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祖兒站在床尾,愣愣地盯著那張雙人床,腦子裡竟然一片空白,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她一進這個房間便打量過一遍,但卻忽略了房間裡的另一扇門,而那扇門此刻被打了開來。
「你要待在那裡多久?」
戚祖兒撫著胸口,驚嚇地轉過頭,只見閻羅炙正雙臂環胸,倚在門框上冷睨著她。
「你怎麼進來的!?」
閻羅炙反手敲敲身後的門板。
「為什麼那裡會有一扇門?」那不正表示他和她只有一扇門之隔?戚祖兒看著那扇不太可靠的門板,不禁怕了起來。
「為了方便。」
為了方便?他倒說得輕鬆自若,連理由也可真是漂亮正當。戚祖兒在心裡嗤哼。
她轉身將地上的行李抬上床,打算好好整理一下。
「我們要在布拉格待多久?」
閻羅炙快步湊近,扳過她身子。
「永遠都不要背對著我。」
她整個人被他的強烈猛力扳過來,身子差點因站不穩而踉蹌,一急之下便攫住他厚實的肩,整個人撞了上去。
她現在所吸的氣息都是來自他身上的男性味道,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滿滿堆積在她心裡,她連呼吸都變得斷續而愕然。
他不容許再被忽視!
阿爾妮亞拒絕了他,就連相處在一起時都像是與他隔著條河,對他視而不見或根本就躲著他。
所以他不容許再有人漠視他的存在,不容許再有人抗拒他,違背他任何決定、任何話。
「既然決定跟著我,我就是你的主人,沒有僕役會漠視主人。」
他擺明將她的地位貶到最低,令她聽了後除受到傷害外就是全身冰冷。
「我知道了。」她冷淡地回答。
他陰笑一聲,勾起她下顎讓她的眼神與他正視。「我想你的心裡一定對我非常不服氣,心想一張薄薄的合約紙就讓你把自己賣出去兩年半,實在是不划算,是嗎?」
每當與他如此親近,她便全身緊繃,並且感覺四周的空氣似乎跟著變稀薄而緊窒,甚至心口還會急速跳動!
「回答我!」箝制在她下巴上的手指更加用力。「我說的是不是?你心裡難道不是這麼想?」
被他的蠻力弄痛,她眼眶裡早已蓄滿淚水,卻緊逼著淚水不潰決,她不准自己軟弱。
但那模樣更教人心疼,閻羅炙心中竟也深深為之一震。
「我沒這樣想。」
在驚覺對她的感覺有進一步變化時,閻羅炙放開她,手伸進口袋裡,濃烈的柔嫩觸感與掌溫還在他手中持續發燒。
他歛緊眉頭,以陰沉的冷笑掩蓋對她的感覺。「哼,心口不一這種事你倒是得心應手。」
「那麼你的意思是要我順著你的話回答嗎?若是的話我也能答,對,我心裡是這樣想的,只不過是一張合約卻逼得我不僅出賣自己的所有,還得時時刻刻擔心你的決定是否會再有所變卦。如果你能夠翻臉像翻書一樣,那麼是否意味著我也可以?我是否可以拒絕你的一切?」氣一上來,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放肆地單手攫住她手腕,強力地倒扳。
她雖疼得猛眨眼,卻緊咬著唇不喊一聲,存心要讓他男人的強勢徹底潰敗。
閻羅炙想說點什麼,但一見到她那臉隱忍,他卻又閉緊嘴不發一語。
她剛剛那句拒絕他一切的話,讓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逼得她臣服,不讓她心中還存有任何類似的想法,所以他選擇了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方法——
握住她手腕的手往自己身後一拉,她溫軟的嬌軀只能順勢壓在他身上,他低頭,以唇強吻住她的,另一手強壓在她後腦處。
他的強勢逼得她連掙扎的空間都沒有,和他強健的體魄貼得是如此的毫無空隙,甚至連男女先天上最不同之處都緊緊相貼著,令她體熱漸漸往上升。
他發覺自己對她的感覺一次比一次強烈,而那佔有慾甚至是他最害怕的,她的氣息在他沒看見她時也會緊緊跟隨著……
他不會愛上她的!不會!他不會重蹈覆轍,他不會喜歡上凡間女子,絕不會!
閻羅炙放開她,戚祖兒重心不穩的往後跌,背剛好撞上放在床上的行李箱。
「好痛!」
她摸著背,眼淚立刻因為劇痛而落下,呼吸甚至因為疼痛而悶了下。
見她如此,閻羅炙並沒有出言安慰,反而是冷眼地看著她,一動也不動。
她扶著床沿起身,一手還揉著被撞痛的背。
慘了,肯定瘀青了。
「梳洗一下,等會兒帶你去吃飯。」他轉身往剛進來的方向離去。
「我……我不去……」她痛得連話都說不完整。
戚祖兒吃力的站起身。她現在連站直身子都有問題,去吃飯?那她不是得駝著背走路?
閻羅炙這次沒有再抓住她、或以言語恐嚇她,反而是站在原處不動,久久之後才拋下極冷的一句:
「隨便你,餓死也不關我的事。」
聽見門甩上的聲音,她震了下。
好大聲,需要那麼用力嗎?
