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的疑惑越來越深。
大雨滂淚。雨水打在窗欞上,煙雨迷濛,在她的心底,也化成了深不見底的海洋。
她的手裡此刻正握著一件美麗的藍色婚紗禮服,這是一件經過別出心裁設計的婚紗禮服。
藍色蕾絲邊直延長到三尺的裙擺,像極海浪的波紋。上半身全是透明淺藍色的曹絲,無袖、低胸,每個環格都用來自南非藍色碎鑽鑲滿,整件禮服共有一百多顆小碎鑽,閃閃發光,價值非凡。
美麗的事物令人讚歎,可想而知,也將把她襯托得像條美人魚般。
他曾經說:他要她像美人魚般的燦爛耀眼。如今,他實現了。
她比美人魚還美、還幸福。不過,美人魚最後淒美地化成泡沫,而她卻可以與愛人互結連理。
她露出夢幻般的微笑。臉上卻也出現從未有過的憂愁。
他不在啊!她多想讓他分享這件禮服的喜悅。
「為什麼他又不在呢?」她反覆無奈地自問。
時光好似又回到過去:她是行船人的妻子,每天只能等待著做漁人的丈夫回來……
不!不對!他已經不是漁夫了啊!不可能會一去不返的。
她再度歎息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她見到他歸來時,才露出會心、輕鬆的笑容。
他風塵僕僕,一瞼疲倦,不過,他還是對她眉開眼笑地伸出雙手,她一古腦兒地投進他懷中,他似乎也很想念她,橫抱起她,她則用腳環住他的腰。「天!你怎麼愁眉苦瞼的?心肝寶貝——」他低頭吻掉她的皺眉,訴說著幽幽的相思之情。「我好想你喔!雖然才一天不見,而你想不想我啊?」他拚命地吻她,故意搔她的癢,她笑不可抑,最後兩人摔到沙發上,他才戀戀不捨地饒過她。「我可愛的小美人魚,我有沒有讓你忘記憂愁啊!」
她在他懷中小心翼冀道:「只要你無時無刻待在我身邊,我再也不會憂愁滿面了。」
無時無刻?他目光一閃,心知肚明這些日子對她的冷漠,他笑嘻嘻道:「是嗎?」他對她保證:「再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會全部屬於你——」這話讓她匪夷所思。
不過,她總是徹底瓦解在他的攻擊下,他嬉皮笑臉不懷好意的雙手觸摸她,愛意綿綿。「我想看你。幄!你的婚紗禮服到了,我可以想見你像是在海底的美人魚樣子。」等她明白過來,他已經主動快速褪下她的衣服,要幫她穿上婚紗禮服?
「你很奇怪,為什麼這麼想當僕役服侍我?」她微笑著擋掉他在胸脯上作怪的手。
「因為這是至尊無上的榮耀啊!」他調侃。「美人魚是光溜溜的。你是美人魚啊!我為你更衣,何錯之有?」她一絲不掛了,他突然跟在她的眼前,把她當女神般的崇拜。「你和美人魚的差別是——你有一雙腿。但是.這條美腿是屬於我的。」他狂亂不已,用手將婚紗禮服套在她身上,一副為之瘋狂的模樣道:「婚紗就當做是藍色的海浪,而你的雙腿就在海上晃動……」
裙擺真的像是海浪,他就在海浪上愛她。他躲在蕾絲襯底下,盡情地愛撫她的雙腿,他的唇沿著到她最隱密的深處。她頓時感到四肢無力,只能任他擺佈。
他把她放在地上,長長的裙擺就被當做是床,就像是海浪,他們在海面上漂浮著。
他比海浪更猛、更強,她全心全意迎接他、附和他,接受他的力量
美人魚啊!美人魚!
