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他要這麼對她?今晚過後,她就要離開了,她已經夠捨不得,只是一直一直安慰自己,至少這一次她是帶著滿滿的幸福回憶離開,他為什麼又要破壞呢?
崔鑫浩走到她身邊,靜靜坐下,看著遠方一波波的浪濤。
營火中響起了木柴燃燒時的辟里啪啦聲,火光隱隱約約照亮她的臉,讓他看清了那粉臉上濕漉漉的淚痕。
她在哭,而且是無聲的淌淚。
他到底在幹什麼?年輕氣盛的他,正如陽光般耀眼,盡情的揮灑著自己的青春光芒,曾經毫不在意的在她心上烙下了傷痕,現在的他成熟了,卻仍對她做了同樣過分的事。
「對不起。」他目光灼灼的凝視著她。
賴家瑀的眼眶含淚,腦子裡亂烘烘的,很訝異從不對女人道歉的他竟然跟她說了對不起。
崔鑫浩揉揉太陽穴,「真的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那個吻和那些話請你都忘了吧!那只是一個被酒精給荼毒的蠢人做出來的蠢事。」
她搖搖頭,「別說了……」她不希望看到他這麼苦惱懊悔的樣子,更不希望兩人鬧翻後分開,要割捨深濃的感情已經夠疼,她不想再最後相處的時光裡流下不愉快的回憶。
見她的淚如如斷線珍珠般一滴滴滾落面頰,崔鑫浩再也忍不住的伸出手,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她詫異的看著他,淚水仍不斷滑落。
他從來沒有這麼手足無措過,簡直恨死自己了!
「別哭了!」他突然往後躺平在沙灘上,「我讓你打好了,只要你可以不哭,我真不希望你在台灣的最後一晚是以淚水結束的。」
聞言,她頓時破涕為笑,「原來我們心有靈犀,」她拭去淚水,「起來啦,我不會打你的,也會原諒你剛剛的言行。」
但崔鑫浩沒有做起來,而是直勾勾的看著她,若有所思的道:「說起來,習慣是一種可怕的東西,不知不覺的養成,卻再也逃不開那樣的模式。」
「什麼意思?」
「你寧願自己傷心哭泣,也無法對我生氣,是嗎?」
她咬著下唇,「我——我剛剛其實是有對你生氣的。」
「那不叫生氣,你連一句責備都沒有,就像上回我摔車,你唯一一次的失控也是,字字句句聽來都是因為關心。」
她靜靜地看著他在營火映照下,越顯俊美迷人的臉龐,「也許吧。」
「那麼,小瑀兒,我很想知道,在過去——」他也靜靜地瞅著她,「你愛我,會不會也只是一種習慣而已?」
她直覺的搖頭,因為這一點,她已來回反問過自己多次,只是她也很想知道——「那麼,你不愛我,是不是也只是一種習慣?」
是習慣嗎?他娘總是在旁煽風點火,不時在他面前說她有多好又有多乖巧,讓他煩得不得了,下意識的排斥、拒絕去愛她,甚至看到她就想轉身,她要當小跟班就讓她跟,只要別看到她的臉就好……
夜逐漸沉靜,賴家瑀望著寧靜的海平面,崔鑫浩看著夜空的燦爛繁星,兩人默然無語,都是心事重重。
送別會在大伙幾乎都醉趴的情形下算是結束了。
崔鑫浩看著倒臥在地上、沙發、房間床上睡熟的友人,還有杯盤狼藉的桌面,再看向目瞪口呆的賴家瑀,「我們回去吧。」
她點點頭,「我開車,因為你也有喝酒。」
他搖頭,「那是幾小時前的事了。」
可不是,從他們回到屋子裡後,他也跟著她和汽水,並開玩笑的說他剛剛醉了,才說了醉話,做了不該做的事,接著熱鬧的送別會繼續下去,直到大家醉倒。
只是從北海岸開車回陽明山的路上,兩人都是靜默不語。
離愁已悄悄地包圍兩人,呼呼作響的夜風正唱著夜曲,兩人的心中好多話想說,但也因為想說的話太多,反而不知從何說起。
一直到回到別墅,賴家瑀道了晚安要往樓上走時,崔鑫浩才再也無法一直那已經漲滿在胸口的強烈渴望,喊住了她——
「小瑀兒!」
賴家瑀倏地停下腳步,眼眶早已泛淚,只是不敢落下。
他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我知道你的機票已經劃位,是明天下午飛德國的班級,可是真的不能再多待幾天嗎?你可以到其他地方走走,畢竟你好幾年沒回來了!」
搖搖頭,幾個深呼吸後她才回過頭來,「我一個人去走走嗎?你肯定沒空陪我的,公司的貨還被扣在美國海關,你都忙得焦頭爛額了,至於顧建堂,我的工作完成後,產品接著就要量產銷售,他一樣會忙壞的。」
他知道她說的都對,「那麼等產品上市時,回國來參加新品展示會如何?」
他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一個勾勾纏的討厭鬼,但他不在乎!
