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道報、沒有請安,海棠旋就這麼像一陣狂風般的捲進朝陽殿。
他來得突然,讓琅琊靜一時之間有些措手不及。
海棠旋略帶怒意的厲眸直直的盯住她,薄唇緊抿,像微著他「鎮國王爺」的玄黑品服因為策馬疾馳而有些微的不整,不著平時一絲不苟,看上去倒是多了份狂猖的氣質,更加令人心動。
呵!他還是她的海棠旋,她朝思暮想的海棠旋!
強自壓抑著狂喜與激動,她緩緩的從御座上起身,一雙無辜而水媚的大眼迎視著他內斂的黑眸,一步步地走近他。
「鎮國王爺深夜來訪,真是稀客哪!」
他壓抑著怒氣,咬牙道:「我必須見你!」
「為什麼?」為什麼不是「我想你」呢?真令人傷心。
「因為他們!」海棠旋指著羅列兩旁的年輕男子們,眼中逐漸堆聚風暴,「你到底在想什麼?居然打算開始豢養男寵!」
琅琊靜訝然,「只是『打算開始』而已,又還沒『正式開始』,你打算為莫須有的事情質詢我嗎?」
海棠旋言之鑿鑿的反問:「等待你欽點的男人們都已經踏進朝陽殿了,能說是莫須有的事情嗎?」
明擺在眼前的事實,確實抵賴不掉。
「我是女皇,就算我真的打算豢養一、兩個男寵,甚至於想把他們全部留下來充實後宮,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別阻攔我,我要挑出幾個擅於服侍的人,待會兒侍寢。」
侍——寢!
她是存心要激怒他的!海棠旋忍著怒火,轉頭面向侍立在旁的年輕男子們,低喝道:「統統下去!」
被海棠旋這麼疾言厲色的一喝,那群空有美貌的男人竟然驚跳了一下,沒經過琅琊靜的允許便急忙朝大門擠去。
琅琊靜簡直啼笑皆非,喊道:「回來!誰准你們走的?」
一群人這才回過神,一個個趕忙走了回來。
見狀,海棠旋不禁低吼,「陛下!」
「你還知道我是陛下啊?」她挑畔地望著海棠旋凜冽的厲眸,不知死活的輕捋虎鬚,「在這裡,我的話才是聖旨,你已經不是監國攝政王,你的口喻已沒有和我同等的效力……啊!你做什麼?!」
海棠旋一把將她扯進懷中,緊緊的鉗制住她。
他凌厲威嚴的視線鎖住她驚惶的雙眼,以極端危險的口吻,一字一字地道:「那麼,陛下,請你下旨讓他們統統退下,臣有事上奏。」
這……這哪叫上奏啊?叫挾天子以令諸侯還差不多!
不過,這話她可不敢當著他的面說。
琅琊靜當然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如果她再敢挑釁他,盛怒中的海棠旋會不會在一氣之下把她捏死可就難說了。
琅琊靜只好揮了一下手,「退……退下。」
識時務者為俊傑,還是乖乖照辦比較明智,她可不想討皮痛;再說,她也比較想跟他獨處。
「臣等告退。」
等待被欽點的男人們爭先恐後的奪門而出後,海棠旋才鬆開了她,走過去從上門。
「砰!」的一聲巨響讓琅琊靜嚇了一跳,很顯然的,他的怒氣已經被她逼到臨界點了,一向冷靜的海棠旋竟破天荒的拿那扇門出氣。
他居高臨下地瞪著她,「靜兒,你最好有很好的理由說服我!」
她別開小臉,「我沒有義務向你解釋什麼。」
「就憑我是先皇臨終時詔命的托孤大臣,就有資格質詢你的所作所為!」他扳回她清艷的小瞼,逼她正視他的目光,「說!為什麼要這麼做?」
「沒有為什麼,就是寂寞、想要人陪而已!」她責難著,「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宮裡,每天不是上朝就是批奏折是什麼滋味!我只是想要幾個懂得討好我、迎合我的男人陪在我身邊,讓我心情好一點,難道這樣也不可以嗎?」
她受傷的眼神讓海棠族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他從來就沒有考慮過她的心情……不!或許他隱約知道,但是,他卻下意識的拒絕面對,他私心的以為不去面對這個問題,就可以把她永遠的留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不必理會可能到來的別離。
然而,這不過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他怎麼能奢望他在背叛了她的愛情之後,還希冀她不為別的男人動心?
