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地勢高聳,杜普遠遠就看見夏日寨的商隊,以往夏俞可是黃虎寨的貴客,但如今江山異主,他不敢擅作主張讓他入內,於是立刻派人飛奔向楚霸王稟報,在獲得允准之後才敢讓夏俞入寨。
夏俞一身華衣錦服,頭戴玉冠,整體給人的感覺像是個溫文儒雅的書生,身上沒有絲毫商人的市儈之氣。
仔細搜身盤查之後,在杜普的帶領之下,穿越層層疊疊的岩石,經過村落木屋終於來到大寨廳堂。
眼前的男人粗獷霸氣十足,一雙如鷹的利眼讓人敬畏三分,看來此人比起黃虎還難應付,夏俞恭敬有禮的拱手道:「楚寨主,在下是……」
「廢話少說,講重點。」楚惜銘粗聲粗氣的打斷他的話。
重點?夏俞發愣了一會兒才明白他所指何意,連忙命人將賀禮呈上。
「哈哈……很好、很好!」見到白花花的銀兩,楚惜銘貪婪的笑聲傳遍廳堂。
「這點薄禮是恭賀您坐上寨主之位。」銀兩果真是人見人愛,夏俞鬆了口氣。
「來人啊!準備上等酒菜宴客。」見錢眼開態度有了大轉變,楚惜銘攬著夏俞的肩膀稱兄道弟。滿桌佳餚好酒,三杯烈酒下肚後,楚惜銘不停侃侃敘述輝煌的「殺人」歷史,渾厚得意的朗笑聲讓人降低戒心,誤以為他不過只是孔武有力的莽夫。
夏俞慇勤不斷的替他斟滿酒,談笑之餘仍再三的試探,拐彎抹角想得知他的來歷,「什麼?楚兄你是聞名江湖的嗜血狂葉刀?」
「哈哈!沒錯。」見他猜出「自己」的名號,楚惜銘得意狂笑道。
嗜血狂命喪黃泉這可是天大的消息,夏俞一臉錯愕,「怎麼可能?葉刀早在年前就被判刑,被午門問斬了!」
「死的人不是我,嘿嘿……有錢能使官推磨,尤其是在成都……」他故意將話說到一半,為的是觀察夏俞的反應。
雖然從未見過夏俞,但楚惜銘直覺他也是個早該死的人,實在可惡!他忙著捉人,卻有人急著放人,九寨溝不知藏了多少該死之人。
「成都!原來你也……呃!楚兄真有通天本領啊!」險些說溜嘴,夏俞連忙改口。
黃虎、東龍是他調來幫忙的人手,想不到羅仲益生意是愈做愈大,九寨溝的欽犯死囚愈來愈多,有「新死人」到來竟也沒通知他,難道是想找人取代自己嗎?
「哈哈!夏兄弟你愛說笑了。」楚惜銘又喝了一杯酒,滿臉通紅、眼神狂妄,此時更像個惡徒,頓了頓又道:「說些正經事吧!關於香料的生意就按照以前的方式進行,你說如何?」
「當然、當然,我今日前來就是為了香料生意,還煩請楚兄多多關照。」夏俞嘴裡是這麼說,但心裡很不情願,當初與黃虎合作,他可是主子,但如今情勢全變了。
「好好……對了!那香料效用可真好啊。」他故意眼神流露淫邪之色。
「如果楚兄還有需要,我派人多送幾瓶過來。」夏俞立刻慇勤取悅他。
哼哼!看來此人離不開酒色,只要在香料裡添加一點慢性毒藥,時機一到就能讓這男人見閻王,嘿……嘿……
「當然有需要,多虧那特製香料才讓我有擁抱美人兒的機會。」想起夏俞是洪鈴的未婚夫,楚惜銘故意將話題兜到她身上。
「在這楚兄可是王,怎會有女人不從呢?」夏俞試探的問道。
聽聞洪家寨全被他給掠來,他所指的美人兒該不會就是鈴兒吧?夏俞心中掠過不好的預感,握著酒杯的手顫動不已。
「哈哈,她可是高傲美麗的女人。」為了演好角色,楚惜錯不停的下猛藥,隨即命人請洪鈴出來。隨著蓮步輕移,髮絲上的金步搖輕輕晃動,閃亮光影更添美艷容姿,霓裳羽衣襯著曼妙身段,美人兒啊!讓人迷醉不已。
聞言,夏俞的心當場涼了半截,見到來人時,他的怒氣更險些壓制不住,「鈴兒……」
「鈴兒過來坐下。」不待她回應,楚惜銘伸手將她摟進懷裡。
「別……」想抗議但與他的約定不容許,洪鈴紅著臉乖乖的依偎在他懷裡。
這男人喝了酒,古銅膚色顯得暗紅,身上散發出的酒味讓人暈眩,恍惚之間分不清楚是因他而暈眩,或是酒味干擾,她的臉更紅了。
「吃點東西。」將剝殼的荔枝放進她嘴裡,他寵愛的舉動讓人眼紅心跳。
夏俞皮笑肉不笑的提醒,「楚兄,鈴兒可是我的未婚妻。」雙拳緊握,若不是僅存的理智抑制,他早就翻桌搶人了。
就算偽裝的功夫再好,此時夏俞溫和的臉孔也有了裂痕,他費心想得到的人兒竟然被人奪走,這口氣叫他如何嚥得下。
「喔?竟有這回事?」楚惜銘一臉訝異,摟著柳腰的手更是緊了,他的舉動充滿宣告、挑釁的意味。
「你是……夏公子?」洪鈴緩緩抬頭打量坐在對面的男子,有點眼熟……好像真是她的未婚夫。「鈴兒,我是夏俞啊。」她那不熟悉的表情讓他更慪!夏俞連忙開口提醒。
初見面的第一眼,他便愛上了她,所有斯文有禮的假象全是為了獲得她的芳心,然而她卻無動於衷。在黃虎奪寨之時,他便藉機求得與她共結連理,萬萬沒有料到,處心積慮的安排全毀了,早知如此他就霸王硬上弓!