他不斷地呢響,在最後一刻來臨時,他叫吼,她則緊緊攀附在他身上,雙腿夾緊他的腰,不肯放開。
她是他最愛的美人魚,他則是她的王子。
她對他道:」我只想跟你在一起,這才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事,因為,時間是無法回頭的。
童話中的美人魚在陸地的時間很短暫,王子會橫她的心恩嗎?
他只是不斷地親吻她,好像要彌補數日來對她的冷落。
重複的翻雲冒雨,重複的欲仙欲死……她能感受到他真正的愛意。他絕對是愛她的,她無庸置疑。
她不相信,難道,她真的會與美人魚的下場相同?
她想跟他在一起,哪怕是一分一秒也好。
當他再度獨自一人出門時,她又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
他沒有把她的話當真啊!昨夜纏綿時說的話,他卻充耳不聞?
她真的分分秒秒不想離開他。
婚禮的日子快到了,他難道不知道嗎?
一個奇異的想法在她心中升起,無論如何,她是無法忍受沒有他的日子。她只想看他,見他的面,就算是偷偷摸摸,在遠方悄悄地望著他也好。這樣,她就能心安,不會再莫名其妙的恐慌。
他也許不想讓她尾隨,但她難道就要傻傻地聽從嗎?她也可以採取主動的跟隨啊!她想,這一定是個好法子。
如果,他出其不意地見到她出現,搞不好會欣喜若狂,抱著她在原地打轉。她妄想著,不禁傻傻地笑起來。她抬頭看著日曆,婚禮的日子,就快到了……
她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他開車開得好遠,沿路似乎都陷入沉思中,沒有注意到她的尾隨。
大海!海浪狂嘯!他又來到海邊?
但他明明對她說要去辦公啊!不過,她立即單純地自圓其說:他本來就喜歡與海浪為伍啊!多年以前,他就是習慣每天一大早去游泳,現在一定也不例外。他會下海游泳的。
但當他停下車子,卻只一徑地往旁邊的安養院前進,夜愁不經意他睜大了雙眼,事情出乎她的意料。
他去安養院做什麼?拜訪誰?
為什麼他從來都不告訴她?
他身邊到底還有多少秘密,她無從知悉?
她絕對會尾隨到底。一個做妻子的有權知道丈夫所做的一切。
她躲在岩石邊,默默注視著遠方的他。就像當年,幽子躲在岩石後偷窺夜愁和願焰的模樣。
然後,她看見了,親眼目睹了。
她整個人霎時分崩離析。
他推著一個坐輪椅的女人出來。一個熟悉得揮也揮不去的鬼魂,再次硬生生地出現在夜愁面前。
是她——是幽子?
她沒死?原來她一直沒有死——
幽子一直是她一生最大的宿敵,也是她心底深處最深的痛楚——一種痛不欲生的苦楚,深深凌虐著她的靈魂。
一直都是這樣……
當幽子第一次出現時,成了父親寺剛忍野的情婦,讓她的母親失寵,逼不得已離家不知去向,讓她同時失去母親和父愛。寺剛忍野眼中只有幽子,她以美色攫獲一切。
而當神武願焰——她的丈夫出現時,幽子還是不放過她。再次用美色搶走了願焰,做他的情婦,讓他背叛了夜愁,他們甚至一起跳海自盡……
歷史不斷重演,為什麼?她無語問蒼天。
每每她要成為人妻時,幽子就會出現,成為他的情婦,然後,情婦總是會取代妻子的地位……
她無解,心中有千萬個疑惑。
她緊緊咬住下唇,玉唇泛出瘀青,最後,甚至滲出鮮血。而她已經對一切置若罔聞。
在陽光燦爛的早晨,她見到他們並肩在海邊的沙地上,老鷹在天空飛翔,彷彿全世界都在為他倆展現丰采,而只有夜愁——陷入黑夜般的陰晦情緒中。
多諷刺!
神武願焰啊!她吶喊:「我怎會傻得任你玩弄,傻得相信你的真心?傻得為你守寡,傻得以為你真的愛我,一次又一次原諒你——?
