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車速的加快,柳瑗開始擔心起自己的性命安危,好不容易忍下滿腔的怨氣,不情願的環抱住他的腰,在顛簸的車上依靠著他。
這樣子的夜遊,像不像是私奔?她心裡浮現這個奇怪的念頭,放任自己靠在這個可惡的男人背上。
夜風雖然溫暖,刮在臉上卻也能感受到隱約的刺痛,她緊貼著冷傲群的背部,雖然不知道他要帶自己上哪兒去,心裡卻也不擔心。從何時開始,她已經變得依賴了,放縱自己在他身邊享受他的霸道,卻不因此有被限制的恐慌?柳瑗心裡清楚,冷傲群的霸道是為了將她留在身邊,他不會干擾她的獨立。
他的直接與蠻橫,全然是因為烈火般的愛戀,冷傲群不同於其它的人,他不習慣文明的虛假與迂迴,當他愛上一個女人,那種激狂的火焰將會焚燒一生,最真摯的愛情,難以遮掩漠視。
如此霸道的一個惡棍,卻也是令人最容易愛上的一個無賴。
車子經過淡水,繼續在海岸公路上奔馳,驚險的閃過不少車子,哈雷機車以極高的車速前進,很快的接近沙侖海水浴場。四周天色已暗,遊客們大都已經返家,海水浴場的沙灘上卻反常的燈火通明,熱鬧滾滾的聚集了不少人。
營火在暗夜裡熊熊燃燒著,與海面的點點漁火相互輝映,人聲鼎沸的沙灘上飄散著燒烤的香氣,人們忙著嬉鬧與烤肉,大量的食物排放在烤肉架上,幾個年輕的小孩一邊幫忙塗上烤肉醬,一邊偷偷的把食物塞進嘴裡。大人們忙著多起幾個火堆,好應付逐漸增加的人群。平日寂靜的沙灘,在這個月夜之下反而成了舉行宴會的場所。
傲群把機車隨意的停放在海水浴場大門口旁,轉過身來看著柳瑗。她靜默的看著他,沒有起身的意思,因為跨坐,那件藍絲絨的禮服誠實的勾勒出腿部的曲線,連腰部那條黃金腰煉也隱約可見。
「你是想要自己走過去,還是要我抱著你進去,自己選一樣吧!」他聳聳肩,朝柳瑗伸出手。
別無選擇的,柳瑗握住他的手,順利翻身下了機車後座。她依舊不說話,就連柔軟的腳底被沙灘上的小石子弄疼,她也一聲不哼,任由他領著自己。出來時太匆忙,被他扛在肩頭往機車上放,她連穿鞋的時間都沒有。穿著一身華服的柳瑗,竟是光著腳丫子的。
走了幾步,傲群也發現自己的疏忽,他低聲咒罵了幾句,不由分說的抱起她,像是抱著新娘般將她摟在懷中,輕鬆的走向沙灘。
「小瑗,我要道歉。」他清一清喉嚨,眼光沒有看向她,反而專注的盯著不遠處的人群,腳步未曾緩下來。
柳瑗看了他幾秒鐘,有些不可思議。她聽錯了嗎?這麼狂傲的一個男人竟然會道歉?莫非老天要下紅雨了?
