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下來,倪雲裳發覺汪嘉駿只是外表冷酷,其實常常有熱情而出人意表的一面。例如聽了她的笑話會開心的擊掌大笑、一時興起就跟著貓狗追逐嬉戲,甚至清理貓狗便便時,不以為髒的平民作風。他只是看似高傲孤介不屑理人,但赤子之心原來只是埋藏在心靈深處。每次只要一提到社會上的貧苦人家,他就會流露憐憫,甚至義憤填膺,每個月都固定捐一筆錢救濟……這些都是他不為人所知,非常溫暖、溫柔的一面。
倪雲裳清楚知道,自己已經愈陷愈深。他們之間熱烈的吸引力是無法去忽視的……
汪嘉駿也知道自己一天中最興奮、最期待的時刻,就是現在。
和她說話、與她相處,怎麼樣也不覺得厭煩,因為她永遠都有別出心裁的點子、令人爆笑的風趣,以及天生的敏銳機智。乍看平凡的小臉,因為內在這麼多的優點,而顯得她好美、好動人……他幾乎每一次,都要像天文台那晚一樣,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想從前,他對女人從來不必忍,但她是不一樣的……
他們幾乎什麼都談。
從總統選舉到中共導彈、從排隊買KITTY到社會亂象、從住宅方位到家中馬桶不通如何處理……幾乎全部都談過;他甚至還嘗過她親手做的潛水培根雞肉堡、起司藍莓蛋糕……更驚訝於她有這樣棒的手藝,這在現代女人中太難能可貴了。
總之,她再如何使他驚訝,也不足為奇了。她就像一座寶礦,有著挖不完的珍藏。
快樂是很快樂,不過,有關本身的、敏感的私人話題,他們至今仍絕口不提……對此,汪嘉駿實在快要受不了了。他想瞭解她、他想懂得她、他想擁有她,他不能滿足於他們只是普通朋友的關係,他清楚知道兩人對彼此的感覺,已經不止這個限度了。
汪嘉駿再一次全心全意地注視她。
不管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笑容及舉動……都深深牽引他的心。
她實在是乍看平凡,不太漂亮的女孩子,但她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迷人氣質,讓他整顆心像是陷溺了,無法從她身上轉移開來。
怎麼辦?他知道自己愛上她了……
倪雲裳雖然也感覺快樂,但隱約還是不安。
她直覺汪嘉駿是可以信任的,覺得他絕對會保護她、掩飾她。不安的來源,還是來自管號的深情……但只要和汪嘉駿在一起,她又很容易忘光這一點。今天的下午茶點心是她做的,比7-11更好吃的獨家飯團。
「我們在一起也一個多月了,對彼此的感覺也很好……」
「你在拍廣告嗎?」她笑。
「嗨,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他忍不住了。
「你這種語氣……哇咧!終於要考試了。」她叫。
「你放心,我說過,你也可以繳白卷的。」汪嘉駿緊盯著她說:「我們科技部的那份報告,是你搶救的吧!」
她心中一驚——被他發現了。不過這也是遲早的事,她不想說謊,卻也不想說太多。
「搶救?有呀,我在打掃時,常常差點讓很多報告掉進水桶裡,幸好都搶救回來報告總算沒『泡湯』喔!」她眨眨眼睛。
汪嘉駿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她到底有多少「難言之隱」?
「怎麼感謝你?」他乾脆直接開門見山。
「幫我拖地就好啦。」她似假似真地說。
汪嘉駿莞爾。和她在一起這段日子的笑聲,遠遠超過他三十年來的總合。他從來不知道笑得忘情是這麼容易的事。
倪雲裳在心中默默地對他說:你不知道你的笑容有多好看,你應該要多笑呀!但只希望你為我而笑,我已經嫉妒讓其他女人,看到你這樣開心的笑容了……
「還有,我總不能一直叫你『嗨』吧?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考第二題了。你可以叫我阿妹。」
「和別人不一樣可以嗎?對我,優待一點,好嗎?」
那種深邃熾熱、火力逼緊的眼神又來了。她對他這種眼神,每次都招架不住。
「好吧,楊貴妃。」她想起剛開始時,兩朵花對她挪揄的話。
「你別鬧了,你哪像?干扁四季豆——」她插腰瞪他,他仍從容說:「——的身材雖不至於,但也不必太極端嘛。」
這種講話方式跟誰學的?她也忍俊不住。
「人總要有希望、有理想呀。我希望像她一樣美、一樣有肉。」
「可是在我眼中,你就是最美的,而且你有肉,是上等瘦肉。她的肥肉不好,膽固醇太高。」她的臉蛋一紅。他在對她打情罵俏嗎?沒點正經的!