像是心跳般的聲音練繞在她的腦海裡。
我的丈夫背著我與情婦偷情!
看著他們親呢地在一起,夜愁一臉不甘願,她不經意低下頭,瞥見腳底下石縫中的松蟲草。
松蟲草?她好久沒見到這花兒了。
如今,在地獄的邊緣遊走間,花兒彷彿與她心動相印似的。
她望見海浪,又望望松蟲草。
海浪——又將她推入怎樣的情海狂濤?
松蟲草——她吃語哨響:我不要做寡婦,我不要做寡婦……
她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家的。
寬廣偌大的豪華空間,她卻感覺像監獄般的冷冷清清,她的心彷彿冰天雪地。
她呆呆地坐在一旁角落裡,沒有意識,靈魂做被毀滅般,嘴中不停地道:「我不要做寡婦,不要做寡婦……」
她像唸咒般,念了不下千逾萬遍,才無神地又遭:「我不做寡婦,難道又要當情婦嗎?」
到底是情婦適合,還是寡婦好?
她失神地走向廚房舉起一把刀,冷銳的刀鋒,好像隨時欲無情地奪走任何生命似的。
她必須發洩,她拿起口紅,用刀子逐一切削,紅色的顏料慢慢散開脫落,粉末撒了一地。然後,陽台的風一次,把紅砂散開,就像血踐了滿地。
血——她想起什麼?「殺」這個字莫名其妙地躍入她的眼前。
她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直到他回來。
夜晚,原焰又回到了她的身邊。
他幾乎被她嚇得魂不附體,這時候的她,不像是人,倒像是女夜叉,如鬼魅一般。
她跪在陽台上,黑夜籠罩。冷風一吹,她的衣服微微抖動,藍色的衣服看起來就像是漂泊的幽靈。
不好的兆頭襲向願焰全身。
他抬頭看著種,深夜一點了。他知道,她一定又在等待他,他有說不出的抱歉,只是,幽子快死了,最多只剩三天的壽命。他的壓力很大,心情很沉重,面對一個曾經認識過的人,她的離開總是令人愴然的。
他犯過錯,犯下因幽子而背叛夜愁的罪,但由於也因他受了不少的折磨,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他——現在,他只想為由於有生之年,做一些彌補,陪她走完人生最後的道路,這是他對幽子的贖罪方式。
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她,把外套脫下,走到她的背後,冷不防將外套包住她,佯做無事,笑逐顏開地對她道:「你這樣會著涼喔!快做新娘了,難不成要流著鼻涕上禮堂啊?」他逗她,只是,她卻不再有笑容。
她的聲音冰冷,他有點毛骨驚然。她沒有回頭,不再熱情地歡迎他。「你回來啦!你終於又回到我身邊了!」
她的話有著說不比的詭異訊息,他的心一沉。「夜愁——」目光寫著哀傷,他想,還不是說出真相的時候,終有一天,他會讓她明白的。他轉移話題,將頭往前一探,好奇地問:「你整天都待在陽台啊?」
「是啊!」她聲音平板地回答。「我想看——」
他自以為是地打斷她。「你想看海,是不是?你想著藍色。所以,只好到陽台來,把天空當做是藍色——」
她幽幽一笑。「錯了,你錯了!」她終於回首面對他。他驚驚震驚不已,她的又深深刻劃著痛與恨。
是什麼讓她改變這麼大呢?才一天,她幾乎已變成另外一個人。「我不想再看到藍色。」她輕哼。「我只想看到鮮紅的血色,所以我把唇膏弄成粉末,你瞧,風一吹,像不像是鮮血淚淚流出的樣子…」
「夜愁——」他低嚷,隨即勉強展露笑靨,一把將她攬在懷中,當她是小孩子般地呵護、寵愛她,臉上透出無限的愛意。「你全身好冷啊!」他佯裝直打哆嗦的樣子。「你需要我的體溫喔!」說著,抱著她就朝浴室走去,他提出一個計劃。「我們來洗溫泉,洗個鴛鴦浴。」他賊兮兮面對她,而她卻冷漠地盯視他的眼睛。
他誠摯的眼眸中找不到一絲虛假。他眼中真愛的光采是那麼盈滿、逼人,他是真的愛她啊!