「夏公子,我……對不起……」夏俞那錯愕的表情讓她內疚,洪鈴低下頭不再言語,小手緊緊揪著楚惜銘的衣袖,傳達她想回房的念頭。
「哈哈……真是巧合啊!想不到咱們竟看上同一個女人。」楚惜銘的朗笑聲打破沉默,隨即又道:「女人不過只是玩物,我想這不會破壞我們之間的和諧吧。」
「楚兄,我……當然不會,尚未過門便不是我的妻。」夏俞咬緊牙關,忍住翻臉的衝動笑道。
地盤、女人全都被他奪走,真該死!此仇不報枉為人。
「哈哈!夏兄弟夠爽快。」楚惜銘舉起酒杯向他敬酒。
接下來,雙方虛偽幾句之後,楚惜銘以洪鈴身體不適為理由送客,抱起嬌弱人兒結束這勾心鬥角的飯局。
她傷勢明明已痊癒,但胸口又犯疼了……
女人不過只是玩物……這句話又迴響在耳邊,很顯然她是因為這句話而胸疼。
為什麼要傷心啊?是因為有期待所以傷心嗎?這兩日他對自己百般照顧,心中就以為會有所不同,但她終究是他的俘虜,這樣的結果讓她難受。
她果然是在期待……期待他是愛她的。
「怎麼了?胸口又疼了?」見她擰眉,楚惜銘將她放在床鋪上,好讓她歇息。
若不是為了設計陷阱,他才不會讓夏俞有一睹她美麗風采的機會。
「嗯……」洪鈴別過頭將臉蛋埋在被窩裡偷偷拭淚。
從小到大她幾乎不落淚,但這回真的忍耐不住,只因她發現一件無法抹滅的事,她居然愛上惡賊……愛上一個霸王。
「讓我幫你上藥揉揉。」楚惜銘取來藥瓶。
「不用了,躺一會兒便沒事。」她忍住哽咽拒絕他的親近。
他的觀察力很敏銳,很快就發現她在哭,輕輕扳過她的身軀面對自己,果然那美麗的眼瞳正閃著淚光,「為什麼落淚?」
「疼……」生怕他瞧出蛛絲馬跡,洪鈴連忙搖頭,「現在不會疼了。」
「你不太會說謊。」他打開藥瓶堅持替她上藥。
見他欲伸手脫掉衣裳,洪鈴雙手盤在胸前拒絕他碰觸自己,「別碰我……」
那厭惡的眼神,明白訴說她並沒有犯心疼,那她落淚的原因是什麼?
