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自從父親生前被剝奪了子爵頭銜之後,她就再也不曾穿過任何斬衣服了。
為了讓她扮演好伊凡妮這個角色,法蘭的母親艾麗特地為她訂做了一件搭配她藍眸的水藍家居服。
這件家居服是絲絨的料子,領口與袖口都滾上了白色的蕾絲花邊,式樣非常樸素,雖稱下上什麼流行,但對她而言,能夠擁有這樣的夾服已經是上帝的恩寵了。
艾麗在她的領口別上一個珍珠貝別針後,退了一步打量她,然後滿意地微笑道:「好了,大功告成!從這一刻開始,你就是伊凡妮小姐。」
賽西兒端詳著鏡中的自己,有些下安地問:「我像她嗎?」
艾麗再三保證:「相信我,你們就像是雙胞胎一樣。即使她已經失蹤五年,也沒有人能夠懷疑你不是她。」
「艾麗,你認為連莫維斯伯爵也認不出來嗎?」
「當然!如果加上你的演技,一定更具說服力。」艾麗望著賽西兒,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哽咽地說:「賽西兒,謝謝你!謝謝你答應幫助我們,你絕對不知道我們有多麼感激你。」
「也謝謝你們給我機會代替伊凡妮,陪伴莫維斯伯爵度過餘生。」她擁抱了艾麗,「請幫我照顧我的妹妹克蕾兒,就如同你們這一個月來照顧我一樣。」
「我們一定會的。」
門板上傳來輕敲,然後法蘭走了進來,對著賽西兒道:「接你的人已經來了,「伊凡妮小姐」。」
舞台的簾幕已緩緩升起,序幕就要上演了。
賽西兒深吸了一口氣交握住雙手,然後緩緩地漾開笑顏。
那笑容是如此令人熟悉,充滿了伊凡妮特有的俏皮淘氣與甜蜜可人,艾麗覺得自己彷彿看見真正的伊凡妮站在她的面前。
「法蘭,是我的父親嗎?」她迫不及待地問,海藍色的眼眸中盈滿了期待。
賽西兒逼真的表演,使法蘭不由得必恭必敬地回答:「不,是你的表哥,萊徹斯特侯爵。」
她驚訝地抽了一口氣,「瑟洛表哥?我太意外了!我們足足有五年不曾見過面了,沒想到他會親自來接我,一定是爸爸要他來的吧?快告訴我他在哪裡,我現在就想見他!」
「他正在客廳裡等候你。」
「我這就過去!」
賽西兒提著裙擺奔到客廳,當她看見那個背對他的金髮男子時,她激動地低呼一聲,然後張開雙臂抱住了他結實的腰桿。
艾麗與法蘭同時倒抽了一口氣。
天啊!那個男人不是瑟洛侯爵!
金髮男人轉過身,輕拍她的肩膀說道:「噢,伊凡妮,我好高興再度看見你。」
「我也是……我……」她嗅到了他身上混合著馬匹、青草與汗水的粗獷男人味,一種不屬於貴族的味道。
不對!某種直覺竄過她的腦中,她倏然抬起頭來,猛地推開他。
「你是誰?你不是我的瑟洛表哥!」
此時,一陣低沉而悅耳的笑聲從門外飄人,一名金髮灰眼,穿著白色絲襯衫與合身長褲的俊美男子走了進來。
他才是瑟洛侯爵!賽西兒想道。
「瑟洛,你太可惡了!為什麼要這樣戲弄我?我本來還期望有個感人的相會呢!都被你搞砸了。」她埋怨地瞪著他。
瑟洛端詳著眼前與伊凡妮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心中暗自讚歎。
天底下竟有如此相似的人!她的眉、她的眼……甚至是她嬌倔抿唇的模樣,都與記憶中的伊兒妮—模—樣。
但,眼前的女孩就是「真正的」伊凡妮嗎?他的態度還是有所保留。
「不要生氣,我的小表妹,」他安撫她,話中有話的說:「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想知道分別五年後的你是否還記得我而已。」
賽西兒並未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當然記得!我怎麼能忘得了親愛的表哥呢?」她甜甜地補上一句:「只是沒想到你變得這麼多疑。」
瑟洛挑了挑眉,似乎訝異於她的反擊。
「而你的小嘴還是一樣得理不饒人,」
賽西兒嘻嘻笑,親暱地勾住他的臂彎,「我怎麼比得過你呢?」
「來日方長,我們多的是時間唇槍舌戰,現在就暫且打住吧。」瑟洛先祭出「免戰牌」,轉向二芳的艾麗與法蘭,並致上由衷的感謝,「謝謝你們連日來對伊凡妮的照顧,日後若有什麼需要效勞之處,請務必讓我知道。」
