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撐著,要自己別睡著,但最後還是熬不住周公召喚,沉沉睡去。
在夢中,她和沐宸昊身處於一座色彩繽紛的花園,各色鳥雀悠然飛翔,歌聲嘹亮,如輕紗般的雲霧繚繞在身邊,那地方美得如夢似幻,讓她覺得很熟悉,彷彿曾經來過。
她與沐宸昊十指交纏倚坐在一棵高大的菩提樹下,樹旁有個帶有一抹嫣紅的彩石,他們兩人輕鬆自在聊著、笑著,光是與對方相互凝望,就覺得好幸福、好幸福。
在她漾著快樂的微笑時,倏地感受到一股灼熱的視線穿透重重薄霧,追尋到她,她宛如得到了感應,猛地睜開眼,自美好得教人不捨的夢境中清醒過來。
幽暗中,灼熱的目光曖昧地纏繞在她身上;幽暗中,她嗅聞到淡淡的酒氣;幽暗中,她終於等到了思念了一整夜的人。
「我吵醒你了?」沐宸昊坐在床畔,低啞著聲問道,光是看她睡覺,他就覺得很滿足,四肢百骸無一處不溫暖舒暢。
「你沒有吵醒我,是我的心感應到你出現,才會醒過來。」宇文玥嬌憨一笑,因濃濃的睡意,使得嗓音更顯嬌媚誘人。
「現下不過才寅時,你再睡一下,我會守在你身邊。」沐宸昊的話中有著濃濃的愛意,輕撥著她的髮絲。
「你要陪我一塊兒睡嗎?」她將身子往床內挪了挪,邀請他。
「你不怕我會吃了你?」他故意嚇唬她。
「也有可能是你被我吃了不是嗎?」宇文玥格格嬌笑,一點都不怕,嚴格說來,他們倆算是夫妻,她才不擔心他會使出什麼狠招來對付她呢!
「聽起來該害怕的人,反倒是我了。」沐宸昊和她說笑,褪下鞋子,上床躺到她身畔,將她輕輕攬在懷中,感受佳人芳馨。
「你現在才知道。」她快樂地窩進他結實的胸膛,共享他熱燙的體溫。
沐宸昊縮緊雙臂,將她護守在胸膛,下巴愛憐的輕摩她的發心。
「你今晚喝了酒?」果然,酒氣是自他身上飄來。
「醺到你了?」沐宸昊怕她覺得難聞,連忙拉開兩人的距離,不再擁抱她。
今晚和寶良王自戌時喝到子時才離開寶良王府,他擔心身上的酒氣太重會醺到她,還特地回府梳洗更衣,等酒氣散去大半才來看她,但沒想到仍是被她聞了出來。
「沒有。」宇文玥笑著滾進他懷中,不許他離開,淡淡的酒氣,加上他清新的氣息,剛好構成教她陶然欲醉的氣味。
沐宸昊噙笑輕撫她的背脊,深深吸著她發間淡雅的花香,讓疲累不安的心暫時獲得休憩。
「你有心事?」她敏銳察覺到今夜他似乎正為某件事感到困擾。
「為何突然這麼說?」沐宸昊一愣,沒想到她居然會知道他有心事。
「雖然你沒表現出來,但我就是可以感覺到你似乎很焦躁不安,出了什麼事嗎?」她也說不上來為何會曉得,宛如他們倆天生是一體的,他一不開心,她便能感應得到。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忽然想到咱們倆要成親,定惹惱不少人。」沐宸昊刻意隱瞞,不說出心中真正的隱憂,今夜表面上他和寶良王已冰釋前嫌、把酒言歡,不過根據他在寶良王身邊多年的經驗告訴他,今晚的相對痛飲,其實是寶良王已打定主意要和他切割,他將不再受寶良王信任,在寶良王心底,他是個名副其實的叛徒。
一旦寶良王如是認定,說再多都無法讓寶良王回心轉意,他不在乎寶良王怎麼想他、怎麼對付他這個叛徒,可就怕寶良王最後會將矛頭指向小玥,他心下為此惴惴不安。
「我爹和我哥哥氣得不斷大聲咆哮,還說要扭下你的腦袋當蹴鞠踢呢!」她格格嬌笑,道出父兄的惱怒。