為了不能嫁夏俞?吱!不可能,她與夏俞陌生得很,楚惜銘很快就刪除這點,他雖然會吃醋,但還不至於笨到亂吃味。
餵她吃荔枝時,精緻麗顏仍泛紅羞澀,一直到……他不斷回想著她何時愁眉不展,很快的他找到問題所在,果真只要是女人都難伺候,容易為了一句話鑽牛角尖。
「女人不過只是玩物!」楚惜銘俯身靠近,用著最不屑的語氣,重複她耿耿於懷的話。
「你……」心裡的苦再也無法隱忍,她的淚水氾濫成災,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滾落。
「你又笨笨了。」果真被他猜對了,楚惜銘揚起壞壞的笑容,伸手輕拭淚珠。
這男人好狠,輕易瓦解她的防衛,更用力踐踏她的傷口。
洪鈴揮開他的手憤怒道:「是!你說的對!我是笨又愚蠢,才會愛上……」
「嗯?怎麼不說了?」他伸手輕觸紅唇催促她說下去。
愛這個字眼他聽過很多次,但由她那清脆動人的嗓音說出卻格外悅耳,可惜她不說了,見紅唇抿得死緊,想要從她口中得到完整愛的宣言,難了……
無法止住淚水滑落,但至少她可以忍住不哭出聲音,維持一絲絲尊嚴,但愛上他的事實仍是無法抹滅……
「我對女人從沒認真過,可是有一個人不同,從第一次見到她,我就認真的將她拐騙留在身邊。」
見美人兒的表情有點不同,楚惜銘又笑著道:「認真的欺負她,要她殺魚、捶背、當墊腳石,還設計她當小嘍囉跑腿……」
「你、你……」他的「認真」讓洪鈴哭笑不得,她的淚是止住了,但這時氣得牙癢癢的,她坐起身指著他的鼻子怒道:「這哪是認真?根本是惡整我。」
「整你上了癮,所以我對你很認真。」握住纖細的手指親吻,他眼裡的真情混著賊意。
「你、你……」她抽回手退至床角,絕美容顏覆蓋上一層寒露,冷漠是她自我保護的方式。
見她蜷縮著身軀,小臉埋在雙膝之間打算封閉自我,楚惜銘不急著解釋反而將話題扯遠,「其實當時拿給你聞的香料不是迷藥,而是讓女人化成一攤春水的催情劑。」
催情劑……春藥?那她……這男人真是壞到骨子裡!
「你太過分了。」忍無可忍,她撲向前雙手不停捶打他厚實的胸膛。
好疼、好疼,心疼、手也疼……
「哈哈!你又笨笨了。」料準了她會撲過來,鐵臂將她攬進懷裡,趁機低頭在粉嫩的臉上輕啄。「放開我……」既打不疼他,又脫離不了鉗制,他那得逞的笑容讓她好氣、好氣,洪鈴索性伸手扯他的鬍鬚。
「嘖!嘖!俘虜氣得變成小野貓啦。」楚惜銘故意低頭窩在她頸項上,用鬍鬚扎她的嫩白雪膚。「是你太過分了。」洪鈴語氣變得軟弱。
他談吐間吹拂出的酒氣讓她昏眩,頸項處傳來陣陣搔癢麻意,明明很氣……但他總是有辦法軟化她的怒意。
「過分使壞的人不是我,而是那製造香料的夏俞。」她該聽得懂話中含意。
「那你還與他合作,同流合污!」雖然不知他們談些什麼,但知道他們已經達成協議,兩個壞人一起合作準沒好事。
「江湖險惡,有些事情不能看表面,有些話不一定是出於真心,例如:女人不過只是玩物。」他伸手順了順她的長髮,凝望那燦若琉璃的眼眸,衡量該讓她知道多少事。
「你……」
他的眼神千變萬化,霸道、淫邪、賊性、狡猾……但有時又出現正義、關懷,甚至還滿濃情蜜意,這百變男人讓她暈頭轉向,分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洪鈴伸手輕撫他臉上的刀疤,撥弄著那落腮鬍,唉……該說連他的臉都看不真切,她的雙手緊貼他的臉龐順著輪廓游移,感覺他的五官分明、臉龐深刻。
去掉鬍鬚……那應該是一張俊逸迷人的臉龐。
其實、其實……他性情是好是壞,外表是俊是醜,這已不是重點,無法抹滅的事依舊存在,她愛他,高傲與尊嚴全拋到腦後,她決定好好愛他這個霸王!
主動依偎在他懷裡,摟著他的腰際,她輕輕呢喃道:「不要緊了……我甘心當你的玩物,當你不要我的時候,記得提早告訴我一聲。」
為了愛他委曲求全,他真不知是該哭還是笑,輕撫她的臉道:「你又笨笨了。」
「是啊。」她握著他的手貼緊自己的臉蛋,傻笑著。
承認愛他,心情頓時輕鬆許多,大手傳來的溫度格外溫暖,厚實胸膛特別舒適安全,她突然覺得沒有早點承認愛他,是件錯誤的事。
「那我現在提早告訴你……百年後你便不是我的玩物。」不愛還得提早說,這女人真是可愛又天真,楚惜銘揚起壞壞的笑容說道。
「嗄?百年後?」她初聽時像是被判了死刑,但……怪怪的,這算是一輩子的承諾嗎?
