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敲門聲響起,也不知道響了多久,當她意識到伴隨而來的還有父親呼喚她的聲音時,立即,她把漫畫往枕頭下一塞,整個人翻身下床彈坐到書桌前,動作迅速利落得就像是訓練有素一樣;可,這回,她忘記先關掉她那台掩蓋外界聲響的罪魁禍首——音響了,她還自然而然的扯開嗓門回道:「進來!」
王皓葦幾乎是皺著一張臉進門的。在門外敲了半天的門不說,一開門,那有如魔音傳腦的搖滾樂還直搗門面而來,二話不說,他立即上前關掉這個煩人的噪音,讓室內恢復它原有的寧靜。
王曉彤見狀,只得吐吐舌頭,都怪自己一時忘記了。
「曉彤,音響開這麼大聲,能靜下心來唸書嗎?」王皓葦來到她的身旁,板著臉孔問道。
「我是怕打瞌睡嘛,用來提神用的。」她嘟著嘴回答。
「狡辯!」
父親大人不信,她也無所謂,有一搭沒一搭的將眼神瞄向剛剛隨手從書包掏出來的教科書。
「明天下午你只考兩堂課就放學了,記得準時回家,不要到外面亂跑,明天家裡會有客人來。」
「爹地,人家跟同學約好了要去看電影……」她嬌嗔的抗議了起來,一臉的委屈。
「不准!都快聯考了還看什麼電影?明天一定要給我準時回家,爹地準備了一個驚喜給你呢!」
「驚喜?是什麼啊?」她被引出好奇心了。
「明天你就會知道了,你看了一定會很高興的。」他打算先賣個關子,他衷心期待見到女兒乍見「驚喜」的表情呢!」
「哼,不說算了,我才不稀罕!」她悴了一聲。
「明天記得要準時給我回來啊!」他慎重的下了最後的警告,正想轉身離去之時,他瞥了女兒攤在桌上的書一眼,不經意地問道:「你在看哪一科啊?」
「就國……文嘍。」死了!今天第一天就已經考過國文了,還在看國文,騙誰呀!都怪自己剛剛太匆忙,拿錯課本「墊背」了,哎呀!希望爹地不要發現才好。王曉彤暗自在心底禱告著。
「這次月考考得怎麼樣?」王皓葦根本不知道女兒的神色有異。昨天他還問過她今天先考哪幾科的,但是現在,他壓根忘記女兒曾告訴過他的話了。
「還不錯啊!」她強自鎮定,怕露出馬腳。
王皓葦頗滿意的點點頭,輕拍了一下她的肩。「好好唸書,爹地弄宵夜給你吃。」
「謝謝爹地!」她以愉快的嗓音歡送他的離去。
呼!過關了,要不然又被念死了。王曉彤一翻身,又跳回床上去,繼續她未完的「功課」——看漫畫。
管他月不月考的,人生以享樂為主,這是她王曉彤的人生哲學,誰也休想改變她。
「爹地,我回來了!」王曉彤一踏進大廳即朗聲大叫。
突然,一個女人從容的站了起來,帶著微微的笑意看著她,她對於她赫然的出現感到不解。
「你是誰啊?為什麼會在我家裡?」王曉彤走近她,不甚客氣的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我……你忘了我嗎?上個星期六的中午,在一家西餐廳前,你的思樂冰……潑到我的身上……」
「哦——是你啊,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不過,你來我家幹麼?」她隨意把書包往旁一扔,即一屁股的坐了下來。
「我……」朱靜賢低頭看著她,不知道該不該由自己來告訴她,她們即將有的新關係。
「不會吧!你這個女人難道是為了要我向你賠罪,竟千方百計的追到我家裡來了,你實在也太小心眼、太小題大作了吧!」王曉彤尖聲怪叫了起來,自以為是的下了定論。
「不是的,不是的!你誤會了。」
「我誤會了?那你到底是……」
「曉彤!別沒規矩!」王皓葦正從樓上下來,他走到她們面前,看向正舒服坐在沙發上的女兒。「你看看你,一點禮貌也不懂,哪有自己坐著卻讓客人站著的道理?站起來!」
王曉彤被父親的吼聲一吼,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扭曲著一張臉站起來,嘴裡還嘀咕著:「又不是我叫她站的,有椅子自己不坐,關我鳥事啊……」
