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辦公室裡,除了偶爾冒出的相機快門聲,其餘只剩下文件紙張摩擦的聲響。
沙沙、沙沙……
齊擎風正忙著在辦公桌前處理今天的文件。不知道是已經對快門聲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專注到沒發現週遭的其它變化,他從容地埋首於檔案夾中,絲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卓小紅坐在離辦公桌最遠的沙發上,側望著男人。桌上攤著她的筆記本,上頭凌亂地記著一些今天採訪的心得,也凌亂地添了好幾筆關於齊擎風更深刻的側寫。
今天是採訪的第二天。除了昨天發生的一連串意外,今天的採訪還算順利;而且又因為老闆大人的要求,所以她還得充當攝影師,多替齊擎風拍一些帥氣的照片,造福廣大的女性讀者。
根據卓小紅研究了一整天的結果,她不得不客觀的承認,當齊擎風在認真處理公事時,那專注的側臉的確有他獨到的帥氣和魅力。她拿著自備的傻瓜相機,透著鏡頭審視著辦公桌前那個認真的男人。
她把鏡頭拉近,男人的面孔登時放大在眼前,藉著相機當屏障,即使不習慣,她仍可名正言順且大方地透過相機看著齊擎風。
卓小紅把鏡頭定在他剛毅有型的五官上,不可否認,齊擎風的確是一個帥氣有魅力的男人。他的男性魅力帶了點中性,雖然長相俊美,但卻不會讓人懷疑他的性向,她想,他絕對是個和天發老闆完全不一樣的男人,經驗貧乏的卓小紅只能這麼分類。
她把鏡頭稍稍拉遠些,畢竟這麼深刻的看著一個陌生男人,即使有相機掩飾,仍讓她覺得不是很自在,所以她把距離拉遠,調整到可以看見半身的距離。
鏡頭前的齊擎風仍然埋首於文件堆中,沒發現她透過相機的窺伺。她放心的透過鏡頭讓視線在他身上游移,從整理服貼的發,到鐵灰色的亞曼尼西裝,最後停留在辦公桌上那雙忙碌不停的大掌……
卓小紅忍不住想起昨天,從那雙溫厚大掌傳來的熱,那股炙人的熱……她莫名其妙的紅了臉,奇怪,那明明被她解讀成厭惡的關係,為什麼她心底卻有一股說不上來的不自在?
她的思緒開始飄遠,胡亂地想著這兩天的種種,想起今天該交的第一篇專訪標題、專訪內容,想起昨晚James叮嚀的養眼照片,想起亂七八糟的一切……接著又想起,今早在辦公室裡看見的那一大束數不清的粉紅玫瑰花。
卓小紅只要想起那畫面,皺起的鼻問似乎都還能感受得到那股搔癢的感覺。她對花粉過敏,所以根本不可能會讓任何花束有機會進到她的辦公室裡,今天要不是新來的小花妹妹不懂規矩,她根本不會知道這件事。
雖然事實上--送花事件對她來說的確不太重要,但那張沒有署名的卡片卻奇異地讓她掛上了心頭,不署名,擺明了就是要讓收花者感到好奇。卓小紅自認自己不是國色天香,也沒有經常出門去招蜂引蝶,而最近與自己有所牽連,又像是會執行這等愚蠢浪漫戲碼的傢伙實在不多。
所以她實在很難不對某人產生懷疑--那個原本應該要好好待在鏡頭內辦公的某人。
但,人呢?