「我道歉的原因,是因為我惹你生氣了。」他快速的說著,眼神還是沒有與她接觸。
柳瑗思索了一下,聽由他話裡的含意。「你的意思是,你不認為自己下午的行事太衝動過分?你之所以願意道歉,是因為我在生氣?」
「我不認為自己今天下午的行為有什麼錯誤,畢竟是你不肯見我在先,我試過多種辦法與你聯絡,但是你完全的漠視我。」他有些激動,覺得自己也算是一個受害者。
柳瑗歎了一口氣。「相信我,我正在深切的感到後悔。」她怎麼也想不到,她的逃避會造成他如此瘋狂的行徑。他竟真的說到做到,衝到順偉大樓裡去找人,還差點跟太古集團的人起衝突。「你下午的行為成功的讓我丟了飯碗,還在臨走前形象盡失。托您的福,我多年在商界培育出的信譽聲望全部毀於一旦。」
他終於低下頭來,深邃的目光與她交纏,閃爍著凶狠與不快的光芒。「那怎麼能怪我?我一進去就發現那幾個男人圍著你,當你是餐盤上的佳餚般虎視眈眈,你要我怎麼能冷靜?別的不說,光是那個油頭粉面的傢伙一再用言語侮辱你,我就無法袖手旁觀。私下討論?哼!頭腦再簡單的人也知道他想做什麼。」
柳瑗沉吟半晌,無懼的迎視冷傲群激烈的眼光,有種要被吞噬的感覺。他像是一把燃燒的人,而她是一隻最沒有膽量的飛蛾,沒有勇氣與他一起燃燒,卻也沒有能力捨下他離開。
「我唯一肯道歉的,是因為我惹怒了你,如此而已。」他說著,嘴角卻奇異的揚起,似乎帶著些許的滿足。
她狐疑的看著緊抱自己的男人。「你的道歉好像不夠誠懇。」
「沒有辦法,我心裡有些高興自己惹怒了你。」他實話實說,讓柳瑗忍不住挑眉。「難道不是嗎?要是我不惹惱你,把你逼出那冷靜的偽裝,到現在你還在勉強著自己,跟那些人周旋。這樣辭職不是很好?你再也不必跟那些不懷好意的傢伙共事。」
他說的話不無道理,和那些人周旋,最後受傷的只會是她自己。淡月也已經表明了心態,不願意留在公司,那麼她又何需犧牲到那種程度?說到底,還是因為她放不開,以及不肯認輸的性格作怪,要是冷傲群當時沒出現,將她的情緒遍出臨界點,她到現在或許還咬著牙在委曲求全,替那些人為了合約而賣命。
她或許真的是一個懦弱的人,放不下該捨棄的,又不敢承認自己所渴求的。
「看來接下來我會有好一段時間不用跟別人共事了。發了那場脾氣,要是傳了出去,商界還有誰敢用我?」她幽幽歎氣,很難想像,自己辛苦了那麼久,到最後居然只是一場空。
傲群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一臉期待的看著她。「這樣更好啊!你就乖乖的嫁給我,跟著我周遊列國。」
「你從頭到尾都在打這個如意算盤,對吧?我早該知道你居心叵測。」柳瑗皺著眉頭,突然之間發現自己已經完全沒有了拒絕他的理由。事業雖然成為泡影了,但是她還有一個始終在等待她的男人,專注的期待她走入他的懷抱,身為一個女人,難道還可以有更多的奢求嗎?
他哼了一聲。「我對你居心叵測已經超過十年了。從小看你跟我弟弟一起讀書,一起上學,我就嫉妒得想找人打架。」
「這個壞習慣經過那麼多年還是沒改,今天下午你就一臉非找人打上一架的表情,凶神惡煞似的。」
「嫁給我,我就把這個壞習慣改了。」他微笑著說。
「無賴!」柳瑗罵道,徒然又想起一些事情。「我離開之後你是怎麼脫身的?大鬧了公司,總經理不可能會放過你。」
「我想離開,別人還攔得住嗎?」他淡淡的說,卻也帶著無限的傲氣。眼看已經到了柔軟的沙地,他低頭看了一下,決定沒有刺腳的小石子之後才將柳瑗放下來。
眼前的盛大景況讓她有些吃驚,那群人發現了他們,紛紛圍了上來,熱情的向兩人打招呼。柳瑗只認出前不久在淡水見過的擺路邊攤的夫妻,和那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小城,依舊穿著帥氣時髦的皮衣,以清澈的眼光看著她。其它的人都是生面孔,每張面孔卻都帶著笑意,熱烈的歡迎他們。
「哪裡找來這麼多人?」柳瑗暗暗吃驚。
他跟所有的人打著招呼,抽空分神回答她,「是小城聯絡的。大家聽說我回來,又聽小城說起你,全都起哄著要見你。」他始終沒有鬆開扶住她的手,即使眾人一擁而上,他仍舊在人潮中堅持著兩人的接觸,不願放開她。