「曉彤,你在念什麼?」
「哪有?沒有啊。」她眨著靈動的雙眼說瞎話。
王皓葦沒轍的輕歎口氣。看來,真的需要有人來幫他管教女兒了。「曉彤,我給你介紹,這位阿姨叫朱靜賢。」
王曉彤斜睨了她一眼。爹地為何帶這個女人回家來讓她認識?她冷哼了一聲,並不答腔。
「曉彤,你好。」朱靜賢主動向她招呼。
王曉彤還是沒有反應。
「你是啞巴嗎?不會叫聲朱阿姨啊!」王皓葦見女兒無理的反應,忍不住又咆哮了起來。
「朱阿姨?我為什麼要叫她阿姨啊?又不認識……況且,她看起來又不比我大多少,叫她阿姨,我豈不是讓她佔便宜了嗎?」她總是有理由來抗拒她不想做的事。
「你哪來這麼多大道理啊?叫你叫一聲你就吃虧啦?過不了多久,你還得改口叫媽呢!」
「叫媽?」她眼神盛滿疑惑的看看父親,又看看朱靜賢。他們大人究竟在搞什麼鬼,為何她會憑空多出一個媽來呢?
朱靜賢被她看得全身都不自主的退縮了。不論年齡或者各方面來看,她的確不是當她媽最好的一個人選。
「是啊,你快要有一個新媽媽了,爹地在不久後就要和朱阿姨結婚了,曉彤,你應該很高興的是不是?這就是爹地要給你的『驚喜』!」他緊盯著女兒的臉看,期望看到他預期中的歡欣鼓舞。豈料——
王曉彤從一開始的錯愕,轉而為歇斯底里的大叫:「我不要!為什麼我要有一個新媽媽?爹地,我有你就夠了啊,我才不要什麼新媽媽呢,我不要,我不要……」
「曉彤!」王皓葦雙手搭上女兒過度顫抖的肩,試著安撫她突來的情緒。「你是怎麼了?你不是告訴我你想要一個母親嗎?以後朱阿姨成為你的新媽媽之後,她會疼你、愛你,把你當自己親生女兒一樣的,曉彤,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你到底是為什麼……」
「我要的是我親生的母親,不是她!一個跟我沒有血緣關係的女人我才不要!」
「曉彤!」
「爹地,我要我的親生媽咪,我不要別的女人來取代她,我只愛我的媽咪,爹地,我好想她哦!」王曉彤淚如泉湧的撲向王皓葦懷裡。
朱靜賢看著他們父女相擁的這個畫面,突地覺得她這個局外人好多餘。小庭顧慮得對,後母難為,尤其是像她這麼大的一個孩子,更懂得如何去抗拒憑空入侵的東西。此刻,她覺得她正在往一個絕境走去,但遺憾的是,她已無法再走回頭路了。
「曉彤,你乖,聽爹地的話,你媽咪已經死了,你再怎麼想她,她也不會回來了,把她給忘掉吧,接受新媽媽,我們一家三口就可以幸福、快樂的過日子了。」王皓葦一方面心疼女兒的傷感,一方面還是希望她能接受事實。
「我不要!」王曉彤抬起淚痕斑斑的臉怒道:「爹地最討厭、最自私了!完全不顧我的感受,我討厭你!」一說完,她立即脫離王皓葦的懷抱,順手抓起書包,像一個火車頭似的往外直衝而去。
「曉彤!」王皓葦的叫聲也喚不回她。
說他不顧她的感受?天知道,他做的一切全是為了她啊!他甚至還娶了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賠上了自我、婚姻,還有……一輩子,這都是為了他唯一的女兒啊!這樣的「犧牲」,換來她的不諒解,這叫他情何以堪呢?
而王曉彤只耽溺在「反後母」的情結當中,完全沒有細想到為何父親會迎娶一個才認識幾天的女人。
她只單純的為反對而反對,雖然她真的非常渴望母愛,但對象是一個跟她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來者,她就無法坦然去接受;況且,這個外來者能不能真的給予她想要的母愛還是未知數,但肯定會分走她爹地原先只給她一個人的愛,她才不要呢!若是這樣,她寧可維持原狀,當一個沒娘疼愛的小孩就好了,她才不要任何一個女人來當她的後媽!
