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月來,有一些投標案常以些微的差距被別家公司標走;也有一些談好的合作案被別家公司搶走,雖然還不至於影響到公司生計,但聽說老闆暗自懷疑公司出了間諜,不然這種事怎會發生得如此頻繁?心存懷疑之下,好像有找人在調查。
如果真是公司重要機密被間諜外洩,那最有嫌疑的人莫過於那些參與決策的人了,所以最近企畫部、開發部的行事都非常低調,若有人問起什麼新案子,馬上閃得遠遠的,一個字也不會提。
天空信息的規模不太,員工上上下下加起來大約有三十幾個人,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也細分了許多部門。這間公司最大的當然就是老闆兼總經理,總經理以下,有部門經理、秘書、主任、組長、專員等職稱。不過他們這裡比較不一樣的是,有一個因為不明的原因所以深受老闆倚重的「任主任」。
因為深受倚重,所以雖然只是主任卻身份超然,每一場重要的機密會議都必然有他列席,他的意見向來是老闆的參考重心;他被默許遲到早退,他的直屬上司就是老闆,他被賦與的權限比部門經理更多,幾乎可以說是這間公司的第二號人物了,但他卻一直就只是個主任,沒升過。多麼弔詭的一件事不是?
這一兩年來,大家都在猜老闆跟任主任是什麼關係?如果不是親戚的話,那就要猜測這任主任是什麼來頭了,居然可以讓嚴厲的大老闆如此縱容他!可是不管他們怎麼猜,也不會有人熱心為他們提供正確解答的,唉……
不過,這種沒有解答的小八卦比之於這些日子來的草木皆兵,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從老闆凝重的表情來看,這次問題肯定很大,才會一大早進來就急巴巴地找任主任,都忘了那任主任很少準時上班的,要找他,打手機還比較快。
中原標準時間,十點整。
在老闆進門一個半小時之後,任主任終於來到。他的最忠實追隨者馬上衝到他面前大聲報告著:
「任大哥!老闆找你,已經等你很久了!你快去他辦公室!」
「喔,我知道了。」任放歌微微一笑,比之於全公司奇特的凝重氣氛,他的一派輕鬆實在很狀況外。
「快去呀!老闆打了好幾通內線找你了耶!口氣很不好,你快點去!」葉家小弟看不過去偶像的慢吞吞動作,非常阿信地主動幫他把脫下來的外套接過來,順手更要拿過他的手提包,不過——
「小心點,裡面有重要文件。」任放歌吩咐著。
老大難得嚴肅的口氣,讓葉小弟馬上立正站好,把公文包抱得緊緊的。
「我會小心!我馬上拿回你的辦公室,鎖進抽屜裡。」
任放歌拍拍他,推著他往前走,無視所有人正在偷覷,輕聲交代著:
「不必鎖進抽屜,這是馬上要呈交給老闆的企畫案。等一下你幫我把裡頭的文件按照編號排好,訂在一個檔案夾裡,不要讓別人經手,做完後送到總經理那邊去,知道嗎?」
「是!是!我知道!」好像很重要的樣子,因為他從來沒見過瀟灑隨性的老大臉上出現這麼慎重的表情,可見這個企畫案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好!他葉揚洋一定會拚命來完成這個神聖的工作——把文件排好,送到老闆那裡,不會讓任何閃失發生!
