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習慣性地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後用力眨著,試圖消除眼前的模糊感。
來到這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老闆招手將步生叫到店門外。他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個子矮小,圍著圍裙的樣子看來總是令人覺得好笑。
步生歎了口氣,心裡有不太好的預感。
「你的眼睛有問題吧?」老闆很不高興,「應徵時為什麼要瞞著我?」
「對不起。」步生低著頭,「可是這並沒有影響到我的工作啊。」
「還說什麼沒有影響,你剛來上班的時候出了多少錯還記得吧?那個時候我就該懷疑你有問題的。」他一直說個不停,「當初是你自己保證會努力工作我才留下你的,而且你連身份證明也沒有,真是越想越危險。」
「抱歉。」步生一直在道歉,「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好了!」老闆硬生生地將他的話打斷,一邊說一邊轉身走向店內,「我沒有辦法再僱用你,當初同意留下你就已經是在冒險,直到現在你也拿不出自己的身份證明,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抱歉……」步生追了上去攔住他,「可是我……」
「你不要再說了!」老闆沒有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拿出一個小紙袋往他的身上塞,「你這個月的薪水我已經全部付給你了,你別再纏著我。」
步生眼看著他走開,無奈地看了看手中的錢,歎了口氣。
遇上這樣的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他是嚴重的弱視,有時候在暗處遇上突現的光線,還會令他的眼睛陷入短暫的失明。
雖然如此,但其實做事小心些的話,倒也不怎麼影響到工作。只不過每次被店主知道他眼睛有問題的話,總會找機會辭退他。所以步生常常同時找好幾份工作來做,可是都做不長久。
「太過分了,我看是他自己看不清楚才對!」一個叫小雨的男孩子追出來為他抱不平。
「我沒事的,你小聲一點。」步生嚇了一跳,因為他平時跟小雨也不算太熟,所以他這時激烈的反應讓他覺得錯愕。
「這簡直沒有天理!」小雨抓著他猛瞧,「你的眼睛哪裡有問題了?我天天跟你在一起怎麼就看不出來?」
「視力有問題而且又身份不明,老闆會炒我也是有道理的。」步生溫和地勸著他。
「你這個人就是這樣才會老是被人欺負。」小雨毫不客氣地數落他。
步生笑得有些勉強,小雨這個人很熱心,只不過是自己很少與別人接觸罷了。單獨一個人的話,可以讓他忘掉自己與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說起來,你不是還得再另外去找工作?」
「嗯。」步生點頭,那是當然的,他需要錢。
小雨看著他,想了一會兒然後對他說:「說起來有點難為情。是這樣的……我一個朋友目前在一家酒吧打工,本來前兩天他答應要跟我出去旅行,但是現在店裡比較忙請不到假,呃……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代他去上三天班呢?酬勞方面會特別優待你的。」他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比出一個數字,「怎麼樣?每天這麼多,很划算吧?」
「很抱歉,那個……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不是他不想幫忙,只不過他在酒吧光線那麼暗的地方根本就看不清楚。而且,想到他是因為要找他幫忙才出來跟自己說話,這種感覺讓他有點不太舒服。
「怎麼會?」小雨一副不依的樣子,「你不是曾經在別的酒吧當過服務生嗎?」
「就是因為做過我才說不行,你找其他人去吧,那麼高的酬勞,一定很多人願意去的。」
「哪有什麼人願意去?」小雨一副難為情的樣子,好半天才把話說完,「因為那家酒吧是一家……呃,同志酒吧。」
「咦?」步生愣住。
同志酒吧?這麼說來,小雨跟他的那個朋友也是……他真的不敢想像。突然聽到了別人的私事讓他覺得不是很自在。他努力讓自己的表情不那麼僵硬,生怕小雨會因為他的態度而受到傷害。
「雖然是那樣,但是工作內容跟普通酒吧沒什麼特別不同。」小雨向他解釋著,「而且他會拜託老闆只讓你在後面洗洗杯盤就行了,不會為難你的。」
「你……相信我嗎?」步生遲疑著問他,「這應該是比較私密的事吧,如果讓其他人知道了會很麻煩的。」
聽他這麼說,小雨白了他一眼。「其實我很多朋友都知道的,這根本不算什麼秘密。」
「咦?」他再度愣住。
「只是你太遲鈍了都沒有注意而已。」
步生顯得很為難,「那找其他人也沒有關係吧,為什麼非要找我呢?」
「因為……你比較心軟,所以我覺得你會答應的機會比較大。」小雨說得理直氣壯,伸手扯著步生的衣服,「好啦!我真的很想跟他一起出去旅行,這件事我早就計畫好了,連車票都買了,如果不能去的話我會失望死的。」
「可是我真的不行。」
「怎麼會不行?你在別的酒吧就行,為什麼就這家不行?」小雨低頭研究他的表情,「我知道自己太強人所難,但是拜託你一定要幫這個忙。」
「可是……」
「算我拜託你好不好?拜託拜託……」
步生無奈一歎,「拿你沒辦法,不過,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我可不管。」
見他答應,小雨高興得就差沒跳起來,他激動地搖著步生的肩膀,「你真是個大好人,我太喜歡你了!」
步生看著他那麼高興的樣子,想到小雨的情人是個男人,不由得湧起怪異的感覺。他並不覺得同性戀有什麼不對,可是,自己所認識的人也是這種人,他還是不太能接受。算了,那不關他的事。他現在該想的是要怎樣撐過這三天?