當卓小紅思緒四處飛了一圈回來後,卻發現鏡頭前已經看不見齊擎風工作的身影了。她一臉疑惑地放下相機,倏地,她發現齊擎風不知何時已經在她身邊,手上還端了兩杯咖啡。
「我一直在這呀!」齊擎風微笑地回應,口氣像是在安撫迷路女兒的慈祥爸爸。
「……」
呃,卓小紅愣了下,大腦頓時失去了運作能力,直到三秒鐘後,齊擎風那礙眼的慈祥笑容仍掛在臉上,她才意識到自己連失神的囈語都說了出來。即使兩人之間仍有著一定的距離,但那強烈的存在感還是讓卓小紅手足無措,她不著痕跡的移開了些距離,不甘示弱的望著他,即使不願承認,但她仍從男人眼中的笑意看出了自己的失態。
「呃……」好尷尬,她的專業形象全不見了啦!卓小紅佯裝收拾著相機,暗自祈禱剛剛沒多說什麼才好。
「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齊擎風把卓小紅的反應全看在眼裡,他忍不住加深了臉上的笑意,隨口地問道。其實他早就發現她是個冒失的小女人了。
「沒什麼。」她搖搖頭,力持平靜。
就算心底正喃喃埋怨著眼前這男人類似幽靈的行徑,但只要視線一對上他,卓小紅就情不自禁地想起辦公室那一大束花,想起花,便又管不住搔癢的鼻間,哈、哈啾!她下意識的伸手摀住,卻在齊擎風跟著轉動的視線下發現自己發燙的手心,接著,她想起了昨日手心那抹不去的熨燙感,然後又發現手心正印在自己的唇上……
她趕緊甩開手。在齊擎風異樣且莫名的眼光下,卓小紅只能羞赧地笑問道:
「公事都處理好了嗎?」
即使微笑還掛在臉上,但她其實很想咬舌自盡,她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在發什麼呆,更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狀況特多,彷彿連上天都想看她出醜似的。
啊!卓小紅好想大叫,但事實上,她還是只能微笑。
「差不多了。」看著她變化萬千的表情實在很有趣,齊擎風好心情的不去欺負她,只拿起砂糖和奶精微笑地問道:
「我順便替妳泡了杯咖啡,妳要幾匙糖、多少奶精?」
「不用麻煩,我自己來就行了。」卓小紅搖搖頭,有些受寵若驚,她不以為齊擎風會關心這些事情。
「別客氣,如果妳沒有特別要求,讓我為妳效勞就行了。」他熟練的調配著咖啡,臉上始終噙著微笑。「我的理想是成為台北最後一個白馬王子,所以泡茶、遞水這種小事,自然是由我這個紳士來為妳服務了。」
他講得還真像是有那麼一回事似,但即使如此,還是讓卓小紅莫名的有些心慌意亂。
「白馬王子不需要泡茶、遞水,一旁自然會有小丫環服務的。白馬王子只需要打扮帥氣的捧著鈔票,便可輕而易舉的登上衛冕者寶座。」
這是潮流,他現在推崇的這款白馬王子看來是落伍了。
「但是對待某些公主,鈔票似乎是不太管用的,我想即使送花獻慇勤,也只會被扔進垃圾桶裡,所以我還是凡事親力親為一點,可能還比較容易攀上寶座。」
他爽朗地笑道,手上加糖、加奶精的動作可是一點都沒停。
齊擎風一番話說得語意模糊不清,但卻聽得卓小紅起了一身的疙瘩。送花獻慇勤?難道他是在暗示那花真的是他送的?才想開口再問清楚,齊擎風已經熟練的完成一連串的動作,將咖啡送到了她眼前。
「謝謝。」看在咖啡都已經送到眼前的份上,卓小紅只好伸手接下,低聲道了謝,不否認自己的心裡是驚訝的。
但驚訝之餘,疑惑的泡泡卻又一個一個的冒出來,這男人會不會是因為專訪才故意獻慇勤?畢竟,她和他非親非故,他根本沒有對她示好的必要。卓小紅愈想愈覺得有可能,且幾乎已經肯定了,如果真是因為這樣,那手上的咖啡感覺起來倒是沒那麼燙手了。
她瞥了他一眼,吁了口長氣。
「其實你不必刻意營造出什麼形象,因為那是沒有用的。」她一定會公平又公正的報導,不會被一杯咖啡給收買的。
「我營造形象?」她以為他聽了會生氣的,沒想到齊擎風只是笑著說:「也許我該感激了,妳現在只是懷疑我營造形象,而不是懷疑我在咖啡裡下毒。」
下毒?端著咖啡杯的手頓了下,卓小紅看了看杯裡的液體,想了想還是放下。
「我這是合理的懷疑。」
她搖搖頭,視線順著自己的杯子移向了他的杯子,然後再從杯子移上了齊擎風攪著玻璃棒的長指,接著又不小心地從長指移向了……掌心……停止!
