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好奇的,不過真相如何,並不影響我對你的想法。」
什麼意思?他迷惘。
而她,溫柔的睇他,櫻唇淺彎。「我扶你上床好嗎?」
他被她的柔情打敗了,或者該說,她溫柔似水的眼神有種魔力,教他全身虛軟,毫無反抗能力。
他任由她攙扶著倒上床,她費勁的替他寬了外袍,拉上被子。
「好好睡吧,什麼都別想。」她輕聲叮嚀,正欲起身,他忽的伸手拽住她的皓腕。
「怎麼了?」
「我睡不著。」
撒嬌嗎?她恬淡一笑。「睡不著,要聽我唱首歌嗎?」
這其實是取消他,可他聽了,竟然點頭,「那你唱吧。」
真要她唱?德芬錯愕。
「唱啊!」他催促。
「可我的歌聲……不好聽呢。」她苦笑。「而且我會唱的曲子也不多。」都是些祭祀時神女們吟唱的神曲。
「我要聽。」他像孩子般執拗。
她沒轍,歪頭想了想。「好吧,那就唱「步天歌」。我唱給藍聽過,他挺喜歡的。」
步天歌,相傳是以為名喚丹元子的隱者所創,以七言韻文的形式描繪天上三垣二十八星宿,編曲傳唱,能助人瞭解星象。她從某位唐國使節手中重金獲得抄本後,就曾一句句教導給神殿的上級神女們。
她閉了閉眸,氣凝丹田,輕啟芳唇。「中元北極紫薇宮,北極五星在其中,大帝之座第二珠,第三之星庶子居,第一號日為太子,四為後宮五天樞……」
他聽她吟唱,墨眸靜定地瞅著她。正如她所言,她的歌聲並不特別了亮,但低回縈繞,自有一股韻味。
德芬垂落羽睫,與他專注的視線相接,芳心驀地悸顫。「就說了我的歌聲……不好聽。」
「好聽。」他稱讚。
才怪。她羞赧地斂眸,貝齒輕咬著唇。
他凝望她,見她含羞帶怯,芙頰生暈,不覺心動,稍稍彎起身,單手扣下她玉頸,在她唇上偷香。
她震住,一時不知所措。
他輕柔地、卻也霸道地吮著她的唇,態意品嚐她的甜蜜。
理智在焚燒、血流在沸騰,而方寸之間,一點點、一點點,無助地融化,她的神魂似乎要丟落了,全身酥麻,不爭氣地歸服於他,但,不可以,不可以……
她驀地收束心神,驚慄地推開他。「你、你做什麼?放肆!」
放肆?
他低笑一聲,腦袋暈暈然,心卻陶陶然,倒回枕上,酣然合眸,大手緊緊的執握她的小手,充滿佔有慾。「留下來陪我,丫頭,不許走。」
臨睡前,他還以一個領主的身份、一個男人的身份,下了不容抗拒的命令。
好可惡啦!
她怔怔的凝望兩人相握的手,起先是一臉莫可奈何,漸漸地,當她發覺他即便在深眠時,眉宇也憂鬱的收攏,胸臆不禁傾溢一斛柔情,他,其實很寂寞吧?
她想,蔥指憐愛的輕描他鼻峰稜線,而他渾然不曉。
「噓,你哥哥睡了,我們小聲點,別吵醒他。」
朦朦朧朧的,黑玄聽見一道輕柔平和的嗓音。
是她嗎?她果然還留在他房裡嗎?真乖,真聽話,他微微牽動嘴角,想笑,一陣劇烈的頭痛卻襲來,他暗自深深呼吸,強忍疼痛。
「你不喜歡你哥哥嗎?」那聲嗓持續悠悠抒揚,猶如清脆動聽的琴箏樂曲,悅耳亦悅心。「為何不肯開口說話呢?偶爾,也對他笑一笑好嗎?
他很疼愛你的,他不會允許這世間任何人傷害你一根寒毛,你明白嗎?」
她在對誰說話?藍嗎?
「我也有個哥哥,他也很疼愛我的,尤其我娘死後,他更寵我了,都快把我慣壞了,我要什麼他都會想法子為我弄來,說什麼話他都聽,對我來說,他是這世上最好的哥哥,是最好的……」她歎息。
他聽出她話裡濃濃的懷念,心弦一緊。
「可他……不在了。」嗓音微顫。「有一天,他離開了人世,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從那天之後,無論我怎麼哭鬧,都不會有人來哄我了,即便我再傷心再難過,也不會有人抱抱我、拍拍我……」
她哭了嗎?正流著淚嗎?
