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停的重撥她的手機號碼,但手機始終關機。
他也不停的打回哥哥家,接電話的是他爸,但他告訴他,她沒有回來。
小瑀兒會去哪裡呢?行李,護照都不見了,會飛回台灣嗎?還是飛到某個國度?他好急也好擔心,更恨自己,為什麼不把話說明白?
就在這時候,坐在駕駛座旁的崔英達手機響了。
他期待的看著哥哥接起手機,聽了好一會兒後,只見他點點頭,「我明白了。」
「怎樣?她有消息了?」他將車子停到路邊,焦急地問。
崔英達搖搖頭,「是爸打來的,小瑀的父母到了,但媽對他們說,你跟小瑀沒跟他們說就搭機去舊金山玩,叫我們別這時候回去。」
免得被識破謊言吧,他懂,他們不要小瑀兒的父母擔心,可是,她去了哪裡?
他疲累的揉著眼睛。
「瞪著眼睛找人當然累了,下車吧。」
崔英達先行下車,他抿抿唇,也跟著下車。
兩人就在一旁的露天咖啡館點了一杯咖啡坐下,但崔鑫浩仍忙著打電話,甚至連機場都打了,但飛往台灣或德國的旅客名單裡並沒有小瑀兒。
崔英達一臉嚴肅的看著弟弟,雖然這段日子來,他可以輕易的看出小倆口之間愛得多濃烈,相處得多麼好,但弟弟遊戲愛情太久了,他真的無法確定賴家瑀是否真正的進駐他心底。
「你這麼瘋狂的尋找她,只是因為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因為責任,還是因為媽的反應?」
崔鑫浩搖搖頭,「都不是!」他喝了一大口的苦咖啡後,向哥哥坦承,他很愛小瑀兒,即便他曾一度讓她離開他的人生,但兜了這麼一大圈,他的心是真真切切的淪陷在她身上了,他無可救藥的愛上她,想要她跟他共度一生!
新生命的到來是他一直期許的,絕非他們所想的是個「意外」!
為了要把她留在身邊,他還耍了詭計,只是做了這麼多,他卻沒有及時把話說明白,害得那個小丫頭根本搞不清他心裡在想什麼,才會寫了那幾個字閃人……
對了!有個人一定知道那個小丫頭心裡在想什麼!
「哥,童靜丹是你建築系的學妹,我知道你這幾年也沒跟她聯絡,但一定有你們共同熟識的友人知道怎麼聯絡她吧?」
聽到童靜丹,崔英達的神情變得複雜,但他仍替弟弟聯絡,也順利的透過管道與她取得聯繫,只是最後他把手機交給弟弟,讓他自己跟她談。
崔鑫浩從童靜丹那平靜中但暗藏著敵意的口吻,就知道小瑀兒一定有跟她聯絡了。
只是,不管他怎麼跟她說,她就是不肯透露,還冷嘲熱諷,「一個自負無心,曾經熱衷於男歡女愛遊戲的浪子怎麼有想定下心的念頭了?是著了什麼魔?還是被雷公打到了?」
「我著什麼魔?我著了愛情的魔了,還不懂嗎?童靜丹,我老實跟你說了,我這輩子唯一一次的卑微就是給了愛情,你要是再不給我小瑀兒的消息,我現在馬上搭機到捷克去,天天纏著你,纏到你受不了為止,你聽到了沒有?」
吼聲隆隆,遠在地球另一側的童靜丹卻靜默下來。
而在這邊,露天咖啡屋的客人及服務生,也全屏氣凝神的等著崔鑫浩的下一句話。
只是,他一直都沒有說話,但手機另一端的人顯然說了什麼,只看到這名英俊迷人的男子眼眶微紅,可以看出是因為某事而感動,但對方到底說了什麼?
