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
「你要拿什麼東西嗎?」
「我叫你讓開聽見沒有?」封雪揮開高寒的手,卻因為用力過猛而晃了一下,身子向旁邊倒去。
高寒驚得立刻變了臉色,他一把將她勾在懷裡,幸好沙發靠背就在他身後,否則只怕兩個人都要摔倒在地。
「……你沒事吧?」好一會兒,他才啞聲開口,小心翼翼地碰著封雪打著石膏的手臂。
封雪定了定神,才發現高寒摟著自己的這一事實。
就連對方急促的心跳,也聽到一清二楚。
不知為何,臉上忽然覺得有些熱意。為了掩飾這一點,她迅速地掙脫開來,道:「……我什麼事也沒有,所以你可以放手了。」
高寒無奈地放開她。
「你到底在氣什麼呢?」現在的他,已經可以分辨出封雪的情緒。然而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對方會有這樣的情緒。
他居然問她為什麼生氣!
怒到極點,封雪反而笑出來,只是她晶亮的雙眼裡可沒半分笑意。
「你是不是得了健忘症?還是你聾了?我昨天跟你說了什麼你一點都沒聽見?」封雪越說越無法控制自己的聲音,「我說了我不去!我不跟你去!聽清楚沒有?!」她憤憤轉頭,指著門口的東西,「還有,你把那玩意兒帶回來做什麼?噁心我嗎?我只是暫時行動不便,不是腿瘸了!」
與她的激動相比,高寒就顯得分外的沉靜了。
「你真的不想去嗎?」他只是皺著眉,露出困擾的神色,「可是我這場比賽非常重要,不能不去的。」
封雪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她斜眼看著面前的男人,完全不理解對方思考的邏輯,「那關我什麼事?」
被忽視得很徹底的伍亮忍不住也插了進來,「高寒,你都說了比賽很重要,非去不可。這個女人不想去不是正好?你何必管她那麼多!」
高寒轉頭看向伍亮,一臉的認真,「如果我一個人去,等我回來的時候,她一定不在這裡了。」他又低頭看封雪,「所以你還是跟我一起去吧。」
真正震驚的人是封雪。沒錯,昨天晚上思索了一夜的結論就是,她不該跟這個男人繼續糾纏不清下去。他不是冬梅,不是她的任何一個好朋友,對於他迄今為止所付出的,她找不到任何一個有力的理由來支撐,所以在事情進一步複雜化之前,她得結束掉這一切才行。
最好的方法,當然就是在他出門的這一段時間,自動消失。
反正以高寒的為人,不會問她要回那五隻鑽戒,去換成錢的話也是不小的一筆數字。足夠了。她想從高寒身上得到的,不外如此。
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高寒竟然也看透了她所想的。
男人那雙帶著淡淡擔憂的眼睛讓她無法直視。封雪移開了視線,咬著嘴唇,冷冷地吐出一個字:「不。」
「……是嗎?」高寒苦惱地說,「那好吧,我明白了。」
在伍亮和封雪不解的注視中,高寒走過去拿起電話,撥了一串數字。
「是我……不好意思,這次比賽我可能沒辦法參加了……不,我的身體沒什麼,是家裡有事……實在是很抱歉……」
封雪驚訝得連嘴都合不上了。而一旁的伍亮則實在忍無可忍,衝上去搶下高寒的電話,對電話那頭吼道:「他剛才說的不是真的!不要相信!」然後「砰」的一聲掛斷電話,轉頭對高寒怒目而視,「他媽的你到底在發什麼瘋?不去比賽!虧你說得出口!」
高寒臉上也閃過一絲怒意,不過他很好地控制了下來,「我沒有發瘋。亮,把電話給我,你剛才的行為非常沒有禮貌。」「我會把電話給你才是瘋了!」伍亮氣得額頭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他一把抓住高寒的領子,咬著牙道:「你到底是著了什麼魔!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做出這樣莫名其妙的事!要是你今天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就不姓伍!」
一路行來,他對於高寒在圍棋這條路上行走的艱辛一清二楚。雖然高寒下棋不是為名也不是為利,但取得今天這樣的成就,也絕不能簡簡單單就放棄的!這是夢想!甚至不是他高寒一個人的夢想!早在當初他明白自己終其一生都不可能贏過高寒的時候,就把關於圍棋的所有一切都交給這個生命裡除了黑子白子再沒有其他的「對手」身上了。而現在高寒卻為了一個騙子放棄比賽?叫他如何能夠容忍!
