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亞倒也挺配合的,最難得的是配合她睡了好些天的地板了,也沒見他偷溜上床來騷擾她,看不出他還真是個正人君子。
唉,就不知道是正人君子每天都工作得太累了?還是她的睡衣不夠性感?
「賓館假期」過了一周,兩人的關係又進步神速,他們會一起在床上做很多事,看電視、吃消夜、聊天等等——除了那件乾柴烈火的事以外。
有時候兩人躺在床上純聊天,聊到嘴酸眼睛也酸,好睏了,孟亞便假裝忘記要下床睡地板,賴在床上,一副沈沈睡去的模樣,她也不忍心強行將他驅趕出境。其實在她的心底早已完全信任孟亞了,對孟亞,她是那麼的熟悉,根本無需設防了。
早上在球場時,萬伯來電話說聯絡上媽媽了,今天就會和她通電話,可是她等了一整天,手機都沒響過。回到報社,心情有點焦慮,擠了一篇特稿交差,連晚飯也沒吃便躲回賓館了。
才進房間,手機就響了,躲到南部鄉下避難的媽媽終於和她聯絡了。
她激動地喊著:「媽,你們還好嗎?什麼時候回來?」焦急地在電話裡關切著家人的安危。
一股透著疲憊的聲音穿過話筒,傳進她的耳中。那是一個從年輕時就跟著丈夫、帶著小孩、過著四處躲藏的無奈語調。「莫憂,媽累了,不想再回去城市了。在這兒日子過得簡單,倒是難得的平靜,你不必擔心我們,至於你弟弟他說要搬去和同學住,你有空去看看他。」
媽一口氣交代了好多事情,好像她們母女不會再見面似的,她忽然不安起來。
「媽,你和爸有沒有錢用?我明天把我所有的存款匯進你的戶頭,雖然很少——」說著說著,突然就哭了起來。「媽,都怪女兒不好,把大部分的薪水投資在釣金龜婿上,卻沒能及時嫁個有錢的老公,讓爸媽過好日子—」嗚嗚嗚——她真是個不孝女。
媽還安慰她。「傻孩子,別哭了,古人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一個人能花多少,老天爺早就注定好了,不要學你爸爸那樣,老想著要一夕致富。媽倒覺得孟亞那個孩子不錯,對你很真誠,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好男人,你的年紀也不小了——」
她打斷媽的話。「媽,你不要再勸我了,我這輩子非嫁給有錢人不可。」不是孟亞不好,而是她自覺身負解救家人脫離貧窮的重責大任,不該因兒女私情忘了水深火熱底下的親人。
「媽,你和爸爸先委屈一點,等我嫁給有錢人,我會接你們回來的!」如果她連這一點都做下到,那豈不枉為人子了。
多說了幾句,莫憂最後才依依下捨地掛掉電話。
手裡提著兩份廣東粥消夜的孟亞,一開門見她哭得正傷心,急得挨身過去摟住她問:「誰欺負你?」手裡的廣東粥不知何時鬆了手,掉落到地上。
剛和母親通完電話的莫憂:心頭鬱積多時的壓抑,一見到熟悉如親人的孟亞,她再也隱忍下住了,撲向孟亞的懷裡。
「我到底要怎樣做才能嫁給有錢人啊?」眼睛像洪水氾濫似的嘩啦啦,大哭特哭起來,哭得肝腸寸斷。
孟亞靜靜地擁緊她那哭得顫抖的身軀,讓她痛快地宣洩情緒和淚水,直到一雙又紅又腫的青蛙眼浮在莫憂那張憂鬱的小臉蛋上——那原是該無憂無愁的……
他倒一杯水給莫憂補充流失過多的水分。「到底發生什麼事?」
如果真是錢可以解決的問題,那他怎麼忍心遲遲不表明身份等著她愛上自己,卻得看她一而再地為了錢哭泣落淚,那他豈不更心痛?
莫憂待心情稍微平靜下來後,才透露父母為了躲債寄居南部鄉下一事,弟弟只好搬去同學那兒,一家人四分五裂的慘況。
說著說著又哭了。「都是我沒用!到現在還沒有有錢人願意娶我!嗚嗚嗚——」
有啊!那個人就在你眼前!摟著你哭泣,哄著你入睡,看著你歡喜也看著你憂傷,只是到現在,還是沒把握你愛上他了沒呀!