柳瑗還沒來得及思索,一群人已經將她團團圍住,興高采烈的看著她,專注的目光看得她有些不習慣。她勉強保持臉上的微笑,卻在無意識間更靠向冷傲群。在一群陌生人之間,她選擇了倚靠在他身邊。
看出她下意識的動作,傲群忍不住露出微笑。柳瑗對他的情意並不淺,只是她太固執也太盲目,因兩人之間的差異而恐懼著。感謝老天,他還是有耐心的,柳瑗的退縮與遲疑並不是問題,他有足夠的耐心能夠誘哄,能夠專注的等著她,這個他此生摯愛的女子。
大夥一看見柳瑗就雙眼發亮,頗感興趣的湊過來。
「冷先生,到現在才帶柳小姐來,東西都快吃光了。」淡水小吃攤的老闆娘笑著說。
一個中年女人打量著柳瑗,富泰的臉兒滿意的直點,像是在看著即將進門的媳婦兒似的。「果然人比照片還漂亮,小城沒有說錯,冷先生的眼光的確不差,挑上這樣的美人兒,也難怪願意一等就是好幾年,想幫你作媒的人都碰了釘子。心裡有了這樣一個女孩,哪裡還能看得上別人!」
「是啊,連當初在中東,那個阿拉伯王子要把自己的妹妹嫁給冷先生,他都還連夜逃走呢!」其中一人插嘴說道。
傲群連忙向那個人使眼色,深怕待會兒扯出什麼他不敢讓柳瑗知道的過去。
中年女人皺起眉頭。「那個他當然不要了,好好的,幹嘛放著這麼漂亮的好人家女兒不要,去娶一個外國人?」
「好漂亮的姊姊。」小孩子們圍著兩人,伸手嘗試性的摸摸柳瑗身上的衣服。
「冷叔叔,這是你的新娘子嗎?」一個小男孩直接問道,所有的人哄堂大笑,就只有柳瑗尷尬的咬著唇,不知該如何應對。
小城筆直的朝兩人走來,素淨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四周的人不著痕跡的讓開。這個女人有著令人折服的優越感,就算一言不發的站在人群裡,也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注意她的任何舉動。
「既然知道他們來遲了,你們還圍在這裡聊東扯西的,到時要是餓壞了柳瑗,難道不怕傲群找你們開刀?」小城不容拒絕的牽起柳瑗的手,將她帶離冷傲群的身邊,領著她往營火旁邊走去。
傲群乘機低頭摸了摸方才說話的那個小男孩的頭。「好小子,說得好,等我把那個漂亮姊姊娶進門,第一個請你吃喜糖。」
小孩們笑鬧著,全圍在冷傲群的身邊,急著要跟這個許久不見的叔叔玩「拋高高」的遊戲。
他應付著為數眾多的小孩,目光卻始終追隨著那個被藍絲絨包裡的身影。
***「需要穿海灘鞋嗎?」小城邊問邊彎腰把自己腳上的海灘鞋脫下來,放在柳瑗的面前。「沙灘上還是有一些小石子,不習慣赤腳的人,往往走沒幾步就會被刺得皮破血流。冷傲群也太粗心了,連讓你穿鞋的時間都不浪費,想必他根本沒有徵得你的同意,抱著你就往這裡跑吧!」
柳瑗看著眼前的海灘鞋,有些遲疑。
小城帥氣的甩一甩披肩的頭髮,在營火的照射下,黑髮反而透露著些許的棕色,大概是染色過的。「不用不好意思,我習慣赤著腳,那些小石頭對我而言不算什麼。」
溫暖的海灘鞋套上了腳,她受盡折磨的腳底才舒服了些,柳瑗頹然坐在營火旁,用雙手環抱住自己。經過一整天的折騰,她覺得太過疲累,只想要好好的休息,放任自己再度逃避,什麼也不去想。
但是冷傲群在逼迫著她,不允許她逃避躲藏,一步步的進逼,總要她承認兩人之間的聯繫。她虛假的世界在他的固執下很快的崩解分離,過去幾年她只為工作而生活,如今工作沒了,她的世界裡就只剩下他。
「難道你不愛他嗎?」清晰的聲音問道,帶著幾分質疑。
柳瑗抬起頭,看著坐在她身邊的小城。在營火的照射之下,她突然覺得小城的面容有些眼熟,像是曾經在某處見過這張臉。是誰說過的?燈下看美人,比白日更勝三分;在火光之中,那張嬌靨帶著傾國傾城的美艷。
柳瑗沒有回答,繼續靜默,不曉得該如何回答。她是愛他的。這樣一個男人,幾乎是沒有女人能抗拒的,但是他的膽大妄為與特立獨行又令她望之卻步。冷傲群是狂野的流星,她卻是千年不動的恆星,如今,他正在邀約她走入一個她全然陌生的軌道。
小城的雙手交疊在胸前,看著這個遲疑的女人。她不明白,當愛情如此顯而易見,柳瑗還要考慮些什麼?