童靜丹的聲音很輕。
「……明白了嗎?小瑀這只愛情候鳥,即便所有同伴都飛往溫暖的地方避寒,她還是會傻傻的往反方向飛,去當一隻孤單離群的候鳥,原因就是你。」
崔鑫浩想到了,他曾在小瑀兒的工作桌上看到一張關於候鳥的手繪圖,那只堅持往反方向飛的就是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他壓下眼眶中的淚水。
「謝謝你,我知道到哪裡找她了。」
台灣,墾丁。
崔鑫浩終於找到賴家瑀了。
只是,追尋的這條道路比他預計的要多了一個半月,因為,那只孤單的候鳥突然愛上了流浪,他猜測是因為她的肚子裡有一個小同伴,於是,他從台灣的北端一路跟著她飛行的軌跡向南飛。
終於!他找到她了,而她,此刻正迎著風飛向他!
站在這棟位於沙灘旁的獨棟民宿裡,崔鑫浩透過大廳玻璃窗,看著那個小女人遠遠的從沙灘上走過來,金色陽光就灑落在她身上。
她穿著一身休閒的白色運動服及運動鞋,一頭長髮系成了馬尾,雙手捧著一個小小盆栽,他看到她仰起頭,對著湛藍無雲的天空一笑,那燦爛的笑容足以勾人心魂,而這個笑容,日後,將只能專屬於他!
推開紗門,賴家瑀走進屋內,像是帶著一身的陽光,雙手捧著一盆同樣充滿生命氣息的綠色盆栽走進來,整個人充滿動人光彩。
然而,在見到同樣站在陽光下的挺拔身影時,她整個人呆了。
「好久不見了。」他說。
「呃——好……好久……不見。」她支支吾吾的,有些手足無措,因為一身藍白格紋襯衫及黑色西裝褲的他,看來尊貴而魅惑,然而,那雙灼灼黑眸卻帶著明顯的不悅,像在控訴她的不告而別。
崔鑫浩的確很不高興,而且,他也自認有理由生氣,雖然南部人較純樸,可是她一個女孩子單獨住在這裡,出外連門也不鎖?
他在生氣,她確定,可是,在驚愕過後,她竟有股衝動——她好想抱他啊!可是她不敢。
而他,在生氣過後,最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帶上床,好好的教訓她一番,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須跟她敞開心胸的把話談清楚,他可不希望在翻雲覆雨後,已經一、兩個月沒有好好睡上一覺的他要是不小心睡著,這個女人會不會二度給他落跑。
他挑高濃眉,「我找到你了,小瑀兒,是不是有種美夢成真的感覺?」
賴家瑀愣愣地看著他,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
聽說,懷孕會讓女人變笨,看來是真的,因為她竟然聽不太懂他的話!
「聽不懂?我的意思是你雖然離開我,但心中對我還有期待,希望我會來找你?是不是?」他咬牙切齒的聲音暗藏著危險的威嚇,若是聰明,她最好乖乖照著他的語意走,答「是」就好。
但偏偏她一向誠實,「可是我不敢期待耶,所以,從沒想過。」
「轟」地一聲,崔鑫浩只覺得有團怒火在他的胸口炸開,他放聲狂吼,眼內冒火,「你這該死的女人,你愛我不是?離開我你會快樂嗎?」
好凶!賴家瑀瑟縮一下,但還是很誠實,「我——我是快樂的,因為我不孤單了嘛。」她相信崔伯母一定跟他說了她懷孕的事。
天啊,他快瘋了!「對,你不孤單,因為你肚子裡有寶寶了!」她還好意思說,是打算把他氣死嗎?「你根本把我當種馬,是嗎?」他俊臉猙獰,很是嚇人!
這一點,她要抗議,「怎麼這麼說?每一次都是你主動要我的,我哪有——」
「夠了!」再跟她這樣談下去,他應該會氣到心臟病發。
可是她才覺得莫名其妙,她離開,他不是應該很開心嗎?
