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沒規矩的野丫頭,讓你這麼一拍為娘的魂都掉了大半了呢。」雖是責罵,但薛氏見她一張稚氣方脫、光彩照人、精明靈秀的小臉,一雙深潭般的雙眸閃啊閃的,嬌柔無比,一派的天真爛漫,便不忍再苛責她。
「想心事啊?」她挨近母親身子,就差沒鑽進她身體裡。
「唉喲,」薛氏讓女兒弄得奇癢無比,忍著笑說,「看以後你的丈夫怎麼受得了你這撒嬌勁哦。」
沒想到蘭采幽聽到這麼一說,小嘴一嘟,「我哪會有什麼丈夫?誰說要嫁人啦?人家要永遠跟著您,才不要找什麼丈夫呢!」
「這怎麼成?難不成你要永遠賴著為娘的為你張羅一切嗎?不成,我看還是趁著蘇十一娘這麼看好你,行情正好的時候,趕緊把你嫁一嫁才是真的。」
「蘇十一娘?」蘭采幽心裡嘀咕,那個媒人婆難道就沒有別家生意可做了嗎?幹麼一天到晚往這裡跑,處心積慮的想把自己嫁了,難不成她非要賺到這筆媒人錢不可嗎?
「就是媒人婆嘛,一大早她就上我們這兒來,說是要為縣裡的章通判說親來著,這位章通判可是自她說親以來,最官高位尊的一位呢!」
她小翼翼的觀察母親的臉色,有些擔心的說,「娘,您不會是答應人家了吧?」
「娘是那種人嗎?沒有你的充諾,為娘的也不可能擅自為你作主啊,只是,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此時不嫁,難道你真要留著當老姑婆不成?」薛氏故意開她玩笑。
「人家情願留著當老姑婆,一生一世守著娘,也不要去伺候那些男人!」蘭采幽噘著小嘴道。
她的嬌嗔在瞬間全都化為嫵媚,令薛氏看了也不禁歎為觀止,歎了口氣,「只怕女大不中留啊!屆時就算你想留在為娘的身邊,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怎麼對人家這麼沒信心呢?」蘭采幽望著薛氏這麼問。
薛氏疼惜的擁她入懷,「怎麼會?只不過你沒聽人家說『情關難過』,就算你不去招惹別人,恐怕也很難躲過別人的青睞呢!」
她頑皮一笑,馬上擺出少林武學架式,「您瞧,像我這樣功夫要得的女子,誰還敢親近啊,又不是不要命了。」
「你喲!」薛氏見她有模有樣的,忍不住笑斥著,「一點女孩子樣也沒有,改天你真要招不到夫婿,可別怨誰啊!」
聽她又把話題扯到敏感話題,蘭采幽真是拿母親沒辦法,「不跟你閒扯了,師兄要我今天早點過去,可沒空在這兒跟您閒聊啦!」說完,轉身便進去換裝。
薛氏見她這唯一的寶貝女兒蕩漾生姿的身影,忍不住在心底一歎,那位大媒婆蘇十一娘已經不止一次來說親了,前幾年都讓自己說蘭采幽年紀太小,不宜談論婚嫁,給擋了回去。但一轉眼,昔日的小丫頭已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而且不知怎麼的,蘭采幽的名氣似乎愈來愈大,連縣裡的章通判都央蘇十一娘說親了,這可真是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但,面對女兒有這等行情,她可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女兒可以獵致這麼高的肯定,但憂的卻是,提親的都是高官位爵之人,一個不小心,敢許會招來什麼禍害也說不定,再說朝廷裡那班人的嘴臉她已經領教過了,她可不希望再跟那些人扯上什麼關係。
因此,這可真是兩難啊!