「說話,到底是為什麼?」攥著高寒的衣領,伍亮紅著一雙眼吼道。
「……我也不知道。」高寒的聲音還是很平靜,帶著一絲迷惑。
他轉過頭,望著一旁呆呆看著這一切的封雪,視線仍然頑固而凝重,喃喃說道:「但我知道,如果不帶她一起去,這場比賽,我一定會輸。」
就算在比賽中可以只記得棋子,但如果放下棋子之後就會想到那個人,而且是無法停止地想到那個人,這樣的狀態……他真的無法肯定自己會贏。
最後妥協的不僅是伍亮,還有封雪。
但與其說是妥協,不如說是她被高寒嚇到。她沒想到高寒會做到那一步——他居然想要放棄比賽!
伍亮才掛掉電話沒多久,電話便響了起來。包括封雪在內,每個人都猜到電話是從哪裡打來。面面相覷之餘,高寒卻只是牢牢地盯著她,一動不動。
就像是被那雙黑色的眼珠蠱惑了一般,她也不知自己怎麼就衝動地接了電話塞給高寒,說:「一起去就一起去!」
等她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就真的跟高寒一起坐進車裡了。
想到這裡,她從眼角瞄了一眼駕駛座上的男人。也許是因為並不常駕駛,高寒的表情因為認真而顯得格外的嚴肅。她又瞄了自己笨重的胳膊及小腿一眼,有些想要歎氣。
「渴嗎?要不要喝水?」
封雪搖了搖頭。她都不知道那個全部精力都放在駕駛上的男人怎麼還會有餘力來留意她,「還有多久?」
「嗯?啊……大概還有四個小時左右吧。」
還有四個小時+已經走了兩個小時=六個小時的車程——「那為什麼還要自己開車過去?你不是連這點機票錢都拿不出來吧?」封雪並不想發火,但這個男人卻不能不讓她發火。
高寒從倒車鏡中看了她一眼,有些猶豫,「那個……你不是說,你暈機暈得很厲害嗎?」
她什麼時候說過那樣的話——封雪正想反駁,卻突然想起來,「你居然還記得那個?」
確實,她十幾歲時第一次乘飛機暈機,所以她一直以為自己暈機。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高寒沒有回答。而封雪則聯想到另一件事,「你也記得我喜歡吃什麼……十幾年了,是不是我曾經說過的話,你都記得?」
在封雪的注視下,高寒仍然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耳根處變得更紅了。
封雪坐正了身體,茫然地看著前面,有些失措。
換個對象,她可以借此調侃一番,打個趣什麼的,然而對高寒不可以。她對他的瞭解還不深,但也足夠讓她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一開始還可以告訴自己這傢伙是自動送上門來讓她利用的,但現在的情形,卻漸漸讓她有些失控。
車裡的氣氛變得更加沉悶起來。封雪皺著眉,下意識地開始啃指甲。
「不用擔心。」鄰座的男人安慰她道。
「我沒擔心。」封雪頭也不抬,「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高寒沒再說什麼,只是伸過一隻手來,抓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繼續殘害自身的行為。
被那溫柔覆蓋的剎那,封雪差點彈跳起來。心臟在怦怦亂跳,而她卻只能怔怔轉頭,看著仍然面無表情的男人。
片刻之後她才想起該把高寒的手甩開。想到的同時,她就那樣做了。
高寒一如意料中的爽快放手。反倒是封雪自己,她將被握過的手壓在胸口更低的位置上,有些懊惱地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懷念高寒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