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靜謐,完全不同於方才血脈賁張、狂野撩亂的撼人感受。
此刻圈摟在她腰間的大手、沉穩吹吐在她髮絲上的氣息,無聲的說著蕩漾在兩人之間的契合與篤定。
這個時刻的幸福,定直達心靈的、是連呼吸都感到安心的。
輕輕地喟了口氣,她倘佯在身旁男人的氣息與體溫裡,讓她滿足地動了動。
「怎麼了?」
原來他也沒睡,一察覺她的移動,立刻關切開口。
褚妙舞抿起唇角,撒了個小謊。「沒什麼啦,只是覺得有點冷。」所以趕快再把我抱緊一點吧!
胡野望果然箍緊了手臂,更加將她擁入懷中。「我覺得空調的溫度還好啊。」儘管如此,他還是不忘替她調整棉被,蓋得更牢實。
對啊,她也覺得這樣很OK。「你是不是暗示這樣抱著我會太熱?那就不用了啊,我自己睡就好了!」
感覺到懷裡的她掙扎著想退開,他急忙扣緊她的纖腰,讓她絲毫不能動彈。「你彆拗,我又沒這麼說。」
背著他的她滿心以為沒人看見,於是舒坦的得意微笑。
卻沒注意到自己此刻的表情都被正前方的方鏡給忠實的映現了出來。
瞅著鏡子裡頭嬌貓般的女子,看她流露出那一副得意的嬌憨模樣,胡野望忍不住暗自搖頭。
這輩子恐怕都要被她這樣的小小心眼給牽著鼻子走吧?!
因為要試探他對她的寵溺和愛情,所以總是不忘在他面前要些小任性,而他也為了證明自己給她的愛,於是默許包容了這一點會抓傷人的小爪子。
這就是所謂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吧?
「噯。」褚妙舞一邊玩弄他的手指,一邊出聲。
「嗯?」
「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說一說你的爸媽是誰了?」
「我……」
「我先把話說在前頭哦,你要是再懷疑我會因為私生子的問題而離開你,我馬上把你從房裡踢出去!」
「我知道。」胡野望口吻藏笑。
轉頭在他的唇上印上一記響吻,褚妙舞這才繼續躺回他的臂彎裡。「快說吧。」
這舉動惹得胡野望更加憐愛的摟緊她,「我爺爺生了兩個兒子,我爸爸排行老二,老大則是那一天你見到的胡挺剛的父親。」
胡挺剛?「哦,那個『瑞霆國際集團的唯一合法繼承人』吧?」真是個名字長到不行的傢伙。
「對,就是他。」
「你爸爸怎麼會容許自己的兒子成為私生子呢?」
他捏了捏她的腰肢,似是要她耐心點。「我爸爸在德國留學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劇團女演員。」
「那就是你媽媽?」
「嗯。我爺爺當然不同意,事實上他快氣死了,因為兒子竟然放棄學業,跑回英國跟他說希望他能資助那個女孩完成她的演員夢。」
她皺眉,「就算你爺爺再怎麼生氣,既然你都已經出生了,他當然應該要接納你們一家人啊……至少也該接納你這個無辜的孫子吧?!」
「爺爺他一直不知道我的存在,直到我爸爸車禍過世,爸爸的朋友在幫我把應該辦卻沒有辦的出生證明、資料手續通通備齊之後,才買了機票將我從德國帶回英國,爺爺也是到那個時候才曉得,原來那個滿腦子天真夢想的二兒子不僅做夢作到連命都沒了,甚至還瞞著他生了一個孩子!」
「難怪你爺爺會有這種反應。」她瞭解的點點頭。
想一想今天早上,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卻大言不慚的信口抨擊胡觀濤冷血無情、枉顧親情,確實是太魯莽、太自以為是了。對不起,胡老爺,下次你罵我的時候,我願意忍耐個三分鐘不回嘴。
「現在想想,其實我爸爸真的不算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他的公子哥氣息太嚴重,從小到大的優渥生活讓他把這個世界想得太簡單,也養成了他沒有擔當,更不敢面對現實的個性。」
「他和你媽媽感情好嗎?」
「不知道。不過據說他們對彼此的熱情並沒有持續很久,我一出生就被她丟給我爸爸,而我爸爸竟然也漫不經心的,甚至沒想過要給我一個合法的身份。只是這些事情都是別人轉述給我聽的,我完全沒有印象。」