說起薛氏她可是禮部侍郎蘭晉傑的夫人,為了躲避朝廷裡仇家的追殺,特意隱姓埋名帶著女兒悄悄的來到陽谷縣城。
平日,薛氏就靠著針線裁縫或替人幫傭,教養女兒成為一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很快的,她們來到陽谷縣也五年了,而這年,采幽正好十五歲,還未及破瓜之年,卻已是出落得如花似玉、千橋百媚,重要的是,她不似一般女子般嬌弱不堪,薛為了讓她日後能為蘭家復仇發恨,暗地裡,早已送她去習少林功夫以強健身體,所以絕大多數的人並不知在她萬種風情下,另一種巾幗女豪傑的一面。
這就是薛氏高瞻遠矚的一面,因為她深深明白,朝廷裡的那批奸臣絕不會輕饒她們母女倆,所以,除非她們能找到強而有力的靠山,但,以她們目前的處境,一些高官權貴,唯恐避之不及了,誰還會對她們伸出援手?既然指望不了別人,就只好靠自己。
雖然如此,她所希望女兒學武只是足以抵卸外侮,而不是像女兒的希翼一般,用來雪恥復仇,她可不要自己的心肝女兒有那麼大的雄心壯志,偏偏兩人的想法並不一致,曾經不止一次,蘭采幽要前往京城為親爹收屍,但全都讓薛氏給攔下來,她可不要唯一的寶貝女兒平白去送死。
「娘,我走嘍。」此時蘭采幽換好裝準備出門。
薛氏一回神,見女兒梳了個髻,穿著紫繡短袍,腰間繫著青絲,胸前配帶著一把龍紋匕首,儼然一副翩翩美少年,完全的清俊之氣,跟剛才女孩兒的扮相完全不同,卻同樣令人目不暇接。
「路上小心點。」薛氏跟在她身後,千叮嚀萬囑咐的說著。
「有師兄跟在身邊,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嘛!」說著,她一蹦一跳的離開薛氏的視線,找她的師兄潘靖去了。
一條黑影,在她身邊倏忽掠過,蘭采幽畢竟是習過武之人,她馬上提高警覺。
「嘿,恭喜,這不是咱們未來的通判夫人嗎?」潘靖走至她面前暢懷大笑著,他其實大不了蘭采幽幾歲,只不過練功夫的時間早幾年,也許是年齡相近,兩人也特別投緣。
「唉!」她還以為是誰呢,但八字尚未有一撇的事,就讓人拿來當話題不覺惹得她一陣苦水,「別這樣挖苦人,你是哪得來的消息?」
「還用得著問?透過蘇十一娘那張快嘴,你還怕消息會封鎖嗎?」潘靖仍不改一臉的嘲弄。
「我就知道!」她把不滿的情緒很快的轉移到潘靖身上,「這有什麼好恭喜的?又不是皇上選妃立後的,做什麼高興成那樣?」
「哇,我這不是聽見了什麼怨氣吧?來,我得好好用我的火眼確認一下。」
潘靖知道她是個絕姿絕色的美人,她的嫵媚與輕妍,即使在一身男裝之下仍是流露無遺,她的美令人為之驚倒。
這樣的美色,的確足以去選妃立後的,只不過他也明白,那可不是她的最大志向,否則她也不會找到承天靈寺來習武了,她那個不怎大的小腦袋瓜裡,裝的只是如何雪恥復仇罷了,至於男女間的情愛,於她根本是過眼雲煙,連抓住的念頭也不曾有過。
「我看這可以幫你消消怨氣,來。」說著,他把一片冰糖蓮藕住她手上塞,「過日子就要這樣,凡事小心品味之餘,卻不要太堅持那味道,藕斷絲相連,可是會愈纏愈緊的。」
這就是蘭采幽喜歡和潘靖交談的原因,他總可以帶給蘭采幽不一樣、新奇的感覺。
事實上,她也並非不知他言下之意的是她一意為父復仇的決心,但,她如何能忘得了加諸在自己以及母親身上的迫害?不,她忘不掉,沒有人可以輕易改變她的決心,不要說是潘靖,就連她的母親也沒有辦法。
「你這人是怎麼回事?連吃個冰糖蓮藕,也有這麼多道理好說?我看哪,你是寺裡待久了,禪師的那一套你全都學了。」蘭采幽道。
「這有什麼不好?」潘靖下了決心要和她抬桿,「你可別小看這這些道理喲!這可是人家悟了好久才想通的道理,咱們這些凡人,能把人家開悟的東西拿來運用,就已經不錯嘍。」
蘭采幽看他一副欲罷不能,還想繼續說下的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心想,此時不走,恐怕還得站著聽上一兩個時辰呢!於是她精悍俐落的一個翻騰,早翻過數尺之外。
只聽見她清澈嬌嫩的喊著,「再不快點,我可要自己先去見老師父嘍!」話語剛落,她早已不見人影。
說起蘭采幽的仇家還真是大有來頭。
當時貴為丞相的汪伯彥,為了籠絡人心,把朝廷裡能夠收編的,全都收編下來,好讓他一人掌控,而蘭采幽的父親不肯同流合污也就算了,偏偏喜歡和那批小人唱反調,汪伯彥為了根絕反對聲音最大的蘭晉傑,不惜想盡辦法為蘭晉傑冠上通敵賣國的大帽子以禍及九族,還下令屍骨要暴露在京城門外,不得收屍,順便用來召告天下:凡是和他汪伯彥作對的人,都沒個好下場。
所以,蘭采幽和母親能夠大難不死的逃出汪伯彥的追殺,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儘管如此,這並不意味著她們母女倆從此可以高枕無憂;事實上,那批奸臣如果不將所有阻礙橫逆全都剷除完畢永絕後患的話,他們是絕不會甘心的。
就在蘭采幽和潘靖往承天靈寺的途中,剛好遇見一隊官兵簇擁著一頂大轎迎面而來,那大轎上面寫著,『杭州巡撫正堂傳』,想必是要到京城的官打此經過吧!
