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婚後相處,弄假成真,患得患失 >> 智寵作者:叢闕 | 收藏本站
智寵 第八章 偷聽 作者:叢闕
    徐員外從蘇州回來,隨他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個令嫻沒見過的英俊青年。青年看來和徐劭行年歲相若,卻因為多了一份沉穩,平添許多踏實可信的感覺。

    「這是你大娘表妹的兒子,叫做梓安,跟在我身邊學做生意,前段時間去南方收賬,恰巧在蘇州遇上,就一起回來了。」徐員外看來對這個外甥很是倚重,接下來甚至說道:「這小子勤快又機靈,比我家那兩個不爭氣的兔崽子強上好幾十倍!」

    「姨丈過獎了。」梓安表情頗為平靜,對令嫻恭敬地施禮,「見過二表嫂,邵行表哥和表嫂新婚大喜,我趕不回來,實在對不住。」

    令嫻還禮,「表弟別這麼說,你送的那對木頭小娃娃,我和你表哥都很喜愛。」

    梓安有些意外,「那是西南民間的小玩意兒,我在市集上看見覺得合適,便收了放到賀禮之中,實在很不起眼,難為表嫂竟然記得。」

    「禮輕情意重,表弟送的那些金銀器具,我倒還真記不清楚了。」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在一旁的徐劭行看了但覺十分刺眼,走上去插進兩人之間,擺出一副哥哥的架勢,道:「梓安你回來了,一路辛苦,收賬順利嗎?」

    「還算順利。難得劭行表哥會過問家裡生意。」梓安勾起嘴角,不知怎的顯得有些陰險。

    徐劭行彷彿沒有聽進他淡淡的嘲諷,道:「旅途勞頓,不如你先下去洗個澡、睡個覺吧。」

    令嫻拉拉他的衣袖,輕道:「公公也剛回來。」

    徐劭行往堂上一看,果然父親正對自己吹鬍子瞪眼睛,於是漫不經心地道:「爹,你臉酸不酸?不如先去洗把臉?」

    站在一旁的徐劭言「撲哧」一笑,被妻子捅了捅腰制止。

    「我聽說你最近待在家裡算是挺乖的,成親也有幾個月,恐怕又心癢癢地往外跑了吧。」

    徐劭行一點都沒有跑去外頭胡混的意思,被父親這麼一奚落,自然更不想被他說中,剛要反駁,卻聽徐員外繼續道:「那樣也好,你要去就去,我懶得說你。這段日子下來,令嫻對咱們家應該不再覺得陌生,梓安也已經回來,明天起,你們倆就合作把家裡這幾年來的賬目理一理,年底之前,最好弄出一個大概模樣來。」

    「媳婦娶進門是為做我的妻子,要找賬房先生煩勞您去別家挖角。」徐劭行冷冷地道,心中很是著惱。

    父親擺明了是看兒子沒用就要拿媳婦開刀,令嫻又不是工具,憑什麼一聲都不問地被他這樣擺佈?更何況梓安也是個未婚的青年男子,安排孤男寡女一起做事,誰知道外頭會怎麼亂嚼舌根?

    他心中不住抱怨,卻完全沒有想到,最能反對父親將家中賬目交給媳婦的理由,該當是令嫻「很可能」不會在徐家待太久。

    徐員外嘲諷道:「做你的妻子?你是說每天坐在房裡,等你十天半個月回來和她見個面嗎?」

    「才沒有那樣!我每天都和令嫻呆在書房,家裡上下都可以作證!」他大聲反駁,還抓了妻子的手不肯放。

    這回輪到大嫂素宛捂嘴悶笑,令嫻恨不得把頭埋進地底。

    徐員外頗驚訝地看向妻子求證,李氏含笑點頭。雖然兒子呆在家裡也沒見有什麼建樹,但總比在外頭胡來要強。她是不知道媳婦是靠什麼本事令兒子收了心,劭行每天幾乎小雞跟母雞一樣繞在令嫻身邊打轉,也是事實。