汪嘉駿知道自己在對她甜言蜜語,而且絕對是誠心誠意、自然而然;雖然其中帶點戲謔,但純粹是為了掩飾緊張。
他對這位陌生女郎,已經是一見鍾情、再見傾心、愈見愈陷無法自拔了。
「好吧,稟告楊貴妃,小的已經把阿貓阿狗擺平了,全吃飽御睡去。」
連她都噗哧笑出來了。這種稱呼用在她身上實在不能聽哪!
「好吧,你叫我小衣好了。」
「雲想衣裳花想容」,這是她名字的由來呀。
「小衣,嗯,好聽多了。小衣,你為何要在這裡打工呢?我是說『就我所知』你的能力,你大可去接更好的工作,如翻譯法文之類的?」
他已經開始試探,可以深入敏感話題幾分?
「考第三題了嗎?事不過三喔!」她推推眼鏡,望向遠方,若有所思地說:「替人翻譯,就是更好的工作嗎?有些工作看似平凡無用,其實反而是——以退為進。」
她不想掩飾自己,但也只能提示到此,懂不懂就看他的慧根了。她對上他深邃的雙目,原本以為看到的會是挑釁,結果……卻是他赤裸裸的渴望。
「現在,我出的不是問題,而是請求。」
江嘉駿突然靠她靠得好近,別這樣啦!這樣她會呼吸困難……請求?好令人想入非非喔……
「那、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嘛?」她自己也在拍廣告似。
「今晚,我想正式請你用餐。」
「正式?不行啦,我帶不出場,同時也沒有什麼行頭。」她馬上反應回去,現在,絕對要說謊。「只要是自然的你就好了。我今晚七點正,在『瑤月』等你。」
汪嘉駿終於展現強硬,一切不由分說,自己說了算數的架勢,更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輕吻她的額。
倪雲裳的世界霎時被電住。
「我想吻的,其實是這裡。」他輕輕地說,他的手指輕刷過她的唇。「謝謝你的『下午茶飯團』,真是天下一級棒!」
他回神比她快,對她喊著,揮揮手,還向她展開最帥氣的笑容,然後高興地下樓去了。
而她仍被定住,只能呆呆地站著。
是他在請求,但為什麼像是自己在請求?倪雲裳已經在期盼今晚了。
***
「瑤月」是一家極有名的法式餐廳。只要報出它的名號,就像在地人知道當地火車站在哪裡一樣。
這間餐廳以向來要預約,而且不在一個月前,絕對排不到而聞名,可見江嘉駿早有「預謀」。難道他在看見她幾天之後就預約了?他真的、已經、非常、喜歡她了嗎?所以請求時才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霸氣?
的確,一個多月的每天片刻相處,沒有更多的好奇與疑問,是絕對不可能的。倪雲裳不知為何,已經不想掃彼此的興;非但如此,還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現出來。汪嘉駿這男人是聰明的,他的先斬後奏成功了。
她本來就欣賞不比她差,甚至能比她強的人。
還有,這樣是不是表示——她的掩飾可以愈來愈少?他的探索可以愈來愈多?他們的友誼可以更深一層、關係可以……更進一步?
她管不了那麼多了,一切順其自然吧。水到渠成,就是最美。
汪嘉駿已經在餐廳裡等得心慌意亂了。
不知……小衣,買不買他的帳?若她還是依舊故我,穿著牛仔褲大T恤來,他當然拿她沒辦法;雖然他仍會很高興,但總難免不無遺憾。沒關係,頂多被這間餐廳趕走,兩人不要吃了。
畢竟小衣已經盡力在對他敞開心胸了,這他是知道的,他不能再強求更多。
遠遠的,他就看到一個女孩。因為幾乎在場所有人,都盯著這位翩然而來的窈窕女郎……不知怎麼,他直覺就是她,雖然他還看不清楚,但是他就是知道,她有這種吸引力……
老天!他沒看錯吧?