「快去吧。」將葉小弟推入自己的辦公室後,他才轉身往老闆的辦公室走去。沒有理會身後揚起的竊竊私語,以及某些別有深意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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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老闆,你的表情不太優呀。」
「少說廢話了。昨天林鑫文跟他的上司提出要離職的事,你有什麼看法?」
「很聰明的做法。」
「就這樣放過他?」已經確定這人是公司的間諜,但苦無確切證據可以舉發他,近來設了幾個陷阱想套住他,他卻非常機警的毫無動靜,不再有動作。
「你不會願意這樣便宜他的,老闆,即使他對公司造成的傷害並不大。」
「不能以危害的程度大小來看待這件事。如果真是你猜想的那樣,他們是有組織的職業間諜,那麼今天就不是一個林鑫文的問題了。走了一個林鑫文,總會再來一個不知名的間諜,不是危害我們公司,也會危害別人,必須徹底拔除他們才行。」
任放歌點頭,沒有反對。老闆最大嘍。
「這件事就是你一大早找我的原因?」
「當然不是,會先說這個只是想讓你明白我不希望你因為他走人了,就懶得追索下去。」
任放歌笑了笑,沒有反駁。老實說,要不是這件事有可能牽扯到安安的話,他是不會管太多的,林鑫文跑到別的公司作亂,他基本上沒有太大的意見。
「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還有什麼事值得大老闆您這麼急著找小的?」
「我接到一通電話,湯姆·狄克森打來的。」
那間跨國大企業?瞭解,請繼續。
「你很清楚我們好不容易爭取到他們的訂單,也即將在這個月二十五號正式簽約。」
「嗯哼,然後?」
「原本我們該在月中動身,到狄克森總部與他們簽約,但現在發生變量,我們有了一點麻煩。」
「這樣哦。」
「你反應可不可以熱絡一點7」大老闆卑微的懇求。
沒問題。「喔?是怎樣的麻煩呢?有沒有很嚴重?要不要緊?莫非是他們打算說話不算話不跟我們簽了?我們花了兩年所努力出來的成果被別人搶走了?是嗎?是嗎?是這樣嗎?天啊!這該怎麼辦才好哇!」
算了,對這傢伙有所期待是他笨。老闆反躬自省,決定振作起來,把要說的話說完——
「狄克森先生把合約交給了他的女兒,讓她代表狄克森前來台灣跟我們簽約,也就是說,我們月中不必去美國了。」完全不期待這小子的反應,老闆馬上接著說:「狄克森小姐前陣子已經獨自來到台灣,帶著重要的合約以及……跟你相親的任務,可是卻在沒有多久後便與家族失去聯絡。昨天狄克森總裁的機要秘書特地來電,要求我們在最快的時間內幫他們找到狄克森小姐,如若沒有在簽約日之前找到她,那我們這份合約大概也就不保了。」
天空信息是一間很有潛力的中小型公司,從以前純粹的幫一些電子件廠商在各國找尋客戶、買主,一卡手提箱走遍全世界代為中介,到如今朝行銷整合方面邁進,規畫出更遼闊的事業版圖,更投資了一些展望良好的電子廠。一直以來獲利都很可觀,但老闆並不滿足於只是中介上的豐厚抽佣,而日益激烈的同業競爭,讓利潤逐漸淡薄,這情況也不允許他苟安於現狀,何況老闆是個很有雄心的開創者,從來就不是一個守成的角色,不然他大可不必出來創業,家裡的祖產在不揮霍的情況下,夠他花一輩子了。
兩年前老闆開始去找電子廠談新產品代銷權,進行他整合行銷的第一步,但這並不順利,小工廠因獲利良好而壯大後,他們便不再需要天空信息替他們開發客戶,他們會成立國外業務部門取代之,所以很早以前老闆便擬定了轉型的計劃,這兩年除了辛苦地爭取到很多新產品的代銷權外,也在國外各大公司間開發大客戶,層層打通關上去,其辛苦更是一言難盡。
好不容易,他們爭取到狄克森的青睞,狄克森先生相當欣賞這兩位出色的年輕人,而,在一個意外的情況下發現任放歌竟與美國華人界首富李家有親戚關係後,他開始動起腦筋——想要藉聯姻之便,與李家做生意上的結盟,好順利進軍中國大陸市場。
「你知道,這份採購合約有很多公司想要得到。而那些公司都大有來頭。」
「所以你決定找到狄克森小姐,然後自薦為她的相親對像?」任放歌好期待地問。
「當然不是。」老闆的心情似乎好了那麼一點點,但也只是好那麼一點而已,因為接下來他說出的訊息並不那麼讓人愉悅:「早上,我的電話不少,其中一通來自於令堂。」
任放歌收起笑,臉色一片疏離,又像是無聊得想起身走人了,問也不問,像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不過老闆還是善盡傳話責任道:
「她要你找到狄克森小姐,跟她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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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對我都不好奇嗎?」在葉安安沒有反對的情況下,康茱麗每天買一大堆零食來陪她上班,把小小的辦公室弄得更像喝茶聊天打混的地方。
「不好奇。」葉安安專心打文件。
「為什麼?我對妳的每一件事都很好奇耶。」康茱麗非常不滿。
「安安幹嘛好奇?反正妳什麼都會說。」葉媚媚在一邊說著。