艾麗搖頭,「千萬別這麼說,爵爺,我們與您一樣期盼著伊凡妮小姐平安歸來。您知道,當我們發現伊凡妮小姐倒在家門前時,我們簡直——」
「媽,」法蘭連忙在艾麗長篇大論前打斷她,「伯爵一定很盼望伊凡妮早日返家,我們不應該耽誤他們回程的時問、」
艾麗尷尬地漲紅了臉。「啊,抱歉。我都忘了莫維新伯爵一定在家中等待著伊凡妮小姐,還一個勁兒的說個不停。」
瑟洛揚起一抹微笑,那微笑完美得像是特意練就出來的,讓人毫無招架的餘地。
「我們確實要馬上趕回伯爵府,改日查克舅舅必將登門致謝。」
伊凡妮依依不捨的上前與他們擁抱。
「謝謝你們,艾麗、法蘭,也幫我跟柏肯道謝。」
「我們會的。」匆促問,艾麗飛快地在她耳邊囑咐:「一切小心。」
「我會的。」她低應。
※※※
馬車上的賽西兒有些不安。
今後,什麼都得靠自己了。她真的可以扮演好「伊凡妮」的角色嗎?尤其是在瑟洛的面前。
儘管他沒有提出任何疑問,但下代表他對她深信不疑,
她仔細的觀察過瑟洛,當她望人他灰色的眼瞳時,她看見的是掩飾在笑意中的精明與銳利,那表示他有一副非常縝密的心眼。
因此她深信瑟洛不是一個可以輕易擺平的人物,也絲毫不敢輕匆他。
不過,她也不是簡單的角色,她可不會輕易認輸的。
賽西兒傾身向前,抓住他的袖子,像孩提時一樣魯莽又急切地問:「快告訴我,瑟洛,爸爸好嗎?天啊!我好想念他!」
瑟洛揚起一抹懶洋洋的笑容,「我相信只要查克舅舅一見到你,就沒什麼不好的了。」
當他對著她微笑時,賽西兒的心臟竟掹地一跳!
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這個男人簡直好看得過分!
她記得艾麗告訴過她,瑟洛·傑·克蘭茲,也就是萊徹斯特侯爵,是上流社交界最負盛名的美男子,只要是有他出席的社交場合,就一定能找到一群為他神魂顛倒的淑女。
瑟洛有二分之一的法國血統,而法國男人的浪漫,對女人一向具有最強大的殺傷力,尤其是當這個男人只打算玩玩而不打算認真的時候。
傳說他的紅粉知己多得數不清,卻從沒有人能成功的讓他陷入情網,雖然如此,女人們依然前仆後繼。
儘管艾麗已告訴她,瑟洛不可能將青梅竹馬的表妹視為狩獵目標,賽西兒仍下意識的在心裡將「瑟洛」與「危險」這個字眼劃上等號。
這個男人太難討好,換言之,他十分難纏。
賽西兒告訴自己必須很小心、很小心的應付這個男人,絕不能讓他抓到絲毫把仙,而閒話家常絕對是—個安全的話題。
清了清喉嚨,她再度開口:「表哥,這幾年來,家中一切都安好吧?」
「都是老樣子……只是家中添了些人口。雷恩結婚了,派翠西亞也生了兩個小傢伙,過得非常幸福。」
雷恩是瑟洛的大哥,而派翠西亞是瑟洛的妹妹。
「真的?這真是太好了!」賽西兒欣喜之情溢於言表,「讓我猜猜……雷恩一定是娶了葛麗絲吧?」
「沒錯。」
「我就知道!打從雷恩一見到葛麗絲開始,他的眼裡就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孩了。真遺憾,我競錯過了他們的婚禮。」賽西兒將話題轉到瑟洛的身上,「你呢?什麼時候和薇薇安結婚?我至少趕得上你的。」
「不是所有的愛情都和雷恩與葛麗絲一樣經得起時間的考驗。我是訂了婚,但不是跟薇薇安,我和她那一段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當然,之後他也陸續養了幾個情婦,不過瑟洛並不打算贅述,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我現任的未婚妻叫依莎貝·坎培爾,別記錯了。」
「又換了?」賽西兒揶揄著:「我衷心希望這位坎培爾小姐與你的關係能夠維持得久一點。」
「只要她別和薇薇安一樣假裝懷孕來欺騙我,或許就可能,你知道我痛恨被欺騙。」
說這句話的時候,瑟洛的眼眸是直直地望著她的。
賽西兒心中一凜,察覺出他話中有話,但仍強自鎮定,輕快地笑道:「誰敢欺騙你呀?」
「我不知道,也許……你?」
她沒猜錯,他果然在懷疑她!