    徐員外也沒有料到小兩口會相處融洽——他為劭行求這門親事,本來就不是出於這層考慮,兩人關係好,對他來說,也不過是綁住令嫻為徐家效力的一種資本而已。如果令嫻對徐家生意無益,他可沒有什麼心情關注兒子是否真的重視這媳婦。徐員外又朝面紅耳赤地令嫻那邊看了一眼,心想這女娃雖然算賬是一把好手,情事上仍被自己兒子調弄得服了軟,可見劭行在脂粉堆裡打滾還是有些用處,也可以由此看出,媳婦對周居幽不是多麼真心。這麼想著,徐員外對這房媳婦,又多了些輕蔑之意。他心思百轉,口裡卻只是敷衍地對徐劭行道:「既然你要和令嫻待在一塊兒,就也和梓安一起打理賬目好了。」

    徐劭行張大嘴,滿心不情願。算賬?老天,饒了他吧。

    令嫻知道徐劭行是那種看見數字就頭痛的人,怎麼都不可能面對眼花繚亂的賬目而不感煩悶,因此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對公公道:「我和梓安兩人就可以了,劭行就由他去吧。」

    這種形同看輕的措辭,卻勾出了徐劭行不服輸的勁頭,他大聲道:「我可以試試看!」

    廳堂上諸人面面相覷,簡直驚駭了:誰都知道徐家老二因不肯沾手家業挨過老爹多少次打,現在只是為了能夠待在新婚妻子身邊,竟然主動要求整理賬目,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啊!吳家小姐是不是給他下降頭了?

    令嫻對此倒是顯得淡然——按她對徐劭行的瞭解,估計堅持不了幾天。

    果然,第一天徐劭行呆坐在椅子裡,看老賬房與令嫻、梓安討論他完全不懂的東西,第二天他開始滿屋子亂走焦躁不已,第三天他自作聰明地拿了閒書和紙筆來看書寫文章玩,結果在清脆的珠算撥動聲中宣告潰敗,沒到吃中飯就抱著所有東西逃離賬房,之後再不肯靠近半步。

    徐員外精明嚴厲,對賬目記載多有挑剔,因此雖然薪酬不錯,賬房先生卻在十年中換了五六任,如今在做的這位老楊算久的,是六年前徐員外從外省禮聘而來。今年老楊的獨子生了對雙胞胎,他急急忙忙想回原籍抱孫子,因此要在年內完成交接。花了快兩個月的時間,令嫻與梓安總算完成歷年賬目的大致理清。在徐員外的不斷要求下,下一年的簿記將全部改成令嫻所創的吳家模式,但是兩家涉及的生意不同,記賬辦法自然也要做相應改變。令嫻以米鋪的上個月收支賬冊為例,將自己經過修改的「龍門賬」設想,詳細地對梓安一一予以說明。梓安對此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問題連珠炮似的向令嫻拋過去,兩人興致勃勃地在討論中隨便用了午飯,到了初步達成共識的時候,夜幕早已低垂,徐員外也早已放棄派人催他們一同用膳,只命廚師隨時等著另外做飯。

    老楊早已經回去了,令嫻便與梓安兩人在小飯廳邊喝茶,邊等著送飯菜上來。為了趕進度,近兩個月來這種情況並不少見,初時劭行一定要陪令嫻,就算已經吃過晚飯,也會待在飯廳裡等妻子出現。因為梓安「嗷嗷待哺」之類的嘲笑讓他有些難堪,後來也就漸漸地沒這麼頻繁出現。

    梓安拒絕僕役的服侍,親自幫令嫻盛好飯,又低頭挑著吃掉菜餚裡令嫻不喜歡的幾樣配料,加上平常在賬房裡斟茶倒水噓寒問暖,這種過分的慇勤已經維持了一個多月,令嫻從開始困惑不解,到了現在基本習以為常。她不知道梓安的個性,以為此人天生熱心,僕役們卻是明白這位表少爺平時有多倨傲的,耳語便在私下裡流傳開來,有一回兩個丫鬟添油加醋敘說時被素宛逮到,狠狠責罰了之後,就沒人敢再多言。素宛暗示令嫻注意分寸,又提醒劭行看好媳婦,一個是茫然聽不懂她的意思,另一個則斬釘截鐵地說絕對不會怎樣,把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少奶奶氣得不行,索性再不管他們了。

    吃晚飯,梓安又說要送她回房,他是第一次提這個要求,令嫻奇怪地道:「最近世道不好嗎?」不然以前她獨自回去從未遇上小偷什麼的,而且從飯廳到西院實在說不上遠,為什麼突然說要送?