「就算你也愛著他,那種情意也不可能比他對你的深。他離開台灣的這幾年來,沒有一刻不是在念著你,不論任何事情,他第一個想到你。天曉得在這幾年間有多少女人想要綁住他,但是他都不曾動心。冷傲群的心早就遺失了,十幾年前就遺失在你身上,除了你,沒有別的人能掌握他的心與他的愛情。」她深吸一口氣,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挫敗。要不是看在自己與冷傲群幾年好友的份上,小城真想一拳打醒這個女人。但是她不敢,她知道要是自己傷了柳瑗一根寒毛,她大概就可以準備提著項上人頭去見冷傲群。
柳瑗沉默許久才開口,「你也愛過他?」她心裡感覺到些許酸澀,某種疼痛壓迫著她。
「我不打注定失敗的戰爭。」小城沒有正面回答,把一顆石子丟進營火裡。「況且,那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是否看清自己的心。無知的辜負可以被原諒,但要是你已經知道他全心的愛戀,卻又選擇置之不理,那麼這種辜負就不能被原諒。」
「我不打算辜負他。」柳瑗有些衝動的開口。
她不願意讓別人如此評斷她與冷傲群,總是以為沒有人知悉她的掙扎,但是在他深情的堅持之前,她的掙扎是否可笑到極點?到頭來她竟只是當局者迷,抱著女性的衿持做借口,企圖違抗自己的真心。
心裡有某種禁咒被打破,一旦承認之後,對他的愛情竟然如此顯而易見。
「那麼就答應他,不要再這麼折磨他。柳瑗,你是一個殘忍的女人,讓冷傲群一再的等待,他接受你的躊躇與遲疑,卻從無怨悔。」小城再度把小石子丟進營火裡,石子撞擊上木材,爆出一些四散的火花。「如果他願意,他可以擁有許多的女人,但是這些年來他心裡只有你。他把你擺放在心上,那是任何女人都走不進的世界。」
「你的說法跟他一樣。」柳瑗咬著粉色的唇。
「因為我說的是實話,許多人都知悉他對你的感情,不然你以為今晚的聚會是為了什麼?他們全是想見你,看看冷傲群這幾年來心心唸唸的,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
柳瑗用雙臂更用力的環抱住自己,不自覺的尋找他的身影。高大的身影緩慢的沿著沙灘走去,月光勾勒出那寬闊的肩與修長的腿,他抬起沙灘上一顆小石子,拋在半空中戲耍著。
「我一直以為自己瞭解他,卻在他回來台灣之後,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她感覺到有些寒冷,在這溫暖的夏夜裡,卻還是懷念他的體溫。曾幾何時,她已經習慣了他的身軀,他緊密的熨燙,那些率直的情意。
響亮的電子嗶嗶聲驀然響起,小城伸手從皮衣外套裡拿出一具小型的無線電話,匆忙的吩咐了幾句後隨即掛斷。
柳瑗好奇的看了一眼,發現那具無線電話是市面上最新型的樣式,價格昂貴不用說,台灣尚未引進,有錢都未必買得到。
「工作上的事情,我必須馬上離開。」小城聳聳肩,輕鬆的解釋,想了一下隨即又說道:「你幫我勸勸冷傲群,他大概只會聽你的話。請他快些回來管理自己的投資,我已經筋疲力竭了,他再不接手,我就把他的生意給拍賣掉,到時候看他拿什麼來養你,有什麼臉敢跟你求婚。」一個俐落的動作,小城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沙粒。
「你好像認定了我會嫁給他。」柳瑗跟著站起身。