「真是榮幸啊!」賽西兒眨眨眼,愉悅地道:「你竟然認為我有這樣的本事。」
他的試探被她巧妙地化解了,瑟洛不禁對她另眼相看。
「我從不敢小看女人。」他笑著,突然出奇不意地對她伸出手,將一臉驚訝的賽西兒摟進懷裡,「歡迎回家,伊凡妮。」
當他擁抱她的那一瞬間,她嗅到他身上那混合著他獨特味道的淡雅古龍水香味;而他親吻她的臉頰時,她的身軀本能地滑過一陣顫慄,並且心跳如擂鼓。
瑟洛敏銳地覺察出她的緊繃,故意用驚訝的語氣調侃道:「莫非你是木偶娃娃假扮的?要不,怎麼如此僵硬?親愛的,我感覺你並不享受我們兩人之間的擁抱,我們小時候一向很親近的。」
這個該死的無賴,又在試探她了!
賽西兒沒好氣的推開他。「別忘了我們分別了那麼久,再說,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以後沒有親吻?」
「沒有親吻。」
「也沒有擁抱?」
賽西兒甜甜地笑了,「噢,瑟洛,我不會剝奪你擁抱我的權利的,那樣對你而言太過殘忍了。」
瑟洛聞言大笑了起來。
他低沉而悅耳的笑聲一下下地撞擊在她的心板上,帶來某種異樣的感覺。
天哪!瑟洛對她來說豈只是危險而已?他根本是一個惡魔!
賽西兒在心裡默默祈求上帝驅走這個惡魔,因為,她可不希望她的努力全部毀在瑟洛的手裡。
※※※
馬車在伯爵宅邸前停下,車門才剛剛開啟,賽西兒甚至等不及車伕為她拿來腳凳,立即一馬當先、毫不淑女地跳下車。
然而,這麼一跳,卻結結實實地撞上了老唐納的肩膀。
「伊凡妮小姐!您沒事吧?」唐納關切地扶著她。
賽西兒揉著紅紅的鼻尖,笑道:「嗨,唐納,我的鼻子告訴我,你的身體依舊很硬朗。」
「而您還是一樣調皮。」唐納向來嚴肅的表情上難得浮現了笑容,「伊凡妮小姐,歡迎回家。」
「噢,我好高興聽見你這麼說,唐納,」她迫不及待地問:「爸爸呢?」
「爵爺正在大廳裡等您。」
賽西兒發出喜悅的歡呼,毫不淑女的朝大廳方向奔去。
才進了門,莫維斯伯爵那如同大熊般龐大的身軀便激動地撲了過來,將嬌小的賽西兒給攬進懷裡。
「伊凡妮!伊凡妮……我的寶貝!你終於回來了!」莫維斯伯爵吻著她的兩頰,白絨絨的鬍子搔得她好癢,也好溫暖;他擁抱她的大手充滿了呵護與憐惜,彷彿要為她遮去風雨,再也不讓她受到絲毫委屈。
他好慈愛!就像她的父親一樣。
想起自己的父親,伊凡妮不自覺地紅了眼眶,她埋在莫維新伯爵的胸前,哽咽地喃喃低喚:「噢!爸爸……爸爸……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好想好想你啊……」
「別哭,別哭。」伯爵掏出口袋的絲帕為她拭去淚水,而他自己也早巳老淚縱橫,「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分離了。」
賽西兒好不容易才止住淚水,隨著莫維斯伯爵在沙發上坐下。
伯爵睜著模糊的淚眼仔細地審視著她,嘴角卻掛著滿足的笑意。
「你長大了,伊凡妮,你越來越像你母親了。」