    梓安嘴角隱隱抽搐了下,硬著頭皮道:「是聽衙門的朋友說出了些事。」

    「那就麻煩表弟了。」其實她是不覺得會有什麼意外,既然人家這麼熱心,也就盛情難卻。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商行的事,走過小小的拱橋,來到一座假山前,遠遠望去主臥室的蠟燭已經點起,窗戶上不時閃過四六忙碌的嬌小身影。

    梓安突然站定,令嫻停下腳步,不解地問:「怎麼了?」

    「表哥與表嫂並不同房?」

    令嫻吃了一驚。西園中晚間不留別的僕役,四六口風緊,這件事怎會被梓安知道?而且,他的口氣明顯不懷好意,和平日的做派大相逕庭,令嫻拿捏不準,因而謹慎地道:「這不是表弟應該過問的事吧?」

    「叫我梓安就好。」梓安向她跨了一步,兩人相距頓時不過一尺。

    令嫻蹙起眉頭,往後退了兩小步,「明明是家裡親戚,我特地叫你名字做什麼?」

    梓安開始懷疑這個表嫂並不如他所想像地那般聰慧,不過還是將準備好的說辭搬了出來:「我聽說,表嫂婚前也是個風流人物,這樣獨守空房,劭行表哥也未免太不懂憐香惜玉了。」

    令嫻笑道:「我這些天忙得不可開交,獨守空房的應該是劭行吧。」

    「哦?原來是表嫂太過忙碌,才使得晚上無法溫存?」梓安說著又上前一步。

    令嫻要再退,卻已經靠在了假山上,她有些不悅地道:「你能不能稍微往後走一點?這裡這麼安靜,你說話我聽得見。」

    「對啊,夜深人靜孤男寡女,要是讓劭行表哥看見我們這副樣子,你覺得他會怎樣想?」梓安將手搭在令嫻頭頂不遠處的山石上,確定暗淡的月光可以讓令嫻看到他臉上的邪氣表情。

    令嫻盯著他瞧了良久,訥訥地道:「你不會……是在勾引我吧?」

    梓安腳上猛然打滑,穩住身形,咬牙切齒地道:「你不會是現在才知道吧?」

    令嫻困惑了,「你又不喜歡我,為什麼要勾引我?」

    梓安劍眉一軒,道:「你怎知我不喜歡你?」

    「我想你應該喜歡更加嬌弱一點、會讓人想保護的女孩子。」令嫻說得篤定,其實只是想著戲文和小說裡的情節瞎掰。

    「你知道了什麼?」梓安眼神變得險惡。

    令嫻半點沒被嚇到,這裡是她的家,叫一聲徐劭行就會冒出來,梓安又不可能殺人,有什麼好怕?這一問反倒讓她有了探究的興致:「什麼是我應該知道的?」

    看來這女人是想先摸他的底牌,梓安無所謂地道:「比如說,姨丈兩個兒子沒用,江山是我在替他打,我想和你聯手,把他家的產業弄到手。」

    「你當真?」看到對方肯定地點頭,令嫻笑起來,「公公是老狐狸,既然放手用了你,自然有牽制的把柄。他也不是喜歡丟臉的人,既然會放心讓你與我共處一室……他手裡有你想要的女人?」

    梓安端詳月光下這女子平凡的笑臉,忽然意識到自己要與她談合作,太過輕率。

    令嫻看他不答,開玩笑地道:「還是你喜歡男人,公公以此牽制你?」

    梓安陰惻惻地道:「你說呢?也許我心儀劭行表哥?」

    令嫻瞪大眼,梓安被她打量得全身不自在,正後悔回應她這麼無聊的揣測,卻聽她說:「不合適。要不和大哥好了。」

    忽然迴廊那邊傳來「噗」的一聲噴笑,兩人一起望過去,只見昏暗的廊燈下,一個黑黑的東西在長椅後面晃動。

    梓安與令嫻對視一眼,示意她站在原地,自己則大著膽子走過去。沒多久就聽他一聲驚呼:「邵行表哥?!」

    令嫻一聽也疾步過去探看,只見自己的丈夫坐在長廊上,手裡拿著毛筆,腿邊擺著硯台,寫滿字的白紙散落一地。

    劭行朝兩人無辜一笑,道:「你們說的話很有趣,我在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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