也對,相較於葉安安冷冷淡淡不多話的個性,她康茱麗通常是嘴巴停不下來的一方。
「我活潑、安安沉靜,愛情是兩個半圓的互補,我們絕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康茱麗非常肯定地說著。
葉安安沒有意見,也沒搭理,還是在忙自己的工作。而一邊正在吃精緻茶點的葉媚媚就很有嗑牙的意願,畢竟她平常能哈啦的人不多,每天面對的不是少話的侄女,就是手帕交美心的唉聲歎氣,有時還真是悶煞她了。
「茱麗,妳一直說跟我家安安是一對,可是我家安安好像對同性戀的興趣不大,妳會不會太一廂情願了?」
「哪會,安安對人都是這樣的,她對那個任放歌也是冷冷淡淡的呀!那是不是可以說她其實對異性戀也沒興趣呢?」
「任放歌?」咦?這名字好熟,在哪裡聽過呢?這個疑惑暫且捺下,比較重要的是——「他在追安安嗎?」
「對呀,真是個不自量力的傢伙!人家安安又沒怎麼理會他,他居然還當街強吻她,沒看過這樣壞的人!」康茱麗說到這個就忿忿不平,想要找人跟她一起唾棄任放歌豬哥的行為。
「安安!有人在追妳?這真是太好了!」葉媚媚只差沒跳起來歡呼。「呀!妳遠在巴拿馬農耕隊的爸爸、妳遠在天國的媽媽、妳那個每天以哭哭啼啼為樂趣的後媽,聽到這個好消息一定會非常高興的!我們家安安有人追了耶!天啊,這真是太好了。」
「葉姑姑!這有什麼好高興的?人家我也在追安安呀,就沒見妳這麼興奮。」康茱麗抗議。
不理她,葉家姑姑圍在葉安安身邊,不讓她置身事外於工作中,迭聲問著:
「他長得怎樣?做什麼工作的?為什麼會想追妳?妳這張冷臉居然沒有嚇走他嗎?果真是當世奇男子呀,我一定要見見他,改天約出來一起吃飯吧,我請客。」
葉安安淡瞥姑姑一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她桌上那支向來是裝飾用的手機正好響起,她接起——
「喂?」
「安安,今天好嗎?」那頭,是任放歌帶笑的聲音。
「還不錯。」怎麼會這個時間打來?
「我想妳現在應該正在吃下午茶吧?」他當然知道自從打聽到安安的上班地點後,那個沒事忙的康茱麗根本是天天賴在人家公司開茶會,沒人趕得走她。
「是誰?是不是那個討人厭的任放歌?安安,不要理他,把電話掛掉啦!」不必葉安安回答,這些叫囂就是答案。
葉安安沉默了下,停下手邊的工作,只問電話彼端的人一句:
「你現在人在哪裡?」
「我在車上,蹺班中。怎麼,妳也想共襄盛舉嗎?」
「有何不可?」
那頭像是沒料到她會這麼回答,一時無語。
「來接我。」她接著這麼說,讓他無言得更徹底。
第一次,她主動說出要求,而不是以往那樣因著別人的要求,不置可否地被動。
「安安……」許久之後,任放歌終於有了響應,幾不可聞地歎了一聲,然後道:「我四十分鐘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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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山上去,尋了條人跡罕至的的小徑走,通向一片沒有開發的叢林,車子開到沒有路的盡頭,就下車。但這裡不是任放歌想停下的地方,他還要往上走。
「小心點,石階很滑,上面青苔很多。」他一手牽住她,一手拿著一籃東西,裡頭大概是食物;肘彎上掛著厚呢大衣,想來是為了應變山上冷熱不定的氣溫。
打一上車,她就沒有問他要去哪裡,隨便他開車帶她去哪裡。兩人相處時,他向來是多話的那一個,上車後他自然善盡多話的義務,說說笑笑的,在她反應不甚熱烈的情況下,他停止說話,專心開車,讓音樂塞滿所有空間。
上車好一會兒後,手機聲卻一次沒也沒有響起,才發現他若不是沒帶手機就是沒有開機,應該不是沒電,只是不想開機讓人找到。
她想,他今天的心情一定很不好,非常不好。
她沒有安慰人的經驗,也不自認口才有多好,更不是個解語花,她不知道此刻的他需不需要她的相陪,因為他並沒有開口,可是她還是來了,來到他身邊,一同當起蹺班的公司米蟲。
「這個地方是我當兵時發現的,以前做野地求生訓練時,在這附近待過一個月。分給我們幾包口糧、一壺水,然後丟下來,一星期裡隨我們自生自滅。」他步履穩健,每一步都踩穩了,才讓她跟著踩上來。
「有趣嗎?」她問。雖然已隨著他走好長一段路了。氣息卻不紊亂。
「當兵?稱不上有趣,妳好奇?」回頭看她一眼。
她搖頭。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還好,不必停下來。走到你想停下的地方再休息吧。」
他笑。「如果我想一直走,不打算停下來呢?」
「你走得出台灣?」有本事就走吧。
她的話總是讓他絕倒。
「我想,就算走到腿斷,我們今天也不可能走到出海口。」他故作正經地道。
「也是。所以我們會停在這山上的某處?」
「妳認為我要帶妳去看什麼?」
她搖頭。「我沒想過。」
「可能走到頂端,還是現在這樣的風景。」他擺了下手:「沒有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沒有流水鳥鳴,沒有百花競放,也沒有昂望天上人間的瞭望台,依然只是幽深荒蕪的叢林,景色貧脊無奇得就跟現在一樣。」
「那又怎樣?」很重要嗎?