王曉彤的憤然離去,讓王皓葦和朱靜賢無措的呆立在客廳中。她就像一陣龍捲風般,在瞬間就席捲而去,連帶的也捲走了已為人父和即將為人母的他們,本有的一絲絲奢望。
「你女兒其實並不需要……一個媽,那麼,我們的婚約你還想履行嗎?」朱靜賢幾乎是顫抖著問道。她有點害怕王皓葦在知悉女兒的想法後會改變主意,如果真是這樣,她該何去何從?她的感情一旦放了就收不回來了,她真的沒有後路可退了。
「當然!」他幾乎是不考慮的就脫口而出。「曉彤只是孩子氣、任性,一時無法接受而已,她初時的排斥是應有的反應,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最重要的是,她真的需要一個母親來陪她走往後的日子。」
「可是,她不要別的女人取代她的母親啊……」這就是她最為在意的,如果這樣,她們的母女關係能維持嗎?
「你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她只不過是藉題發揮。說什麼取不取代的,其實,她母親在她三歲的時候,就已經走……離開了,她對她媽根本就沒有什麼印象可言,哪來什麼眷戀、情深不移的母女之情呢?你別想太多了!」
那你呢?你還眷戀你的妻嗎?她還深切的活在你心底最深的那個角落嗎?我能夠取代她嗎?這一連串相關的問題,朱靜賢真想一次問個明白,但她沒有這個勇氣,至少,目前沒有,在她還未成為他的妻之前。
「好了,我們別管曉彤了,她性子耍完也就沒事了,現在,她一定是跑出去找同學玩了,到了晚上,她就會回來了,沒事的!」他安慰著她。
「真的沒事嗎?我們要不要出去找找她?」
「不用!難得你今天到我家來,我帶你四處看看,況且,在去你家之前,我也只有今天有空和你……相處了,我們兩個都快要結婚了,還這麼半生不熟的,實在是有待加強了。」他失笑的搖搖頭,像是在譏嘲這段婚姻的不按常理似的。
朱靜賢也不知該說什麼,她只能在一旁傻傻的點頭附和他。
一整個下午,王皓葦就帶著朱靜賢將大宅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瀏覽了一遍。
王皓葦的宅子其實並不算大,主屋加上外圍還不到一百坪。三層樓的獨棟別墅,一樓是客廳、飯廳和廚房,二樓則是王皓葦的臥室和書房,而在三樓,三個房間中有一間是王曉彤的,另外兩間空著,全充當客房,不過,從沒有人來住過就是了。
朱靜賢在看過王宅之後,是滿訝異這個不算優渥的環境,她以為,像他這般財力雄厚的人,住的該是比這奢華、寬敞起碼三倍以上的宅邸才是。不料,非但如此,就連房子內部的裝演設計也不顯氣派或是富麗堂皇,有的只是典雅和大方,充分顯示男主人的樸實、不慕虛華,和一顆平靜豁達的心。
在主屋的外圍到大門的距離,只有一個小小的花圃和池塘,另外有一組石椅,可以做為休憩、聊天、泡茶之用。
現在,王皓葦帶著朱靜賢在前庭繞了一圈,看看盛開的花兒,和悠遊在水中的魚兒,順便向她解說家裡其他成員的狀況。
「這些花及魚都是老李在照顧的,他的工作範圍除了這裡,還有外頭兩部車子的保養和清洗,以往,他的工作還有負責接送曉彤上下學,但從曉彤上國中後,他便不再接送了。」
「為什麼?」
「這是曉彤的意見,她覺得這樣太招搖了,每次都有同學在一旁指指點點的,她很不好受,所以才要求我讓她獨自上下學。我想想也對,不要標新立異,盡量讓她跟其他同學一樣,這樣做對她才是正確的。」
「你是個成功的父親。」
「不,我太忽略她了,我想我是失敗的。」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起碼你在盡力了。」她意有所指。