為什麼?他可以前後判若兩人呢?
「你在看什麼?」他捏提她的鼻尖,挑眉問。他是無可挑剔的丈夫,永遠心甘情願做僕人,他幫她褪去衣裳,然後,火速地將自己的衣服脫下。
「沒什麼。」她呆滯道。「我只覺得你看起來很累。」
疲憊!是的。她竟能看穿他。他其實不僅在身體或心理上都承受著巨大的煎熬,他佯裝不露痕跡道:「是工作上的累,所以才更需要你的懲籍。只要有你,我就精神百倍了。」接著,總是帶給她歡愉的手,為她全身塗上沐浴乳,像是魔術師般地製造泡沫,一下子,她全身都是泡沫了。
泡沫?她就像是美人魚,活在虛偽假象的世界中。
在這節骨眼——她終於看穿這點了,只能一味笑自己太傻、太來、太癡……
她坐在浴缸邊緣,像木頭人般地任他擺佈,不見笑容,他緊張地皺起眉。「美人魚,你今天怎麼六神無主,愁眉不展?」
她不言不語。
為了討她歡心,他說了一個令她振奮的消息,他蹲在她面前,笑臉迎人地直視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生命中巨大的風暴。「我今天聯絡到石川了。」他注意著她面部表情的變化,可是,他卻失望地看到她無動於衷。「我告訴他我們要再結一次婚,並邀請他做證婚人,他答應了。
她還是面無表情,似乎是就算知道石川,如她父親般重要的人,也激不起她笑的慾望,更令他錯愕的,是她的胡言亂語:「最好不要叫石川來,他來了,看到的只有喪禮,沒有婚禮。」
他目光一閃,暴跳如雪地將她摔入池水中,吆喝:「你今天很奇怪幄!看樣子,是要在水裡清洗清洗…不過,不會只有你一個人,我下來陪你,順便幫你洗!』他如阿波羅的壯軀,就這樣與她一起落人寬大的浴池中。
她措手不及地跌入水中,狼狽的模樣可見一斑,而他耐心十足,欣喜地接下替她消理的工作,附在她耳邊哼著歌,為了就是要取說她。她閉上眼睛,這份溫存,讓她的心糾葛,最後,他又不斷唱著:我愛你,我愛你……在她聽來,她竟感到陣陣鼻酸。
他歎口氣接緊她,不經意道:「我愛你,永遠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
他如果不是真心,又怎麼會如此說?他沒有經過修飾的態度證明他是至情至愛的人。她突然睜開眼睛,鼻子紅紅的,落下淚珠,如水蒸氣融和,也因為這樣,朦朧中,他看不出她在哭垃,也看不到她的內心。
她哽咽道:「我害怕失去你的愛——」
他對她的說法根本不以為然。「傻瓜!我對你的愛比你知道的還深,我永遠不會讓你失去我,也永遠不能沒有你。」
他凝視她,彼此的心靈在眼波中交流,默默宣示愛的諾言,比任何言語還有意義。
他吻她,輕柔得像是要冒犯她。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傻,就算是他在演戲又如何?她怎能奢望他說實話?
男人——就是有這種精湛的演技,可以同時欺騙妻子和情婦。
對於男人——愛情和偷腥是兩回事。只是,女人卻甘之如信,心甘情願受騙。
她終於明白,當年,為什麼他寧願自己去跳海自盡,也不願傷了她的心,說出他移情別戀的事實。
他永遠不忍傷人,永遠不會殺死自己最愛的人,所以,寧願毀了自己。
而她所不同的是,會殺死自己最愛的男人……
她笑了,但卻是冷笑中帶著徹徹底底絕望的笑。
她只能再擁有他三天,然後,婚禮就將來臨。
這三天,就當做是她這輩子最美好的回憶吧!