發光體向他前進,但他仍想揉清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以前是脫窗了,一定!不然從前怎麼只覺得她平凡而已?雖然這一點他從未在意過……
只能說她的「偽裝」技巧太高超了。
她翩然來到他眼前。汪嘉駿早就慌亂地站起身來,迎接甜美微笑在他心中的猛烈撞擊。
她剪裁合身的白色小洋裝、把她原來竟是濃纖合度的身材完全顯現出來;那副佔了一半臉蛋的眼鏡不見了,展現的,根本是一雙晶瑩慧黠的大眼;皮膚更是白皙水嫩,用吹彈可破不足以形容,原來想讓人咬一口,就是這種感覺呀!
「我……」他覺得自己像呆子。他實在太驚訝她的改變。
「我,只有今晚是灰姑娘,你的仙蒂度拉,過了十二點,我就回到從前的我了。」
汪嘉駿覺得自己被她柔柔的聲音催眠了,我的……仙蒂度拉?我的……雖然已經對坐下來,但他仍目瞪口呆地望著她。
「你被嚇呆了?是現在的我,還是以前的我太差勁?」
「不!不是的。你知道我從來不看重你之前的外表。」他終於接通線路,開口說話:「我並不膚淺,你是明白的。」
「你的自信還是在啊。」
「但現在,我的呼吸已經被你奪去,我的眼睛……已經被你弄得神志不清了。」
「你很會對女孩子甜言蜜語,對不對?」
「不,我只對你甜言蜜語,請你相信我。」汪嘉駿情不自禁緊抓她的手不放:「我剛開始也很驚訝自己的改變,但只有對你,你讓我改變得自然而然。小衣,我們不只是朋友,對不對?」這是他今晚最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兄台別急,待我想來——」她故意文縐縐,但轉移不了他的注意力。她的小手掙脫不了被他緊緊包住的大手,她的臉紅了。
「請你相信我、相信我,我一心只想保護你,你不想講的秘密,我絕不追究。因為我關心的不是你的難言之隱,我關心的是你本身。」他鄭重地說:「絕對不是因為你今天看起來不一樣。不論是粗枝大葉的你、故做土蛋呆笨的你,甚至是外型驚為天人的你……在我眼中,你的內在還是最美,所以不論外在哪種模樣我都順眼……從第一次撞到你開始,我就陷進去了,我已經……愛上你了!」
倪雲裳完全沒有想到他會突然這麼說,她驚訝得唇瓣微啟。
「你不知道自己這樣多性感,你再這樣看我,我不保證管得住自己。」
他深邃的眼睛,緊盯住她的櫻唇,不用言傳早已意會。
「你可知道,其實今天下午,不!之前的每一次,我都想要對你……我已經得內傷了。」
她和他不禁笑了。
燈光搖曳,氣氛浪漫。眼前的她就像換了另一個人似的,用餐優雅而且從容。他能肯定,她絕對是出身良好教養及家世背景。因為這種氣質,這種舉手投足是偽裝不出來的。她怎能一下大剌刺地不拘小節、一下又如大家閨秀般舉止得宜?
他已經迷惑了。她到底有多少秘密、多少面貌?但他的承諾言猶在耳——除非她想講,否則他不再問。
眼前的美食根本比不上對面的美色。他還是有他禁不起考驗的人性。
「你呢?小土蛋,我對你而言,是特別的男人嗎?」
他最在意的問題還沒解決呀。
「……」
「即使我是一廂情願,也請你不用顧慮,告訴我。」他勇敢說。
「……」
「小衣,你回答我好嗎?」
「你錢很多呀?拿來買狗食,阿旺至少吃撐二十次。」她突然冒出不相干的話,指指他完全沒動的大餐。
她還是一樣皮呀。說的也是,只怪秀色實在太可餐了。
「不夠多,至少每天這樣吃會破產。」他俊俏的嘴角揚了起來。
「這裡真不是人來的,」她用餐巾輕輕擦拭唇邊,說:「我們當然不只是朋友而已。」
她突然出其不意,害他一時掉了叉子,就怕剛剛只是幻聽。看她的晶瑩大眼認真盯住他,他屏氣凝神就怕閃失任何一個字。
「——我們是『超級好朋友』!」
哇咧,又在耍他了,真是敗給她!
