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張開眼睛……
「這是什麼鬼地方?」眨眨眼,咕噥,陸靖涵發現自己躺在一個不熟悉的地方。
她的第一個反應是起身,可是一動,手臂卻傳來痛感。
「怎麼回事?」她慌亂的看向自己的手,才震驚的發現它們被分開綁在她所睡的床頭上。
這……這是怎麼回事……
她想起來了!黑衣男朝她後腦給了一個手刀,然後……然後她就昏了。
現在是怎樣?她被綁架了嗎?黑衣男幹嘛這麼對她?他想要錢還是要人?他會怎麼對她?先好後殺?還是先殺後奸?
陸靖涵想到前幾日,水果日報報導過某個被變態殺人魔姦殺的女生照片,再也忍不住恐懼放聲尖叫起來:
「救命啊!救命啊!有沒有人啊!救救我啊!」
門咿啊的一聲被推開,陸靖涵止住了尖叫,她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個從躺著的角度看更顯得高大恐怖的男人。
「你、你、你……你要幹嘛……不要過來喔!我警告你!你想要做什麼……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她努力的往後退,可惜被綁住的情況之下,她的動作只顯得愚蠢可笑。
黑衣男在她的床前停下來,皺眉.「你太吵了,我沒辦法工作。」
他、他說什麼……
他的表情好像在怪她似的.有沒有搞錯啊!
「嫌我吵?嫌我吵就把我放開啊!你到底要幹什麼?為什麼把我抓來這裡?我警告你喔,這是綁架。你敢對我做什麼的話,我就、我就……」她能怎樣呢……她突然閃過這個念頭。嗚嗚……不管啦!管他要怎樣,她都不會簡簡單單束手就擒的!
「你到底要什麼?我家沒有錢,你綁架我的話是失算了。」
「我不要錢。」黑衣男搖搖頭。
頓時一陣冷氣竄過她的背脊,不要錢的話,那不就……「死變態!爛變態!你敢動我一根寒毛的話,我發誓一定把你那根剪掉!」
男人的臉色沉了下來,接著搖了搖頭。「我對你乾巴巴的身體也沒興趣。」
他那輕蔑的語氣激怒了她。「那你到底想怎樣?放我走!放我回去!」
男人只是沉默的看著她。
無法從男人那張佈滿落腮鬍的臉上讀出什麼情緒,陸靖涵放棄跟他溝通,乾脆直接放聲大喊:
「救命啊!救命啊!有沒有人啊!來救救我啊——」
「別吵了,沒有用的,這附近沒有人。」
她會聽他的——才怪!她更加大聲的叫起來.
不知道尖叫了多久,叫得她的聲音都快要破了,陸靖涵還是不放棄,一直叫一直叫……
「這,這是怎麼回事?」
突然,從打開的門出現了一個年輕男子,瞠目結舌的看著床上的陸靖涵。
陸靖涵見到有人來了,簡直感動得要流下眼淚。
果然、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壞心的黑衣男果然是騙她的,還說附近沒人,這不是有了嗎?還好她從來不放棄希望。
「救救我……」她的聲音已經沙啞無比。「這個壞人把我綁架到這裡……」
年輕男子立刻衝過來。
是了,快把邪惡的黑衣男打倒,把她放開吧!
可是,他沒有給黑衣男一拳,也沒有解開她的繩索,反而用疑惑又帶點畏懼的眼神仰望著黑衣男。「大、大師……這是怎麼回事?」
黑衣男不耐煩的咂舌。「你沒看到嗎?叫她安靜一點,這樣我沒有辦法寫作。」
「是、是、是,我立刻處理。」年輕男子抹著頭上的汗,戰戰兢兢的回答.
現在瞠目結舌的換成了陸靖涵。死了,死定了!這傢伙根本就是黑衣男的共犯!
「對不起,小姐,可以請您小聲一點嗎?這樣會影響大師工作的。」
年輕男子鞠了個九十度的躬,禮貌地對她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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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漢升是個初出社會的毛頭小子,大學讀的是文學,第一份工作也不像是可以賺大錢的工作,事實上,可以說錢少、事多、工時長,又沒啥前途。
可是對這份工作,他卻有一份異於常人的狂熱跟堅持,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的老闆,他的偶像,一個宛如神一樣存在的男人——聞霆旭!