褚妙舞沒有評論,只是默默聆聽,最後,她索性轉身與他面對面,纖白的小手繞過了他的頸子,親暱的拉近彼此的距離。
「爺爺始終沒有正式承認我的原因,我想一開始是對他兒子的憤怒和不諒解吧,只是到後來他終於願意接受我這個孫子的存在時,換我反抗他了。僵局就這樣持續著,我抗拒他,他不曉得該如何接近我。」一直到你出現,意外的拉近了我們祖孫之間的距離。
「喂。」褚妙舞突然出聲喚他。
「嗯?」
「你沒忘了我剛剛說過的話吧?」
「哪一句?你剛剛說過很多話。」胡野望淺藏笑意的用鼻尖在她美麗的陶前蹭了蹭,「雖然很多話聽起來都毫無意義,不過那些呻吟跟喘息實在美極了!」
「討厭,我是在跟你說正經的!」她酡紅著俏臉嗔了他一眼,「我說不管胡家有沒有承認你,你都是我的人,你千萬別忘了這件事哦!」
怎麼聽起來好像要他入贅的意思?「遵命,小的絕對不敢忘,誰叫你是員外,我是丫鬟嘛!」
褚妙舞咯咯輕笑,「角色扮演啊?你喜歡這一套?好啊,有機會我們來玩玩看。」
「不用等有機會,現在就可以。」
胡野望說著,又想將頭埋進她柔軟的雙峰裡,卻被她邊笑邊尖叫的推開。
「別鬧,知不知道你媽媽現在在哪裡?」
他揚起俊臉,頭髮被她撥得亂到可以。「聽說她後來終於放棄演員夢,嫁人之後定居在德國伍茲堡附近。」
褚妙舞興高采烈的摟著他,「我們找個機會去看看她好不好?」
「不好。」
「為什麼?!」
「因為她死了。如果想見她,除非我們也跟著變成天使,否則難度實在太高。不過倒是聽說我有個同母異父的妹妹,有機會的話,我還滿想看一看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褚妙舞瞅著他,微笑。
「你幹麼這樣看我?」瞧得他好不自然。
「你注意到你的措詞沒有?你說『除非我們變成天使,否則見不到你媽媽』,也就是說你認為你媽媽成為天使了?你不恨她丟下你嗎?」
「過了那麼久,心頭的那點恨早就沒了。」已經不恨了,反而還為了追尋那雙相似的眼,他硬是走進她的生命。胡野望滿足的摟著她,大大的打了個呵欠,閉上雖又眼。
闔上眼睛的他沒看見此刻蕩漾在褚妙舞眼瞳裡的滿滿愛意,而她也不說話,只是伸出手指輕輕撥弄他新生的胡碴。
真是個性感俊美的帥傢伙!
他忍不住為她的觸摸而幸福喟歎,「快睡吧,有機會的話我再帶你去德國晃一晃。」順道來趟尋根之旅也不錯。
「這是你自己說的哦!」
「嗯。」
「不可以忘哦!」
「不會。」就算他想,她也不會允許。
沉默再度籠罩了兩人,褚妙舞原本以為胡野望已經入睡,沒想到他突然嗓音粗嘎的開口。「記不記得我說過你的眼神第一眼就深深的吸引了我?」
「有嗎?」他有說過嗎?
胡野望摟緊她,「你的眼睛很像她,你有一雙和我母親很神似的眼眸。」也是一直以來他所追尋的。
褚妙舞靜默了幾秒,忽然變得有些急切,「胡野望,我們什麼時候去德國?」她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那個「有著和她一樣眼神」的人了,雖然只能在她墳前和她打招呼,可是還是很想見這莫名其妙撮合自己和她兒子在一起的未來婆婆。
「很快。」照她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盧法」,等他一睡飽,八成就會被拖著去機場了。
「真的?」
「真的。」
果然很快,因為出發的時間就訂在兩天後。這當然不是他有信守承諾的優點,實在是她的盧功太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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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原本是要搭飛機去德國的,但是在起飛前卻被座艙長禮貌的請下飛機。
「胡總裁的專機已經在旁邊跑道待命,兩位請移往那裡吧。」
胡野望和褚妙舞詫異的對望一眼,第一個想到的是幸好他們因為嫌麻煩,所以只帶了隨身行李,否則突然來這一招豈不是很讓人措手不及?