「看來我得小心留意才能保住我的項上人頭。」他打趣道,並未將宇文意與宇文亮父子倆的威脅放在心上。
「我娘今晚還哭著說,你要娶我定是不懷好意,打算成親後好好凌虐我。」仔細想想,為了成就她的愛情,讓爹娘及兄長為她擔心難過,實在很不應該,可是她就是沒法過沒有他的生活,相信日子久了,爹娘及哥哥就會瞭解,在這世間沒有比他更愛她的人了。
「或許你娘的顧慮是對的。」他故意壓低嗓音,語氣森冷道。
「怎麼說?」她完全沒被他嚇著,小臉寫滿興奮與好奇。
「也許我會將你關在新房內。」他邪惡睨著她。
「然後?」她眼波流轉,無限嬌媚。
「然後蠻橫地命你只許愛我,雙眼也只能看我。」他表現出對她強烈的獨佔欲,眼眸如烈火般灼燒著,輕執起她的手,挑逗地親吻著每根手指。
「你完全無須蠻橫命令我,因為我的心、我的眼、我的人全都只容得下你一人。」他的吻引起她一陣輕顫,渾身上下皆為他火熱燃燒悸動。
「是嗎?」他的眼眸更加深邃,猶如兩道漩渦;他的嗓音變得低沉,彷彿正在誘惑她一同沉淪。
「是。」她的心口緊窒、唇瓣乾澀、血液沸騰,浮上腦際的是,他如何以唇愛撫她的畫面……
宇文玥情難自禁地勾下他的頸項,獻上朱唇。
沐宸昊火熱吞噬她的氣息,狂猛掠奪她的甜蜜,粗糙的大掌則粗暴地拉扯她的單衣,尋找美麗的豐盈。
宇文玥攀附著他細喃嬌吟,歡迎他的強取豪奪。
氾濫的情潮衝擊著沐宸昊的自制力,他的舌尖逗攏舔吻她的粉嫩,掌心撫著雪白嬌軀,所到之處如恣意燎原的野火,狂野焚燒她,也焚燒自己。
「啊……」櫻唇逸出撩撥人心的泣吟,她拱起雪白嬌軀,承接更多激情狂熱。
他置身於她雪白修長的美腿間,長指追尋她的火熱緊窒,身下可人美得不可思議,昂揚的慾望渴望獲得滿足。
正當兵臨城下之際,他氣息粗喘,猛地靜止不動,任火熱的慾望鞭韃凌遲他的意志。
「……怎麼了?」宇文玥雙瞳滿佈情慾,不解地看著懸在上方,神情痛苦的沐宸昊。
「……不是現在。」沐宸昊嘶啞著聲,努力克制身下的火燙堅硬。
「為什麼?」她以為他和她一樣,一心一意想著彼此,想要再次感受心靈交融的那一刻。
「我想要名正言順地擁有你。」她是他最愛也最在乎的人,他有保護和尊重她的義務與責任,絕不能讓她受到半點委屈,才會強忍住滿腔的灼熱。
宇文玥輕歎了口氣,嚥下惋惜,她並不在乎此刻就與他同床共枕,不過他在乎她的心意,令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捧在手掌心呵疼的寶物,暖暖在心頭。
沐宸昊拾起一旁遭他褪下的肚兜與單衣,不顧體內滾燙,不斷折磨他的渴望,試著冷靜溫柔地為她穿戴好。
「你會抱著我入睡嗎?」宇文玥眼角含笑,看著他體貼的舉動,退而求其次。
「好。」理智告訴他,他應當離開,再抱著她只會令自己心猿意馬,遭受更多折磨,但他拒絕不了她的要求。
「我想要再作一個我們快樂在一起的美夢。」她開心一笑,窩進他熱燙的胸膛,舒服躺著。
「你剛是作了有著你我的美夢?」他低喃著親吻上她眉心的紅痣,試圖忽略自己滾燙的慾望。
「是啊!那個夢好美、好美……」她語帶欣羨。
「傻瓜,你何必羨慕夢中的我們,難道你沒信心我們會過得比夢裡更美好?」他佯怒地輕捏了下她的鼻子。
「我當然有信心。」她急忙拉下他的手,語氣堅定。
