈中帶點傲慢的態度,讓很多人傳言他其實是從黑道漂白的。這是他致富故事的其中一種版本。他本人很清楚,卻很享受這些謠言,甚至刻意的繼續頂著這個造型,讓眾人持續編造故事。
此時的他僅穿著一件白色襯衫,襯衫的袖子鬆開捲到手肘,襯衫下的肩膀寬闊,肌肉線條隱約浮動,若不是鼻樑上的眼鏡讓他有幾分斯文氣息,看起來確實不大像個企業家。
「是一家孤兒院的捐款收據,面額是一萬六千八百塊。」盧艾璉將收據遞出去,眼睛還不忘觀察著老闆的反應。
邵克庸微微皺著眉,一開始確實沒想起來這回事。但看到這個金額,他忽然想到一個禮拜前遇到的那個年輕女子。
「一萬六千八?原來我皮夾裡帶了一萬六千八。」他嘴角浮起一抹淺笑,眼神柔和了起來。
他想起那個短暫的邂逅,想起那個乍看很溫柔,其實隱隱帶著不馴氣息的女人。那天之後,他有點後悔就那樣放開她,因為她的身影像是在他記憶染上淺淺的色彩,加深不了卻也抹不掉,讓他有點懊惱。
「放著吧!」他斂起笑容,繼續低頭看桌上的文件。
知道老闆要她退下,盧艾璉只好收起好奇心,轉身離開辦公室。
才定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桌上的電話就響了,盧艾璉接起電話:「邵氏投顧你好!」
「你好,我找邵克庸先生。」電話那頭的聲音柔柔的。
盧艾璉神情一警。「請問哪裡找?」
「我叫做崔景袖,麻煩你幫我問問邵先生方不方便接電話?」那聲音依然徐徐地,帶著慣有的優雅。
「崔小姐好像不是有業務往來的夥伴,如果是邵先生的朋友自然有他的專線電話或者手機號碼,就麻煩你改撥了。」盧艾璉語氣略帶諷刺地說。
「不用那麼麻煩了,我人已經到你們公司門口了。」崔景袖收起那柔柔的語氣,人剛好走進邵氏投顧的門口,隔著落地窗與盧秘書四目相對。
盧艾璉詫異地掛掉電話,隨即迅速地起身擋到門口。「小姐,沒有預約的話,我們老闆沒辦法見你。」
崔景袖看了她一眼,也沒有生氣,只是聳了聳肩說:「我在這兒等他。」
她話才說完,就往旁邊會客用的沙發坐下,然後掏出包包裡的雜誌翻閱起來。那本雜誌是新一期的商業週刊,上面的封面人物正巧是邵克庸。
盧艾璉被她的反應給震住,居然一時反應不過來。她沒想到自己嚴峻的口吻,竟然還趕不走這個看似奇怪的女人。她身為邵克庸的秘書,自是替他擋掉過不少桃花,但是眼前這位小姐氣質,跟那些主動接近邵克庸的女人卻大不相同。
看到對方落落大方的舉動,盧艾璉一時間也反應不過來。
「不用招呼我了,既然是不速之客,也不好麻煩你泡茶了。」崔景袖說著還朝她溫溫一笑,看起來挺有善意。
盧艾璉也不好再嚴辭趕人,只好先轉身回她的辦公室。
此時,邵克庸手裡拿著文件走進她的辦公室,對她說:「這份檔案的相關資料都找出來,我現在要看。」
盧艾璉一愣,忍不住轉頭去看落地窗那頭端坐著的優雅女人。
順著盧艾璉的目光,邵克庸看到了她,他的眼裡閃過一抹詫異,隨即在看到她手上的雜誌時,露出瞭然的表情。她恐怕是因為看到雜誌才認出他來的,只是她怎麼會找來?