「難道不是嗎?你捫心自問,當一切都如此明顯時,你還能夠自欺欺人嗎?」見柳瑗不答,小城有些壞心的決定下些猛藥。她緩慢的湊近柳瑗的臉龐,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還是我看錯了,你根本沒打算要跟著他雙宿雙飛。若是你真的不想要他,那麼我可否接收?」
銳利的痛楚到過心間,讓她險些忘了呼吸,柳瑗驚恐的睜大雙眼,猛烈的搖著頭。「不!我不會讓你──」她遺忘了所有的堅持,這一瞬之間只是直覺的想要保留住他。
小城揮手打斷她的話,露出燦爛的笑容,那張美麗的面容此刻看來有些淘氣。「長久擁有一件東西,就變得不會珍惜,一旦發現要失去時,才會知道自己其實有多麼在乎,不是嗎?」她甩甩手,轉身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柳瑗站在原地幾乎腿軟,心裡的衝擊太過強烈,讓她頭昏目眩。多少歲月來的躲避,她直到如今才看清楚自己心裡的事實。她愛他,如此的深深眷戀,根本無法忍受失去他。
十年來難道她不是在等待嗎?等待某一天他會歸來,再見那個記憶中的壞男孩一面,她始終記得那張帶著邪氣的笑容,盤桓佔據了她青春少艾的夢境,直到她成為一個女人,過著最為自持的生活,而那個離經叛道、狂野不羈的男人卻在她記憶的最深處。
一切的起源是十年前的那個吻,也或許在更早更早之前她就已經戀上他,只因為外在的眼光,她不願去承認,更不願意去細想。兩人的世界如同日與夜,冷傲群是她不敢承認的渴求,而他卻把她當成這一生長久的等待。
女人一輩子希望得到的也只是一份專注的愛情,而柳瑗知道,自己已經擁有了太多的溫柔與深情。
指尖的那條無形的紅線,經過人世間的千回百轉,終究還是繫在冷傲群的指尖,從不曾離分。
到如今才能看清,原來她竟是如此的愛他。
***傲群在沙灘上踱步,手掌間握著一顆雪亮的小石子。不知道為什麼,他很喜歡這顆石子,不太願意放手了,感覺上好像許久之前見過這樣一顆相似的石子,發生過某件美好的事情。
「缺同伴嗎?」柳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轉過頭,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離熱鬧的人們很遠了。
月光之下,她美麗得令人屏息,是任何男人渴望的天使。藍色的絲絨包裡住修長的嬌軀,優雅的頸子,雪白的肌膚在月光下彷彿煥發著玉一般的光澤,裸露在空氣中的手臂交握著。出來時太匆忙,這件衣服還有一雙搭配的長手套,柳瑗來不及穿戴上。藍絲絨成了她第二層的肌膚,忠實的勾勒出令男人夢寐以求的曲線,纖細的腰間線條有些奇異,仔細一看才能發現那條隱藏在藍絲絨下的黃金腰煉。
他疑惑的看著柳瑗,不太確定的呼喚她的名字。「小瑗?」
「當然是我,不然你在期待什麼人?」她走近他的身邊,藍色的絲絨禮服有著海洋的韻致,和她身後那一片墨藍色的汪洋交織在一起。「有什麼不對嗎?」她仰起頭看冷傲群,發現他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像是第一次看見她似的,眼光裡有著疑惑與不解。
「沒有什麼不對,只是突然之間你變得……」他緩慢的舉起手,將她拉進自己的懷抱,就著明亮的月光端詳她。「噢,該死的。我說不上來。」他挫敗的看著懷裡的女子。
是有什麼奇妙的改變發生在她的眼眸裡,那雙翦水瞳眸中流轉著溫柔,毫不掩飾的看著他,沒有分毫的偽裝與隔閡,像是她已經放棄了無謂的堅持,承認某些長久得接近永恆的東西。