啊啊,這是怎麼回事?卓小紅心底突地打了個凸。
怎麼經過了昨天,她的視線就離不開齊擎風的大掌了,她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真像老闆說的,她太久沒碰過男人,思春了?
她強迫自己調回視線,掌心正微微冒著汗,忽然想起齊擎風怎麼好半天都沒回話,抬眸,卻看見他臉上有著淡淡的失意。
「合理的懷疑呀……」齊擎風攪著玻璃棒的手緩了下來,手勁也重了些,咖啡杯發出了鏗鏗的聲音。
「沒想到我在卓小姐心中的評價這麼低……」末了,還淡淡地歎了口氣。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雖然很想直接這麼回答,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只能揉眼睛、掏耳朵,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齊擎風明明不像是會對這種話在意的男人哪?他應該是要挑起兩道懷疑的眉,然後對她似笑非笑的說道:「如果不是已經對我有設限,又為什麼會對我的行為感到質疑?」
他應該要這麼說的,根據常理推斷他絕對會這麼說的,畢竟這種男人她看多了,也應付多了,但……這樣帶點淡淡哀愁的男人,卻讓她束手無策。
卓小紅望著他,沉默了一秒鐘。
「等等,讓我先搞清楚,現在這是哀兵政策?苦肉計?還是為了博取同情的戲碼?」她受夠了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乾脆直接問了。她可以應付咄咄逼人、可以應付唇槍舌戰、可以應付大呼小叫……但就是不會應付「現在」的齊擎風。
「一個人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小動作,往往可以讓人窺出些端倪。根據我的觀察,你的大男人意識過高,所以你的體貼應該只會用在情人身上;再者,你的心機很重,算計感太強,即使示弱也只是為了拐個彎達到目的,所以,如果事情不是有利於你,你是不會輕易示好的。而我一個小小的記者,既不是你眾多情人之一,唯一能影響你的只有手中要交出的報導,所以我會這麼懷疑自然是人之常情。」
她一口氣說完,期待激起齊擎風辯論的興致,畢竟她比較習慣他們昨天針鋒相對的模式,今天的一切反而太過虛幻,做作得讓她不是很習慣。
她瞪著他,期待齊擎風「原形畢露」,但沒想到,卻等到了齊擎風散發出更強的費洛蒙的微笑。
「我一向把女人當寶,尤其是像卓小姐這麼有魅力的女性。況且我們又是第一次見面合作,我自然會想留下些好的印象。」
「嘎?」卓小紅是不是聽漏了什麼?第一次合作見面?她的疑惑清楚地寫在臉上,像個單純易懂的女孩,更讓齊擎風確定自己壓對了方向。
「是妳說要我們要重新開始,忘卻過往的恩怨,我一切照辦了,怎麼,卓小姐您還記恨著嗎?」
他低低地笑著,富含磁性的嗓音讓卓小紅聽得更發昏。
「不、不,怎麼會呢?」
趕緊陪起笑臉,卓小紅再度確定這傢伙不是省油的燈,畢竟他也算有名的公關人才,魅力的確不容小覷。
「所以,請別再懷疑我對妳的動機了。」又是一個露出白牙的爽朗微笑。「我很高興我們將重新開始,畢竟我對妳這矛盾的小女人很感興趣,真的。」
被這強力發電男這麼勾勾眼、挑挑眉,即使不想承認,但她還真是被他這大膽的勾搭行為給嚇退了好幾步。她撫著胸口,努力的想端起正經的樣子,但泛著紅潮的臉頰卻猛扯自己的後腿。
「請別開玩笑了!你根本不瞭解我,我哪來的矛盾?」還小女人咧!卓小紅吞了口唾沫,有種奇異的恍惚感。
「誰說我不瞭解妳?」