可是,她還是搖頭了,「你不知道嗎?候鳥從不參與任何公開活動。」
他是不知道,繪本對他這個快滿三十歲的男人而言已經很遙遠了。
「不露面是為了保持神秘?還是有其他理由?」
「是保持純粹,在鎂光燈下的生活會讓自己變得不再單純,但對一個童書繪本畫家來說,保持童稚的心是基本要求。」
他明白點頭,以若有所思的眼神看著她,「為什麼把自己叫做候鳥?」
她搖搖頭,開玩笑的道,「這就是保持神秘。」
因為遺忘太難,回憶總是不時的來敲她的心門,也因此,她才會成了童靜丹口中的候鳥。
每一年,她都會想候鳥一樣,特地飛回台灣看看他,像是儲備了新的能量後再度飛回她的棲息處,勇敢地繼續生活,因為她比誰都清楚,自己從未曾從愛情的泥沼裡爬出,而這是一個說不得的秘密,所以她只能隱瞞。
看來是真的結束了!他跟她的一切都將成為過去,那麼只能珍惜當下了。崔鑫浩嚥下喉間的酸澀道:「我知道夜深了,但是我精神還很好,如果你不累,我們再慶祝一下好嗎?提前慶祝你繪畫的兒童電腦等相關周邊產品熱賣!」
她微笑看他,「你怎麼知道會熱賣?」
「我是商人,而且是個傑出的商人,產品有沒有商機、有沒有市場,我比誰都敏感。」他自信滿滿的道。
她相信,崔鑫浩將崔氏電子的業務從美洲再跨足到歐洲市場,是科技業人人讚不絕口的科技金童,他的才能毋庸置疑。
她點點頭,「我也不想睡,讓我們慶祝吧。」
他露齒一笑,指指後面,「我去拿些東西——」
「我跟你去。」
「不,你在這裡,現在你是客人,不,是暢銷商品的繪者,在沙發上坐著就好。」
她點點頭,步下階梯,看著他往廚房走去。
崔鑫浩一到廚房,臉上的笑容便跟著消失。
想到明天,這裡將會空蕩蕩的,沒有她忙碌的身影,沒有咖啡香、麵包香……不!不止這裡,這棟屋子裡的任何地方,都不會有她了,他便失神的呆立著。
她還沒走,他就覺得這個空間變大了,腦海裡全是那張素淨美麗的臉龐,但他有什麼辦法留下她?工作結束了,她的親友都不在這裡,他也不是她的誰……長歎一聲,撇下驀然升起的孤獨與惆悵,他彎身從冰箱裡拿出裡面僅有的四瓶冰啤酒,轉身走到客廳,開玩笑的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她道,「沒有汽水,所以——」
「我可以喝的。」她點點頭。
「好吧,一人兩瓶,免得我們酒後亂性。」
他可以語調輕快,但濃濃的離愁仍充塞在空氣中,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將啤酒打開後遞給她。
「謝謝。」她接過手,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他也拿了一瓶在她身邊坐下,一口接著一口吞,卻不知說些什麼。
沉默的氣息繼續籠罩著他們,時間滴滴答答的過去兩人相對無言,只能繼續喝著第二瓶酒、
崔鑫浩沒說話,也不想說話了,他只想好好抱著她,吻著她,和她纏綿一整夜,讓她再也離不開他。
但他忍下來了,也有些訝異自己的情慾來得突然,可她已釋然,他怎能再惡劣的撩撥她?
賴家瑀不敢說話,怕一開口就流淚,只能專心喝啤酒,一口一口的嚥下梗在喉間的心傷。
他大口大口的喝著冰涼的啤酒,只覺得想要她的慾望越來越猛烈,越喝身體越熱,幾乎快要無法克制。
而賴家瑀也感到臉頰發燙,全身燥熱,額上甚至冒出薄薄的汗來。
終於,崔鑫浩意識到不對勁,可此時他已是血脈膨脹,情慾高漲得無法控制了。
他猛地一把將她拉入懷中,熾熱的吻住她的唇。
賴家瑀體內的燥熱在他吻住她時暫時得到舒緩,但不夠,她還想要更多。
他陡地一把抱起了她,將她抱入自己的房間,雙雙倒在大床上。
他們激情的索求,迫不及待的扯著身上的衣物,狠狠地纏吻著,焦躁而狂熱的撫慰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