沉沉的吸了一口氣,不、兩口長氣,崔鑫浩先是拿走她手上礙眼的小盆栽放到地上後,再雙手環胸的瞪著她的肚子,「兩、三個月了?」
她愣了愣,但隨即點頭,「還未滿三個月。」
什麼?他黑眸半瞇,「外表一點都不明顯,可見你沒把自己跟孩子照顧好。」
她又搖頭,「我有啊,小腹已經有一點點隆起——嘿,你怎麼?不行——」
哪裡不行?他是孩子的爹呢!他很不客氣的直接拉高她的運動服,果然,如她所說的,有一點點隆起,他伸出手,輕輕的,輕輕的像在摸什麼寶貝似的在她的小腹上撫摸。
低頭看著他這親密的溫柔舉止,賴家瑀眼睛微微地紅了。
「媽咪不乖,該罰!」他突然開口。
她陡地一愣,抬頭看他,「什麼?」
「拋棄丈夫還帶球跑,簡直是罪大惡極!」他口氣很凶,但卻是溫柔的替她拉下衣服,只是,臉色很難看。
這兩個控訴的罪名很大,但她卻不知道如何為自己辯解。
兩人站了也好一會兒,在找尋她的這段日子,崔鑫浩看了不少孕婦要注意的事,他堅定的牽著她到一旁的籐椅坐下,自己則另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對面。
「你算狠心了,沒給我機會上訴就直接判了我的刑,你怎麼知道我不要你跟孩子?你指的『為難』是這個吧?還是你自以為是的認為我愛自由,不要束縛?」
哪是自以為是?他本來就愛自由,她一直都知道的,所以即便心痛,捨不得,也因為她深愛著他才成全他,這麼做不對嗎?
「說話!」他最討厭她的沉默,小腦袋瓜也不知道裝了什麼?
「習慣,你忘了?」她悶悶的開口。
他黑眸半瞇,「我的習慣很多都因你而打破了,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還敢跟我談習慣?」他們之間的感情得來多麼不易,是她的堅持及等待才給他第二次機會去敲愛情的門,如此珍貴,她竟然說走就走!
淚水湧進眼眶,她真的不懂啊,她愛得很小心,也為愛妥協,他竟然還說她沒良心。
她真的不懂,天!崔鑫浩見她的淚水如斷線珍珠一滴滴滾落臉頰,再多的火氣也起不來了,因為,他捨不得。
「好吧,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他一邊問一邊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水。「你真的捨得離開我嗎?」
她難過的搖頭,淚水也因而落得更凶。
他再次為她拭淚,「我跟靜丹通了電話,她跟我說,你就像是南遷的候鳥,每一年總在尋找一個溫暖的棲息處避冬,卻又反向飛行,其實,你想飛向我,是嗎?」
她哽咽點頭,可是她飛行的能量裡雖然有堅持,有愛情,卻獨獨少了勇氣,面對他的勇氣,所以,她每年只敢遠遠的,偷偷的看著他。
這個傻瓜!他溫柔凝睇,「我知道候鳥在展開長途旅行時,必須多吃一些東西,必須儲存脂肪,儲存能量,才能展翼飛行,是不是?」為了知道她這只「候鳥」,他可是查了不少資料,做足了功課。
她顫巍巍的點頭。
「也因為路途遙遠,它們喜歡以V字形來飛行,這代表的是它們不僅需要同伴,也聰明的藉著這樣的排列飛行,利用前方同伴的羽翼向下壓時所產生的氣流,讓後方的同伴可以省力的飛,所以——」他深情地看著她,「排列在前方的通常是身強體壯的成鳥,公鳥,後方的是雛鳥及母鳥,對不對?」
她淚眼婆娑的看著他,看著他伸手包住自己微微顫抖的小手,緊緊包復著。
「不要再單獨的飛了,好嗎?」讓我當你的前一隻候鳥,讓我替你遮蔽風雨,讓我帶你到溫暖的地方去避冬,我們可以在那裡比翼高飛,當一對幸福的飛鳥。
她淚如雨下,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