「這就對了。」他獎賞地啄吻了下她的鼻尖,「再過半月咱們就要成親了,我真希望那天轉眼就到。」他衷心期盼她坐在八人扛的大紅花轎裡,風光嫁入將軍府的那一日趕快到來。
「我也很期待。」成為他的妻子,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宇文玥想像著自己披著紅色嫁衣的情景,那畫面美到令她飄飄然。
沐宸昊滿足地擁著她,以低沉的嗓音輕哄她入睡,圍繞在他腦海中的儘是她無憂無慮的笑靨,他的唇角不自覺揚起微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即是讓她唇上能常保笑容,此外別無所求。
十五日後。
今日京城最盛大的事莫過於沐宸昊將軍迎娶左丞相宇文意的掌上明珠一事,幾個月前,沐宸昊才風光迎娶了右丞相柴竣立的女兒為妻,孰料兩人緣淺,才成親月餘,柴竣立的女兒便香消玉殞。
眾人為沐宸昊感歎惋惜,熱鬧談論好一陣,沒想到幾個月後,皇上下了聖旨賜婚,且還是讓沐宸昊迎娶左丞相的女兒為妻,朝野許多人都曉得左右丞相素來不合,有的人甚至還知道宇文意對沐宸昊頗有微詞,沐宸昊忽然先後迎娶左右丞相的女兒,左右丞相一定都對他很有意見,他處在兩位岳丈之間,肯定是兩面不討好,裡外不是人。
眾人同情之餘,也抱著看熱鬧的心情,想看看沐宸昊如何應付朝中兩位最有權勢的岳父大人。
所以,在沐宸昊迎親的這一日,京城裡不論是達官顯要或是販夫走卒,在迎親隊伍必經的青龍大街上皆占好位置,等著看這難得一見的排場。
「出現了!沐將軍的迎親隊伍已經迎娶好左相干金過來了。」眾人交頭接耳,傳遞前頭訊息。
喜氣洋洋、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中,有著吹奏喜樂的樂手,亦有沐宸昊麾下身材挺拔結實的將領,其中最出類拔萃的自是一身大紅蟒袍的沐宸昊,他風采出塵、氣宇軒昂地騎在馬背上,所到之處無不引起讚歎。
尚未出閣的黃花閨女們嫉妒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由八名壯漢扛的大紅花轎上。
「沐將軍,恭喜你啊!」群眾夾道恭賀沐宸昊娶得美嬌娘。
「謝謝各位!」沐宸昊揚笑頷首,向祝福他的群眾表示感謝。
坐在轎內的宇文玥一顆心愉悅的撲通、撲通直跳,隔著紅蓋頭,仍可清楚聽見街道上眾人的祝賀,雖然拜別爹娘時,她傷心地哭花了臉,不過坐進花轎後,她的心情又截然不同了,開心得就像要飛上天,這一刻是最美的時刻,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我也好想親眼看相公穿著大紅蟒袍、威風凜凜騎在馬背上的英姿喔……」宇文玥遺憾的喃喃自語,憶起頭一回在花園中見到他的情景,當時他也身穿大紅蟒袍,英挺俊逸到教她芳心悸動。
馬背上的沐宸昊心裡想的也是小玥,想著她終於要嫁進沐家大門,真正成為他的妻子,他的心便激烈顫動。
「沐將軍,祝福你與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一名老婦拿了一籃紅棗擠過人群,伸長手送給沐宸昊。
「謝謝。」沐宸昊滿臉笑意,彎身接過老婦的祝福。
突然間,一支利箭破空而至,筆直凌厲地射向花轎,箭鏃穿透轎簾紅布,沒入轎內。