「希望看得到成果。」他自然而然的接續她話中的意思,而不自覺。
兩人在石椅上落坐,這時,家裡的另一個傭人陳太太端了一壺水果茶前來,分別替他們各倒了一杯。
「陳太太負責打掃屋內及做三餐,每天早上六點她就會到,晚上七點離開,她人不錯,挺好相處的。」他公式化的介紹著。
她瞭解的點了點頭,拿起水果茶輕啜一口,品嚐唇齒間的芳香甜美。
「喜歡這裡的環境嗎?」他問道。
「滿喜歡的,山上空氣好而且寧靜,很適合我,你也知道我是在家工作的人嘛,這種環境最好不過了。」
王皓葦沉靜了一下,隨後才困難的開口說道:「能不能……能不能請你在婚後辭掉工作?」
「為什麼?」她不解的望著他。
「我希望你能當個全職家庭主婦,專心的照顧曉彤及這個家。」
「可是,我的工作就在家裡啊,我相信我可以兼顧的。」
「那很難,工作畢竟是工作,不管在哪裡都一樣,女人想要兩者兼顧,根本是癡人說夢!」他嚴厲的口吻,有著大男人主義的偏執。
震懾於他堅定的語氣,朱靜賢不實可否。有時候為了配合電視作業的進度,她也沒日沒夜的趕過劇本,看來,她必須要在家庭和工作兩者之間擇其一了。
「好吧!我辭掉工作就是了。」她幾乎是不經衡量、考慮,在一秒內就做了決定。「不過,我和製作公司有合約,我必須再完成一檔戲的劇本才可以,你讓我把剩下的一個劇本寫完。」
「這個沒問題!」他也很阿莎力的答應了。
「謝謝!」她似乎當他的同意是他施捨的恩惠了。
接著,一股沉默迴盪在兩人之間,為掩飾這份突如其來的尷尬,他們各自一口一口的喝著水果茶。
「我能不能請問你一個問題?」朱靜賢打破沉默問道。
「什麼問題?」
「既然……要替女兒找一個母親,要娶一個女人進門,為何不娶一個自己所愛的女人呢?」她是提起了好大的勇氣,才敢有此一問。
所愛的女人?愛?他早就不懂得什麼叫做愛了。
他從不認為自己還會再愛上任何一個女人,過去十二年來沒有,將來,只怕也是如此了。
「我早就沒有愛人的權利了。」他淡淡的吐出這句話,眼神空洞、絕望,像是拒絕人群的孤獨個體。
那被愛的權利呢?朱靜賢在聽到他這句話之時,仿如晴天霹靂,她好想問問他:在他的生命中她到底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她對他王皓葦個人而言,還有其他的意義嗎?
既然沒有愛人的權利了,為何又許下婚後培養感情的承諾?他們到底要培養什麼樣的感情?難道不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愛情,而是愛情昇華後的親情?
意識到這是他對這段婚姻的「打算一,朱靜賢不禁悲從中來。為了怕止不住的淚水在他面前決堤,她只好匆匆的找了一個理由藉故離開:「不好意思,我上個洗手間。」
轉身才走了幾步,他忽然又叫住她,她停了下來,但是沒有回頭。
「我也想問你,你答應和我結這個婚,是因為你急於嫁人,還是……有別的原因?」
她深吸了口氣後說道:「我的原因是——我愛你。」
一說完,她即筆直的朝屋內走去,留下受到不小震撼的王皓葦。
她愛他?她直言不諱的說她愛他?這怎麼可能引他們不過才認識幾天哪!他曾經想過她在片刻之間就決定嫁給他的各種原因,其中決不包括這個「她愛他」。她說的是真的嗎?不!他不相信,這是女人一貫的伎倆,隨隨便便就把愛掛在口中,來博得男人的絕對信任或相同回應,可他不是一般人,也不可能去相信她的話。
但是……為何她的話再度掀起了他已然冷卻的孺慕之情,繼在辦公室第二次見到她之後?
他,有可能動情了嗎?