她又歎口氣,頭枕在他的頸窩。「我知道你能保護我的。你是我這一生中的白馬王子、我的丈夫。」她傷心欲絕,欲佯裝真清道:「我不該懷疑你對我的愛。
「知道就好。」聽她這麼說,他總算放下心裡的一塊大石。「你啊!就像是易碎的玻璃娃娃,我隨時隨地要戰戰兢兢看守你。一他立即又懊喪地蹙眉。「不過,我知道我太粗獷,有時候會不曉得怎樣溫柔對待一位像你這樣美麗的淑女。
「美麗?」她愴然笑著。「我有比幽子美嗎?」
幽子?他臉色發白了。
她為什麼要在這節骨眼兒提到她?
他們之間的默契——不再提那個讓他悔恨交加、讓她生不如死的女人。
而今——
夜愁犀利的眼睛在追問他、逼視他:「你總說我美,我美得還是不夠吸引你全部的注視吧,否則,當年,你也不會——」她的眼神透著絕望。「你跟她……」
冷不防,他伸手摀住她的唇,眼神正經又無奈,苦笑著說:「你今天一直在唱反調喔!」不知為何,她的眼睛又展現輕蔑、挑釁。他抿著唇,不得已將嚴肅的事故意化做幽默道:「我曾經一時被她迷惑,因為,她有媽媽的味道……她很像我的母親。」他聳聳肩。「她與你是不同的,你有妻子的味道。我斬釘截鐵地告訴你:我愛的是你。」
幽子像他的母親?
夜愁一直知道,願焰對自己的母親有份執著與愧疚……
「是這樣嗎?真的只有這樣嗎?」
「只有這樣,真的只有這樣。」他的話總是能令她安心,就算只是短暫的也好。「我愛你,你是我的妻子。」
「那就好好地愛我,愛我……」她舔了一下唇道。
他急切地覆上她的唇。她歡迎他,她的手纏繞上他的脖子,手指插進他濃密的發中輕按他的頭。
他的大手拉近她,她立即感受到他的身體所發出來的熱力,他是個強壯的男人,然而他對她一向溫柔,不曾用暴力傷害過她。
她醉了,醉在他的口中,醉在他柔情的愛撫中,當他抬頭看著她,她更是醉在他深情款款的眼波中。
他凝視她美麗無比的雙眸,它們的顏色黑得近似子夜的星空,他有點尷尬地覺得自己好粗魯,他喜歡她的嬌小細緻,他的大手大概有她的兩倍大。而最令他開心的,是她的熱情如火。
她絕美的胴體使他發瘋,他輕撫她柔細的脖子、肩膀、晶瑩的肌膚。
她柔聲地歎息,雙手也開始在他身上游移,愛撫他健美的胸膛。「我需要你,我好需要你——」她輕聲細語。她要他知道,她喜歡撫摸他和他撫摸她一樣多。
他們的身體在相愛,靈魂也在相愛,這片刻的歡愉,無言的盟警已是永恆。
她配合他,讓激情完全掌控他們。她呻吟叫喊,快樂地直衝雲霄,他們一起奔上世界的最高峰。
等一切平息後,願焰眉開眼笑地注視她,愛戀地端視她,為她撫去額前的濕發,她窩進他溫暖的懷抱,「別告訴我我們剛剛那樣的合而為一,不是彼此相愛的表現。」
等她能夠喘息,能夠說話時,第一句話又讓他覺得她語天倫次。『你覺得情婦和寡婦,哪一個比較好?」