聞霆旭被譽為當代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他是天才,從十六歲出版第一本書以後,每年就以大量的創作橫掃市場。他所出版的一連串懸疑推理作品,引人人勝,向來高居各書店排行榜的榜首數個月。他的產量又多又豐富,許多作品不只翻譯成各國文字,還翻拍成電影。
華文作品很少能夠打入歐美市場,但是他顯然是唯一的例外。他的書直指人性,呈現出既黑暗又華麗的世界,深深吸引著讀者。
儘管坐擁名利,儘管他現在不用繼續寫書,稿費跟權利金也會像自來水一樣源源不絕湧進來,可是他還是維持一貫的風格——低調、低調,還是低調。
很難想像像這樣有名的人,竟然從未在大眾媒體前曝過光。
神秘的聞霆旭跟出版社之間的接觸,完全只透過電腦、電話,就連地址也是郵政信箱。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就連合作多年的編輯和出版社老闆都沒有。
而簡漢升之所以能夠有這個機會,完全是誤打誤撞。
他怎麼也想不到,報上一個應徵私人助理的小小分類廣告,會指引他到他的偶像面前……因此除了每天帶著感激的心情上班以外,他戰戰兢兢,忍耐著各種不合理、不人道的壓搾,跟老闆那陰晴不定、異於常人的脾氣,就是希望不要丟了這個工作。
聞霆旭不是個容易相處的人。不。這樣說還太過保守了,他……ㄜ……很怪。
可是哪個天才不怪?簡漢升一直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
只是……還是有超過他想像範圍之外的事情,是他無法處理的……就像是眼前這個被大師給綁回來的女人。
「ㄜ……小姐,您渴不渴?我幫您拿瓶飲料好嗎?您要喝什麼?茶、咖啡,還是可樂?」
女人狠瞪著他。簡漢升感覺冷汗滑下背脊。怎麼有一種好像考壞了,不知怎麼面對老師的感覺……
「我不要什麼飲料,我只要你放開我。」
「不……恐怕不行……」簡漢升為難的搖搖頭.「沒有大師的允許,我不能擅作主張。大師最討厭人家違逆他的意思。」
陸靖涵額頭上青筋浮現。「這是犯罪,你到底知不知道?為了不違逆你口中的氣大師氣難道你就要犯下共犯罪嗎?擄人勒贖的罪要判幾年?恐怕等你頭髮白了才會出獄吧!」
簡漢升的臉白了白,吞了口口水,看得出他內心的動搖,可是最後他還是搖搖頭。
「對不起,我還是不能放您走……我相信大師會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不是我為大師辯白,可是他真的很有錢,他絕對不會因為錢而綁架您。不算他繼承的財產,他自己賺的權利金跟稿費多到花幾輩子都花不完。對了,附帶一提,這棟別墅佔地起碼兩百坪以上,您別再大吼大叫傷害您的喉嚨了,再怎麼叫都不會有人聽到的,反而是打擾了大師就不好了。他現在在寫的是連載故事的最後兩章,真的很重要的!」
陸靖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從談吐看來也像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可是那腦袋裡是裝稻草是不是啊……
大師、大師,他心目中最重要的只有那個黑衣男,其它什麼道德法律都不用管了是不是啊……
「放屁!」她平常是不說髒話的,從事幼教,她一向很注意在小孩子面前的榜樣。可是、可是人的忍耐是有限的!
「你說那什麼狗屁大師,他到底是何方神聖?有那麼了不起?」
簡漢升眨眨眼。「ㄟ?什麼?您不知道嗎?聞霆旭——」
簡漢升的話講到一半,被一個宛如獅吼般的怒吼打斷——
「小子!你給我過來!」
明顯可以看出簡漢升抖了一下,接著他就跳了起來,往外面衝去。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是白癡嗎?不要動我的東西,這麼簡單的指令都聽不懂!」
「嗚……」發出像被主人責罵的小狗般的嗚咽聲,他顫抖的為自己辯白:「我只是……只是想說書架有點亂,怕會影響您的心情……我知道大師您最近正進行最重要的……」
「我在做什麼不用你管!你只要做好我叫你做的事情就夠了!」
「是……」
「限你三十分鐘之內,把我的書房變回原來的樣子!」
「……」沉默了好一陣子,最後他好像認命了。「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資源回收中心把那些東西撿回來……」
陸靖涵皺著眉頭,聽著兩人的對話。
從兩人的對話中,她得出幾點結論——
首先,黑衣男的書房就在隔壁。
第二,年輕男子對黑衣男又敬畏又害怕,儘管黑衣男簡直就是個自大跋扈的大混蛋。
第三,她絕對沒辦法讓年輕男子背叛黑衣男。
最後一點也是最讓她沮喪的發現。
等等,剛剛他說那黑衣男是誰?
聞霆旭……聞霆旭……ㄟ?聞霆旭!是那個聞霆旭嗎?