「卓小紅,一個美貌和智慧兼具的女人。雖然有才氣,但抗壓力太弱,對人的信任感嚴重不足,不安全感太深,只會藉著微笑來武裝自己,外表看似堅強,其實脆弱得被風一吹就會倒。不僅如此,嘴裡嚷著對男人沒興趣,但其實潛意識中還是希冀一個堅強、可以依賴的男人來替妳擋風遮雨,可卻又因為疑心病太重,常常將男人拒於門外……」
齊擎風一口氣說道,末了還留了個未完的話尾。接著,他揚起了一抹卓小紅不熟悉的笑容,帶點邪佞氣息的那種。
「所以,這麼矛盾又令人心疼的女人,怎麼能不叫我心動呢?」
他伸出長指勾起了卓小紅的下顎,動作輕緩溫柔,讓她不禁抬眸,霎時墜入一雙漆黑的瞳眸中。
這樣的畫面很夢幻,但也僅只在那一剎那,因為緊接著下一秒,卓小紅身上的疙瘩就因為忍受不了這等煽情的畫面而群起抗議,於是她趕緊躲開了齊擎風,躲開那個電力全開,見人就電的風流男人。
「如果你愛情電影看太多了,想發瘋請另外找人,我相信會有一車的女人願意陪你玩愛情遊戲,但很抱歉,那並不包括我。我對愛情已經死心,外加性冷感,請齊先生盡速轉移對我的興趣,我無福消受。」
她雙手合掌,幾乎是懇求的語氣了。
「我只想趕快完成專訪的工作,所以不管怎樣都好,請給我一個正常版的齊擎風。」
「是正常版的齊擎風,還是由各方八卦消息堆迭出來的齊擎風?」
「啊?」卓小紅又楞住了,因為齊擎風的表情好認真。
「這兩者之間是有差別的,畢竟妳不瞭解我,甚至不認識我,怎麼會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到底是妳在雜誌上看見的我,還是現在活生生在妳面前的我?」
他緩緩的說道,眼神像是磁鐵似地牢牢地吸住了卓小紅愕然的視線。
「人們往往容易被表面的假像所騙,就像妳以為妳不相信愛情,其實只是無法苟同自己逃避掩飾的態度而已。如果妳不是心中仍對愛情有渴望,又怎麼會拿著相機對著我發楞?」
齊擎風的聲音好沉,即使仍是維持著一貫地笑容,笑得翩翩丰采,但卻讓卓小紅莫名的覺得不舒服,好似心底深處有什麼東西正被撩撥著,有種又痛又麻的感覺,讓她下意識的想抗拒。
「那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她搖搖頭。
「我認為每件事都是有關聯的,一個環節總會扣著一個環節。」他邊說邊點頭。
「……就算有關聯又如何?那也並不表示這一切就和愛情有關。」
這回換她點頭,而他卻搖頭了。
「妳看,妳又想逃避了。」
不理會卓小紅的怒瞪,齊擎風緩緩地笑著說。
「我有個攝影師朋友曾說,一個人的思緒往往會透過相機的鏡頭顯現出來,平日的眼神也許容易掩飾,但只要一透過相機,那可就無所遁形了。」
「……那又怎樣?」
「是沒怎樣。」齊擎風聳聳肩,「只是我現在才發現,原來妳一直都是用這麼熾熱的眼神看著我,看得我無法專心處理工作,只好體貼的過來這裡陪妳聊天,體貼的陪妳完成專訪的內容,再體貼地陪妳瞭解自己內心更深層的一面。」
他絲毫不理會卓小紅愕然的表情,和嘴裡叨叨的喳呼,他只是微笑地直接落了個結論--
「原來,我們已經兩情相悅了。」
「……」這男人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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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貼的男人?!
寫下這樣的大標題之後,卓小紅思索了會兒,提筆又寫出了副標題。
體貼,是真性?還是陰謀?
望著紙上的空白,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她放下紙筆,讓自己深深地陷入柔軟的沙發裡。
端咖啡、搬椅子,甚至是像現在這樣讓出他自己專屬的休息室,只為了讓她有一個更舒適的工作空間,卓小紅不知道齊擎風這些行為到底是單純的體貼,還是為了讓她筆下留情?