他氣她今天的反常,懲罰地將她的蓓蕾合人口中,不斷吸吮,奪走她的呼吸,使她思緒混亂。「都不好,做妻子最好。」他如此篤定地回答。
「但是,」她的腹腔開始緊繃,大腦癱軟無力,不過,她還是逼自己意識清醒道:「如果,我沒有那個命呢?如果,我像美人魚呢?如果,我和松蟲草的命運一樣呢?」
他的母親——殺了自己的丈夫,然後自殺。
他的心緊縮,心中最大的遺憾一直是他的母親。他佯裝不當一回事,拚命搖頭道:「你最近一定是悶壞了,都怪我沒好好陪你,你才胡思亂想,這樣吧!」她毫不猶豫道:「我明天在家陪你,好不好?」
「真的嗎?」她真的無法置信,他願意拋棄幽子,陪她一天。她樂得幾乎當做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事。
「瞧你——」他哈哈大笑。「我本來就該與你在一起啊!只不過——」他的目光閃出陰霾。「我最近忙了一些。等忙完後,我發誓一定會與你形影不離。」
她排命地忍住淚水道:「只要驚心再離開我,我就做妻子,絕不做寡婦或情婦。」
他聞言直發笑,當她悶得昏頭了。
他們在床上待了一天。他呵護她、寵愛她。
可是,好日子只有這一天而已。隔天,他又以辦公的理由,頭也不回地出門去了。
離他們的婚禮,只剩倒數第二天。
沒想到,歷史總是在重演——與第一次相同,她披上婚紗,她的丈夫還是去找情婦。
她真的注定得做寡婦嗎?
她換上藍色禮服,落寞地坐在鏡前。她拿著那把為了討好她,以致他雙手紅腫發病的鯨鯊梳子,她梳著頭,不斷無語問著鏡子中的自己。
「為什麼我的世界又變得腥風血雨?為什麼我的幸福總是那麼短暫?為什麼總是不能天長地久?幽子,你為什麼要毀了我呢?」
她對著自己發呆、傻笑…腦海中浮現起血的顏色。最後,她竟然把整瓶鮮紅的指甲油潑灑在鏡子上——紅色如鮮血的液體不斷湧出……
神武願焰跪在病床邊,不斷對眼前瀕臨死亡的女人懺梅。他心底對她說:「我們所犯的錯,讓我們一起承擔吧!」
現在的他,是一位須無立地的男人。他有一位最愛他的妻子——夜愁,而他也深深愛著他的妻子。
擁有這些,他這輩子再也別無所求。
他唯一的缺憾是——幽子。
曾經一時糊塗犯下的錯,讓他對兇手滿懷愧疚。
望著曾是受盡驕寵的情婦,到現在的棄亡故居。如風中殘燭一般。時間——真的是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
她已變得令人不認識。當年,她一定受盡寺剛忍野無盡的凌虐,所以,才會成為精神異常的瘋子…
他們都為當年的負情忘恩付出極慘痛的代價。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不曾犯錯。如果可以,就讓時光重新來過吧!『
望著呆滯的幽子,他會陪她到生命的最後一步,這是他僅能做的!
