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自然地,她伸出了空著的那隻手,食指和拇指輕輕地捏住了他的髮梢,細細地摩擦著。
紀羽冰怔了怔,卻沒有阻止她的動作,眼睛依然直直地盯著冷思月。
只不過眼前的人注意力顯然都集中在了他的頭髮上。
觸感真的不錯,冷思月心中想著,「你用什麼洗髮水的?」
他報了一個名字,她沒聽過。想來他用的牌子都不會便宜。
「告訴我,用什麼條件,你才肯給我倒杯水喝?」他問,對於這個問題,似乎很執著。
「把你的頭髮給我就行。」她隨口回答道。
「可以,要多少?」
「我手上抓的這些就可以了。」
刷!
下一秒,她只覺得手中的拉力一鬆!幾縷黑色的髮絲已經留在了她的手中。他的手中握著一把放在飲水機旁的水果刀,顯然剛才他把他額前的那幾縷頭髮一刀劃斷。
「夠嗎?」他的笑容依然看上去純潔得像個天使,但是卻讓她揚起一種莫名怪異的感覺。
只是輕易的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如此「自然」地把劉海割斷嗎?這也未免太「乾脆」了。
「現在,可以給我倒水了嗎?」對於這個事情,他似乎分外的執著。
冷思月無語,把手中的那幾縷斷髮放在桌角邊上,然後拿著一次性紙被倒了杯水遞給了紀羽冰。
他接過紙杯,輕啜著水,額前的斷髮讓他整個劉海顯得很怪異。
她歪著頭,看著他額前參差不齊的短髮。
「你在想什麼?」
「在想你為什麼非要我給你倒水?」甚至還割斷了自己的劉海。
「因為我想要的東西,從來就不會有得不到的。」他用著純潔的笑容,說著和笑容不相稱的話。
雖然在紀羽冰說出那番話後,冷思月的頭皮有瞬間的發麻,不過她還是很習慣性地把這種感覺拋之腦後。
把這幾天拍下的照片攤放在桌子上,冷思月不由得陷入發呆中。
這樣的人,太耀眼了。只是照片,卻依舊像是會吸引著人的靈魂。
「你真把他找來當你的模特了?」莊賢的聲音,打破了空間的沉寂。
冷思月回過神來,點了點頭,「不過我一下子還沒想好,該拍攝什麼樣的主題。」
他太奪目,而她沒由來地不想隨便應付了事。
「他倒不像會是願意當模特兒的人。」莊賢盯著照片下評論道。那天他見過這人,儘管外表看似無害,但是直覺上,他卻感覺得出,那是一頭野獸,一頭正在欣賞著好玩遊戲的野獸。
「也許是我太和藹可親了吧。」她厚臉皮地自賣自誇。
莊賢翻翻白眼,沒好氣地在她的頭頂上敲了個爆栗子,「看你得意的勁兒!」
「你又打我!」她抗議。
「因為你欠扁。」
「……」這男人,基本上就沒把她當女人看過,冷思月癟癟嘴。
「對了,你攝影大賽,網上報好名了沒?」話說完,莊賢無意外地看到冷思月一臉的「白癡」樣,「忘了?」
某女點頭如搗蒜。
歎了口氣,莊賢乾脆直接把這個懶散的女人拖到了室內唯一的一台電腦前,然後親自打開了網頁,找到了報名表格,替冷思月填寫了起來。
一直寫到模特兒名字時,莊賢才問:「他叫什麼名字?」
「唔……」她嘴裡塞著蛋糕,勉強嚥下,才含含糊糊地道:「紀羽冰。」
莊賢整個身子猛然僵住,那原本流利打字的手指停在了鍵盤上一厘米處,半天沒有動作。
冷思月以為他是不曉得這三個字怎麼寫,就從旁邊抽了張紙筆,寫上了「紀羽冰」三個字,遞到了莊賢的面前,「喏,這麼寫的。」
莊賢的瞳孔驟然放大,僵硬地低頭看著那白紙上三個黑色的字。直到冷思月不耐煩地問話了,他才急急地起身,踉蹌地推開了椅子,「我……我要去查點資料,這表格下次再填。」
莊賢說完,迅速地跑開,徒留下冷思月莫名其妙地搔搔頭,「怎麼回事啊?」她問,不過沒人回答她。
脾氣火爆的社長,從來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卻在剛才那麼的反常。
她低頭,看看白紙上的三個字,很普通的名字啊,這張紙和她剛才用來寫字的筆也很普通啊。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麼異樣,冷思月重新坐在椅子上,把紀羽冰三個字打上了電腦,然後在表格的最下端按了「發送」鍵。