「當然……」她擦著眼淚,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我已經是十八歲的大姑娘,不再是五年前的小娃娃了。」
「可不是嗎?時間過得真快,這麼一晃眼,已經過了五年,」他憐愛的拍拍她的柔荑,難過地說:「可憐的孩子,這五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都是爸爸的錯,如果當年我可以——」
她立刻搖頭。
「不!請你不要自責,那並不是你的錯。如果不是我吵鬧著非要跟你去不可,也不會發生那樣的意外,都是我太不懂事、太任性……」
「噓……」莫維斯攬住她,輕撫她美麗柔順的栗色波浪長髮,「寶貝,別再想了,往後的日子將是全新的開始,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賽西兒微笑地靠在莫維斯的肩上,輕道:「我很高興我回來了,爸爸。」
「你不會比我更高興,寶貝。」他拍拍她的臉蛋,然後起身,「我去吩咐唐納今天子點開飯,然後多煮幾道你愛吃的菜。你呢,趁著準備晚飯的這段時間回房去小睡一下,我相信你一定很累了。」
「還是原來那問房嗎?」
伯爵笑著點點頭,「原來那間。不僅如此,我還特地替你房間換上全新的窗簾與床罩!」
「噢,我好高興,謝謝你!我的確是累了,我想現在馬上就上樓去。」
她立即起身,表現出迫不及待要上樓的模樣,因為這麼做可以避免與瑟洛獨處,她可不想給他任何機會找出破綻!
「我會讓蘇珊去叫醒你。」莫維斯呵呵笑著,接受女兒感激的一吻,「待會兒見了,甜心。」
「待會兒見,爸爸。」
※※※
呈大字形躺在伊凡妮專屬的大床上,賽西兒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過——關!
她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態意地躺臥在柔軟的大床上,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所有人都相信她是伊凡妮,莫維斯伯爵更是深信不疑,她開始覺得扮演一位稱職的伯爵干余,並不若她想像中困難……
不!簡直可說是太容易了!
因為莫維斯伯爵是那麼的慈祥和藹,以至於她能夠輕易地將他與自己父親的影像重疊,讓她的表演更加得心應手。當然,如果瑟洛不在場的話會更好。
想到瑟洛,賽西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意。
在艾麗與法蘭的計算中,並沒有算到瑟洛這一號人物,誰也沒想到瑟洛會加入這一場戲裡。以瑟洛縝密而謹慎的性格,她毫不懷疑他將使一切變得複雜,也將使得她的演出更為困難重重。
她知道,瑟洛將是左右這幕戲的最大關鍵。
他是個老謀深算的獵人,擦亮了雙眼等待著獵物露出破綻,也許他還會設下幾個陷阱,等著她踏進去。
但是,他不會如願的!