就算是沒看過他的書,也聽過這個名字。不只出現在書店裡的暢銷排行榜,還有改編的電影、各種周邊商品……
更何況她對他的作品不陌生,幾乎每次他一出新書,她就在網路上預購,然後一收到熱騰騰的新書,就非得立刻看完才罷休……
雖然從來沒有見過本人,可是要說這黑衣男就是那個大作家的話:;現在她有點能夠理解,為什麼那個年輕男子對黑衣人這麼尊敬崇拜了。
不、不、不、不!她怎麼可以這麼想?難道她腦子也壞了不成?
不管黑衣男是誰,都沒有權利綁架她!
「救命啊!快把我放出去!」她再度大吼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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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總之,突然張開眼睛,她就對上一雙深沉的眼睛。
是黑衣男,不是那個年輕男子。
她放聲尖叫,才發現自己幾乎沒有聲音了。
嗚……喉嚨好澀又好痛。
「喝水?」黑衣男將一杯水拿到她的嘴巴旁邊。
她瞪著他,內心拔河著,到底該對敵人妥協還是應該堅持?她的喉嚨痛得快要死掉了,而那杯水看起來該死的清涼可口極了……
算了,儲存體力才有對抗壞人的本錢不是嗎?
說服了自己之後,她試著撐起身體,拾起頭,就著杯口把水喝下去。
「咳咳……咳咳咳……」
手被綁得太緊,她身體抬起的弧度有限,所以喝的時候灑了出來不說,還給嗆到了。
「該死的!你就不會用吸管嗎?要不然就把我的手解開啊!」
喉嚨的乾澀一獲得緩解,她立刻破口大罵。
聞霆旭似乎沒有想到會被罵,露出茫然的表情。
趁著這個空檔,陸靖涵又放聲大叫了起來:「救命啊!救命啊!」
他沉下臉.「不要再叫了。除非你想要我把你的嘴給封起來。」
他不只是口頭威脅而已,還拿出一卷封箱膠帶。
她立刻止住大叫,忿忿不平的瞪著他。後者得意的咧開嘴角,看得她更是牙癢癢的.
「餓了吧?要不要吃東西?」
像是要回應他的話似的,她那不爭氣的肚子突然發出咕嚕嚕的聲音,讓她又羞又怒的紅了臉。
「我去拿。」
他轉身走開,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冒著香氣的保麗龍碗。
「泡麵?你給我吃泡麵?你是想要毒死我嗎?你知道泡麵裡面有多少油脂、多少防腐劑?吃多了會致癌耶!」
「亂說。」他不悅的哼道。「我每天吃也沒事。」
「你每天吃?你每天吃這種沒有營養的東西……想死是吧?那也不要用這麼笨的方式!」
她的教訓讓他不耐煩起來。「你要吃就吃,不吃的話我倒了。」
「你沒有別的東西了嗎?你不是很有錢?有必要這麼省嗎?」她露出嫌惡的表情。
聞霆旭寫過很多綁架的橋段,他想像過被綁架的人會是什麼心情——恐懼、不安、害怕,那些都很好理解,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過,有人處在這種情況下,還有精力東挑西挑,順帶還教訓起人來。
是不是他不夠凶?想到這裡,他繃緊了臉。「我不想出門買東西,何況現在是凌晨五點。你要吃就快吃,吃完睡覺,別再吵鬧了。」
原來現在是凌晨了。那麼說,她被綁架已經過了一個晚上了?難怪她肚子那麼餓。雖然心有不甘,可是基於維持體力的理由,她還是告訴自己要吃東西。
要起身吃東西的時候,她發現他又是用那個把碗放在她嘴邊的方法餵她,她立刻破口大罵:
「不對、不對、不對!這樣要怎麼吃?你是想要燙死我嗎?把繩子解開,讓我起來!」
「不行、不行!絕對不可以在床上吃東西!你的媽媽、老師從小都沒有告訴過你這個道理嗎?」
「筷子給我啊!還要湯匙!快去拿!」
聞霆旭不知不覺的就被使喚著走來走去。他從廚房拿了湯匙回來的路上才赫然發現自己幹嘛這麼聽話……
「給我啊!愣在那裡做什麼?」
他把湯匙給了她。
她坐在他房裡的一張書桌前,挺直著背脊,雖然頭髮有些凌亂,雖然只是吃一碗泡麵,可是那優雅的動作就彷彿在大餐廳吃飯一樣。看著她,他心裡興起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果然把她綁來是對的。他心裡升起一種微妙的舒服感。
幼稚園收掉了沒關係,只要他還看得到她就好了……
「吃完了?」
他看見她的碗已經見底。說什麼泡麵很不健康,還不是吃完了。
「吃完了。」
他又拿出綁她的繩索來。
她乖乖的伸出雙手讓她重新將她綁起來……才怪!