「我不知道自己魅力這麼大,可以讓你找過來。」邵克庸站在她身側,望著她低垂的腦袋說。
崔景袖猛然抬頭,在看到他的剎那,眼底閃動著一抹歡喜。而這抹神色不僅讓邵克庸印象深刻,同時也取悅了他。
她朝他伸出手。「你欠我三百塊,我來要債的。」
「哦?」邵克庸好笑地望著她。
看著她的笑容是那麼的張揚,毫不掩飾自己是找藉口來找他,如此的坦然,竟讓他有點欣賞她了。
她的接近是有點嬌蠻卻又帶點怯意,擺明了是故意接近,但是在一些細節上卻顯得有些笨拙,這表示她並不習慣做這樣的事,而這個認知居然讓他戚到些許開心……
「收到收據了吧?孤兒院說昨天寄出,你今天應該收到了。你皮夾裡的錢是一萬六千五百元,我替你添了三百,湊個好數字,一六八○○,所以你欠我三百。不過既然吃飯時間也到了,不如一起吃飯,就當你還債吧?」她唇邊掛著一抹笑,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藉口很牽強。
「你……該不會在倒追我吧?」他的眼底也染上了笑意。
「追你?就用三百塊?」她揚揚手裡的雜誌,戲謔地說:「那也太誣蠛你的身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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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克庸搖晃了下手上杯裡的紅酒,手臂隨意地擱在椅背上,雙腳自然地交疊,身子的重心往後靠坐,整個人看似慵懶卻隱隱含著力量。望著坐在對面那個認真吃著東西的女人,他眉毛不禁又是微微一挑。
她點了好幾道前菜跟沙拉,從一開始就不疾不徐地吃著,很懂得規矩,也很優雅。遇到換道新菜品嚐時,還不忘用開水漱過口才繼續,看來宛若個美食家。
「看你的身材,想像不到食量這麼大。」邵克庸終於緩緩地開口。
吃完了一道菜,崔景袖用餐巾擦拭了嘴,又喝了口水,這才拾起頭看他。「我最近實在太辛苦了,必須得補充一點能量。這家餐廳的沙拉跟前菜比主餐出色,所以我就隨意點了。」
邵克庸挾起擱在桌邊的帳單,好整以暇地掀開看了一眼。「我們這一頓吃了幾千塊,等我付了錢,你下次不會又說這一頓超過三百塊,要回請我吧?」
崔景袖愣了一下,然後噗哧笑了出來,還笑得止不住。
邵克庸看她笑得肩膀都聳動了,包裹在大翻領毛衣下的細緻鎖骨看起來更為性戚。她的美麗包裹在優雅之下,乍看是內斂的,但是這一笑,讓她整個風華全都渲染了色彩,眉目神情看起來亮眼動人,教他無法移開目光。
「喔,天哪!有幽默感,這個加分。」崔景袖按了按眼角的淚水,唇邊笑意難掩。「你是不是一天到晚被追怕了,才會這樣說呀?」
「普通女人是不會看了一本雜誌就跑來找一個陌生人的。」他彈了彈她桌上的雜誌說。
「普通男人也是不會在大街上隨便親吻一個陌生人的。」她反駁回去。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誰也不讓誰,做著無聲的交鋒。
「我記得是你先親我的。」他低沈的嗓音緩緩在她耳邊震動,像是低音提琴的琴弦一樣,聲波震入了她胸口。
「所以我該負責?」她眼珠子一轉,看了看餐廳內的人。「親人臉頰算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嗎?我現在也可以去親……我看看,這附近有沒有順眼一點的人……」
看到她目光流轉在鄰座的幾個男人之間,他有絲懊惱地瞪她一眼。他懷疑再刺激她,她可能真的會去親吻鄰座的男人,而他不知怎地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主意。
「你還是說說重點吧,我很忙。」他神情一斂。
崔景袖望著他,微微挺了挺肩膀,然後一臉謹慎地盯著他看了好半晌。「我是來跟你提一個合作提案的。既然你是生意人,我就用生意人的方式來進行。」
「合作提案?」她只是來找他談生意的?他對於自己心裡的失望有些不以為然,但此時此地不適合他去多想這個問題。
她的眼中閃過一抹緊張。「我聽說過你的故事,很佩服你白手起家的本事。不過你雖然已經創造了驚人財富,卻還是有一點點不足之處。」
「喔?」他嘴角抿起一個不帶笑意的笑。
她盡量不去被他挑釁的目光影響,堅定地回視著他尖銳的眼神。「正因為是白手起家,邵先生似乎還缺少了一些上流社會的人脈,你需要一個踏板幫你打入那個世界。」
「上流社會?」他嗤笑。「有這個必要嗎?不跟他們合作,難道就不能賺錢了?」
「依你現在的實力,要成功複製賺錢模式並不困難。那些上流社會的人雖然矯情,卻是最早佔領財富之地的一批人,跟這些人往來或許並不愉悅,但卻可以提供不少方便之門,加速你累積財富的速度。不管怎樣,人脈就是錢脈,相信沒有人比你更清楚這一點了。」她侃侃而談。
「看來你做了不少功課。」他訝異於她話裡的精準度,顯然她徹底研讀過他的資料,才會對他有這些瞭解。「既然如此,我不妨聽聽你的提案。你建議我怎麼擁有這個進入上流社會的踏板呢?」
「最簡單也最方便的方法就是婚姻。」她脫口而出,卻在迎上他目光時輕喘了口氣。
「婚姻?」他的嗓音帶著特有的低沈,反而形成一種壓迫性。「你不會是要向我推薦你自己吧?」
「你需要一個出身名門的妻子,能夠幫你應付所謂上流社會的文化。既有能力安排所有的社交活動,也能在人前提供溫順優雅的形象。」她的眼睛對上他的,不肯示弱地直視著他。
「溫順?」邵克庸朝她挑了下眉,嘴角還帶著諷刺的笑。若不是瞥到她擱在桌上的手微微發顫,他還以為這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呢!
「起碼在外人面前我可以做到。」她挺了挺胸膛說,隨即眨了眨眼睛,讓眼神變得溫柔起來。
「哈哈哈!」他朗笑出聲。「如果你更賣力地說服我,或許我會考慮。」
接著他抽出帳單,兀自走到櫃檯前去結帳。身後的她朝著他的背影齜牙咧嘴,他像是有感應似地轉過身,正好對上她來不及斂起的表情。
「呃……」她被抓個正著,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
只見他對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然後轉身大踏步地走出大門。
望著那個步伐帶著自信與霸氣的背影,她微微皺起眉頭,開始懷疑自己招惹這樣一個男人是否理智。
她想要的是可以過著之前悠哉快意的生活,但是,找上一個色彩如此鮮明、輕易就能在她平靜的世界引起騷動的男人,真能讓她如願嗎?還是她會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