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破舊的馬車在小徑上以著折磨人的速度緩慢而行,顯得孤寥滄桑。
四周寂靜得可怕,除了老馬偶爾的嘶鳴和馬車行走的聲音外,其餘的就只剩下山林間的蟲鳴和風聲,這樣迫人的詭譎氛圍,幾乎快讓人窒息。
除了駕車的車伕外,馬車裡還坐著三個人,其中外型顯得萬分憔悴的婦人已經忍不住又再度開口了——
「天啊!我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竟要受這種折磨?」藍秋娘一出口就是呼天搶地的鬼嚎聲。
沒有人搭理她,或許是一路上聽太多,麻痺了吧!
藍秋娘還是不肯罷休,繼續唾罵。「都怪你,你這沒用的,連一個才芝麻大的小官位也保不住,害得我跟你一同落得如此下場。」
她邊訴說著自己的委屈,邊忍不住握起拳頭往身旁的男人猛捶。
夏中修斜靠在車窗邊,一直採取文風不動的姿態,既不阻止也不閃躲,就像失了魂魄似的毫無生息。
這樣的舉動更加惹火了藍秋娘,原本風韻猶存的臉蛋在激怒之下益發顯得猙獰,捶打的手也愈加用力。
「說話啊,你是死人啊,光擺這種死人臉給我看。」她不滿地道。「你這個人就是太過自以為是,叫你跟周太守虛與委蛇一下又不會要你的命,你就是不肯,說什麼不肯跟小人同行,迫害鄉里。一直以來你總是為別人設想,但是我呢?兒女呢?你為我們設想過了沒有?活該你會如此狼狽,這不是沒有原因的。」
夏中修還是依然故我,沒有任何表情——不,若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眼中隱隱含帶著一絲淚光,那透明的淚水裡映出一位絕美出落的人兒身影,而那美人兒,正是坐在他們夫妻倆身邊的白衣少女。
那少女水眸波光閃閃,翠黛輕蹙,在藍秋娘一再地動手辱罵下,看不過去地開口阻止。
「娘,別再打了。」溫潤的嗓音恍似春風般,拂得人渾身舒暢。
「寧兒,我苦命的女兒!你木是個千金小姐.現在卻落到如此逃難的下場,是娘對不起你,是娘的錯。」藍秋娘涕淚縱橫,抱著女兒痛哭失聲道。
「說得好聽。」一直沒說話的夏中修總算開口了,言語間帶著諷刺。
「你……你這話什麼意思?」藍秋娘抹了抹眼淚,橫瞪他一眼問。
「是你自己貪圖享受,想過著誥命夫人的生活不是嗎?何必推諉給女兒。」他當然聽得出來妻子責罵之意。
內心的想法被戳破,藍秋娘也不再假以顏色了。
「沒錯,當初我會嫁給你,全是看上你前途無可限量,本以為這輩子可以高高在上,衣食無缺,誰知道你竟然那麼沒用,守著個小小縣爺的位置也能甘之如飴,而且還自詡是青天大老爺,什麼不貪不瀆,毋枉毋縱,結果呢?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全都給得罪光了。如今被革了職,兩袖清風,什麼都沒有,青天大老爺的名號能做什麼?吃嗎?穿嗎?哼!」她將自己內心所有的不滿全都傾洩而出。
「做人要有良心,我自認問心無愧。」夏中修正直地道。
「問心無愧?對,問心無愧的下場就是喝西北風。你自己喝倒不要緊,連累了家人,你還能說自己問心無愧嗎?」藍秋娘質問道。
可憐誥命夫人穿金戴銀的美夢破碎得如此之早,叫她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夏中修也氣得滿臉脹紅,娶妻不賢,只能同甘不能共苦,若非為了兒女,他早就想休妻了。
夏硯寧明眸流轉,將一切看在眼裡。她懂父親眼中的哀傷為何,懂母親的悲憤為何,這一切的一切,皆是由那惡賊引起。
「娘,請你別再怪爹了,爹沒錯,娘也沒錯,如果娘真要責怪,就怪寧兒好了。」她泫然欲泣地含淚道。
「怎麼能怪你呢?你這傻瓜。」藍秋娘恨恨地再度斜睨了丈夫一眼。「是你爹的錯,是他誤了你,當初你好歹也算是個千金小姐,現在呢?你爹官位沒了,真擔心王家會嫌棄你,到時候可怎麼辦才好?」