「又怎樣嗎?妳可能白花了力氣走這一條長路,卻一無所獲。」
他在笑,但笑意沒有進到他眼底。
「我並不期待走完它之後會得到什麼。」
「但是妳走得很累。」
「這種累,對身體健康上來說還不錯。」
任放歌頹然一歎,原本斂聚在眉梢那絲隱隱的戾氣也隨著這聲歎而消逝得無影無蹤。他看著她,眼底有什麼在湧動,但並不宣之於口,只是看她,任心思起起伏伏地由動盪直至平復,再無波瀾,如她眼底的平靜相同。
「為什麼出來?安安。我並沒有要求妳。」今天在打電話給她時,他車子已經開到山腳下,就要進深山裡去了。
他打算關機,卻在關機之前想到了她,這個他所有認得的人裡,唯一不會打電話給他的人,他的女朋友,也是唯一能讓他不由自主想撥出電話去找的人。
她很被動,因為從不主動,所以常被說成冷情無感,對別人毫不關心;而對他人傾來的關心,並不感激,顯得忍耐。
他想聽聽她的聲音,即使非常明白就算聽到了她的聲音,也對自己爛透的心情於事無補。可他還是打了,以他最擅長的輕快聲音,一副吊兒啷當的口氣,沒什麼營養話題,純粹為了無聊的哈啦……
然後,她要他來接她,不問他要帶她去哪裡。
他沒想到她會對他做出要求,沒想到會是在現在。
在他人生之中,從未真切感覺到求諸於外的需要,尤其當他脆弱時,他向來深信他只需要自己。但……當她那麼說時,他才發現他渴盼有她在身邊。
不必理解,不必剖心相傾,就只在他身邊就好了。
「安安……」他轉身,牢牢牽好她的手,又開步走了起來。「老實告訴妳,我從來沒有想過追求一個喜歡的女孩,成為她的男朋友後,生活從此會有什麼不同。」
原來他跟她有著相同的想法?葉安安看著他寬闊的背影,點點頭。這曾經也是她的疑惑。
他沒聽到她應答,但感覺到交握的手上傳來她輕施的力道。
「我很喜歡妳。覺得妳讓入耳目一新,妳的反應不在我的預料之內,妳對外在事物的冷淡無感不是因為妳感受力與智能比別人遲鈍,其實妳比任何人都敏銳,也聰明得多。」
「這樣就值得你追求了嗎?與眾不同。」
「也許並不只是這樣,可是當時我想要妳當我的女朋友,給自己的解釋是妳非常特別、非常有趣,沒看過有人可以這麼冰冷又這麼爆笑的。我當然有許多與眾不同的朋友,我認識的人很多,有男有女,他們都很有趣,可是卻從來沒有人能讓我興起想當她最親密友人的念頭。我想追妳,但妳沒有被人追求的自覺,我想妳並不討厭我,也不反對有我在妳身邊做伴……我的朋友都喜歡我跟他們在一起玩樂,如果我願意,我可以很討人喜歡。」
「看得出來,因為你一向很忙。每個朋友都在找你,你相當樂於助人。」
「我沒有那麼偉大,有些事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你這是在謙虛嗎?」
「不,我說的是實話。」
「那表示你對自己還不太瞭解。」
他停住腳步,忍不住回頭看她的表情,不太確定地笑問:
「我被稱讚了嗎?」
「你不值得被稱讚?」
「倒不是,只是對象是妳,不免受寵若驚。」
他看來是輕鬆一點了,所以又有些吊兒啷當起來。
「安安,我想,會追求妳,一定不只是我告訴自己的那些理由。而追求,肯定也不是我最初所想的那樣,多了一個有趣、且可以親吻的朋友……」他話沒說完,像在沉思什麼地停住了。
「還有,多了一個固定聚餐地點。」她輕道。
「嗯。」沒想到她是這樣想的,對他的追求,只當餐敘。「可是事情沒有那麼容易。」他承認。
她看他,好奇問著:
「你以前怎麼跟人交往?」
任放歌看了她一眼,又轉身帶路。
他不想說嗎?葉安安猜著,想著以後不再問了,既然這對他而言不好啟口的話。