幽暗的巷弄裡,雖然不致太過髒亂,但一幢建築物外的水管卻破裂,水沿著水管外側答答地滴在地上,時間一久便形成一灘水窪,然後變成整個路面都潮濕了,而幾幢建築物的排氣孔則有濃濃白煙往上竄。
感覺起來,這樣的巷道確實是陰暗許多,且也讓人覺得不舒服。
一名醉漢搖搖晃晃的走進巷弄裡,手中還拿著僅剩半瓶不到的酒,整個人踉蹌地要倒不倒,每當快倒下時,他就會扶住牆壁,一再重複這些動作,口中喃喃哼唱著歌曲。
突然間在巷底有道黑色身影靜靜佇立在那兒,身上的披風迎風呈現大弧度的飛揚。
「誰!?是誰在那兒……」醉漢心驚地看著那人,仔細打量後,發覺那人似乎沒啥敵意,閉眼笑鬧。「呵呵呵……我管你是人是鬼,呃!嗯,我應該是在作夢。反正……不管你是誰,我身上沒什麼好搶的……呃!我……我失業了!身上半毛錢都沒有。」
醉漢乾脆坐在潮濕的地上,弓起腳、仰頭狂飲手中的酒。「我沒錢,要搶劫你是找錯人了。」
那黑影打破沉默,慢慢地朝醉漢走來,而他手中正拿著一把小提琴。
「喜歡聽歌嗎?」低沉冷酷的聲音。
醉漢慵懶地偏頭看著他,嘴角漾起好大的笑容。
「聽歌?哈哈哈哈——我現在有什麼心情聽歌!」醉漢傷心起來。「我失業了,該死的金融風暴!」仰頭又是狂飲。
「能夠讓你心情平靜的旋律。」他已經將琴拿高,架在自己左側脖子上,右手拿著弓,架放在琴身身上,那氣勢非常驚人。
曲曲柔轉、韻韻惆悵,哀戚的曲調流瀉,著名「貓」劇裡的「回憶」正由艷琴箱中狂嘯而出,醉漢手中酒瓶倏然一鬆,碎裂在地上,而醉漢臉上出現了難以言語的平靜,整個人自身後的牆壁跌滑坐在地上。
「結婚……生子……妙麗……我可愛的女兒……」醉漢整個思緒完全飄離現實,沉浸在過往回憶中,眼角泛出一顆顆帶著美麗、快樂光芒的淚珠。
回憶的旋律悠揚奏起、結束,弓弦往前拉長,慢慢淡出、停止。
「塵歸塵、土歸土。」
醉漢臉上掛著微笑,身形、靈魂消失在黑夜之中,最終,他忘卻了最不開心的事,有的只是往日開心的回憶。
月光撥開烏雲,光塵落照在黑影身上,微微火紅的髮色透在光珠之下,顯得特別明顯而泛著濃烈的火海顏色。
閻羅炙拿下夾放在脖頸處的小提琴,旋身走出暗巷,黑色披風在身後飛揚,直到身影與天地融合、消失……
戚祖兒真的賭氣沒和閻羅炙一起去吃飯,她窩在房間裡,整個人蜷在棉被裡,因為害怕閻羅炙會無聲無息闖進她房間,也怕充足的氧氣讓她想起一切,她只好將自己埋進厚厚的棉被裡,時間一久她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睡夢中她只見到一堵黑色高大壯碩的身形,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不明顯,連髮色都看不清楚,就像是一團黑霧。
倏然間,那黑影轉過身,兩束冰冷眸光像野獸鎖定獵物所散發出的兩道火炬,緊緊牢盯著她。
後來,那人的身影卻越來越大、越來越接近她……
驀然間,她竟清楚的看見那人的髮色,令人渾身打顫的火紅色!
她揪緊領口,腳顫抖地往後挪……
但那人緊跟不捨,腳步也直直往她這方挪,當她能清楚看見他的身影、全部面貌時,她雙肩竟被人強力攫住,帶著冰酷神情的偌大面容離她只有幾寸的距離,她清清楚楚的看見那人的容貌,看見他眼中與人不同的孤傲、譏誚一閃而過,性感唇角漸漸以最殘虐的方式漾開。
當他的臉逐漸接近她,她竟莫名地聞到他身上特有的氣息;那微笑,實在令人感到渾身發冷,在他的唇快接近她時,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讓她雙手奮力一推——
「閻羅炙!」
戚祖兒驚坐起,呼吸急促不已,她感覺整個身體都是冷的,伸手往額頭上一摸,竟佈滿了汗水,而且是冷汗!
房裡冷氣吹得很厲害,而她又是一身汗,冷得更厲害。
她怎麼會夢見他?
戚祖兒閉上眼,將臉埋進雙掌中。「真是不可思議。」她不該夢見他的!戚祖兒猛搖頭,決定去沖個澡。
肚子不客氣地咕嚕咕嚕響,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好餓。」
晚餐為了躲閻羅炙,她根本沒下去吃飯,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東西可吃?
想到這兒,戚祖兒趕緊拿著衣服跑進浴室梳洗一番,再出來時,她已經恢復了些元氣,拿著皮包便往飯店餐廳沖——
才要按下電梯關門鍵,一雙大手倏然從快合起的電梯門中輕鬆拍開,原低頭找看看鑰匙有沒有帶出房的戚祖兒不免抬起頭。
「要去哪兒?」
戚祖兒整個人下意識往後退,驚嚇得連手中的皮包都鬆手掉在地上。
「怕我?」閻羅炙發出特有的冷血笑聲,俊帥的身體蹲下,動手拾起戚祖兒的皮包。「怎麼?半夜三更不睡覺,想到哪兒去?」
「我……」
「嗯?」
「我只是想下……下樓去吃點東西……」戚祖兒動也不敢動地看著閻羅炙的右手彎成一個直角,釘在她頭頂上方,身體與她靠得好近。
「吃飯?我以為你不餓。」他嘲諷道。
「我……」原來她避著他不見,所以不下樓去吃飯,但仍舊逃離不了他,依舊撞上了他。
「那好。」
他突然抽離,雖然給她有種得到救贖的喘息空間,但相對的,她也感到一種落寞感,像……心愛的東西突然離自己而去一樣。
搞不懂,她實在搞不懂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