「沒錯!就是百年後。」見她紅唇微張,一副吃驚的模樣,讓他忍不住低頭竊取芳香。
「唔……」是打算囚禁或是……愛她一輩子?她話還沒問出口,唇已被封住。
楚惜銘身上的酒味讓她迷眩,狂熱的吻更令她迷醉沉淪,甘甜的美味讓她渾身炙熱……她想她大概也喝醉了。
楚惜銘捧著嫣紅臉蛋很想再索取芳香,但還有事情沒安排妥當,他壓下蠢蠢欲動的燥熱感,問道:「洪家寨的護衛裡有沒有可信任的人?」
「有,護衛吳立達誓死效忠。」她不解的望著他。
「那好,待會兒你命令他傳達訊息到棋門雲集的分部……」
聞言,她的心漏跳好幾拍,小臉瞬間慘白,纖細玉臂緊緊抱住他,「什麼?」
「你怎麼了?不肯幫我?」若是沒人幫他跑腿,那還挺麻煩的。
「不,當然不!」將他抱得更緊,洪鈴頻頻搖頭拒絕。
棋門雲集可是江湖的審判者,成員個個武功高強,妒惡如仇殺無赦!要是讓他們發現他這個霸王那還得了?要他躲得遠遠都來不及了,哪裡狠得下心要他自首?
「你在害怕什麼?該不會又笨笨了?」見她激動,又怕又慌,看來她又誤解了什麼。
「我不只是笨又自私,我不要你去送死,不要、不要!」說她自私也好、沒人性也罷,她不要他受到一絲絲傷害。
洪鈴淚水不停的滑落,身軀直往他懷裡鑽,好怕他就這麼不見了。
「誰說我要去送死?」他突然又發現一點,她的想像力還滿豐富的。
「霸王遇上棋門雲集的後果只有死路一條啊!」話一出口,她渾身抖得更加厲害,當她面臨死亡的時候也沒這麼怕過。
她果然又笨笨了,楚措銘聞言狂笑著,「哈哈……難說喔。」
「你、你……該不會想要挑戰棋門雲集吧?」見他笑得好猖狂,洪鈴整個人愣住了。
「你就是這麼惹人疼愛,你放千萬個心,我是棋門雲集的人。」捧著粉嫩臉蛋吻去淚水,生怕她嚇壞了,楚惜銘公答案。
「騙人……棋門雲集怎麼可能收留你這個霸王?」她摸摸鼻子努力止住哽咽,但淚水仍不停的流。
「派人通知棋門雲集是想請他們來剿匪、查緝違法之藥粉,否則單憑我難以清理掉滿谷的敗類,你別想太多了。」楚惜銘拍了拍她的背部安撫著。
嘖!嘖!在她心裡他可真是壞透了,如果表明他棋情似冰的身份,她八成又會給他一個大騙子的帽子戴。
沉默凝望他好久,洪焊混亂的腦袋瓜裡終於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她喃喃的問道:「你是想將功抵罪、改過自新?」
「呃?」看來霸王這個角色他扮演得非常成功,一時之間,他不知該如何解釋清楚,只好點頭,「是啊!願上天許我們一個光明的未來。」
「答應我一件事好嗎?」她雙手攀附在他的肩膀上,與他四目交接央求道。
「當然好,什麼事?」水靈靈的眼眸帶著哀怨,很顯然方纔的話不夠安撫她的心,這小妮子八成又在胡思亂想。
「不管後果如何,你一定要將我帶在身邊,不離不棄,生死共存。」關於未來她能幫忙的有限,但她做得到生死相隨。
「鈴兒……你別擔心,我其實是棋門雲集的大當家,棋情似冰。」握緊纖細玉手,楚惜銘用萬分認真的眼神表明身份。
她可真是上天給予的恩賜,深情如此……讓他不枉此生。
「騙人,你別為了安撫我,又當騙子。」她手指輕點唇瓣阻止他說謊。
「……」霸王角色演得惟妙惟肖,現在他還成了一個騙子,唉……
「你把信函寫好,我立刻吩咐吳護衛行事。」生怕自己自私包庇他,洪鈴連忙催促。
「不急,我突然想到有一件事需要平反。」他伸手將她摟進懷裡賊笑道。
在她心裡他是壞透的霸王,一時之間難以改變形象,他必須一件一件的解釋,讓她對自己改觀。
「平反?什麼事?」不解的望著他,洪鈴見他笑得好賊、好壞,心想他本來就很壞,她絕對不會誤解什麼的。
他的吻輕輕落在紅唇上……滑落頸窩處……悄悄褪去阻隔的衣裳,大手在雪白肌膚上游移,吻得她癱軟在懷裡,然後他還在她耳旁低喃,「就是關於你……初夜落紅之事……」
「嗄?」聽得她一愣一愣的,還來不及發問就已失去開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