可是任放歌說了:
「我並沒有太多經驗,她們告白時,我通常想辦法讓她成為我的朋友,其中當然有一兩個試著交往,可是最後她們都會抱怨我給她們的關注沒有朋友多,她們討厭我總是在接電話,不喜歡我把她們的重要性看得比朋友一樣多。」
「你不可能與一個人有感情上的親密,又同時要求她站在你的世界之外。」
「妳說的對。」他在一陣沉默後同意。
可是,他那扇別人走不進去的心門,是他自願關閉起來的嗎?還是他根本一直是在敞開,但沒有人找得到路走進去?她不得不承認,任放歌十分外放,從不刻意隱藏他自己,或許只是那些渴切瞭解他的人卻沒有辦法從他的敞開裡解讀他,於是抱怨他攤開的不夠,抱怨自己被一視同仁,沒被賦與更重要些的地位。
「安安……」前頭的階梯就要走到盡頭,再往上就沒路了,一片荒堙蔓草橫擋,足有半人高,顯而易見這裡從未有人來過,除了他。
「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他以為開口會很困難,但起了個頭之後,整句話便說完整了。
「你想說嗎?」
「不想。」
「那就別說。」
「那妳要安慰我嗎?」
「不想。」安慰的話語大多無濟於事,她不認為那是他真正需要的。
他們踏進草裡,地勢高高低低,土質有軟有硬的不一,前一腳踩得差點落陷,後一腳卻可能被硬石拐到扭傷,他小心地探路,沒讓她受傷。
「妳知道我要帶妳去哪裡嗎?」他回頭給她一個邪惡的微笑。
她笑笑,雙眼從他忙著為他撥開雜草籐蔓的手上移開,往天空看去。這裡的林木生長得較稀,可以看到一片晴朗的藍天。
「這裡就很不錯了。」她拉了拉他,不讓他往前走去,指著左側邊一塊約有兩公尺高的巨岩道。「我們爬上這塊石頭,你看怎樣?」
他沒反對,以身為墊讓她爬上去,他也很快地攀上來。巨石上面還算平坦,用來當作野餐地點也十分便利,所以他們就在上面吃起他辛苦帶上來的食物。
「這裡很原始。」她看了下四周,說道。
「往前走下去的話,風景還是這樣,不會突然出現什麼美麗的東西。可是我還是想帶妳來走一走。」
她笑,雙手高舉往後躺平在岩石上。
「我很想取悅妳,可是當妳笑時,我卻不知道妳是為了哪件事笑。」他也躺了下來,把餐盒放到一邊,兩人靠得很近,讓他可以好好地看她。
「明知道妳不可能會打電話給我,但偶爾我會希望下一通響起的鈴聲是來自妳。」
「我沒事找你。」
「反正我會自己出現,對不對?」他口氣有點危險,就跟他瞇起的雙眼一樣,顯然對她的篤定非常不滿意。
她抬起手,遲疑了下,但也只有一下下,便撫上他的臉,教他震驚得瞠大眼。
「我沒有那種篤定。」
「那妳就是不在乎有一天我可能不會再出現。」
「你生我的氣?」另一手也抬起,撫向他另一邊臉頰,此刻他整個人已撐起在她的上方。
「我只是在埋怨。」他喃喃道。在她的輕撫下,開始心不在焉。
「埋怨什麼?」她不解。
「如果……有一天,我沒再找妳,妳一定會……直接忘了我……」就像她忘掉她的初吻學姐那樣的輕易。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支零破碎的來由是……她勾下他的頭,吻了他。
很快地,他不滿足於這樣的青澀,只是唇與唇相抵吸吮,他想教她更多,也想從她身上得到更多!
也許是火熱的舌吻,也許是比喜歡更甚的、那難以控制的愛,更或許是那不必言傳就能意會的知心。
想要的那麼多,已經不是喜歡兩字可以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