世風日下,小人當道。當初夏家好歹也是一縣之長,才能攀上平西將軍手下猛將王澤那門親事,如今沒權少勢的,縱有口頭婚約在身,也不見得人家肯承認。同理,少了王家那門親事當靠山,他們夏家要想於短期內翻身,實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更令人煩憂的是,這回夏家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見王家出面關心,這才是讓她最牽掛之處。
「娘,女兒的親事不要緊,要緊的是……是全家人的安危。」夏硯寧水眸一轉,玉靨含憂地哽咽道。
「唉!」說到這個,藍秋娘又忍不住傷心。「不知道祥兒怎麼樣了,有沒有平安回到老家去。」
夏硯祥是夏家唯一的男丁,自然不能出半分差池。因此在夏家出事後,為怕危險,夏中修沒有告知夫人,就讓管家帶著兒子率先逃回夏家位於石城的舊宅去。
夏硯寧和父親對視一眼,在心裡歎息;誰知道這中間竟然出了意外——
若藍秋娘知道兒子並非跟著管家先回石城老家去,反而已成了人質,依她的性子,屆時恐怕難以善了了。
「奇怪,這馬車怎麼走得這麼慢?還有你那老家究竟在哪個鬼地方?何時才能到啊?」藍秋娘煩躁地撩開繡簾看向窗外,納悶地抱怨連連問:「哎喲!怎麼好像繞了好些天部在同一個地方?!」
翻山越嶺走了好幾日,窗外的山景看來看去都差不多,同樣蕭瑟,同樣無趣,積在她肚子裡的火氣也跟著越燒越旺,無處可發憋死自己可不好,當然得發在那無用的罪魁禍首身上啦!
夏中修和夏硯寧彼此有默契地互望了一眼,眼中蘊涵了一種只有他們父女才懂的憂色。
又是一片靜默,安靜到讓人想發狂地大吼特吼。
就在這時,突然由遠而近,傳來一陣野馬奔騰的聲響,響徹雲霄——
外頭的馬車伕經驗老道,一聽就知道自己遇上了什麼麻煩,駕馭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是山賊,山賊來了——」
他哆嗦的聲音方落,幾匹健馬已將可憐的小馬車團團圍住。
「山賊?!」馬車陡然停止,車裡的三人互視一眼,面露驚慌之色,尤以藍秋娘為最。
掀開了馬車長簾,她又氣又怕地使出潑婦罵街那招。
「不長眼的賊頭兒,咱家被你們害得都已經山窮水盡了,你們還敢來……」她的聲音在正視那群山賊後,戛然停止。
哎喲!真是要命的,來的山賊人數不多,只約有五、六個,但個個高頭大馬,身強體壯,尤其是為首的那名山賊,體型高大剽悍不說,那對濃眉大眼和表情,一看就足以令人發抖。
「害你們?哈哈哈——」萬豪發出響亮的笑聲,那笑聲幾乎可震破山巔。「你倒說說,咱們什麼時候曾搶過你們,我怎麼不記得?」
真是笑話,雖然他們是山賊,但是「搶亦有道」,一股的尋常百姓,他們可不屑一顧呢
他以眼神詢問手下,沒有人記得此事,他便又將眸光轉回藍秋娘身上。
藍秋娘不知多懊悔自己剛剛強出頭的舉動,但一想起自己往後悲慘的命運都是他們所造成的,她又忍不住開口了。
「想來你們就是夜鷹寨那群惡賊了。若非你們這群賊人霸山為亂,我家老爺也不會被黜職,這……這不是比被你們搶了還要命?」
周太守就是以抓賊不力、任由山賊霸山作亂這項罪名安在夏中修身上,讓他無法翻身。
「喔!」萬豪和屬下交換一個眼神,嘴角上勾。「原以為你們只是一介尋常百姓,想不到竟然也曾是個官兒啊!若不搶,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已。來人!」
「在!」
「給我搶!用力的搶!」這潑婦恁般囂張,不搶搶他們,萬豪心中老大不爽。
「什麼?」藍秋娘沒想到自己的話竟然會適得其反,簡直花容失色。「別搜,咱們家已經一文不值了,不用翻了……啊,這是我的嫁妝,我死也不會給你們的,死也不會給……」
她率先抱起一個珠寶盒子,死命地維護著。
可惜此舉無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那群山賊立刻將她死抱的盒子給奪了過來。
「啊!還給我,快將盒子還給我——」藍秋娘簡直傷心欲絕。
萬豪拿著那盒子,看著藍秋娘悲痛的神情,不禁覺得快意。
「別再流連了,快滾,要不然——再搶!」搶得他們真的一文不值,看那潑婦還撒潑得起來不!