破風聲響起,沐宸昊斂住頰邊的笑容,提在手中的紅棗散落一地,心急如焚地回頭看,只來得及看見箭矢隱入轎中——
心,在這一刻,停止跳動。
「小玥!」發自內心最深痛的嘶吼自胸臆發出,他急忙躍下馬背,不顧自身安危奔至花轎旁。
「小姐!」陪嫁的珠兒雙手捧頰,發出淒厲的尖叫聲。
「有刺客!有刺客!」更多的箭矢隨之而來,副將劉武與其它將領發現有人行刺,立即大喊,揚劍砍落箭矢掩護沐宸昊。
週遭看熱鬧的群眾一聽見有刺客,又見箭矢如雨般落下,立即如鳥獸散,唯恐慘遭池魚之殃。
幸福的笑容凍結在宇文玥頰上,她緩緩低頭,紅蓋頭順勢滑落,看著沒入心口的箭矢,一時間還茫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痛楚便自心口泛開。
耳畔聽見沐宸昊急切的呼喊,讓她擔心起他的安危,他不能出事,千萬不能!宇文玥想要喊出聲,想叫他小心,可是唇瓣抖顫地動了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讓她更加焦急。
「小玥!」急切的大掌撥開轎簾,膽顫心驚的眼瞳搜尋轎中人兒,於看見插在她心口上的箭矢時,他的心已抖散成碎片。
「……你有沒有受傷?」寫滿焦急的臉龐讓宇文玥找回了聲音,擔憂他和她一樣受了傷。
「沒有,我沒事。」沐宸昊雙手抖顫,以不會碰觸到插在她心口箭矢的方式將她抱出花轎。
「你沒事就好……」宇文玥放心地微微一笑,心口傳來的痛楚,使她眉心緊蹙,可為了不讓他擔心,硬是咬牙撐著,不痛喊出聲,她能忍,她一定能忍!
「你這個傻瓜,自己已經受了傷,為何要傻傻地擔心我?」沐宸昊只覺眼前所發生的事是場惡夢,他怎麼都想不到在他們兩人歡喜地要共結連理的這一刻,竟然會遇襲,而且她還身負重傷,老天爺是在同他開玩笑嗎?
「……我並不傻,只要你沒事……我就會沒事……」痛楚折磨著她,令她臉色蒼白,四肢冰冷,魂魄彷彿就要離身了,可她仍恍若無事地安慰他,嘴角揚起一抹無力抖顫的笑靨。
「小玥,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艷紅的血如潰堤般自她心口淌出,她為什麼還要努力對他微笑?為什麼不肯叫痛?她為了不使他心碎的舉動,教他更加痛苦難受!宛如有一把利刃正一片片削著他的肉……
沐宸昊小心翼翼將她放在地上,撕下衣袍,徒勞無功地為她止血,她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小姐……」珠兒站在一旁,已經嚇得不知該說什麼是好,拚命掉淚。
大街上陷入殺戮紊亂中,一些來不及逃跑的人皆倒地身亡,多名刺客和劉武等人打成一團,沐宸昊不在乎也不理會,此時此刻,他眼裡僅容得下她。
「相公……不、不要管我了,保護好你自己……」冰涼的小手輕覆在大掌之上,擔心他毫不防備會讓刺客有機可乘。
「你在說什麼傻話,你是我的心、我的魂魄,你說,我豈能割捨我的心與魂魄?」沒有了她,他就什麼都沒有了,難道她還不明白?
「不……就算沒有了我,你也要好好活著……別忘了爺爺……他……他還需要你照顧……」巨大的痛楚折磨著宇文玥,她氣弱如絲,難過地對他搖頭,全身力量快速流失,冷得似墜入冰窖,看來她快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