海棠旋深吸一口氣道:「你日經到了適婚年齡,我會留意一些有為的世家子弟為你擇婿……」
琅琊靜倏地打斷他,「我不要成親!」
他竟然想把她推給別人?!太可惡了!
「為什麼?」
「我不要虛情假意的婚姻!」她必須深吸一口氣,才能平復自己的心情,「虛假的感情,一生嘗過一次就夠了!」
他無法接受她含冤莫白的指控!
「靜兒,我對你的感情是認真的!」他咬牙低吼。
她故意扭曲他的語意,「呵—一對呀!你是認真的哄哄我。騙騙我,跟我玩一場愛情遊戲!」
海棠旋的心抽痛著,無法相信她竟否定過去的一切。「我對你的愛情不是遊戲,你應該知道的!」
她拚命搖頭,「我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擠出兩滴眼淚,語帶哽咽的偽裝出楚楚動人的小可憐,「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反正你已經做出了選擇,而這是最清楚不過的事實!」
「所以你就報復我嗎?」他的冷靜自製全然失控,「找來這群諂媚逢迎的男寵伺候你,這樣你就會比較好過嗎?」
琅琊靜含淚吼了回去,「我當然會比較好過!因為,我可以利用他們的愛情撫平我的傷口,也可以趁此機會忘掉你!」
海棠旋震住了!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是促使她遊戲人間的理由!
「那些男人各個是萬中選一的極品,不但比你年輕許多,也懂得討我歡心,更重要的是,他們絕對不會背叛我,」她避開他的視線,深吸了一口氣道:「就算我不愛他們,他們一樣愛我,這就是他們與你不同的地方。」
「但那不是你所信仰的『愛情』!我瞭解你,你要的不是這種空泛的、虛假的真心,你要的,那些男寵給不起。」
他深深的瞭解令她動容了,她望著他深深邃盈滿深情的黑色瞳眸,直率地質問道:「那麼,誰給得起?」
誰給得起?誰給得起?
迎視著她清澈的眸光,他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也看見了自己矢志不移的真心,但是,要回答出那個肯定的答案,竟是如此的困難。
他的沉默讓琅琊靜失望了。
他沒有回答「我給得起」。
「沒有人給得起,包含你在內……」琅琊靜強自壓抑著傷心,加把勁兒演出心碎的情場失意者,破碎地低哺著,「我早該知道的,我不該奢求『真心』,畢竟那只是我太過天真的想法,但我總會成長,總會忘掉這孩子般單純的妄想,真心或許再也不可得,至少我能夠退而求其次,滿足於男寵們虛情假意的撫慰……啊!」
海棠旋驀地將她扯進懷裡,陰鷙而狂猛的噙住了她的唇。
琅琊靜震驚的迎上他震怒的眸,事先想好的台詞全都忘得一乾二淨。
「旋……」
「聽著,我只說一次!」他目光灼灼,彷彿燃燒著奇異的火焰,低啞的聲音彷彿來自心最深處,「我愛你!」
他愛她?他愛她?她沒聽錯吧?他終於親口承認了!