她很警覺的趕緊將臉一低,刻意要迴避些什麼。
儘管如此,坐在轎裡的秦子夢,正好和她打個照面,心底一驚,好個俊秀清逸的翩翩美男子啊,見他一身打扮應該是個習武之人,身子卻如此羸弱單薄,和女孩家簡直沒兩樣。
秦子夢開口問著跟在身邊的貼身侍衛上官無忌,「那方向要往何處?」
「大人,那方向是要往承天靈寺。」
承天靈寺?這倒引起秦子夢的興趣,莫非剛才那名男子要往寺裡練武去?事實上,這並不是他關心的重點,他所好奇的是,剛才所見的那個美男子;真是一名男子嗎?他無法相信這世上,會有長得如此俊秀出塵的男人。
正當他想得出神時,他們剛剛路過的林裡突然發出一陣吆喝嘈雜聲,秦子夢很警覺的要上官無忌去一探究竟。
上官無忌得令,馬上快馬加鞭的趕到現場,大聲一喝,「是誰這麼大膽竟敢在這地方撒野?」說著欺身上前,驀見盜匪般的強梁五六人,圍著剛剛行經過他們身邊的那兩名男子,他當下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算什麼東西?竟敢插手管本大爺的事!」其中一個嘍囉不知死活的喊了回去。
上官無忌冷峻的臉上泛起一片笑意,「是嗎?我算不上什麼東西嗎?」他示意身邊的蘭采幽和潘靖讓開些,「我就讓你們這幾個人好好見識一下,我這杭州第一侍衛可不是浪得虛名。」
說罷,他拔出腰間寶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下子就把那五六名大漢給打得落花流水,一地不起,事實上他並沒有真要取那幾人的性命,只是用刀背將那幾人給敲昏而已。
「真是不中用的東西,這等身手也敢在這兒奪下海口。」說著上官無忌將寶劍往腰間一收,很瀟灑的又跨回自己所騎的馬。
他的身手讓站在一旁的潘靖兩人都看得傻眼,潘靖很快回過神的道謝著,「多謝仁兄出手相救,只是在下剛才聽見您是杭州第一侍衛,莫非您是剛到任的杭州巡撫的貼身近侍?」
「哈——」上官無忌大獎幾聲,「沒錯,就是在下我。」
蘭采幽是受過發聲訓練的,因此,她故意用男聲說著,「杭州離此何只百里,巡撫大人怎麼會打我們這鄉間小道走過?」
「這全是因為新上任的巡撫為了多瞭解民間疾苦,所以故意繞道而行,我們巡撫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官哪!」上官無忌朗聲說著。
聽上官無忌這麼一說,蘭采幽的臉上擺明顯出不屑的樣子,在她親爹爹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她哪還信這世上會有什麼清官?
