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爺爺,霍子威和他的妻子易喬安也都住在這裡,大家圍著長桌吃飯、聊天,氣氛和樂愉快。
「子奇和瑞恩如果沒有搬出去住,我們就可以每天聚餐,這樣多熱鬧啊!」霍家大宅太大,就怕冷清,霍維豪總希望一家人能時常聚在一起。
「爺爺,我跟子奇以後會常常回來看您的。」聽出爺爺的期待,黎瑞恩笑著對他保證。
「還是瑞恩懂我,人家都說女兒比較貼心,果然一點都沒錯。」霍維豪開心點頭,接著轉向低頭吃飯的霍子奇,忍不住叨念幾句。「子奇,雖然我不是很贊成你搬出去住,不過我還是尊重你的決定,也是希望你們夫妻倆有更多的相處空間,享受你儂我儂的兩人世界,不過你有空還是要帶瑞恩回來,順便讓我們看看你。」
「爺爺,您看我都看了三十年,不膩喔!」霍子奇難得地開玩笑。
他當初會決定搬出去,除了想擺脫爺爺的「監控」,另一個原因是大哥和大嫂,他們倆老是旁若無人地上演甜蜜戲碼,教他很不自在,況且這樣一比對,他跟瑞恩的疏離就更明顯了,爺爺不氣炸才怪。
「你們兄弟倆成長的每個階段,從嬰兒到長大,我都有參與,怎麼會膩……」霍維豪講古講到一半,看到霍子威對喬安呵護備至,又是挾菜,又是剝蝦殼,他忍不住又對霍子奇「提醒」。「你看看子威和喬安多恩愛啊,你要向你哥哥多學一點!」
霍子奇只能點頭,沒好氣地瞪著一對兄嫂。
「安,再多吃點魚,這個富含蛋白質、DHA,對胎兒和你的身體都好。」霍子威挾著一大塊魚肉往老婆的碗裡放。
「唉唷∼∼太多了,我的碗都裝滿了,而且我最近變胖了。」易喬安已經懷孕快七個月了,不過肚子仍不算明顯。
「胖才好,你太瘦了!要多補一點,看你喜歡吃什麼就盡量吃,明天我再吩咐管家燉雞湯給你補一補。」
黎瑞恩聽見這番對話,心裡真的好羨慕。剛剛吃飯前她跟大嫂聊了一下,才知道他們夫妻倆的狀況跟自己一樣,是因為大嫂的爸爸有恩於爺爺,他們倆才會結婚,大哥原本也排斥婚姻,現在卻非常疼惜大嫂,夫妻倆的感情如膠似漆,羨煞旁人。
相較於感情已經開花結果的兄嫂們,她跟霍子奇的關係還在破冰探索期,不知道她和他什麼時候才可以打破距離感,甜甜蜜蜜地找到幸福?