莫憂哭到傷心處,有些潛意識便化成言語脫口而出。「孟亞,如果你是有錢人就好了——」
他的心頭震了一下,莫憂前些天在睡夢中好像也說過這句話——
莫憂心神恍惚地繼續說:「——如果你是有錢人,那我就可以嫁給你,反正我也很喜歡你——」
「啊?!——」話還沒說完,莫憂立即尖叫了聲。她瞪大了眼,露出驚恐惶然的表情,馬上搗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相信那些話是出自她的口中。
她轉過身去,不敢正視孟亞。天啊,她剛剛說了什麼?她喜歡孟亞?!
孟亞比她還激動,一把將她嚇得略顯僵硬的身子扳回來,逼她注視著他的臉。
「莫憂,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次?」他是不是聽錯了?心中的狂喜幾乎按捺不住了。
莫憂自己也嚇壞了,從口袋裡拿出一條手絹來擋在兩人之間。她就是沒有勇氣直視孟亞的眼神,怕更多壓抑在內心深處的真、心、話會脫口而出!但是她越想躲,心思卻越清明——是嗎?原來她早就愛上孟亞了嗎?!
「我、我什麼也沒說!時候下早了,早點睡吧!」她還想躲,卻躲不開孟亞欣喜若狂的逼問。
孟亞把她的手絹扯掉,緊緊瞅著她那緋紅的雙頰,低垂的眼瞼,緊咬的雙唇,又羞又窘的驚慌模樣。
「我聽得一清二楚,你說,你、喜、歡、我?」他一直期盼的,就是莫憂的這句話。
莫憂慌得連自己都無法面對,她真的喜歡上孟亞了嗎?!但是她怎麼能承認?方才在電話中她還跟母親說她這輩子一定要嫁給有錢人,那是她幫家人改善生活環境最快速的方法啊!
一想到自己的重責大任,莫憂的臉色變冷了。她怕一看到孟亞那張迷人又溫柔的臉龐,會控制不住自己臉部肌肉和眼睛的轉動,不小心又把心中的愛意洩漏了。
「我怎麼可能愛上你這個窮光蛋,我要嫁的是有錢人哪!」
「我就是有錢人!」孟亞被她的固執和倨傲逼急了,不想再隱瞞下去。
莫憂掉進深深的錯愕中,久久無法言語。她實在無法把那個被她叫了幾個月的「窮司機」孟亞和「有錢人」聯想在一起。
「你……是有錢人?!」終於恢復語言能力,幸好她的舌頭沒被孟亞嚇得中風。
「沒錯,我就是天威集團的少東!」孟亞一臉嚴正地宣稱著。
莫憂忽然大笑起來,笑聲戛然而止,伸手去摸一摸孟亞的額頭。「沒發燒呀?你是不是想當有錢人想瘋了!」就像她想嫁給有錢人想得每天都夢見孟亞是有錢人一樣!
孟亞拉下她的手,為何他說出真相莫憂反而不相信?為了佐證自己的身份,他還把天威集團的相關企業體和外業投資項目都如數家珍地全盤托出。
「天啊,你真是會掰!」莫憂聽得搖頭晃腦,嘖嘖稱奇。
「你不相信?哪一部分?」孟亞有點沈下住氣。
「全部!」
「我真的是有錢人——」孟亞急著想加以解釋。
莫憂卻一點也不想聽他的真情告白,反而氣沖沖地質問他:「你明知道我急著要嫁給有錢人,為什麼要說這種謊話來挖苦我?嫌我還不夠可憐嗎?還是你連自己的最後一項優點也要糟蹋掉?」
「什麼優點?」
「誠實啊!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誠實可靠的男人,值得信任,所以我才會讓你親近我和我的家人,否則我絕不會和一個窮男人講超過三句話,浪費我去尋找有錢人的時間!」
慘了,莫憂居然把他唯一的謊言當做誠實,真話反而被當成是謊言了。教人越聽越急,越急越想解釋,然而卻也越描越黑。
「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相信——」
他急得快跳腳,莫憂卻完全沒把他的真話放進耳朵裡,逕自忙著收拾她的東西,打算退房。
「我要去探望莫愁,賓館的全部費用我會順便付清,你就別再作有錢人的大夢了!」
她心疼他,他一定是窮瘋了,才會說出那種漫天大謊來自我安慰。不過她至少知道孟亞是真的很愛她,甚至很想娶她,所以才會說出這種不能實現的笑話來!