儘管他的出現將為這一場戲增添變數,但只要想到自己將在瑟洛犀利的眼下瞞天過海,那種刺激感便足以激發出她全面迎戰的鬥志。
無論情勢多麼危險,她都將使出渾身解數扮演好這個角色,她要代替已死的伊凡妮好好陪伴莫維斯伯爵,使他有限的生命裡充滿了歡笑……
「你還醒著?」
瑟洛的聲音倏然劃破寂靜,害賽西兒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她吞下衝口而出的咒罵,心魂甫定地拍拍胸口,「瑟洛?你要嚇死我呀?」
「這麼不經嚇,做了什麼虧心事嗎?」他斜倚在門邊,手上端著一杯酒。
賽西兒伶牙俐齒地反駁:「我倒覺得刻意嚇人的才有問題呢!」
「幾年不見,你的舌頭倒是磨利不少。」他淡淡地揶揄,逕自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犀利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她。
他的眼神令她緊張,但對一個演員來說,適度的緊張是最能夠發揮潛能的時候。
「比起你,還差得遠呢!」賽西兒故意打了個呵欠,揉揉惺忪睡眼,「我很高興你來看我,如果沒別的事的話,我想休息一下。」
瑟洛並未讓她如願。「但是我很希望你能陪我說說話,畢竟我們五年不見了,我想知道你在那五年裡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鬼才相信他!賽西兒捺著性子與他周旋,「我相信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想知道,但是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地睡一下。」
「噢,我完全可以瞭解,那麼我告退了。I瑟洛很乾脆的起身朝門外走去,「我想你不只需要睡一下,也需要一點時間杜撰故事,既然如此,我就等你編好了之後再來聽,你意下如何?」
此時的瑟洛已完全褪去了和顏悅色,毫不掩飾他的尖銳與懷疑。
他的單刀直入,使賽西兒明白他打算將一切攤開來談。
無妨,既然拖延戰術對他沒有用,那就正面迎戰吧!
「原來我的感覺沒出錯,你一直在懷疑我。」她從床上坐起,神態從容。
「當一個失蹤整整五年的伯爵千金突然返家,而她的真假又決定著她的繼承權,我想,「懷疑」絕對是人之常情。」
「我同意。我想我們已達成了共識,你想問什麼儘管問,想說什麼儘管說,我絕對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事實上,我也希望能消除你的疑慮。」
她的無畏無懼使他眼底掠過一抹激賞。
「很好,我希望自己真的能從你的口中聽見實話。」瑟洛站起身,來到她的面前。「我想知道你被海盜擄走之後,究竟遭遇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他們不曾要求查克舅舅付贖金?你又如何安全逃脫回到這裡?」
「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吧!當時,我被擄走之後上了賊船,海盜們把我綁在桅桿上,想藉此問出爸爸倫敦的宅邸在何處,以準備勒索爸爸。
面對那群面目可憎的海盜們,我又踢又咬,拚了命的掙扎,不讓任何人靠近找,也不肯合作。
我被綁了三天,一刻也不敢闔眼,什麼東西也沒吃,一滴水也沒喝……天哪!那真是一場可怕的酷刑!」
他的問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儘管這是一幕杜撰的戲,賽西兒演來仍彷彿真有其事。
她唇邊的笑意因不堪回首的記憶而消逝,小臉慘白,嘴唇微顫,她深吸了幾口氣之後才又繼續說下去。
「後來,我終於體力不支,大病了一場。那場病幾乎要了我的命,我不斷發燒、囈語,船上沒有醫生,只有一個略懂藥理的老婆婆照顧我,足足過了一個月之後我才康復。」
瑟洛沉默地傾聽著,英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康復之後,他們再度逼問我,我還是不肯說,於是他們就……鞭打我……」她下意識地抽搐一下,彷彿背上的傷仍隱隱作痛。
聽見海盜們對她動粗時,瑟洛的手悄悄地緊握了下,但立刻又恢復鎮定。
「你為什麼不肯說?你應該知道查克舅舅為了救你,不管多少都會付的。」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但是,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她苦澀一笑,「我聽見那些海盜說……只要一拿到贖金,就要殺我滅口,因為……我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臉!」
瑟洛沉聲質疑:「所以你寧可承受他們的鞭打,也不肯吐露半句?」
賽西兒點點頭。「因為……我不知道除此之外,我還能怎麼做。」
「後來呢?他們死了心,不再問了?」
「不,他們決定殺了我!」賽西兒打了個寒顫,「他們拿著刀子把我逼到甲板上,當刀子落下時,我只能選擇跳海。
我不會游泳,所以幾乎溺死在冰冷的海水裡。但是有一艘漁船經過救了我,船上的漁夫和他的妻子決定把我帶回家,照顧我直到我清醒。」
「這回你躺了多久才醒來?」
「兩天。」
「兩天?」瑟洛玩味著這個數字,嘴角扯出一抹嘲謔的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了。「實在教人難以置信。你昏迷了兩天清醒過來後,沒有想辦法通知查克舅舅,奸讓他可以在你失蹤的兩個月內去把你接回來,反倒在五年俊才想起自己應該回家?」簡直是謬論!