他們現在還是相敬如賓,她總覺得很難走入霍子奇的心裡,他雖近在眼前,卻好像隔著遙不可及的距離。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霍子奇雖然冷淡內斂,卻是個體貼的人,今天下午經過溝通後,他已經不再生氣了,還將不小心睡著的她抱進房裡,幫她蓋好被子。
他其實也有溫柔的一面,只是不會表現得那麼明顯罷了,能夠維持和諧就是好的開始,相信他們的距離一定會漸漸拉近,她夢想中的幸福愛情藍圖也一定能實現。
吃完飯後,黎瑞恩跟易喬安坐在沙發上聊天,易喬安正在分享她和霍子威的故事,兩人也是認識不久就結婚,她還曾被丈夫刻意刁難、試圖訓練她成為貴婦,這段波折起伏的過程,其實有趣又溫馨。
尤其聽到兄嫂們現在的甜蜜趣事,黎瑞恩更是心懷期待與羨慕,多希望她跟子奇也能趕快度過這段波折期。
有兄嫂的故事當前例,她想,她離幸福也不遠了吧……
「瑞恩,子奇只是比較愛耍酷,他其實跟他大哥一樣,很善良、心很軟,多跟他撒嬌,用你的熱情融化他的冰冷就對了。」易喬安以過來人的經驗給予建議。
「我正在努力中。」黎瑞恩臉紅地笑著。
她和子奇是要攜手相伴一生的伴侶,她當然願意為他付出熱情。
「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不要跟我客氣喔。」易喬安熱絡地說。「我們一樣都是女人、一樣都渴望婚姻幸福,我當時也是這麼徬徨擔慮,所以我希望現在能幫上你的忙。」
「嗯,謝謝大嫂。」黎瑞恩笑逐顏開,很高興大嫂支持她。
「兩位少夫人,吃水果了。」傭人端了幾盤水果過來。
「謝謝。」兩人異口同聲。
爺爺剛好從洗手間出來,奇怪怎麼客廳裡只有喬安跟瑞恩在。「他們兄弟是不是太久沒聚在一起,到書房去聊公事了?」
「對啊,那我端一盤上去給他們好了。」易喬安說著就要起身。
「大嫂,還是由我去就好,你休息。」黎瑞恩自告奮勇地接過水果盤。
「好,那就拜託你了。」易喬安點頭微笑。「書房在上樓左轉第一間。」
黎瑞恩慢慢走上二樓,來到書房門口,正要敲門時,不期然從微敞的門縫中聽到自己的名字,她好奇地停在門口——
「子奇,再過幾天你跟瑞恩的婚姻就滿一個月了,到時接手霍氏百貨之後,你對瑞恩有什麼打算?」霍子威壓低聲音問。
「哥,對我來說事業才是最重要的人生目標,結婚只是我接手霍氏百貨的跳板,我沒有辦法給她愛情和幸福。」霍子奇說得斬釘截鐵,心裡卻隱約有絲猶豫。
「這樣對她不公平……」霍子威不是很贊同。
「我知道這段日子對她很冷漠,我會想辦法彌補她的。」他這段時間都堅持分房睡,除了因為要對她冷漠,另一方面也不希望她對婚姻有太多期待,只要沒有投入太多感情,失望也不會那麼大。
至於該怎麼彌補她,他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鏘——
玻璃盤應聲碎裂,分崩離析。
黎瑞恩僵愣,彷彿也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原來霍子奇婚後對她的疏離,不是因為不適應,那些全都是刻意的。他冷漠絕然的聲音,一字一句都敲痛了她嚮往幸福的心。
沒想到他是個自私的男人,和她結婚只是想接手霍氏百貨,對她保持相敬如賓的距離,也不是什麼體貼尊重,完全是站在自己的立場考量利益。
她好傻,居然還沉浸在愛情海中尋求幸福的可能,現在夢醒了,她的心也沉入愛情海底,幾乎溺斃。
霍子奇看到黎瑞恩站在門外,頓時,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才好。
「瑞恩,你不要誤會,子奇剛剛是在跟我開玩笑。」霍子威趕緊打圓場解釋,見兩人都臉色凝重地看著彼此,他只好推了推還愣在原地的霍子奇。「你快點跟瑞恩解釋啊!真是……你們先進書房,門關起來好好談,有什麼問題一次講清楚。」真是糟糕,這殘局該怎麼收拾才好?
霍子威離開後,霍子奇對上了她落寞的眼神,心隱隱地抽痛了一下。
他知道紙終究包不住火,只是沒想到計劃會提前曝光,使得她的處境變得如此不堪,他的心底也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深深愧疚感。
她現在一定很埋怨他、憎恨他,或者是氣到想捶打他、狠狠罵他吧?