黑玄擰眉,忘了頭痛,只覺得心疼。
「小藍,你能想像,如果有一天你哥哥離開了你呢?你不會後悔嗎?因為在他還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沒有對他多笑一笑,沒有告訴絲4m6r你好喜歡好喜歡他,這世上你最愛他……」
一聲細細的硬咽。
「對他好一點,好嗎?那他一定會對你加倍地好,加倍的疼你……」
又是一聲嗚咽。
黑玄受不了了。這兩人為何要在他房裡哭哭啼啼?說這般感性的話,教他也不禁鼻酸了,眼眸隱隱灼痛。
該死!他一凜,倏然睜眼,直起酸痛的身板。
「你醒了嗎?」德芬察覺他的動靜,轉過頭來,眼角還含著晶瑩剔透的淚珠。
黑玄瞪她。不過是一張脂粉未施的素顏,他不知見過多少比她更妖艷絕媚的女子,偏只有她,能動搖他的心。
「小藍很擔心你。」她盈盈笑著,溫柔低語。
是嗎?黑玄望向站在她身後的弟弟,他低眸咬唇,一如往常地沉默,但那俊俏的鼻尖似乎微微泛紅。
所以,藍果真哭了?是為了他這個兄長嗎?
黑玄悵然,胸臆頓時五味雜陳。
「你一定餓了吧?小藍,去吩咐廚房為你哥哥準備膳食,最好是白粥跟一些清淡小菜,他昨夜喝多了酒,肯定反胃。」
黑藍點頭,靜靜地瞅了兄長一眼,這才離開。
德芬端起桌上一盅湯碗,在床沿坐下。「這是醒酒湯,你先喝點吧。」她舀了一匙,送到他唇畔。
他卻不張嘴,只是愣愣瞧著她。
「怎麼了?不想喝嗎?是不是很不舒服?」她關懷地問。
太過關懷了,教他承受不起。「你怎麼還在這裡?」
「不是你要我留下來的嗎?」
是沒錯,但——
「你幾時這麼聽我的話了?」
「領主大人,你這話下官擔待不起,下官怎敢違抗您的命令?」她娓娓說來,字字句句含笑。
他聽得出她在挪偷。
其他人若膽敢對他這樣說話,他早就動怒了,但不知為何,她的笑語呢哺卻令他醺然若醉,彷彿昨夜酒尚未醒。
「怎麼還是發愣?」德芬忽地蹙眉,感到不對勁。「真的很不舒服嗎?頭疼得厲害嗎?」
「嗯。」他點頭。
「真那麼厲害?』」她急了,憂慮焦灼寫在臉上。「那快喝了這湯吧,喝了應該會好過點,啦,啊。」
她誘哄地要他張開唇,冠蕩笑又心動,順著她將整碗湯都喝了。「好點了嗎?」她擔憂地娣他。
他微微勾唇,驀地擒住她手腕。
「怎麼了?」她嚇一跳。
他定定地望她,星眸灼灼生輝。「你就這麼緊張我嗎?」
她聞言,臉頰緯熱,「你又在捉弄人家了。」
不是捉弄,他是真心想探得她的心意。他想知道,她對他,是否帶著某種特別的情愫?
「丫頭。」他低喚,嗓音異常沙啞,魔魅的眸緊盯著她,俊容一寸一寸傾向她。
她慌得心跳凌亂,怕他又在自己末及設防時肆意輕薄,忙忙地彈跳起身,往後退了幾步。
有必要驚嚇成那樣嗎?他大為不滿。「怎麼?我是吃人的老虎嗎?會一口吞了你?」
她不回話,戒備地望著他。
他惱火了。「丫頭,你給我過來!」
她搖頭。
「我說過來。」她又搖頭。
黑玄瞇眼,眸光凜冽如刀,意帶威脅。「還說不敢違抗我的命令?這不就是在違抗嗎?你好大的膽子,丫頭。」
「那是因為你……」
「我怎樣?」
「你……比老虎可怕嘛!」她眨眼嬌笑,羞紅的臉蛋美得猶如盛開的芙蓉花。
「我要是真聽你的話靠近你,那不等於把自己送進虎口,自尋死路嗎?我才沒那麼傻呢。」
她不傻?不傻怎會帶著個侍女就風塵僕僕來到金穗花城,又怎會插手管農民閒事,把自己一條命也豁出來賭?不傻的話怎會明知他殺人不眨眼,還一心一意為他著想,甚至婉言勸他弟弟多親近他?
她啊,根本傻透了,他聰明的傻丫頭。
「啊,痛!」他忽然握住自己受傷的肩膀,低聲呼號。
「怎麼了?動到傷口了嗎?」她慌忙奔過來檢視。「叫大夫過來瞧瞧吧!嗯?說不定是昨夜酒喝多的關係……」
「不是說不會把自己送進虎口嗎?」他含笑揚嗓。
「什麼?」德芬怔住,迎向他閃爍著狡點的星眸,頓時恍惚。「你騙我的?你居然騙我?好壞,討厭!」她懊惱的嬌嗔,掄起粉拳捶他胸膛。
他朗笑,順勢圈扣住柔荑,將她整個人攬入懷裡。「這不是過來了嗎?丫頭,想逃?哼,你以為你逃得了嗎?」
「你很壞耶!」
「不壞的話,能治得住你嗎?」
「你……」
笑聲,在室內迴旋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