「哦,對了步生。」小雨提醒他,「是從今天晚上開始哦……」
「咦?」步生一愣,「這麼快?」
***
步生賃居在市區內的一所老舊單身公寓。牆壁斑駁,走廊陰暗,隱隱聞得到霉味。樓梯口的窗戶碎了幾塊,形成一些尖銳的利角。
提著從樓下便利商店買來的速食麵,掏出鑰匙正想開門,卻發現久致站在門口看著他,甜甜地對他笑著。
回來了?她用手向他比畫著。
「嗯。」他點頭,然後看了看時間,「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久致搖了搖頭,接過他手裡的袋子走進屋內。她是個美麗得教人驚艷的女孩子,只是感覺太過清瘦,眼裡充滿倔強堅韌的神色。
從出生那天開始,她就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我也是剛回來。她繼續用手語告訴他。
久致在一家酒館做服務生,每天都要等到關店後才能回家,而步生晚上也還要出去打工,所以兩個人在家裡碰上的時間不多。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結果我只買了泡麵回來。」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打開冰箱翻來找去,「最近比較忙,已經很久沒有跟你一起吃晚飯了。」
久致只是隨意地笑了笑,看著他在廚房忙來忙去。
屋子內非常的簡陋,兩張單人床僅僅用一層布簾隔開。角落的地方擺了一張桌子,就這樣已經擠得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步生跟久致同住在一起五年了,剛開始時他們還只有十四、五歲,如今長大了,卻還是不怎麼計較避嫌;兩個人在一起生活已經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對了,那家便利商店我已經沒去了。」他將紙袋拿出來給她,「這是薪水。」
久致接過錢,有些擔憂地看著他的眼睛問他:是因為眼睛的關係嗎?
「當然不是。」他柔聲說著。「是因為別的原因。」
現在情況如何?
「我沒事,你放心好了,不是才檢查過嗎?」
他嘴上雖然這麼說,但事實並不是那麼樂觀,最近看東西越來越模糊,他的眼睛需要手術治療,要不然說不定真會徹底失明。
步生跟久致同樣是殘障的孤兒,兩個人在五年前從殘障育幼院偷偷逃跑,來到這個城市。
他四歲的時候被父母遺棄在醫院的大門口,好像是因為眼睛看不清楚的關係吧。很多年前聽殘障育幼院的人說的,過了太多年,都不太記得了。
剛逃出來的時候面對這個陌生的地方很是恐慌,那一年他十五歲,久致十四歲,沒有錢、沒有學歷,甚至沒有身份證明,只是兩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過了這麼多年也習慣了,以前夢想有一天能夠治好眼睛,可是手術費那麼昂貴,他現在想都不敢想了。
對他來說,只要能多賺一些錢,讓久致少受點苦,這樣就足夠了。
飯後久致將碗盤收拾好,端到水籠頭下面清洗。
「我馬上還要出去打工,可能要比較晚回來,你先睡。」
本來那家酒吧是要求下午就要去打掃和準備的,但是小雨說他的朋友會先跟老闆交代一下,因此可以稍微晚一點再去。
久致點點頭。
「那麼,我先走了。」步生看了看時間,「不快點不行。」
久致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他匆匆離開,正走到樓梯拐彎地方時,步生突然回過頭對她比了一個「不要等我」的手勢。
她再度點了點頭,在昏暗燈光下,她臉上的笑容安靜而甜美,她用手語告訴他:我會想辦法為你湊齊手術費的。
步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這麼說,那麼多的錢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太遙遠,所以他沒有當真,只是笑了笑反過來安慰她。
「我的眼睛沒有什麼問題,你不要擔心。」反正,他也習慣了。
樓梯間黯淡的燈光,讓他沒有看清楚在久致眼中露出的認真神色。
***
酒吧的名字叫作「BlueNight」。四周的牆面是藍色的,光線黯淡,天花板上纏繞很多綠色植物,店裡這時正放著柔軟但卻慵懶的抒情搖滾,給人一種曖昧誘惑的感覺。
江夜衣斜靠在沙發上,仔細地看著那個端著托盤小心翼翼走著的男孩。
他長得並不算特別好看,可是江夜衣覺得他的目光專注而溫和,純真無辜得像是沒有受過這世上任何的污染,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自從兩天前在這裡看到他後,江夜衣已經連續第三天來這裡報到了。
男孩是他喜歡的那一型。