「不,別走,將盒子還給我,還給我——」眼看著他們要走,藍秋娘拚命地大喊。
「財去人平安就好,秋娘,你就別……」夏中修的話語立刻被她給否決了。
「給我住嘴!」她憤恨地喊。「你這沒用的男人,我怎麼會這麼苦命,看上了你,那可是我們唯一的家當,失去了,將來靠什麼過活?」
丈夫當官多年,兩袖清風,若不是靠她努力地攢.恐怕連這盒珠寶都沒了,說什麼也不能讓人給搶去。
「唉!」惡妻!夏中修真拿她沒辦法。
「惡賊,快將盒子還給我,要不老娘今日就跟你們拚了。」沒有了勢,連錢都沒了,那會讓她生不如死。
「嘿!」從沒遇過這種要錢不要命的女人,這倒是跟他們山賊的性子很像,萬豪咧開了嘴。
「還來,給我還來——」藍秋娘再也顧不得這麼多了,跳下馬車欲上前搶回盒子。
「娘——」一直躲在馬車最後頭的夏硯寧怕她娘出意外,連忙喊道。
嬌脆柔弱的聲音甜美得足以讓人癡醉神迷,山賊們有志一同地尋找那美妙的聲音來源——
只一眼,原本鬧烘烘的氣氛頓時停止,山賊們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那位美麗的少女,心頭都像讓巨石給猛烈敲擊過那般,無法呼吸。
像是過了許久,萬豪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
「把盒子還給我娘。」夏硯寧清靈絕致的臉上沒有絲毫畏懼,不卑不亢地直言道。
那股似乎與生俱來的矜貴和清韻的氣質,讓萬豪等人一懾.而後,他不禁大笑出聲——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哈哈哈——」爽朗豪氣的笑聲震得樹頭鳥兒倉皇飛逃。萬豪不但將搶來的盒子送還,還將一盒更大的珠寶盒扔進馬車。
「嗄——」藍秋娘瞠大了眼。
向來就只聽聞山賊搶奪財物,但從沒聽過山賊會將搶到手的財物吐出,還反贈更多的珠寶。
「這是要給我們的?」藍秋娘一愣過後,隨即恢復笑容,眼睛晶亮地詢問。
「沒錯。」
「大爺,你們人真是太好了。」剛剛還狂肆大罵,這會兒這群山賊卻像救命恩人那般被藍秋娘拱著。
「呵呵!夫人謬讚了,這只是買金啊!」萬豪糾正道。
「買……買金?」藍秋娘一臉納悶。
「是啊!你家這丫頭,我買了。」
「什麼?!」她這才發覺事情大條,抵死呼喊。「不不賣,我不賣——」
萬豪沒搭理,直接將那夏氏夫婦身邊那位美麗的少女帶走。
數匹健馬又像來時那般匆忙離去,塵土飛揚間,瞬時失去了蹤影。
「寧兒,我的寧兒——」抱著大小珠寶盒,藍秋娘哭得肝腸寸斷,卻再也喊不回心愛的女兒了。
夏中修除了歎息,還是歎息!
☆☆☆
夜鷹寨
夜鷹寨位於祈山深處,地處偏僻,以高山和懸崖為天然屏障,沿路荊棘遍佈,崎嶇難行,若非有一身好武藝或知曉門道者,實在難以接近,更難發現其存在,也因此使夜鷹寨更添神秘色彩。
數年了,夜鷹寨一直都是官府頭疼的對象,尤其達官貴人最是咬牙切齒,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卻久攻不破。只因夜鷹寨最愛行搶的對象,就是高官顯貴這類的人物,偏偏山腳下的路是進城唯一的捷徑,否則多得繞行大半月。如此阻撓,誰能不痛恨這群無法無天的惡徒?
無法無天呵!
沒錯,他們是群既膽大又凶很的亡命之徒,視官府於無物,傲視群倫、氣勢強悍,尤其以夜鷹最是冷厲囂狂。
夜鷹!是整個山寨的首領人物。
他神秘詭譎,狂狷殘酷,擁有一身高不可測的功夫,和冷冽俊美的容顏。
沒有人知道他來自何方,師承何處,只知道他當年打敗了天下第一高手獨孤礪後,在一瞬間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許多人對他又敬又佩,爭相阿諛;也有許多人偏不信邪,爭相「討教」。
對於來人,他全然不屑一顧,行蹤飄忽,冉加上我行我素、孤傲難測,圍繞其週身的色彩更為神秘。
誰也沒想到,這堂堂一介高手中的高手,如今竟會淪為山賊頭頭。
不知多少人扼腕,尤其是敬佩他之人。但他毫不在意,率性妄為,獨裁狂霸,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誰都無法阻攔。
就這麼的,使鷹寨從默默無聞,成了官府貴胄得而誅之的對象.卻偏偏至今無人能動它分毫。它依舊存在。對許多人而言,就像是夢魘一般揮之不去,夜鷹也因此成了達官貴人口中的「鬼見愁」
這謎樣的地方,帶著許多傳奇色彩,再加上傳奇性的人物,想窺探究竟的人不勝枚舉,只可惜不得其門而入呀!