***
晚餐後,他們就近到幽靜的大安森林公園散步。小衣一點都不知道她自己的魅力,沿路走來,每個男人都盯著她看,也不管她身邊有男伴,或是自己身邊有女伴。
「你真是一個聚光燈,所有女孩都盯著你看。」這正是他想講的話呀!他們的心電感應真強。
「你在意嗎?」
也許是氣氛太美心情太好、相處的感覺太舒適,她……不想再鬧了。
「是有一點。」
「而我是非常非常在意。」
汪嘉駿帥氣無比的臉龐,俯視著她不放。
兩人已經走到無人之處。
樹影斑駁,涼風徐徐,但兩人的臉都熱了。不論土氣或漂亮,她為何能始終存在這麼清純可愛的感覺?他的心已經渴望她到痛的地步了。
他仍然是按捺地說:
「為了公平,你也可以考我試,而且不限題型及題數,我還自動做模擬題庫送給你,如何?」他清清嗓子:「小衣小姐,你好。我是汪嘉駿,台北人,三十二歲,未婚;是震宇科技部部長,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博士……這些我想以你的神通廣大、來去自如,應該老早就知道了吧!」
他對她溫柔地笑著。那笑容有瞭解、有體貼,令她心醉。
「然後再奉送高難度的自問自答題。我的個性看似冷漠,但對真心喜愛的人事物就會熱情如火。我的父母雖然不在一起,但對我仍是始終關心。我的過去曾經很叛逆、很曲折,但幸虧浪子回頭,否則今天遇不見你……」
她訝異於他的剖白!這番話出自當事人口中,和眾女云云不全然同。
「那,『我的女人』呢?」她忍不住幫他問。
「曾經很多,多得我記不清。」
沒想到他竟然這麼老實、這麼直接地說。她的心抽了一下,這種滋味好難受。
但是汪嘉駿卻頗高興,他看得出來她在意,他真是壞!
「你這樣說,難道不怕把我嚇跑嗎?我不想成為你眾多女人中的一個……」
他欣喜於她的在乎,終於情不自禁地抱住她:
「小衣,對不起,我沒有騙你,也不想騙你——騙你說我的感情生活是一片純白。」
她被他抱得好緊。
「我曾經年少輕狂,少不經事,因為高學歷的父母感情不睦,人前人後不同面具,讓我對人性徹底失去了信心,以至於抽煙、打架、飆車……反正可以展現叛逆及惡劣的事情,我樣樣都來過。」
他是個有故事的人,只是目前周圍的人全不知道。汪嘉駿苦笑了,一一向她訴說從前……從前,他根本是個所謂的壞胚子,不但早熟而且叛逆。因為父母親貌合神離,所以基本上他不能認同高學歷有什麼了不起,因為爸媽是日也吵、夜也吵,憎恨對方的程度,讓人懷疑為何兩人要結婚?互罵的字眼,不但沒有比較高雅,反而更加惡毒……
總之,他們仇視彼此的狀況,不禁讓他心生反感,這樣為何還能生下他?他鄙視父母的靈肉沒有合一,也鄙視自己只是衝動性慾下的產物。
所以在汪嘉駿小小的心靈中,就已經蔑視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認為它禁不起考驗,只要大難來時,必各自飛。更何況沒有什麼大難,就已經痛恨對方到不可開交的地步了。
男女之間的感情更不必說了。男人為美貌、女人為錢財的,這個社會幾乎比比皆是。
自小,他就已冷眼旁觀這一切,老早就不信任所謂的「朋友」。這也是他為什麼和小動物這麼親密的原因。
長大一點,他和女人更是脫離不了關係。他知道自己外型上的絕對優勢,也玩弄許多女孩子的膚淺飢渴。反正不用他負責任的女孩子太多了,自動送上門來找他,他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他有來自父母以性至上的「優良遺傳」呀,他要把它發揚光大。
他的叛逆性格及自作主張,不知讓父母流了多少眼淚,但還是有貢獻的,因為這正是給他們難得的互憐、同心時刻——這可能也是他打從心裡不願深思、樂此不疲的原因吧。
高中以前,他就有過一段荒唐的歲月,大學時代更不必說,仗勢著自己的腦袋聰明、學業考試易如反掌,簡直是夜夜笙歌、男歡女愛到精彩絕倫的地步。直到發生了一件事……他才痛定思痛、認真地思考自己的未來。
「什麼事情?」倪雲裳問。
只要是身為女性,一定對心愛男人的這種過往,有潰堤的好奇。
「我辜負她。而她,為我自殺。」
倪雲裳完全震撼了、緘默了。
「我一直以為,她從來就和我一樣不認真,但沒想到她竟愛我如此深……」
她已經聽不下去了,她想轉身就走。
他從她背後緊緊抱住她,沉痛地說:
「全世界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我笨的男人吧,竟搞砸這個原本可以浪漫甜蜜的約會。我說過,我不只是不想騙你,我更想對你坦承我所有的過去。對你,我有種說不出的,前世注定、無法抗拒的感覺;我從來沒有在任何女孩身上,有過這種莫名其妙、無法理解的思念愛慕。所以,我決定對過去毫不粉飾,一切都告訴你——」
他扳正她的身,真摯的目光定定地看向她:
「正因我受不了別人騙我,所以我自己也不願意這麼做。我之所以不知那女孩的心意,就是因為她偽裝得太好……」
倪雲裳突然心驚,自己也正進行某種「偽裝」呀。而汪嘉駿不是不知道,但仍願意和她在一起……他真如他所言,對自己用情已深了?