在官場上的那套爾虞我詐,雖然她還不至於耳能詳的地步,卻也深知那兒絕不會有什麼正人君子,一想到此,蘭采幽很本能的把剛才好不容易才起的感激之情又全都收了回去,她下意識的撤了撇嘴,卻剛好讓潘靖給瞄倒,他知道她撇嘴的原因,卻不贊同她這麼直截了當的表達出不滿。
偏偏蘭采幽不光是心底不服,連嘴上也不輕饒,「這麼說來,我跟潘師兄可要睜開雙眼好好瞧一瞧,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官到底長得什麼樣?」
說時遲那時快,秦子夢像是受到召喚般,已經徒步到他們眼前,只見上官無忌馬上對他行禮,打恭作揖的奏著剛才發生的事,而這可讓她有充分的時間可以好好打量著這位『清官』。
這位新到任的巡撫倒是長得一表人才,一雙犀利的雙眼,像是要將人給看穿一般,不過看起來相當年輕,這麼年輕就貴為巡撫,真是不容易。
秦子夢將眼光放在潘靖兩人身上,一見到蘭采幽那雙清盈的大眼裡充滿著挑逗,他對她的興致更高了,打從剛才那不經意的一眼到現在這麼四目相接,眼前這個美若天仙的美男子,的確引起了他的興趣。
老天,他居然用美若天仙來形容一個男子?
那蘭采幽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奇女子,讓秦子夢這麼毫無忌憚的盯著看,她也不怕,反而目瞪著他,而且心底暗想,要看就大家一起看個夠,誰怕誰?」
倒是站在一旁的潘靖見狀,怕又生出什麼意外,只得趕忙道謝,「多謝大人出手相救,他日若來承天靈寺,再奉茶答謝。」說畢,他本想拉著蘭采幽便跑,卻不料讓秦子夢一把攔了下來。
「兩位少俠為何來去匆匆?」秦子夢問道。
「干你何事?」蘭采幽滿腹的不屑化為冷言冷語,活像是所有作官的人全都是她的敵人一般。
潘靖簡直要讓她給打敗,這人從不會見機行事,還好她不是男子,否則絕成不了什麼俊傑,他趕緊把她拉到身後,連忙向秦子夢賠不是,「對不起啊,我這位小兄弟不會說話,還請大人見涼。」
秦子夢有趣的看著蘭采幽,故意逗她,「看來這位少快對我好像有些不滿?何不說出來聽聽,悶在心底可不好受呢!」
蘭采幽這會兒卻變聰明了,她冷哼一聲,不再搭理他,拉著潘靖的手便欲離開,但才剛一個轉身,便又讓秦子夢給攔下來。
「怎麼?不說?這可是你申訴的最好時機,不說的話,恐怕再等八百年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秦子夢挑逗著說。
她見秦子夢一副欲擒故縱假心假意的模樣,更是火冒三丈,不過她還不會笨到自投羅網,誰知道眼前這位笑面虎和汪伯彥那批奸臣是不是同謀?她雖然心中氣,卻萬萬不能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他們蘭家復仇雪恨的希望,可全都寄托在她身上,在父仇未服之前,她可不允許自己出什麼差錯。
倒是對眼前這位要前去京城的巡撫對自己這麼好奇,她可就真的百般不解了。看他的模樣應該不會是什麼好官壞人,但,這些年來生活對她的磨練,讓她無法羅易相信別人接近她的動機全都是善意的,也就是說,她沒有辦法相信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也可以是無邪的,再加上這幾年蘇十一娘動不動就來提親說媒的,讓她更不肯輕易相信人,尤其是男人,她認定,凡是接近她的男人全都是貪著她的美色,這也就是為什麼她喜歡男裝的打扮,至少假扮成男人,可以幫她省掉許多麻煩。
也還好她現在是男裝,否則,她更會懷疑眼前這個朝廷官吏對她有什麼企圖。
蘭采幽微微一欠身,「大人你言重了,像我們這等草民,怎可能會對你這位朝重要官吏有什麼不滿之處,你太多心了。」
「哦?」很明顯的,這個答案讓秦子夢有些失望。
不過,這個回答卻讓潘靖安心不少,他長吁一口氣,就怕她會不顧一切的和這個巡撫大人起衝突,那可就慘了,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淒慘,弄得不好,還有可能殃及所有她認識的人呢。
秦子夢雖然是有點失望,不過既然知道他們兩人是承天靈寺的人,往後要找他們也並不是件困難的事。
「你叫什麼名字?」秦子夢的眼光落在蘭采幽的臉上。
但是回答他的卻是潘靖,而且將她的姓改成「殷」。
蘭采幽下意識的看了潘靖一眼,沒想到他這個粗線條還會細心若此,這倒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要造作弄假她可也是箇中高手呢!