他的內心湧現強烈的不安,在他決定執行這個計劃時,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是此刻的不安遠比他預期的還要強烈……
黎瑞恩全身虛軟無力,此時她最需要的是尊嚴,她一直在等他先開口,在還沒有聽到他親口對她承認一切之前,或許還有一絲絲希望。
還有一件事……她想起了爺爺,他年紀大了,禁不起動怒,擔心爺孫倆的關係恐怕會因此而決裂,她只能先讓自己冷靜,同時希望這一切只是玩笑話,或許他會試圖挽回她的心,但是他仍然沒有開口說話。
她極力忍住起伏不定的情緒,低聲擠出一句話。「我們回家談吧。」
★★★
黎瑞恩不希望讓爺爺擔心,以身體不舒服為由,跟霍子奇一起離開了霍家大宅。
她的壓抑與對爺爺的體貼,讓霍子奇有些意外,也讓他感覺到愧疚感在心裡不斷加深。而霍子威也本著息事寧人的心態,極力掩護這個突發事件可能產生的負面效應,只希望他們夫妻倆可以圓融地解決衝突。
回家的路上,黎瑞恩的心情沮喪又低落,她多希望可以聽到他的解釋,說他不想這樣做、說他對她已經有了情感,或者他不是刻意想擺脫她,哪一句都好,但霍子奇卻始終保持沉默,並沒有做任何解釋。
霍子奇自知理虧,安慰她也不對,刻意解釋也只會加深對她的傷害,他找不到適當的話來安撫她,所以他只能選擇沉默。
回到家中,黎瑞恩感覺好像走進冰窖,氣氛僵凝到冰點,讓她更加確定了他的絕情冷漠。
從他沉默不語的反應,已經讓她知道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一直壓抑情緒的她終於打破沉默,決定將一切問題說清楚——
「知道我為什麼跟你結婚嗎?因為我好欣賞你的能力和態度,我認為像你這樣上進又認真的男人,對婚姻一定也會有責任感,但是我現在想知道……你和我結婚,真的只是為了接手霍氏百貨嗎?」她強迫自己說完,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霍子奇深吸一口氣,多希望她回家可以跟他大吵大鬧,批評他的冷漠絕情,而不是以壓抑情緒的態度,膨脹他內心的愧疚感。
該來的還是躲不過,這是遲早要面對的狀況,一切只是提前發生而已,他只能對她坦白,雖然這樣會讓她失望,但這時候說謊只會讓她將來更心痛。
「是。」他冷靜地點頭。
黎瑞恩全身為之一顫……她努力想拉近彼此的距離,營造幸福的氣氛,而他卻處心積慮想把她推開。一陣難受的委屈感如潮水般湧來,她再也抑不住傷心,淚水逐漸凝聚。「所以,一開始在結婚時,你就已經決定要跟我離婚,才會跟提出分房睡嗎?」
「對。」他之所以跟她分房睡,也是希望可以降低對她的傷害,但無論他怎麼做,傷害還是免不了。
聽到她哽咽的聲音,他的心忍不住揪成一團,感覺自己卑鄙得令人憎惡。
黎瑞恩說不出話,喉嚨像是被人勒緊,有一股好深好深的窒息感。「你好自私……」
她現在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要搬離霍家大宅、為什麼要和她分房睡,這一切並不是基於體貼或是尊重她,全是因為他想接手霍氏百貨!
她蒼白的臉色揪痛了他的心,他不自覺地握緊拳頭。
「對不起,我傷害了你。」看見她的眼淚,他也看見了自己的殘忍冷絕,他真是該死的混帳,讓她為他傷心!
她原本對這樁婚姻抱持著幸福的希望,但現在一切都走樣了,在確定了他的想法後,她的心已經碎成千萬片,再也無法拼湊出完整的幸福。
她現在總算可以體會到,世上最遠的距離是她在他身邊,他卻永遠看不見。他們是夫妻,他卻不曾和她談心,他雖然人近在眼前,卻是如此遙不可及,高不可攀。
她永遠也走不進他的內心,無論她如何努力,他們之間的距離原來一直都在……
如果愛情對他來說是一種負擔,那她該強求他喜歡她嗎?
一個認為金錢、成就遠比愛情重要的男人,還值得她眷戀執著嗎?
她不要成為一個被遺棄的犧牲者,為了保留尊嚴,她寧可吞下眼淚,走得漂亮。「你放心,我不會纏著你不放,等你接手霍氏百貨,我們就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