高懸的酒壺口上,一汪細流慢慢注入精緻的酒杯裡,瞬間美酒之香佈滿整座花亭。
忽地,執壺者那雙凌厲的眸光別具深意地輕閃,似乎察覺了什麼,可手上的動作未停,神態目若。
「哇!好香的酒。」一道紫影突地翩然而至,桌上那注滿好酒的杯子瞬間被奪。「大哥,許久不見,想不到你居然如此盛情相待,真叫小弟感動得痛哭流涕。」
就在酒杯接近來人唇畔之時,突地天外飛來的酒壺讓他手忙腳亂地丟下杯子接住那壺美酒,順道挽救自己有可能被撞歪的俊瞼。
在同時,那只被丟出去的酒杯穩穩地落在斟酒人的手上。不顧來人一臉的氣急敗壞,他優雅地品香、淺酌。
「你……你這算哪門子的待客之道?」辜琰司的俊臉滿是挫敗地抱著酒壺,紫色的身影一飄,重新回到亭子裡,與那冷沈的男子相峙。
「夜鷹寨裡沒有客人。」夜鷹黑巖般的眸子斜睨著他,嘴角含帶一絲諷刺。
沒錯,夜鷹寨裡從來就沒有「客人」——只除了他辜琰司以外。他沒將他捆成肉粽丟下山崖去,已經算是格外施恩、他命夠大了,還敢叫囂!
「我?!」能和這喜怒無常的男人做兄弟——他自封的兄弟,辜琰司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對啊,大哥說的對,我的確不是客人,是自己人,咱們是好兄弟嘛!呵呵!」
呵、呵!笑話,誰跟他好兄弟?夜鷹從來就不承認。
辜琰司對他嫌惡的表情一點也不以為意,那俊朗瀟灑的臉上依舊盈滿笑意,臉皮厚得跟城牆有得比。
「大哥,聽說你最近又幹了幾件漂亮的案子,真有你的。」他以誇張的表情稱讚道。「你這鬼見愁,的確名不虛傳。」
夜鷹從他手裡奪回美酒,逕自斟了杯獨飲,似乎沒將他的話聽進耳裡。
「只不過可惜了點,唉!」俊眼瞄了他一下。「唉——」辜琰司的歎氣聲更大,盼能獲得他一點點的回應。
可惜他失望了……不,或者根本就不該存有希望的,夜鷹仍是一副處之泰然、依然故我的模樣,繼續品他的酒。
「唉唉唉——」這種模樣,恁是再好性子的人也難免抓狂。「我說大哥,你就不會開口問問我,我究竟在歎什麼氣嗎?」
夜鷹嘴角輕揚,沈氣道:「你自己會說。」
敗了敗了!他這跺一腳就足以讓整個武林風雲變色的天下第一大莊「御風山莊」的少莊主,天下間多少英雄美人爭相競逐涎好的人中之龍,竟然會落得如此下場,該說他魅力不再,還是天生欠虐待啊?
「好吧,我說。」辜琰司這一向趾高氣昂的男人竟也有像個小媳婦般的時候,說出去恐怕沒人會信。「最近又有一個地方官因為你而被罷黜了,他叫夏中修,聽過吧!那老小子正氣凜然,宛如青天,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官,可惜就因為『捉拿你不力』,收拾包袱回家吃自己了。」
夜鷹表情未變,盤據祈山也不是三、兩天的事了,夏中修又是名震一方的縣令,他當然知道他是何許人物。
「走得好。」他氣定神閒地道。
「嗄?」辜琰司下巴差點掉下。不會吧,他真有這麼冷血?