江夜衣不是一個容易安定的人,也很少執著去做什麼事情。同志的圈子不算大,有固定伴侶的不多,大家各有各的生活,但偶爾出來找一夜情,只要你情我願,事後一拍兩散是很正常的。當然若是特別迷戀對方身體的話,也可以留個電話找機會再續。
當然,僅僅是身體上的交往罷了。
無可否認,江夜衣有一張美麗的臉,他給人的感覺修長並且纖細,體格結實勻稱,柔軟的頭髮擋在額前,狹長的眼睛有些冷漠,透出複雜神色。
酒吧的燈光不斷地扭轉閃爍,步生拚命揉著眼睛卻還是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一陣陣的暈眩令他非常難受。他走向洗手間想乘機休息,狹窄的通道裡他幾乎完全無法分辨方向,只能緩慢地移動腳步。
早知道應該拒絕小雨的,步生苦笑著,本來還以為只有三天自己或許可以撐過去,沒想到現在視力居然變得越來越差了。
以前他也曾在別的酒吧裡工作過,但是酒吧裡忽明忽暗的燈光讓他的視力變得更糟,所以才不得不放棄。
步生走著走著突然覺得自己撞到別人了,那個人就站在他面前,雖然看不清楚,可是隱隱感覺得到他平靜的呼吸聲。
「那個……對不起。」無論如何,對方是這裡的客人他就應該道歉。
江夜衣其實是看到他走進通道所以才故意跟進來的,沒有想到剛剛走進來,他就突然往自己身上靠了過來。
「有事嗎?」江夜衣的唇角浮起一絲笑意。
「咦?」步生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過視力勉強恢復了些,他努力想看清楚對方的樣子。
他的眼睛很清澈,神情小心又茫然地看著江夜衣,令他突然胸口一緊。
「我是問你,你臉色不好,有什麼事嗎?」
「啊,謝謝你,我沒事的。」步生有點受寵若驚地說:心想他一定是在酒吧工作的人,所以認得他才會這麼問。於是他問他,「你可以和我一起走出去嗎?」
「走出去?」江夜衣看了看不到六、七米外的通道出口,有點懷疑地說,「你說的是這外面嗎?」
「嗯。」他點頭。
「原來如此。」江夜衣靜靜地看著他。
他突然將步生按在牆上用力親吻他的嘴唇,突如其來的重量讓步生覺得不知所措,他踉蹌著後退直到背抵上冰冷的牆壁。江夜衣的吻粗重而且不留餘地,淡淡的香煙味道從步生的嘴裡麻痺到他的腦海。
步生覺得自己如同被拋到水底一樣浮浮沉沉,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眼前慢慢地越來越清晰,像是溺水的人漸漸浮上水面,他看到一雙狹長閃爍的眼眸,然後是江夜衣俊美的臉。
步生第一個反應就是用盡力氣推開他,不敢置信地恨恨瞪著他,然後用手背拚命擦著嘴唇。
「你在幹什麼?」他喘著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對方很有可能喝醉了,跟他生氣也沒有用。
「你不是這個意思嗎?」江夜衣悠然自若地回答。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步生掉頭就走,看樣子他是客人,他不想惹事。
「等等!」江夜衣長手一伸勾住他的手臂,「不管怎麼樣,留個電話給我。」
步生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堅決地告訴他,「請你聽清楚,今天的事情我可以當作沒發生過,我也不想再看到你。我對男人沒有興趣,要是你再無禮,我會不客氣的。」
「你可別告訴我你以為BlueNight只是普通人一起聊天喝茶的地方,才到這裡來工作的。」江夜衣顯然不相信。
「信不信隨便你。」步生不想再跟他糾纏下去,轉身快步向外面走去。
「你真的不喜歡男人?」江夜衣在步生身後追問,他從來沒有被人直接拒絕過,從來沒有。
步生的腳步頓了頓,但沒有停下。「我說過了,信不信隨便你。」
江夜衣看著他走開的背影,臉上浮現出異樣的神色。
***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步生小心地開門,不想吵醒久致。
沒想到剛剛走進房間,就看到久致若有所思地站在陽台上。月光溫柔地籠罩著她的臉,她穿的白色睡裙在夜風裡微微飄動,很美的畫面。
儘管他一直知道久致很漂亮,可是從小一起長大共同生活了這麼多年,卻從來沒有這麼深刻的感覺,月光下的久致令他不敢太接近。
她回過頭時發現他呆呆看著自己,於是笑了笑。
「我去洗澡了。」他用手指著浴室。
久致只是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步生總覺得她似乎跟以前有些不同了。
熱水從蓮蓬頭內噴出,步生抬起頭讓水當頭淋下來,一整天的疲憊也跟著漸漸遠去。
他隨便穿了件衣服定出浴室,濕發上不斷掉落著水珠。屋子裡很安靜,看來真的是很晚了。
久致仍然站在陽台等他。
「我不是說過不要等我嗎?你明天還要上班。」步生柔聲對她說。
沒有關係。她的手在空中比著。