孟亞一抬頭見莫憂走出房去,他急起直追。「莫憂,你聽我解釋,我真的是有錢人!」
「夠了啦!你別再鬧了!行不行?」人已在櫃檯等老闆結算金額的莫憂,有點受不了了,擺起怒容。
孟亞的心涼了一截,好不容易聽到莫憂親口當面說出喜歡他的心聲,他終於可以表明身份了,偏偏莫憂卻下相信!
歐吉桑老闆把全部的房錢結算出來了,還好心地關切他們。「小倆口吵架啦?」
莫憂掏出錢包來,氣得兩隻手直發抖,連鈔票都沒辦法好好數。
「你閉嘴啦!」她早就想罵那個老闆了!
手裡的錢包忽然被騰空掠走,仰頭望去,原來是孟亞硬將錢包塞進她的包包裡,臉色冷冷灰灰的,顯得失望又無奈。
「我來付就好了!」他說。
歐吉桑老闆又笑得一臉曖昧地說:「對嘛,男人帶女人來開房間,這種錢當然要由男人來付嘛!」
莫憂像蒙受不白之冤,憤懣地瞪著孟亞。她只想快點離開這種鬼地方。
而孟亞則是把整個皮夾翻爛了,也湊不齊住房費用。「老闆,收不收信用卡?」
「對不起,小本經營,恕不刷卡。」老闆搖搖頭。
孟亞沒轍地看著莫憂,表情有點困窘。「我的現金下多——」
莫憂怨歎地嗟口氣,為什麼她喜歡的男人,這麼窮困呢?
將剛才被孟亞硬塞進包包的錢包再度拿出來,不忘嘲諷孟亞一下。「唉,還硬說自己是有錢人!」
孟亞心想完了,這下子莫憂更不相信他是有錢人了!
莫憂一邊數著鈔票,一邊和老闆討價還價。「喂,老闆,我們什麼也沒做,房間的費用是不是可以打折引」
老闆一副笑掉大牙的模樣。「小姐,我活這麼大,第一次聽到有人上賓館還可以殺價的,」然後又寄予無限同情地看著孟亞說:「喂,少年仔,你的身體不好喔?要補一下?我報一味給你吃——」
孟亞像受了奇恥大辱般暴跳如雷,駁斥回去。「你閉嘴啦!」居然在他喜歡的女人面前說他不行?!
莫憂笑到沒力,看孟亞一副怒氣衝天、臉紅脖子粗的模樣,還是快點把他拉走吧,免得發生兇殺案。
走出賓館,孟亞餘怒未消,莫憂則很習慣地坐上機車後座。「款,別氣了,載我去找莫愁吧!」
他拿出安全帽給莫憂時,義正辭嚴地解釋。「莫憂,你別聽他胡說,我的身體好得很,」比劃了幾下手勢,露出胳臂上能跑馬的三頭肌。「絕對能給你幸福的。」
莫憂嬌羞地瞪著孟亞,撒潑地瞠道:「你身體好不好關我什麼事?」瞧孟亞那既認真又憨傻的表情,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只是——她不得不潑他冷水。
「全世界只有錢能讓我幸福,你就不必了!」
「我有錢啊!」
莫憂杏眼一翻揚,又來了!
「夠了,快載我去找莫愁吧!」孟亞那個傻瓜蛋,以為多說幾遍,他就會真的變成有錢人嗎?真傻。
孟亞無奈地說:「你寧願我當你的司機,也不願我變成你想嫁的有錢人嗎?」
他還在作夢!莫憂忽然調皮地猛力搖晃他的頭。「喂,醒醒啊,別再說夢話了!」
孟亞被她搖得頭都快暈了。「我說夢話?!是你說夢話吧!」他開始學她的夢中囈語。「孟亞,如果你是有錢人就好了——」
「我哪有這樣說?」
莫憂羞得直捶打他的背,嘻笑怒罵間,兩人彷彿又更熟悉、更親密了。
孟亞也不再堅持要莫憂相信他的話了,他是誰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能像現在這樣開開心心地和莫憂在一起,就是一種幸福了。
至於他的真實身份,就等出現情敵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