「至少他平安地離開了,不是嗎?」
「對是對,可是他……」
「不可否認,夏中修的確是個好官,但他絕對不是個當官的材料。」在瞥見他凝皺的眉頭後,夜鷹撇撇唇道:「為官者,多的是為富不仁,為一己之私;為造就自已更大的勢力,可以犧牲所有人的利益,剷除異己,夏中修就是看不透這點。爾虞我詐的官場不適合他,他是『沒資格』為官的,離開對他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
「哇!」辜琰司猛搖頭,不敢苟同。「照你這麼說,所有當官的都貪婪收賄,那天底下的人多可憐?」
冷淡的眸子瞄向他,唇邊的笑意更加譏諷。「天底下的人還不夠可憐嗎?」
辜琰司張開了口,訥訥不成語。
說真的,現今的確有不少小人當道,民間才會如此民不聊生。
忽地,緊皺的眉頭鬆開,他又展開了清朗的笑顏。「還好,還好有你殺殺那些狗官和為富不仁的錢奴之氣,讓他們不再那麼囂張。算來你這山賊還是百姓之福呢!」
英挺的臉孔在瞬間變化,夜鷹原本剛毅的面容更加冷峻,陰沈凜邪。
「錯了!」
「錯?!」
「哼!會宰殺那些高官貴人,是因為他們有錢、是肥羊,而不是為了誰。」夜鷹沈冷地道。「我——只為我自己。」
那冷肅的語氣猶如寒冰,孤傲的臉孔泛著殘酷之色。
他沒那麼偉大,更不想做什麼英雄,他只不過想要翻雲覆雨,讓天下人不得安寧,這是他最大的目的。
當然,為富不仁者和狗官是最主要的目標,因為那群人更怕失去、更怕死,這是多大的樂趣啊!
僅此而已!與什麼懲奸除惡、為民謀福壓根兒沾不上邊的。
辜琰司冷不防地打了個寒顫,雖然認識他也好些年了,但是每每看到他這種神情,還是會忍不住渾身泛懼。
究竟他發生過什麼事?才會造就今日如此嗜血的性子,他實在想知道。
☆☆☆
「禮物?」蘊涵興味的語調揚起。
夜鷹在山寨裡向來被奉若神祇,是至高無上的,所有人見到他都是戰戰兢兢。並非他刻意冷漠,而是與生俱來的那股強悍氣勢,讓人心生敬畏,除了他的左右手萬豪和陸遙外,鮮少有人敢輕易接近他。
因此像現在這種情形,眾人一窩蜂地拱擁在他身邊的場面,更是少見。
「老大,去瞧瞧,這大禮絕對讓你心滿意足。」萬豪眉開眼笑地吆喝道。
「可不是。」眾人笑得十分開心,忙將他推入房內。
究竟是什麼樣的大禮讓眾人如此失控?夜鷹唇角含著一抹難得的興味。
此刻的心情不錯,他願意前去探究。
進了房門,在小廳裡,凌厲的黑眸朝四處梭巡,尋找那讓大夥眉飛色舞的大禮。
有人!他隨即感覺到裡頭床榻上的異樣。
質疑的黑眸朝身邊的萬豪望去,興味的俊臉也跟著一沈。
「何時夜鷹寨也幹起了擄人的勾當?我這寨主怎麼全無所知?」他輕易地猜測到未揭曉的謎底。
他們搶錢奪財,殺人越貨,在某些人的眼底簡直就是無惡不作的惡徒,不過夜鷹寨從來不曾擄過人,尤其是無辜之人,這絕不是什麼突然善心大起,而是不屑與一般山賊同流。
做壞事,也要做得比別人漂亮!
「老大,別……別生氣,你一定會喜歡她的,我保證。」老天爺,他是好心的,千萬別來個弄巧成拙。萬豪抖懼地縮了縮脖子。
「保證?」
「寨主,去看看吧!那妞兒不同於凡塵俗女,美得簡直跟天仙一樣哩。」一個膽子較大的人開口道。
夜鷹冷傲自負,從沒有任何人可以在他無波的心湖留下丁點痕跡,就連傾心戀慕他多時的義妹胭脂,亦沒能撼動他分毫。
他太無情、冷酷了!
也因此,當大夥見到那靈美動人的嬌妹後,皆被那嬌容迷得三魂少了七魄,而他呢?他會有何表現?
直覺想作個試驗,那白衣少女的姿容屬於人間絕色呀!那麼她是否能夠撼動得了這顆鐵石心腸?!
多麼有意思呀!只要一點點,只要瞧見他一點點動心的痕跡,大家便會感到心滿意足的。
夜鷹冷厲的眼神帶著懾人的寒光,讓大夥又是一陣哆嗦,誰也不敢再開口。
靜默了許久、許久,幾乎讓人快喘不過氣來時,才聽見他平穩的聲調揚起。
「嗯!我去瞧瞧。」
冷俊的臉上似笑非笑,他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樣的絕色,竟能讓這群人罔顧他的命令,敢作主膽大妄為。
眾人大喜過望,全都一窩蜂地跟著走向床榻去,想瞧瞧他們大寨主在見到那人間絕色後,表情會是何等精采。
多麼迫不及待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