「是啊!是啊,請您不要跟我這等草民計較了,要怪只能怪我有眼無珠,不知天高地厚,請您不要跟我計較了吧。」蘭采幽故意卑微的回話。
秦子夢真讓這兩人一搭一唱給弄糊塗了,一下子冷若冰霜,一會兒又廉卑得跟先前簡直是判若兩人。
她叫采幽?采幽!真是名副其實,秦子夢的眼光變得深邃而不可逼視,緊盯著她的臉兒瞧。
她呢?早在他奪人的逼視下,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上官無忌怕耽誤了時辰,於是上前建議著,「稟大人二天色已經不早了,你看我們是不是該早些上路?」
「是啊!大人,這條幽徑想要找到食宿的地方恐怕還要個把時辰呢!所以,你還是早些啟程吧!」蘭采幽明著要這個大官注意安全,實際上她是巴不得趕緊逃離這個超級大包袱,眼前這人壓得自己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好不容易,秦子夢重新回他的轎子,身邊的人一聲吆喝,轎子已經慢慢離去,潘靖和蘭采幽像是說好了似的,兩人一同長吁一聲,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般。
上官無忌見主子一路上再也鮮少開口,故意逗他開心,「大人!你要是對剛剛那位少年那麼感興趣,不如讓屬下去把他抓來,如何?」
秦子夢聽見他那麼建議著,不禁一陣錯愕,「咱們怎麼可以強行擄抓路人?」
「但你瞧那名男子長得如此俊俏,可見他的姐妹們也一定長得不差才是啊!」他明知以秦子夢的個性是絕不會如此,卻斗膽逗弄著。
「上官無忌,你可真是大膽哪!竟敢指使本府當街強擄路人,真是罪無可恕!」
「回大人,這哪是當街,在這深山幽徑,可是下手的最佳時機呢!」
秦子夢心知肚明上官無忌根本是胡扯,卻也止不住對剛才那位清俊少年的好感,經過一番對談之後,秦子夢幾乎要認定那名喚采幽的翩翩美男子根本是個女兒身,不管她曾受過多嚴格的發聲練習,以及走路姿態上的訓練,但在眉宇間仍隱藏不住女孩家嬌滴滴的嫵媚,而他就是毫無理由的這麼認定著。
但,令人不解的是,她為什麼要化身為男子?而且,對朝廷官吏顯然是沒什麼好感,這所有種種疑問讓他這一路上百思不解,偏偏這愣頭愣腦的上官無忌,根本少一根筋觀察,還淨在那兒出餿主意把人家強行擄來。
他不得不承認對彩幽有些好奇,甚至可以說有些——好感!
但這一些卻還不至於會讓她喪失理智到做出瘋狂的舉動,再說他早就有個小他七歲的未婚妻,不過令他不解的是這檔事已經許久都沒不曾聽見爹娘再提及了。但他倒是樂見如此,反正這門親事,他連開口表示意見的機會也沒有,再說這次自己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巡視,回鄉也要花上個把月,這麼一來,即使要下聘成親,恐怕還真是有些困難。
倒不是秦子夢對未過門的妻子長相有什麼意見,事實上,他看過她的畫像,只不過那時她還是孩提進的模樣,根本看不出她究竟長得如此,更何況長相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以他雙親的標準只要門當戶對那也就夠了,也因此案子夢打心底根本就排斥這位準新娘,他要的,可不是門戶相當就算了,偏偏他的婚姻自主權不在自己手上,這令他十分懊惱,所以這回奉命南下,至少可以擺脫他那位貴為兵部尚書的親爹的掌控了。
一想到此,他全身不由得跟著歡愉,就差沒有手舞足蹈。
「大人!大人!」上官無忌已經連喊了好幾聲,卻不見秦子夢的任何瓜,索性去搖晃他的身子,差點就把他從轎上給搖下來。
「你在做什麼!」秦子夢受到驚嚇怨聲說道。
「大人哪!我看你魂不守舍的,還好現在老爺子不在,否則你一定又要挨他一頓叨念,讓屬下這麼一搖,你是不是清醒許多了?」
秦子夢真是拿他這個屬下沒轍,這個上官無忌可是他不折不扣的玩伴,所以才敢這麼無憚忌的開玩笑,而他也從不會在上官無忌面前端起作官的架子,所以即使身份上的懸殊,也無礙兩人之間的情誼。
「咱們還要走多久才到得了呢?」秦子夢問上官無忌。
雖然是坐著轎子,但這麼坐著,他竟也覺得全身快僵掉不聽使喚了,其實他不是不會騎馬,只是拗不過上官無忌的堅持。