步上了專機,走在前頭的褚妙舞一看見客艙座位上的身影,又是一陣訝異。「你怎麼在這裡?」
胡觀濤皺眉,「這是我的飛機,我在這裡很希奇嗎?還有,不是跟你糾正過了?不要老是表現得好像我跟你很熟的樣子。」
褚妙舞聳聳肩,顯然是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倒是跟隨在她身後的胡野望對於爺爺的態度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高挑欣長的他直接越過親密愛人,毫不掩飾的讓祖父看見他的不滿。
胡總裁的反應是哼了一聲,不屑地撇開臉。
專機在得到胡觀濤的同意之後迅速起飛,不久空服員也開始陸續端上餐點。
看著美麗的空姐將裝盤精緻的菜餚放在自己面前,褚妙舞難掩欣喜,「請問這道菜叫什麼名字呢?」
「這是紅鯔魚天婦羅,您請慢用。」
紅鯔魚天婦羅?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菜名呢!
胡睹濤和胡野望同時盯著她的每個表情。
胡野望當然看出了她的困惑,抿唇笑了笑,「紅鯔魚是——」
「趕快吃吧你,這是主廚最拿手的菜色,你這個井底之蛙肯定沒試過!」
聞言,做孫子的聽了很不高興,孫子的女朋友倒是渾然不在意,拿起了叉子便開心用餐。
「噯,胡老伯,沒有紅酒嗎?這個時候要喝點紅酒才有氣氛啊!」
「妙舞,你會喝酒嗎?」胡野望訝異地問。
「哼,看不出來你倒是挺會享受的,品嚐紅酒,你會嗎?」
呃,台灣煙酒公司製造的玫瑰紅她是常常拿來喝——當果汁,只是她不好意思在這裡拿出來說……
胡觀濤那種蔑視的態度著實惹毛了孫子,「這點不需要你多慮,我有事沒事就拿82年的波爾多給她漱口!」
有嗎?!褚妙舞吃驚的瞅了自家男人一眼。沒想到這傢伙吹起牛皮竟然臉不紅氣不喘?
孫子那一副傲氣的嘴臉看在胡觀濤的眼裡,根本就是過度招搖的紅布旗!只見大總裁冷冷地按下空服員的通話鍵。「把78年的勃根地通通拿過來,我們要當水喝!」
視線來回梭巡在大胡小胡身上,褚妙舞默默咀嚼著紅鯔魚天婦羅,努力掩去在嘴角的那抹笑。
這對祖孫是怎麼了?竟然拿這種芝麻綠豆般的小事認真鬥氣?
簡直跟小孩沒兩樣!
幾乎是無限制供應的紅酒立刻呈了上來,胡觀濤特別睇了孫子一眼,「這是78年的。」
胡野望冷冷應道,「了不起,我驚喜得快哭了。」
噗!糟糕,她真的快笑出來了!
「喏,你們呢,一個拿去漱口、一個拿去當水喝,而我有品味一點,把它拿來品嚐。」真不知道這兩個到底在要什麼寶?