而她的在意、嫉妒、吃醋、不安,不也正代表對他也用情已深?
「她還在嗎?」
不必再問過去,她要的是現在。
「在。當時救回來了,也救回我放浪不羈、荒唐無誕的過去。」
「所以,我慶幸她還活著。她救的是兩個人。」
他真的沒看錯人,真的賭對了。她會這樣說,足以代表她心智的成熟,她能就事論事的理智。
「不過,我們都知道彼此漸行漸遠,再也無法交集了。」他靠近她小小的身,珍惜慎重地說:「所以你現在知道,我的女人即使很多,但從來沒有愛人。直到眼前這位,出現在我生命中。你願意相信我嗎?」
「我,願意。」
汪嘉駿欣喜若狂。
「太好了,你答應我的求婚!」
「你『莊孝維』呀?別學我無厘頭。」
看著她堅定信任的神情,重回往日的笑意,他就覺得自己好幸福、好幸運。
「抱歉,接下來這一題,是你一定要回答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嗯?」
「不,說錯了,是你一定要合作的。」
他在故弄什麼玄虛?
「那就是超級好朋友——可不可以接吻?」
他才說完,她的臉就完全紅透。「可以才……」「怪」還沒說完,她就被他男性熾熱的唇給吞沒了。
他好激情哪!是積壓了多久的衝動、多深的愛意?她的女性身子完全嵌合在他男性剛強的線條裡,她從未這麼火熱感受到男性的生理反應,以及她自己的。他掠奪式的繾綣她的唇舌,撫摸她的嬌軀,讓她腦子全燒壞了,完全忘了今夕是何夕……
她從來沒有這麼悸動過,也只想透過自己的身心回應給他。這種感受對管號從不能,她向來只是被動……絕對沒有這樣的主動。
她完全確定自己的心了。她也愛上這個屢次和她奇遇,雖不瞭解她,但還是保護她、愛著她的男人了。
「小衣……」他呼吸急促:「你也愛我、對不對?」
她再也說不出話了,只能用已被他吻腫的唇瓣再次主動回報。
兩個相愛的人兒只能緊緊黏在一起……
***
她帶著如夢似幻的表情,輕盈愉快地走向她的小窩。
他們剛才手緊握著手,散步冷靜了許久,她「愛的痕跡」終於才褪了好些。她知道,他根本不想讓她回家,但是不行,真的不行——這是他們不必言喻的,心中都有的共同默契。畢竟這種激情熱戀的速度,是真實,也是太快。
汪嘉駿很懂得她的心理。知道她還有很多暫且不便為人所知的秘密,因此體貼地在初次,只送她到住處巷口而已。沒關係,來日方長,若時機成熟到足以剖白之時,她會自動告訴他一切。
只是,他們剛剛真的接吻了嗎?