「拜託!你是沒有當過官啊?你曾幾何時見過人家一個堂堂巡撫大人自己騎著馬上任的?再怎樣也要坐頂轎子讓人夾道歡迎一下嘛!」
他是不知道這趟旅程究竟有幾百里遙,否則現在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會坐這累壞自己,也累壞別人的玩意兒,想到此,只見上官無忌已將雙腿用力一夾,馬兒往前飛奔而去,秦子夢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把頭伸出來一看,哪還有什麼人影,上官無忌早飛奔到視線之外。
他一陣歎惋,卻自顧欣賞著兩旁風景,只見夕陽傾瀉在樹林從間,散落了一地,林子兩旁夾著不知名的花香,真是讓人為之陶醉。
不一會兒,又聽見達達馬蹄聲,很快的上官無忌已經回來稟報,「大人!」
「住宿的地方可有著落?」
上官無忌一陣詭譎的笑意出現臉上,輕聲說,「嘿,真是巧得很,再往前不遠處就是承天靈寺,怎樣,正中下懷吧!又得以再見那名美少年嘍!」
「你可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這等事也好拿出來胡說一番嗎?不過……」他思忖著不知該不該將自己觀察所得告訴上官無忌。
「不過什麼?」上官無忌緊接著問。
秦子夢心緒一轉,當下便把話題一拐,「等會兒咱們進了寺裡,可別信口開河在人家地盤胡說一通,否則……」
「怎麼?難不成他們哪群人會把我吃了不成?」上官無忌頗不以為然的說。
「那倒還不打緊,問題是萬一人家不讓咱們這群人借宿,那才要傷腦筋呢!」
這倒是實話,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地裡,萬一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弄個不巧,還要讓野獸給生吞活咬的,那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不會的。」上官無忌打包票,「誰敢讓堂堂巡撫大人夜宿野外的?他們那群人又不是連命都不要了。
「這可難說,凡事還是小心為宜。」秦子夢道。
雖說秦子夢已經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不過上官無忌卻還當秦子夢是小時候的玩伴一般,毫無尺度的亂開玩笑,直把兩人之間的感情當作是兄弟之情,雖然從小兩人的生活背景就像天和地般的不同,秦家的顯赫正好顯示他的微小,但這卻從沒能阻隔兩人之間的友誼,放眼身邊的人,也只有他敢這麼肆無忌憚的微開玩笑,正因為交情不同,所以有不同的相處方式,上官無忌是被允許特別的。
過了不久,一群人浩蕩蕩的趕到承天靈寺,天色已經全暗,正如上官無忌所料,寺裡的人一聽是巡撫大人到訪,馬上驚動了寺裡的住持來迎接。
「不知大人到訪未曾遠迎真是過意不去。」
「方丈師父不必如此多禮,路過此地已是天色全暗,所以特來借宿一晚,打擾之處還望多多包涵。」秦子夢客氣的說道。
那位方丈住持怕是沒見過這麼有和廉恭的大官,因此顯得有些錯愕,一時間還真讓秦子夢的客套給嚇得有些不知所措,回過神後,他連忙說,「大人,我已經讓人打掃了房間,你請到大廳,我為你奉上一杯熱茶吧!」
「要師父費心真是過意不去!」秦子夢道。
「哪兒的話,大人這邊講。」
說著,方丈住持領著秦子夢往正廳走去,不知怎麼的,秦子夢居然一雙眼睛忍不住的東張西望著像是要尋找什麼東西似的,也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下意識的想再次一睹那位陌生卻讓他掛心的著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子?儘管他說服著自己,那絕不可能是掛念,但否認卻宣洩不了他的一廂情願。
「大人!」這回開口的是上官無忌,「你不用這麼費神,屬下一定會盡力幫你找出今日那位少年。」他語氣有些曖昧。
心事讓人一語命中,秦子夢怒斥著,「你別多事了。」但是雖然嘴上這麼說,卻仍止不住他心胸澎湃的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