星期六的一大早,王皓葦駕著車載朱靜賢、朱靜庭兩姊妹一起返回雲林的家中,正式的向她父母提親。
事先,朱靜賢就先行以電話報備過了,當父母聽到這個好消息的時候,均是樂不可支,開心極了。
繼而在見到準女婿的真面目之後,兩老更是讚不絕口,看女婿是愈看愈有趣了。尤其是朱父,本身就是南部的大地主,和從事建築業的王皓葦算是唇齒相關,兩人惺惺相惜,大談房地產經,好不融洽。
而朱母滿意雖滿意,但對於他有一個十五歲大的女兒還是頗有微詞。終究是為人母的天性,總希望女兒嫁得好,不要吃一點的苦,她心疼女兒要擔負這樣吃力不討好的角色。但儘管心裡不是十分贊成這樁婚姻,她終究還是溺愛女兒的,她尊重女兒的選擇,她相信只要兩情相悅,一切問題皆會迎刃而解的。
不過,在基本上,朱家兩老是不會知道他們女兒要嫁的,是一個只認識一星期的男人。
這點,朱靜賢和王皓葦均事先做了串供,而朱靜庭也只得無異議的配合不拆穿他們,誰叫她和這件事脫不了干係,若父母怪罪下來,一關關的追究上去,說起來,她還是「罪魁禍首」呢,所以,當下這個忙,她不幫都不成了。
趁著朱父和王皓葦聊得起勁,而朱母又在廚房張羅吃的大好時機,朱靜庭把朱靜賢拉到了陽台,準備好好瞭解一下這件「莫名」的婚事從何而來。
「你老實告訴我,你們究竟在搞什麼?」
「搞什麼?結婚啊!」
「結婚?」朱靜庭齜牙咧嘴的怪叫了起來:「你們才認識幾天就決定結婚了?怎麼可能?你們是一見鍾情嗎?是相見恨晚嗎?是一碰上就愛得轟轟烈烈,死去活來,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嗎?」
「小聲一點!」朱靜賢偷偷往客廳內瞧,見他們還自顧在交談後,她才放心壓低聲音繼續說道:「你那麼大聲幹麼?我的事情你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我是你妹妹呀,大姊,你嫁給他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愛他!」她的語氣是斬釘截鐵的。
朱靜庭再度看到她眼底那抹不可動搖的堅定。「我不否決你是真的愛他,但他呢?他也像你愛他一樣愛你嗎?」
「他……」朱靜賢微張的口無法說出完整的一句欺騙自己也欺騙他人的話。
「今天我觀察他大半天了,他……比邵業群還要悶的一個男人哪!邵大哥努力了這麼久,都不能使你們開花結果,他憑什麼?對男女情事溫吞的你碰上他那樣的一個男人,按常理講,你們耗一輩子也不會有什麼進展的,這件婚姻到底……是誰在推動的?是你還是他?」
「是我也是他,他的提議,我的附和。我不是一個不看重男女情事的人,你和小瑩都想錯我了,我只是沒有碰到一個我真正深愛的人,而他——王皓葦,就是我一直等待的那個人。」
「可是他愛你嗎?我看不見他對你的濃情蜜意、對你的真情呵護,看不到一個男人摯愛女人的那種深情目光!」
「他正在努力了,他……」她奢望這是來日方長的事。
「努力?」朱靜庭聽出不對勁的地方了,急忙插話:「為什麼要努力啊?你們是即將共結連理的人,又不是結婚的夫妻瀕臨婚變的危機,所以才要努力作挽回,你們究竟……」
「他還沒有真正愛上我,他說他是為女兒找媽媽,不是為自己找太太,因此要我先當他女兒的媽,再慢慢培養我們之間的感情。」受不了她的一再追究,朱靜賢只好一口氣的明白道出這段婚姻背後的真相。
「什麼?這算什麼婚姻?大姊,你為什麼答應這麼荒謬可笑的事情?你在拿你的終生幸福開玩笑!」
「我早說過婚姻是一種賭注,就算輸了……我也甘願!」
「大姊……」朱靜庭實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因為她知道,再多的口水也改變不了大姊執拗的心了。
「這件事我只有告訴你,小庭,幫我保守秘密。」
朱靜庭除了點頭答應以外,她也沒有其他選擇了。
「放心,這是我的人生,我不會讓自己委屈的。」朱靜賢見她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面容,只好略顯玩心,反過來安慰她,手搭在她的肩上說道:「你應該替我高興才對,皓葦他父母過世得早,我嫁過去不但不用侍奉公婆,而且絕對不會有你擔心的惡婆婆出現,這樣不是很好嗎?」
「惡婆婆算什麼?我看他們這一大一小的父女加起來,比什麼惡婆婆都還要難應付唷!」朱靜庭不領情的反澆了她一頭的冷水,理智的她,可沒那麼容易被安撫。
朱靜賢的確被這桶水淋得打了一個冷顫。她偏頭去看正在和父親交談的王皓葦——她未來的先生,各種雜亂的情緒齊湧上了心頭,說不出來什麼樣的感覺,只隱隱約約的感到一股酸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因為都一樣的令她心傷、不好過。看來,只能祈求上天垂憐她的一片癡心,不然,她也不清楚她的人生究竟還剩下什麼了。
朱靜瑩簡直氣瘋了!