「她真的要走了嗎?」願焰難過不已。
老護士長道:「她早該走了,都被折磨得不成人樣,能活到今無,已是奇跡。你能夠陪她走到最後的歲月,她雖不能言語,但令人可以感受到她認得你,也很高興你陪著她。」
他沒有再說話,眼眶中充滿無限的悔恨。他握住她只剩皮包骨、乾燥發黃的手,跪在病床旁,默默伴著她。老護土長搖頭歎息走了出去。
黑暗房間中,只有他和幽子。
直到幽子嚥下最後一口氣,死神終於帶走了她,他為她覆上白布,心才能算解脫了。
這就是人生——人們即使知道事情已經絕望了,還是不妥協地向命運挑戰;人只有奮鬥再奮鬥,才能找出自己的路。
起碼對幽子,他不再愧疚。
他對幽子的感情,就像是對母親般,他的情感總是被過去的陰影所束縛,到了最後,卻讓自己躺在冰刀上……今天,他終於露出釋然的笑容,而夜愁就是他撥雲見日的春天。
感謝上帝,讓他有了夜愁——她是他最終的歸屬。
他注視手中的表,馬不停蹄地趕回家。
明天就是婚禮了。也是他揮別過去『重生」的日子——
回到家中,他狂熱抱起她,一點也沒察覺異樣。
可憐的丈夫啊!她顯得欲哭無淚。
神武願焰絕對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與他的父親相同……
夜愁是最美的新娘子,願焰也是最英俊的新郎倌。
就在海潮相伴下,他倆將共管盟約,只是,他們一直等不到石川家康。
「也許他還在路上吧!」願焰聳聳肩。「不過,我等不及了,我想在海裡好好地愛你——」他要求,臉上發光。「你不會反對吧?」
「不!我不會。」她像是謙卑的小婦人道。
有誰會知道,她的手裡正藏著一把令他意想不到、欲置他於死地的刀?
他的心,坦蕩蕩、無愧於心地大聲宣誓。
他望著她無邪的臉蛋,滿足地對她訴說天長地久的愛。
而她呢!沒有新娘的喜悅,在她的腦海中,只翻騰著美人魚最後化成泡沫的童話故事。
她對一切視若無睹。換她宣誓時,只見她對他露出少有的嗜血笑容道:「你一直叫我美人魚,今天,我才知道,我或許就是美人魚的化身,王子不愛美人魚,美人魚卻不願意殺死最愛的王子,寧可自殺化成泡沫……不過,一旦發生在我的身上,結果絕對是不一樣的。
她淒美的容顏,散發著無條與怨恨道:「我是為你而生,也可以為你而死。
她突然抱住他,在他措手不及間,他突地感到胸部劇烈的疼痛與熱浪滾的鮮血湧出。
剎那間,天崩地裂、天搖地動——
「你——」他無法置信。尖銳的刀鋒穿刺他的胸膛。
她殺了他——妻子殺了丈夫。
他的妻子是殺夫的女人,與他的母親一樣。
殺夫的妻子——就是她;致命的情婦——也是她。
她靠在他的懷中好一會兒,愛憐地抬頭望著他,望著他瀕臨死亡的眼神,她永世難忘。她感到他的生命漸漸消失,而她卻只是一味無事及無邪,失魂落魄地笑著道:「是你逼我的。我不能沒有你,我好愛你啊!想要與你永生永世在一起,只有殺了你,這樣,就不會背叛我,就不會去找幽子……」
他似乎有話要說,只是,一切為時已晚,他再也無法向她說清楚。
「我曾經說過,只要你再背叛我,我會殺了你。」如今,誓言竟然成真。「我不要做寡婦,沒有你,我活著還有何意義?我也不想做美人魚,讓王子一個人逍遙在外;我更不要做情婦,做情婦是遲不了報應的,就像我,要承受你不愛我的報應——所以,我只做你的妻子。在陽間,我們歡樂的時光太短暫了,沒關係——」她神情恍惚,歇斯底里。「到了陰間,我還是你的妻子。我們可以完成陽世間沒有完成的誓言。」
她說完最後的這句話,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大吼:「不……」
殺人和自殺,這都需要極大的勇氣。
命運捉弄了他們,或者他們有緣無分?
只怪他們結下牽線?只怪黑家的詛咒?只怪她做盡了喪盡天良、破壞人家家庭的惡事?
他眼睜睜地見他的妻子將刀插進自己的胸膛,鮮血噴向他,她倒在他懷中。婚禮上沾滿了鮮血。
就像她第一次的婚禮——在禮服上用血寫了「憎恨」兩字
有一種女人——與愛共生,也與愛共滅。
她是最致命的情書。
他們在臨死前,也終會明白——
原來,這才是詛咒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