她挺起胸膛,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銳利的灰眸,「我之所以會拖到現在才回來,是因為在過去幾年中,我甚至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即使是到了今天,我的記憶中依然有一部分的空白。」
「啊,失憶。」他輕輕咋舌,「我怎麼沒想到?這是一個多麼完美的借口。」
他那充滿輕蔑的態度令賽西兒為之氣結,
「相信與否是你的自由,歡迎你隨時向我提出問題,但不是現在,因為,我想休息了。」說著,她逕自爬上床,不再理會瑟洛。
原以為說完這些話,瑟洛便會識趣的離開,但是她錯了。
瑟洛走到床邊,以姆指托起她的小下巴與他對視著。「告訴我,你編出這個故事的用意是什麼?想過過伯爵干金的癮,還是垂涎查克舅舅的財富?」
賽西兒忍無可忍地舉起手來想給瑟洛一巴掌,但她未能得逞。
瑟洛抓住廠她的雙手,用力地反剪到她的背後,而這個動作使她的身軀完全貼人他的懷裡。
當她的身軀與他密密相貼時,賽西兒的臉頰浮現了潮紅。
他的肩膀比她所想的更為寬闊,胸膛比她所預測的更為厚實,他深不可測的力量更是令人害怕,還有,她無法不注意到他身上那好聞而優雅的氣息……
嗅!天哪!她在想什麼?!
「你做什麼?」賽西兒怒斥他,對他怒目而視,也藉此忽略他所帶給她的影響力。「放開我!瑟洛。」
同一時刻,瑟洛也感覺到懷中小女人的身軀有多麼誘人。他有過許多女人,但從沒有一個如此契合他的懷抱。
如果她不是真正的伊凡妮,也不是冒充伊凡妮的小騙子,他會很願意與她來一段風流韻事。
「我很想,但你是一隻藏有利爪的小貓,我不希望你抓傷了自己……或是我。」他一面說著,同時只手抓住她的雙腕高舉過頭,然後伸出另一隻手解她身後的一排珠扣。
賽西兒被他的舉動嚇住了。
「放開我!你想做什麼?!」她憤怒的表情轉為驚恐,
瑟洛冷笑:「別擔心,我對一名騙子沒興趣。我只是在找一個證據,一個足以證明你是冒牌貨的證據,而這個證據就刻在你的背上。」
「不要!住手……」
她發狂般的掙扎著,卻敵不過他的力氣。
「你不是說你曾被海盜鞭打過嗎?讓我看看證據吧!」
瑟洛將她面朝下地按倒在床上,用力地扯開她的衣服。在珠扣四墜的彈跳聲巾,瑟洛呆滯的注視著她光裸的背部——
她嬌小雪白的背部,竟散佈著數記鞭痕!
那些鞭痕雖然經過許久早已痊癒,或是變淡,但依稀還可以看出當時嚴重的程度。
頓時,瑟洛僵住了。
那鞭痕證實了他所不願相信的事實——她竟是伊凡妮!
當他放開她後,賽西兒緊抓著衣服狼狽地退到床鋪的最角落,將臉埋在弓起的膝上不斷地抽泣著。
當他看見她無助而顫抖哭泣的那一刻,瑟洛恨透了自己。
「伊凡妮……」瑟洛痦啞地低喚,「我很抱歉,我……」
她擁著衣服哭吼著:「出去!你已經達到羞辱我的目的了!」
三秒鐘後,瑟洛默默地走出她的臥房。
那一晚,當蘇珊告訴賽西兒準備開飯時,她隔著門告訴她她還想再睡,晚一點她會自己到廚房找東西吃。
但是當她聽見蘇珊離開的腳步聲後,她愉快地在房間裡跳起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