可這明明不像他會做的行為啊!
「……妳不瞭解我,甚至不認識我,怎麼會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我?」
耳邊似乎響起了他的反駁,卓小紅直覺想笑,但彎起的唇角卻在想起事情最後發展時,又沉了下來,笑不出了。
冷氣有些冷,卓小紅覺得有些沮喪,下意識地攏緊了身上的薄外套。她回神想起齊擎風的話,心底莫名覺得煩悶,只好將外套拉得更緊。
「熾熱的眼神嗎……」她忍不住咕噥。
齊擎風似乎正引她跌入某個預設好的圈套裡,他在影響她的思緒,把她的思緒導入一個畫好的圈圈裡,裡頭充滿曖昧跟緋紅的色彩。
她雖然發現了,可是卻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做對齊擎風有什麼好處嗎?她不知道……
從一開始的玫瑰花到現在,齊擎風帶給她的除了驚訝,就是一連串的懷疑和困惑。他太體貼了,體貼得像個完美的好男人,像女人心中最渴望的白馬王子;他能細膩地注意到許多微小的地方,還有一些隨意就能溫暖人心的小動作,這樣的行為可以說是難得,但也可以解讀為可怕。
他是個可怕的男人!在卓小紅的心中,齊擎風已經漸漸被這樣定位了。
她坐直身軀,沒忘記今天得交篇報導回雜誌社,放下的筆再度提起,她在紙上振筆疾書的寫著今天觀察到的種種情形,也寫下了這兩天齊擎風那些似是而非的論調,但卻獨獨漏了所有關於相機的對話,忽略所有有關相機的猜測。
那些對卓小紅來說,只是一種危言聳聽的言論,她拒絕正視,況且根本沒有正視的必要。她專心地寫著、專心地想著,甚至沒發現齊擎風已經悄悄來到她的身旁,隨意地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望著她。
這是她第二次忽略他了,齊擎風不禁在心底咕噥著。
他不想打擾她,只是靜靜地坐在旁邊的沙發上觀察著她,觀察這個闊別五年的「朋友」。
是的,他認為他們是朋友,但他知道,在卓小紅心裡,他們大概會是一輩子的敵人,對於這點,他還是有著基本的認知的。
齊擎風看著她細緻的五官,忍不住雙手環胸,用一種純粹欣賞的角度來審視她,就單純地用男人看女人的角度,而不是齊擎風看卓小紅的角度。
這兩者是有差別的,而且是很大的差別。以男人的眼光來看,卓小紅無疑是個美麗且知性的女人;以男人的眼光來看,他實在很難不對這個女人產生其它的企圖,一些比較曖昧又私人的企圖。
她美麗、聰明,但同時卻又迷糊可愛得令他莞爾。
想起這兩天相處的種種,齊擎風知道自己已經給了卓小紅太多的意外和壓力,他承認自己一直在逗她,只因貪看她面對曖昧挑逗的無助和慌亂。
她愈慌,他就愈想逗她,一天一束不具名的花、一個接一個地曖昧挑逗愛情陷阱,他玩得很盡興,而且有些欲罷不能,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有上癮的傾向了。
他想起了自己原本的打算,在飛機上突然萌起的念頭--既然是卓小紅害他被人誤會性向的,他原本打算刻意營造出曖昧的氣氛,讓她本人來替他破除謠言,好重振他的男性魅力與男子氣概。
但這念頭,在得知卓小紅和James的曖昧關係之後,一度被他拋置腦後;可是現在,局勢似乎又有了變動,一切似乎有了轉圜的空間……
「你什麼時候來的?」
突來的聲音打斷了齊擎風的思緒,他愣了下,回神淺笑道:
「來一陣子了。剛看妳在忙,所以就沒打擾妳了。妳工作結束了嗎?」
「差不多了。」卓小紅點點頭,疲憊地伸了個懶腰。