傲群的心猛烈悸動著,從來聰明的腦袋有些亂了章法。
「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小城跟你說了些什麼?」他不明白的問,不瞭解怎麼才過了一會兒的時間,柳瑗竟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她帶著淺淺的微笑看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避重就輕的回答,「她跟我提到你投資的那些生意,小城說她沒空,要你快些接手。」她頓了一下,從他的懷抱掙脫,緩慢的走在沙灘上,兩人的手卻仍舊相系。「我不知道你對從商也有興趣。在高中時除了打架,實在看不出你有其它感興趣的東西。」
他用修剪整齊的手指爬梳長髮,那綹白色的頭髮又垂落在他額前。「離開台灣之後,我輾轉知道你念的是跟商科有關的科系,在國外的這幾年,有空我會翻一翻這一類的書籍。幾年前小城提起台灣有一個不錯的投資機會,她把資料拿來給我評估了一下,我那時手邊有一些閒錢,也想試試自修了幾年的成果,就跟小城一起投資那間公司。」
柳瑗靜靜的點頭,海灘鞋踩在沙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在國外這些年,你是怎麼生活的?到處拐騙美女嗎?」她停下腳步,眼裡有著月光的影子。分離的這十年,他到底過得如何?柳瑗好想知道,好想彌補這段空白的時間,或許她對小城些許的嫉妒,就是源於小城曾經分享過冷傲群那些流浪的日子。
「心裡有了你,我還容得下別人嗎?」他反問,緊握她的手臂,不容許她離得太遠。
「剛剛那些人不是提到什麼阿拉伯的公主?」
傲群勾起一邊嘴角微笑,像是發現什麼重大的事情。「那只是我一個朋友的妹妹。在中東的日子,認識了當地一個王族,那時他開玩笑的說要將妹妹嫁給我,如此而已。你腰間那條鏈子也是那位王族的禮物,當地有送心儀女子腰煉的習俗,代表鎖住了對方。」他撫摸著那張仰望自己的臉龐,低下頭讓兩人的額頭相抵。「你在吃醋嗎?」
柳瑗的臉瞬間變得通紅,想要摔開他的懷抱,纖腰卻又被他緊摟著,完全動彈不得。
「當然沒有。」她過度迅速的說,有些慌亂。
他邪邪的微笑著,伸出手放在她的心口,感受肌膚下激烈的心跳。「既然沒有,你的心跳為何這麼快?」
柔軟的觸感,幾乎令他失控,冷傲群要用盡自制力,才能讓自己理智一些,沒有當下在沙灘上要了她。
「跟我猜想的一樣,你沒有穿內衣。」他緩慢的說道,熾熱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臉上,帶著激情的溫度。
「這件衣服太緊了,穿不下。」她羞窘的掙扎,卻只是有效的增加兩人之間的接觸機會。溫暖的夏夜突然變得悶熱,柳瑗咬著陡然之間乾澀的唇,發覺自己口乾舌燥。
傲群的手悄悄的移動到她腰上,放在她心口的手卻沒有移動分毫。這種緊張的期待,讓柳瑗的神經緊繃著。他掌間的那顆小石子在她腰間的肌膚上滾動,像是一個漫不經心的愛撫。
「我猜測了一整晚,猜想在這件藍色的絲絨禮服之下,你是否穿著內衣;猜想著這件禮服之下,究竟是一副怎樣的身軀,而這些猜測幾乎要逼瘋我了。」他歎了一口氣,吻著她額前的劉海。「該死的,潔綾挑的禮服太好了,她完全懂得怎麼逼瘋一個男人。」