琅琊靜驀地發出一聲低喊,衝進他的懷裡,如同孩提時候一樣纏住了他的後頸,怎麼也不肯放開。海棠旋緊緊的擁住她,始終被他過人的自制力所壓抑住的想念與激情在一瞬間淹沒了他的理智,如同猛然爆發的山洪般,一發而不可止。
分不清是誰先開始的,他們的唇舌激烈地交纏著,像是要完全擁存一般發狂的佔有著對方。
激情狂愛中,長髮鬆散了、衣裳落地了,海棠旋打橫抱起她光裸的嬌軀往內室走去,將她放在柔軟的床榻上。
審視著她水氣氤氳的烏眸,羞怯嫣紅的絕美容顏,心中的愛意便無法自已的無邊蔓延。
「靜兒……」他低喚著她的名,再度俯身吻住了她晶燦的紅唇。
眼前的人兒是他一手帶大的少女,同時也是琅琊國至高無上的國君,她尊貴卻頑皮,聰穎又任性,她既是無邪的少女,也是嫵媚的女人,他無法抗拒她的引誘,更無法抵禦來自心中最深沉的戀慕。
是的,他愛她。
早在她童稚的幼年,還是個鬼靈精的靜公主時,他便愛上她了。
所以,他接下了先皇臨終的托孤,事必躬親的成為她輔政的左右手——監國攝政王……直到他猛然省悟自己的愛寵壞了她,一切已然失去控制,他不再是佔足了優勢的那一方,也再也不能夠主宰愛情,生平第一次,他被某種激烈的、毫不理智的情緒驅策著,無法反抗,只能一步一步,別無選擇的踏人慾望的深淵。
兩心繾綣,幾番纏戀。
海棠旋的大手撫揉著她的雪膚,帶來火一般的熾熱,琅琊靜在他的懷中輾轉嬌吟,在他的擁抱中逐漸動情,燭光下,她瑩白的肌膚在他唇舌的挑弄下緩慢地泛起一層薄薄的暈紅,如同含苞的蓓蕾。
「靜兒,靜兒……」他低低的喚著刻畫在心版上,那唯一愛戀的人兒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怎麼也不厭倦。海棠旋知道自己即使窮盡此生,也無法放她離開他的身旁。
「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她承受著他的吻,閉眼輕問:「我一直等著你,每當我聽見腳步聲,都恍惚的以為是你來了,但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每天心裡都在吶喊著想你,你為什麼不來?」
以距離與空間來折磨他的同時,自己也成了受害者。
「幾次想來,總沒有借口。」再說,他已經不是監國攝政王了,還有什麼理由在皇宮中自由來去?
「我只想知道,你想過我嗎?想過嗎?」琅琊靜瞅著他,思念的情緒刻畫在眼底,有些泫然欲泣,「我敢打賭,成親之後,你一定不曾想過我。」
「靜兒……」他歎息,深切的吻迤邐而下,在她的頸上、胸前—一烙下他專屬的印記,「我怎能不想你?數不清有多少次,我在夢裡夢見了你,但在醒後卻要面對殘酷的事實,因為你,我與秋水成了一對同床異夢的夫妻,日日夜夜承受著不忠的苛責……此時,你還懷疑我嗎?」
他的痛苦隱藏在字句之間,雲淡風輕的敘述中,包裹著那樣濃烈的自責。
她顫抖地擁住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在喊疼。「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刺傷你……」
「不要道歉,靜兒,」他捧住她的小臉,再度吻住她的唇,「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欠你太多,是我辜負了你。」
不!他沒有辜負她。
在他的內心深處,總有個幽微的角落擱放著他最珍視的愛情,即使是重重阻隔,她依然是他心中最期待的夢境。
「那麼,我要你用自己償還,不許你有絲毫保留。」
她渴求他,對他的依戀與對他的愛戀無法分割的編織在她的每根思維裡,深深地流淌在血液中,那全是殷紅色的慾望。