才初次一碰觸,就像勾起天雷地火,她完全無招架之力,只能熔化在他的懷抱裡——整個身、整顆心,都任他予取予求了。倪雲裳覺得自己真的亂了,但又亂得好甜蜜。她隱約覺得這樣下去,遲早都會傷害到管號,但是,看來又無可避免……這真是比什麼都棘手,都麻煩的問題了。
「雲裳。」
倪雲裳猛然一驚。想管號、管號就到。
「這麼晚了,你去哪裡?」
只怪她剛才低頭沉思太久,根本沒注意到他倚在他的車旁。他又在樓下等她回家了。
「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我並沒有跟你約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
就是因為這樣,她對管浩仰永遠有著愧疚。她是自私的吧,只想到自己的歡樂。
「雲裳,你知道嗎?你剛剛是笑著、跳著的,但看見我卻立刻換上內疚和沉重……」管浩仰輕觸她的臉頰:「告訴我,有別人嗎?他,是誰?」
不愧是聰明的管浩仰,好敏銳、好細心。倪雲裳的心有著痛楚。
「管號,你在說什麼呀?不要演連續劇好不好?什麼別人他不他的,我剛才只是和孟鈴鈴去看一部超爆笑的電影罷了。」
「那為什麼打扮得這麼——美?」
「因為白天丑斃了呀!」
她不能說出汪嘉駿。她告訴過管號,她不知道他,她不能露出馬腳;再說,她和汪嘉駿才剛開始,一切都還在未定之天,雖然悸動的心情確實存在,但她還不想這麼早說出他。
「沒有他?沒有情敵?」
「沒有他,只有你——」
管浩仰被她的話振奮了,雙眼一亮。
「和我站在這裡。」
「你這皮蛋!」管浩仰揉揉她的頭髮,倪雲裳也捶捶他的胸膛,就像小時候一樣打打鬧鬧。他又被她耍了,她得意得樂不可支。
「這花送給你。今天是大日子呢!」管浩仰邁開長腿,從車子內拿出一大束香檳玫瑰。
「是什麼大日子?」倪雲裳這束花真是收得莫名其妙。
「今天是我的生日呀!」管號哀怨地說。
對喔,今天是……倪雲裳覺得有罪感。她為了別的男人,可以忽略他到這種地步?以前她從不忘記的。
「管號對不起行個禮、全班女生都愛你嘛!我不是故意忘記你誕辰的。」她像小女孩一樣撒嬌賠罪:「可是你的生日,你還反而送花給我?你有沒有搞錯呀?」
「沒搞錯,我只是高興這麼做,而且沒那麼便宜的事,我還沒跟你要禮物。」
「你要什麼禮……」倪雲裳話語未完,管浩仰挺拔的身軀就將她緊緊擁入懷裡了。更出其不意的是,他的大手扶住她的頭,俊逸的面容就向她的臉蛋俯了下去。
倪雲裳睜大眼睛看他!
他的吻又深、又重,而且輾轉吸吮,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深情傳達給她,讓她感受。這是管號最激情、最赤裸的一個吻,吻到她簡直沒有辦法呼吸。
他現在也學會先斬後奏了?
今晚是怎麼一回事?她大走什麼帥哥桃花運?前後兩個男人都對她情深意重……不,這樣的兩份情感同時排山倒海而來,她承受不起呀!
「管號你……」
她好喘,只能無力地被他摟入胸懷裡。
「我真希望這一刻不要過去。謝謝你沒有打我一巴掌,謝謝你給我這個最好的生日禮物,謝謝你讓我完成擁有你的美夢。」管浩仰的下巴抵著她的秀髮,輕輕、幽幽地說:「雖然我知道你的心,還不屬於我,雖然這場親熱,只是暫時的美夢……」
聽到他的真情告白,她只能感到無能為力的難過,他想抱,就讓他抱個夠吧!他既然清楚她的意向,她也不吝惜給他妹妹般的用力回抱。
「即使你的熱情擁抱,只是為了給我安慰,多多益善也不錯。」
「你這爛管號,得了便宜還賣乖。」
終於他們能開心相視。
「雖然已經晚了,但可以讓我去你家坐坐嗎?我保證,絕對不會對你亂來。」
「是喔?」她故意斜著眼睨著他,裝做很懷疑的樣子。
雖然他近來的紀錄愈來愈「不良」,但她還是絕對相信他。這是認識他二十多年來的深刻瞭解啊,對他的人品及對她的尊重,她絕不擔心,最重要的是,她感覺得出他今晚的孤單寂寞,她自覺要對他有所「補償」……
「好吧!看在你這老頭生日的分上,只有今晚收容你喔!你敢亂來,我家到處都是剪刀。」管浩仰舉起四隻手指做發誓狀、還嬉皮笑臉地說:
「我真希望每天都是我的生日,太好了,連斧頭也沒關係了。」
「我會去找鋸木機啦!你能每天都活命過日子就不錯了。」
「是!愛說教的小老太婆。」
「彼此彼此,愛哭愛對路的怪老子先生!」
就像孩提時代的沒有距離,他們親親熱熱地一起上樓去。
但是他們卻不知道,太多的誤會及糾葛……就從剛才產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