這句話順利的為她贏得兩道不悅的瞪視,但她根本不在意。
下一道菜在此時送了上來,「這是蘭姆酒煮紅肉,請慢用。」
「妙舞,這道菜是——」
胡野望慇勤的解說聲再度迅速被爺爺掩蓋,「這是名菜,我知道你連那家餐廳在哪裡都不曉得。快點吃,你會驚訝原來世界上還有人用這種方式煮菜!」
這個老人家實在是……胡野望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爺爺講話這麼欠扁,讓人懊悔沒有隨身攜帶鎯頭鐵釘上飛機。
褚妙舞是還好,她根本已經愉快的吃起來了,才不理這兩個無聊大小胡的私下較勁,只是她食量小,在吃了兩道菜之後竟然就有些飽了。「胡老伯?」
「幹麼?」小子,看到沒有,你女朋友第一個叫的是我!胡觀濤示威性地瞥了孫子一眼。
哼,她是想提醒你吃東西別掉得滿身都是,妙舞就是生性體貼。胡野望悶悶的回瞪。
「我有點飽了,想先吃甜點好不好?」
胡觀濤大皺其眉,又開始想拿眉心的皺紋擠蚊子。「你是怎麼回事?還有很多菜沒上——」
「可是我想嘗嘗看飛機上的甜點了嘛。」
「少跟我撒嬌,我見多識廣,才不會吃你那一套!」話雖如此,大總裁還是按了通話鍵,「給那根竹竿上甜點,吃得這麼少,簡直浪費人家的食物!」
褚妙舞笑嘻嘻的,還不忘朝胡野望眨了眨眼。
他睇著她甜美嬌俏的笑顏,有些驚訝。怎麼忽然間他覺得……其實妙舞和他爺爺之間,自有一種獨特的相處模式?
視線忍不住瞟向正低頭用餐的爺爺,以一種有些陌生、困惑和開始對他有些瞭解的態度去注視眼前這個髮色花白的親人……
看見空服員走出來,胡觀濤放下了準備放進嘴裡的紅肉。「跟她介紹一下甜點的種類。」
「哇,胡老伯,你還不只準備了一種讓我挑選啊?」褚妙舞著實驚喜。
胡野望也是。
他是真的沒想到……原來他爺爺會是個如此細心的人,他一直以為他只對金錢投資肯用心,卻怎麼也沒料到,當了他的孫子這麼久,竟然還要待在妙舞的身邊才懂得以一種嶄新的心態去觀察自己的爺爺。
一時間,他覺得很好笑,也有些慚愧。
「胡老伯,謝謝你!」
「謝我什麼?」口氣冷淡得可以。
「謝謝你這麼費心,讓我品嚐的都是各大餐廳主廚的拿手菜色啊!你是特地想讓我體驗一下英國的名廚料理吧?」
「哼,我是自己想吃,你是順便!」
胡野望默默凝睇他。
「你看什麼?」他臉上有東西嗎?胡觀濤直覺的伸手摸了摸。
「謝謝你,爺爺。」
下一秒,握在手中的叉子當場從大總裁的手裡掉了下來。
褚妙舞終於忍不住噗哧大笑!
當然,她的笑聲毫無意外的又為她贏來兩道瞪視,只是這一回,大小胡的臉上多了些難辨的羞赧與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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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ce:我想,這是最後一次寫訊息給你了。
Alice:我現在過的很好、很開心,謝謝你這段時間的陪伴!
Alice:你幸福嗎?
Alice:希望你幸福,因為你對我來說,是個意義特殊的朋友。
Alice:我是衷心希望你過得快樂順利!
Alice:希望過去這段時間,我已經適當的把滿懷的感謝通通表達出來讓你知道。
Alice:跟你之間的緣份既獨特又難忘,我很珍惜,是真的!
Alice:願你幸福!
Alice:知道嗎?其實我……我和我老公初次見面的時候,面對他的搭訕,我告訴他我有喜歡的人了……其實,當時我指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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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ly;最後一次留言嗎?
Poly;呵,也好,其實我老婆走個醋勁很大的野蠻女。
Poly;要是讓她發現我有個比認識她還久的女網友,而且還保持連絡,我想她會很樂意的在半夜三點爬起來剝我幾層皮。
Poly;噓,說小聲點,她現在就睡在我旁邊呢。
Poly;我們結束了一趟尋親之旅,回到了她熟悉成長的環境,繼續和她的家人、我的朋友,一起致力於工作。
Poly:我的親人也考慮是否要「紆尊降貴」的搬過來和我們同住,如果真的成真,那麼我想接下來的生活會是熱鬧而忙碌的。
Poly;你的祝福我收到了,謝謝!
Poly:相信我給你的,你也會收到。
Poly:我珍惜自己得來不易的幸福,我想你也是。
Poly:Alice,你一定要幸福,因為你是除了我老婆之外,唯一曾經欣賞過的女子。
Poly:那麼,再會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