他搜住了她柔軟而妖冶的嬌軀,在張狂的慾火中放肆的沉淪,激烈地挺進她的最深處,與她私密的靈魂水乳交融。
是心甘情願,還是贖罪?混亂的激情中,誰也無法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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膩在他懷裡的時光,很久沒有過了。
在琅琊靜還是個小小女皇的時候,海棠旋就是她身後的一堵牆,他動用了他的每一分力量為她樹立威信,以他明快果決的決斷為她設前行的道路,同時在她疲乏倦怠的時候,成了護衛她的堡壘,怕她跌倒、怕她受傷,水遠敞開雙臂為她遮去鳳雨。
而今,琅琊靜已經是個可以獨當一面的君主,可是,她已改變不了依賴他的習慣。
海棠旋敏銳地感覺到——她對他刻意若即若離,有時依賴得唯恐失去,有時又冷漠得如同陌生人;可是,誰也無法斬斷他們之間牽扯不完的聯繫。
或許,她早已是他的一部分,而他亦然;誰失去誰,都將不再完整。
天將黎明的時候,東方的天空格外暗沉。
厚黑的雲絮沉重得幾乎壓垮了天空,使人有著天地傾斜的錯覺。破曉前的時刻,天與地都彷彿陷人無盡的黑夜,連氣流都是靜止的。
海棠旋點起一盞燈,在暗夜中燃起一線光亮。
即使是如此微弱的光源,還是驚醒了睡夢中依然敏感的琅琊靜。
她霍地從床上坐起,驚惶的表情像是個迷途的孩子。
「……旋!你在哪兒?」她不安地喚著。
「我在這兒。」
海棠旋快步走回床榻,伸手將她攬人懷中。
琅琊靜緊緊攀住了他,感覺到他的溫暖,感覺到他的心跳與呼吸,這才定下心神。
睜眼的那一刻滿室漆黑,讓她以為他已經離開了,她害怕那種抓不住他的感覺,她的心老是懸著,無法踏實。
他拍撫著她,愛憐地輕語,「怎麼不多睡一會兒?離五更天還有半個時辰。」
「我怕我睡過了頭,醒來後你已經走了。」她孩子氣的喃喃訴說著。
他總歸是要走的,要回到他的妻子身邊,可是,她就是依依不捨。
「靜兒,你……」他不禁失笑。
「不許嘲笑我,說我孩子氣。」她先發制人地說。
他啼笑皆非,「好好好,不說。」
望著他帶笑的彎彎俊眼,琅琊靜心中油然而生一股甜蜜幸福的感覺。
「你的笑容,一直以來都沒有改變哪!」她有感而發地道。
他揚眉,「是嗎?」
「你的聲音也是。」她笑了,「還記不記得,我倆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怎麼不記得?」他寵溺的揉了揉她披散的長髮,「那一次你擅闖勤政殿,還躲進一口放著琅琊國歷代秘史的箱子中,被我打了一頓屁股。」
她瞪他,「還說呢!如果不是為了你,我才不會挨揍。」
「為了我?」
「是啊!要不是因為貪戀你的聲音,我的行蹤根本不會被發現,全都是你的聲音害的。」說到後來,她竟埋怨起他了。
「我的聲音?」
「是啊!天知道,我一聽見你說話,就像是著了魔一樣,非豎起耳朵屏息傾聽不可;我呀!現在終於明白當年為什麼聖德女皇寧可丟棄王位,也要與宮廷樂師唐少逸私奔了。」她自顧自地下了結論。
「靜兒,這根本是兩回事。」天,他真服了她!
「一樣啦!我是為了你的聲音,聖德女皇則是為了琴音嘛!說起來,咱們琅琊家的女皇真是多情的性情中人呢!你說對不對?」
海棠旋笑著搖了搖頭,伸出長指點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頑皮!」
「又打我!」她嘟起唇,揉揉發紅的眉心,誇張地叫道:「好疼幄!不管,給我呼呼!」
海喔族又好氣又好笑,只得俯下頭來將她額上的痛痛吹走。
嘿嘿!上當了吧?
琅琊靜抓住機會抬起小臉,對準他的唇用力給他吻下去!