陸靖涵像矯健的兔子般跳起,往門口衝去。可惜還沒跑到房門口,就被逮住拉回來了。
「放開我!放開我!啊啊啊——不要綁住我……可惡的……死變態、色狼、無恥……」
她還有一大堆罵人的話沒說出口,看見他亮出來的那捆膠帶,她很沒用的閉上了嘴。
幾乎是絕望的看著他重新把她給綁在床上,她瞪視著面無表情的他。
「你到底為什麼要綁架我?」
本來不預計他會回答她的問題,可是他沉默了幾秒鐘卻開口了:「幼稚園關門了。」
這是什麼鬼理由?「然後呢?」
「你不會再去了。」
這還是廢話。
「我每天早上都會看見你在那裡,可是你以後都不會出現了。我不喜歡這樣。」
她張大了嘴巴。厚,就知道,神秘黑衣男每天杵在那裡是在偷看她!
「就因為這樣?原來你是暗戀我喔?拜託,你就不能用普通一點的方法嗎?你這樣我不可能喜歡你的。」
聽見她的話,他皺眉,似乎她說了什麼荒謬的話似的。
「喜歡你?沒有。只是習慣而已。」
啊?什、什麼嘛?要否認也不用否認的那麼快好嗎?
她的臉漲紅,也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不好意思。不過很難想像她這種人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那、那你到底要把我關在這裡多久……」她畢竟是個實際的人。
「不知道。」他誠實回答。「我覺得夠了你才能走。」
「……」
他……不正常!就因為他不正常,她很難判斷他接下來會做什麼。如果他要財要色的話還容易瞭解,可是他的行為模式根本就無法預測。
陸靖涵逼自己冷靜下來。這時候只有冷靜,等待機會,才有可能逃脫。
「至少,你先讓我打電話回家。我媽發現我沒回家一定急壞了,搞不好會去報警。你讓我打電話跟她們說一聲,這樣對你也比較好吧?」
她的心跳加快,等待著他的回答……
過了彷彿一世紀,他點了點頭,轉身走開,回來的時候拿著一個手機。
「幾號?」
他顯然不打算放開她,陸靖涵只好說出了家裡的電話號碼。
電話的鈴聲讓她一顆心懸在半空。拜託,誰來接一下電話!平常這個時間二妹一定還沒醒,小妹……也不太可能。只有老媽,希望她還沒有出門去運動。
話說回來,女兒一夜未歸,神經再大條的媽也不可能還像平常一樣正常作息吧?搞不好她們昨天晚上已經報警了,那就太好了……
電話響了十聲才被接起來。
「喂,誰啊?一大早的。」
「媽,是我。」從來沒有一次聽到媽的聲音,會讓她這麼想哭的。
「阿涵?你不是在房裡睡覺喔?」
暈倒!難道她昨晚沒回家這件事沒有人發現嗎?她想大吼。
「沒有。我昨天沒回家。」忍著氣,她咬牙說。
「嗅……」潘秀芳這才後知後覺的問。「那你去哪啦?」
她看一眼黑衣男威脅的眼神,謹慎的回答:「在一個……『朋友』家。他家很大,快兩百坪,還有個大庭院。」由於是被打昏帶來的,她對被囚禁的地方沒有太多概念,只能把知道的盡量說給媽媽聽,希望留下些線索,能夠幫助警方盡快找到她。
「朋友?什麼朋友?男的女的?」
「男的。他每天早上都會去幼稚園偷看我。」後面這一段她是壓低聲音說的.
「什麼?男的?哇塞!阿涵,你開竅啦?什麼時候交了個男朋友怎麼都沒跟媽說?他家很大?那好喔,很有錢對不對?嘖嘖……真正是大隻雞晚啼。不錯、不錯。」
陸靖涵一陣錯愕。老媽似乎是誤會了什麼……
「我可能會一陣子都不能回家。我的『朋友』硬要我留在這裡陪他。」她強調,用盡力氣暗示。
「不回家?」
「對。」
拜託!這種暗示已經很明顯了吧!從小到大她從沒有外宿過,何況是這種不告外出,然後還要很久不能回家的……
「那很好啊!哈哈!阿涵,別擔心,我是很開明的媽,你就盡量去跟男朋友培養感情好了,多玩幾天再回來無所謂.對了,我跳舞要遲到了.那就這樣,拜拜!」
電話已經掛了。她瞪著話筒,久久沒有辦法從重大的打擊中回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