甫下飛機的她,左等右等,等了大半天也等不到男友周永超前來接機,氣得她只好自行搭計程車回台北。
一回到台北,她連家都沒有回,就率先飛奔到男友的住處去興師問罪,不料,人沒見著,卻從同住的朋友口中得知,他被一個小女孩拉去舞廳跳舞了。
沒想到他不但趁她不在的時候偷腥,而且居然還老牛吃嫩草,可惡!實在是太無恥了!
朱靜瑩氣鼓鼓的把行李丟回家中後,又立即出外狂找,從晚上九點多一直找到將近午夜十二點,她才在一家舞廳中,搜尋到周永超的身影。
「周永超!」她怒目相視的狂喊。她的阿娜答正和一個小辣妹在舞池裡熱舞,要她維持淑女風度實在比登天還難。
「小……小瑩,你怎麼找來了?」他怯怯的把她拉向一旁的角落,他身邊的舞伴也亦步亦趨的跟了過來。
「你問我啊?我還沒問你呢!你說好要來接機的,結果呢?你害我空等了那麼久,而你老兄竟在這裡和人放縱享樂,你把我這個女朋友置於何地啊?」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被人硬拉來的,我沒有忘記要去接你機,只不過……她不讓我走啊!」他眨了眨眼,暗示身後的小女孩才是始作俑者。
「不讓你走?」她再度狂叫的看著眼前打扮超齡的女孩。
「是啊,就是我不讓他走的,怎樣?」女孩挑釁的說道。
「你憑什麼啊?小妹妹,你多大啊?」
「十五歲,怎樣?起碼比你小十歲吧?阿姨——」
「你你你……」她輕蔑的口吻及諷刺的稱呼,刺激了朱靜瑩,她不甘示弱的回道:「十五歲怎麼可以來舞廳?警察來臨檢的話,你一定會被抓走的!」她以為可以嚇著她。
「我才不怕呢,我爹地是王氏建設的總裁,每個人都會買我爹地的帳,誰敢抓我?你管得也太多了吧,阿姨——」王曉彤天真的認為只要搬出父親的名諱,就是萬靈丹藥了。
什麼!她是王皓葦的女兒!也就是說,她不久後即將成為大姊的女兒!朱靜瑩簡直傻住了,這樣的一個刁鑽小蠻女,要大姊如何招架得住呢?而她一聲聲的阿姨,雖是惡意的稱呼,卻也沒叫錯啊!她的確是她的阿姨,她就算是不願意,也無能為力了,因為王皓葦正在她家提親呢!
「算了,我要走了,跟你們這種老男人、老女人攪和在一起也沒什麼意思,我還是回家睡覺好了。」手一揮,腰一扭,臀一擺,王曉彤即大剌剌的往外走了。
「我問你,你怎麼認識她的?」她用手肘猛撞了他一下。
「就上次同事生日,我們一票人去pub慶祝時認識的,我們沒怎麼樣啊!是她今天突然打電話來,說什麼她爹地今天下南部明天才回來,難得有機會可以出來狂歡,一定要我陪她整晚,我推不了啊!」
「哼!你就那麼聽她的話啊!一個小女孩就把你治得死死的,連我都不怕得罪了。」朱靜瑩恨恨的說道。
「別生氣嘛,我向你賠罪,我跟你保證我再也不會去理她了。」
「最好是這樣!要是我知道她竟敢來搶我的男朋友的話,到時候就休怪我大義滅親了!」她轉了個發怒的對象。
「啊?大義滅親?」周永超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