海棠旋沒料到她有此一著,竟給她強吻得逞。
琅琊靜的丁香小舌在他的唇間嬉戲,唇邊還帶著壞壞的笑意,但是,她耍的小把戲很快就走了樣,海棠旋豈能允許她如此撒野?他一把將她抱起,讓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以自己的慾望對她略施薄懲。
薄如蟬翼的絲袍形同不存在一般,兩人短兵相接的那一處彷彿有一把烈火在燃燒,將兩人的理智盡數焚燬殆盡。
琅琊靜顫抖地喘息著,原先的優勢全被海棠旋逆轉,嘗到了被反擊的滋味。
「這是給你一點小小的教訓,」他啃吻著她白皙柔膩的頸項,撫弄著她渾圓的豐盈,「以後絕對不要挑釁男人的慾望,因為,你永遠不會是贏家。」
琅琊靜無力的攀附著他,用著僅存的理智勉強維持所剩不多的清醒,嬌笑道:「那又如何?我不想當贏家,我只想擁有你而已。瞧!我達到目的了,不是嗎?」
耍了這麼多心機,玩了那麼多小把戲,勝或負她根本就毫不在意,從頭到尾,她要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靜兒……」他低喟。
她吻著他,「我愛你,不管我怎麼使壞,全是為了得到你。」
「那麼。我是你的了。」他捧抱起她,將昂揚的慾望埋進她的體內,一舉貫穿了她。
琅琊靜抽了一口氣,什麼也不能思考,款擺著纖腰迎合著他的侵略。
「不要離開我,旋,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她喊出了內心深處最害怕的隱憂。
她什麼都可以失去,唯獨他不可以。
她什麼都可以不要,只要他的真心。
「靜兒,我不會離開你,我發誓……」他吻著她,像是要吻去她的不安。
他唯一傾心的人兒,從來就只有她一個。
「真的嗎?那麼,惠秋水呢?」
所有的律動,倏地僵住了。
所有刻意被忽略、被忘卻的傷口和疼痛,緩緩的擴散蔓延。
那一層隔離現實與夢境的安全屏障被打破,所有的事實如潮水一般,順著破洞傾洩而人。
秋水。秋水,他怎麼能夠忘記,自己已成了親,是惠秋水的夫婿。
他縱容自己一夜春宵,其實是背叛髮妻的行為!
他抽身而退,起身背向她,而他的背影扯痛了她的心。
看著他一件件的穿上衣服,琅琊靜覺得自己的心中彷彿也有一塊地方,因為他的撤退而變得空蕩虛無,失去了他的體溫,她覺得寒冷。
他要走了。她有些難過地想。
「靜兒,」他開口喚她,「我愛你,即使這是我在婚姻中注定背負的罪,也絕不後悔。」
是嗎?是這樣的嗎?
他走近她,凝視著她的眼眸熠熠如星,彷彿感應到她的想法。「是的,我不後悔。但是,我的愛情抹殺不了婚姻存在的事實,我捨不下為我虛度青春的秋水,現在的她需要我。」
這輩子,他辜負了兩個深愛他的女人,這樣的遺憾只怕直到生命的盡頭,他都要懷抱著這樣的歉疚與遺憾。
「你曾用抱過我的雙手擁抱過她嗎?」她平靜的問。
海棠旋迎祝她的眸,不閃不避。
「是的。
她強忍傷心,再問;「那麼……你也與她歡愛嗎?」
「不曾。」他深深的凝視著她,「因為我對她的感情,不是愛。」
他從來不曾做過對不起琅琊靜的事,這是他僅能做到的回報。
「我明白了。」她接受了無法轉圜的事實,也接受了他的保證,「我相信你,你好好的陪伴她度過所剩無幾的時光吧!不要讓自己後悔。」
她的包容與退讓令他為之動容。
她是女皇,大可以命令他與秋水離異,但是他沒有這麼做;而這一切,全是為了成全他對秋水的彌補。
他攬過她,鄭重的許諾,「如果有來生,我定不負你。」
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他鬆開了她,毅然決然地走出朝陽殿。
來生,多麼虛幻縹緲!她有些怏怏不樂地想,她才沒有耐性等到來生呢!這輩子她就要抓到幸福,不管他願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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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惠秋水走完了她的一生。
二十八歲的芳華,多麼短暫!為此,海棠旋不吃不喝三天三夜。
她過世的當晚,我作了一個夢,夢裡是一個面容瘦削,有一雙極溫柔雙眼的女子,站在水的一方,朝我微微的笑著,那笑容裡,有著深深的瞭解與殷切的祝福。
我看得見她的嘴部張合,知道她正在對我說話,可是,我卻什麼也聽不見。後來,她從袖中掏出一隻短箋想遞給我,上面只寫著短短的一句話:「請女皇給予王爺幸福。」我正想伸手去接的時侯,便醒過來了。
這事兒一直擱在我的心上,後來向宮人形容起夢中女子的相貌,才知道我夢見的人很可能就是鎮國王妃惠秋水,而我,也這麼確信著。
或許,這就是我和她唯—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