無法想像,那個只在家人面前才稍微活潑的潔綾,能有多瞭解男人。柳瑗只知道這個年齡與自己最相近的妹妹近幾年的確變得沉默了,在她開始念中國文學之後,大概被那些古文熏陶多了,一頭栽進中文研究裡,個性上有著旁人說不出的怪異處。
沒有辦法思考了,當他靠得這麼的近,柳瑗就連呼吸都感到困難。那雙帶著不明傷痕的男性手掌滑過她身上的每吋肌膚,莫名的火焰在焚燒她,在她體內挑起無限的渴望。她幾乎忘了呼吸,迷失在那雙帶著狂妄與激情的眼睛裡,感受到靈魂與靈魂相呼應的親密感覺,她的目光像是溺水者般,只能緊盯著他,只能攀附身旁這個男人。
「你也逼瘋我了。」她夢囈般的說著,兩人之間只剩一線之隔。「因為你,我變得不一樣了,變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那就是我的願望。小瑗,那個太過理智的人不是真正的你,而是一個被壓抑得太久的靈魂,因為怯懦而不願意動情。我只是想喚醒你,讓你懂得我的愛戀。」他的舌入侵她的嘴,盡情的纏繞需索,柳瑗不禁握緊拳頭。
她感受到腹中燃燒著刺癢的陌生感覺,這個吻技巧的繼續深入,彷彿他已經成為她的一部分,這種煽情的想像讓她雙腿發軟。
傲群的手有些顫抖,強烈的激情也讓他變得失控。他拔掉她發間的銀簪,將臉埋在散落的髮絲之間。「響應我,小瑗。」他呻吟著,緊擁住懷裡的女子。「不要讓我再等待。」
她遲疑的伸出手,修長的十指接觸到黑色襯衫下的結實肌肉,感受那鮮活的慾望,激情的力量席捲了一切,讓她全身不由自主的顫動。她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解開他束縛長髮的銀色髮帶,放任手指滑進發間。她從喉間湧出一陣歎息,不自覺的仰起頭,把雪白的咽喉獻給了冷傲群。
她不想讓他繼續等待。這般的深情愛戀,難道她還能奢望更多嗎?
眼角彷彿瞥見一抹淡淡的光彩,柳瑗感受到冷傲群緩慢誘惑的用唇摩挲自己敏感的頸子,原本環抱她細腰的手游移到她的臉龐,掌間那個小石子散發著光亮。
「在發光。」柳瑗的聲音是細細的喘息,伴隨著遠方的波濤聲。
傲群疑惑的抬起頭來,溢滿癡愛情狂的眼睛瞇成一線,不解的看著柳瑗。她夢幻似的目光緊盯著他的手,嫣紅的唇、凌亂的發,沉溺在纏綿中的她眼光竟然只盯著他的手!
「什麼?」
她帶著神秘的微笑,彷彿記起一個他已經有些遺忘的承諾。「你的手掌在發光。」
他不解的攤開掌心,看見那顆幾乎被他遺忘的小石子,在月光的照射之下散發著瑩瑩的光彩。「應該是被月光照射所致,石子不會自己發光。」他端詳著,有些不快這顆石子打斷兩人纏綿的擁吻。
「或許這一類的石子會。」她緩慢的說著。
「這一類?不論哪一類的石子都不可能──」語音還停留在空氣裡,句子卻沒有說完的機會。
下一瞬間,他的唇被她密密封緘,溫柔而深情的吻,回憶著許久許久之前的初次,從摸索到如今的許諾,竟是經過如此漫長的等待。這是柳瑗頭一次主動跨越兩人之問的界線,長久的追逐終於告結。
她是愛他的,再也隱瞞欺騙不了自己。
小石子無聲無息的滾落在沙灘上,幽幽的散發著銀白色的光芒,像是月兒遺忘在人間的些許魂魄,仍舊帶著冥冥中的力量,牽引著命運的紅線。今晚的月色如此溫柔,倒映在水面,彷彿漾開一個微笑。
月光下擁吻的一對愛侶沒有發現,腳邊的那顆小石子散發出的光暈早將他們籠罩。
明月前身,姻緣仍舊牢牢刻印,即使再長久的分離,也會有團聚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