「既然妳我的工作都差不多結束了,不知道卓小姐願意賞臉跟我一同去吃個便飯嗎?讓我這個主人作東,好好招待妳一頓。」
他一副很有誠意的模樣,只是眼神仍是忍不住地往桌上瞄了一眼,心底多少好奇著卓小紅究竟寫了些什麼。
順著齊擎風的視線,卓小紅的眼也落向了自己剛完成的報導內容,她微扯起嘴角,故意地,防備地收起了所有的東西,然後笑著說道:
「有人請吃飯,我當然很樂意奉陪,但我還是忍不住地想提醒你,就算是巴結我,也無法改變我今天要交出去的東西。」
卓小紅實在很難不用懷疑的態度去看他,不管怎麼說,她就是覺得這男人的動機不單純,不值得相信。
「怎麼還是這樣懷疑我呢?」齊擎風皺眉,眼看又要歎氣,「虧我……」
「夠了,別再來這一套了。」
卓小紅低聲阻止,認真的請他停止用這一招繼續轟炸她。「請你別再用那些情呀愛的來摧殘我的腦神經,我今天接收的份量已經夠多了,再多下去腦子會自動當機的。」
卓小紅難得的討饒逗笑了齊擎風。
他愉快的笑著,畢竟卓小紅吃軟不吃硬的個性實在太好掌握了,所以他特意露出了個無害的淺笑,老少通吃的招牌淺笑。他扯著嘴角,一副無辜好男人樣的望著卓小紅,四目相接不到一分鐘,果然看見卓小紅侷促地別開頭。
「……也請你別再對著我一直笑,你那笑容看久了實在很傷身。」因為那充滿費洛蒙的笑容實在太閃耀,讓她的頭好昏。
「不准說話、不准笑,卓小姐專訪的條件還真嚴苛。」
他果然還是喜歡看見這樣的她,和五年前一樣,單純天真得讓他移不開視線。現在的她,比幾天前剛見面時好多了。
想著想著,齊擎風不禁又笑了起來,而且這次笑容多了幾分真心,但因為太有趣而不小心飄出了幾聲笑聲,即使他用咳嗽聲掩蓋,仍換來了卓小紅狼狽一瞪。
「要吃飯就快走,我還得趕回雜誌社交差呢!」
語氣有些急促,卓小紅又羞又氣的別開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羞些什麼、氣些什麼。她倉促地收拾著桌面上的東西,慌亂的心情讓手裡的筆收了好幾次,又掉了好幾次,她愈急就愈亂,愈亂就愈氣,到最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跟筆生氣、跟自己生氣,還是在跟齊擎風生氣……
只是,她又為什麼要生氣呢?他笑他的,她又跟人家氣些什麼呢?到底是氣他可惡的笑聲,還是氣他刻意的眼神挑弄,又或者是氣自己的又羞又急?唉!那該死的又羞又急……
愈想,她的思緒就愈亂,直到一雙厚實溫暖的大掌接住所有散落的文具,包括握住了她發冷的雙手,她才稍稍平撫了心緒。但下一刻,她猛地拾眸,眼神對上了大掌的主人,轟地一下,熱氣透過手心燙著了她,更竄上了心口,她的雙頰登時火紅了起來。
卓小紅心跳如鼓地抽回雙手,十分快速地,一連串動作甚至快到讓齊擎風無法反應。
他發楞;而她發火。
他無辜地露出淺笑;而她臉頰潮紅的別開了頭。
「別誤會,我只是看妳收不好,想幫個忙而已。」
「我沒誤會,你也別想太多。走吧,你不是要請我吃飯,別再耽誤時間了。」
他微微討饒,難得沒夾槍帶棒的開口。
她話聲急促,難得失了一貫地恬淡和灑脫。
他微笑。
她蹙眉。
卓小紅喃喃地低咒著男人的微笑,不同以往只在心底悶聲道,這回她像被逼急了似,一字一句都清楚地讓齊擎風聽見。
齊擎風卻對這樣的反應感到新奇又有趣。
這一來一往之間,兩人似乎都有了新的體悟--關於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