「我已經在加油站找到事做了,明天開始上班。」他也在她身旁坐下來,「只是不知道這次又能做多久?」
久致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她高興地跑進屋內,一會兒拿了個上鎖的小箱子出來。
「這是什麼?」步生問她。
她對他笑著,然後拿出鑰匙打開箱子,裡面竟然全是現金。雖然不是很多,卻足夠讓步生吃驚了。
「錢……還是存在銀行裡比較安全。」他提醒著。
這是我為你存的手術費。久致告訴他。
「我說過我的眼睛沒有問題,你不用特別放在心上,反正我也習慣了。」他關上箱子,「你是什麼時候存這些錢的?」
從知道動手術可以治好你眼睛之後,我就一直瞞著你存下來的。久致雙手抱著那個箱子,很寶貝的樣子。
步生突然覺得有些心疼,他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那……應該是從三年前開始的吧。
「傻瓜,我說過多少次了,治不治好對我而言都無所謂。」
失明也可以嗎?瞎掉你也無所謂?久致倔強地看著他,有些激動。
步生抓住她的手不讓她繼續說下去,他太清楚久致的性格,他怕她為了籌錢會做出傻事來。
「我努力工作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你過得好,你明白嗎?如果你勉強自己,我會很難過的。」
她將手用力抽回來,然後堅定地指著他,又指著自己。
如果你的眼睛治好了,那我們就結婚吧!
「久致?」他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她,這已經是同一個晚上他第二次被嚇到了。他從來沒有想到久致會想要與他結婚……事實上,這些年來他除了賺錢好好待她之外,根本沒有想過其他的任何事情。
對他來說,她是他一起長大的妹妹,一起生存的同伴,是他最重要的人。
可是,她卻突然說到結婚。
「你是開玩笑的吧?」他還是不敢相信。
我是認真的,如果你的眼睛治好了,我們就結婚好不好?她拉著他的手,緊張地咬緊下唇咬得發白。
「久致……」步生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些什麼。
你不願意嗎?她的手有些發抖。我愛你。
「不要開這種玩笑!」他避開了她的目光,「已經很晚了,你早點睡。」
我愛你。久致一手抱著箱子,一手還固執地不斷重複比畫,她臉色蒼白開始發抖。
步生沒有再說話,兩個人就這麼僵持著。終於,他歎了口氣。
「無論如何,我都會一直陪著你的。」
你會一直跟我在一起嗎?
「是的。」他點頭。深夜的風涼涼地吹過來,讓人更覺疲憊。
久致聽他這麼說之後,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了良久,她蹲在地上抱著箱子抽泣起來。她的肩膀不住顫抖,連哭泣的聲音也無法發出,手中箱子掉在地上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迴盪不已。
我會把錢存滿的。她這麼告訴步生,臉上滿是淚水。
步生只是點頭。
如果你騙我的話,我會殺了你。她的表情倔強而決絕。我愛你。
風漸漸大了起來,步生向陽台外面張望,也許明天會下雨也不一定。
久致的長髮在風中輕輕飄動,她的淚水仍不止歇地流下來。
他伸手拍著她的肩膀。
「別哭了,好嗎?」
她咬著嘴唇點頭,用手抹著眼淚。
「我會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步生不知道這是今天第幾次歎氣了,躺在床上覺得頭痛。隔著布簾,另一邊的久致已經沒有動靜,大概是睡著了。
眼前發生的事情讓他混亂不已。
一想起那個非禮他的男人就有氣,還好以後不會再有機會見面,他就自認倒楣當作被狗咬到好了。
讓他憂心的是久致。
要籌到那麼多的錢對他們來說實在太困難了,他根本想都不敢去想,上次她提起的時候他還以為她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根本沒有當真。但是現在他卻突然覺得困惑,她是說真的嗎?如果真的是那樣,他又該如何面對呢?
我愛你、我愛你。
步生的腦海裡現在全是久致反覆的動作。
他一直讓自己忽略她的感情,或她對他超出尋常的依賴。
這些年來,他還以為他們的生活已經變得跟正常人沒有什麼不同,所以他也試著去糾正他與她之間的關係,可是卻沒有得到絲毫的改變。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仔細回想著,到底久致對他的依賴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多年前的回憶,突然一幕幕齊湧進他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