下午上課的時候,冷思月也把莊賢中午的反常給拋諸腦後了。
由於是上公共大課,於是她和方小美兩個人就窩到了大教室的最後排去聽課。
講台上,老師正在講那《馬列思想》,講台下,方小美神秘兮兮地掏出了幾本小說,美滋滋地看了起來。
「是什麼小說?」冷思月問道。
「講愛情的。」方小美頭也不抬地甩了句。
冷思月於是從方小美手中拿來了一本看了起來。
……他把衣衫盡數解開,燭光下,那兩點茱萸微微地輕顫著。絕美的容顏,凝滑的肌膚,即使此刻坐在椅子上的是皇上,也看得口乾舌燥。
他笑言:「皇上,可還滿意?」
皇上已伸出一隻手,把他抓進了懷中,「小妖精,一會兒朕非得讓你下不了床。」
冷思月看著手中這書,有些目瞪口呆,懷疑書中是不是把「她」和「他」印錯了。
「喂,小美,這本書的兩個主角怎麼都是男人啊?」
「本來就是男人啊!」
「可是男人和男人那個……不是……」她咋咋舌。
方小美明顯甩了一個看土包子的眼神給冷思月,「這叫耽美,BL,也就是同性戀小說。」
「……」
「這其實很正常啦,古時候不是還有漢哀帝和董賢的斷袖,龍陽君為魏王拂枕席,彌子瑕與衛靈厘米桃而食。而且現在,也有很多人有這種傾向啊。」
「嗄?」
「比如,你看到兩個男人很親密地在一起,你會想到什麼?」方小美問道。
冷思月茫然地搖搖頭。
「笨,當然是應該想到他們之間有一腿啊,然後還可以想到,他們之間,誰是小攻,誰是小受,哦,你不知道小攻小受的定義吧,我來告訴你,所謂的小攻呢,就是……」方小美打開話匣子,打算徹底讓好友跟上時代潮流。
而冷思月在聽了方小美三十多分鐘的「心得教育」後,頭腦中莫名地浮現出了紀羽冰和賀承志的臉,然後,一個冷顫。
他們兩個,好像真的有一些……呃,親密。
冷思月在研究紀羽冰,順便連紀羽冰身後的賀承志也一起研究了。由於她研究的目光根本不加掩飾,說白了,就是赤裸裸的視線,直勾勾地盯著那兩人,以至於紀羽冰忍不住地開口問道:「怎麼了?」
「在想你究竟是不是喜歡男人。」她直言道。
紀羽冰的臉上一陣錯愕,而站在一旁的賀承志則被口水嗆得連咳了幾聲。
「我喜歡男人?」他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因為你們兩個經常在一起,所以我在想……你們兩個,是不是真的是一對。」
「咳咳咳!」賀承志被口水嗆到的次數更多了。冤枉啊!天大的冤枉!他之所以一直和紀在一起,那是因為賀家三代都是紀家的管家,所以他才會和紀一起,順便可以保護紀。
「然後,你的結論呢?」紀羽冰的聲音聽起來柔和至極,只有賀承志知道,這是紀發怒的徵兆。看來,眼前的女人很可能倒霉了。紀雖然對這女人有些興趣,但是這興趣還沒容許到說這些紀不喜歡聽到的話的程度。
「暫時還沒。」冷思月聳聳肩,「不過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你們的自由啊,愛上誰,想和誰在一起,是男人或者是女人,有區別嗎?」
他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怔忡。
冷思月則還在喃喃自語:「不過如果你真的和賀承志是一對,那你應該是零號吧。」
零號?!老天!
賀承志在心中哀嚎道。這女人八成是不想活了,他甚至可以預見到她待會兒的慘狀。上一個惹怒了紀的人,下場是什麼……似乎是被強行送入了精神病院,儘管那人進去的時候並沒有瘋,現在估計也和一個瘋子差不多了吧。
「哦?是嗎?」紀羽冰的聲音更加輕柔,像是可以沁出水一般。他還在笑著,笑容純潔無瑕,只有賀承志知道,這笑容背後,有著怎樣的殘忍。
「因為你比較中性化吧。」冷思月道,並沒有注意到紀羽冰態度的異樣,「你有吻過他嗎?」
此話一出,賀承志簡直覺得,冷思月這女人是不怕死的代名詞了,或者說是蠢到連死就在眼前都不知道,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送死。
紀羽冰緩緩搖了搖頭,「沒有呢。」
「那你吻過誰?」莫名地,她有著一絲絲的好奇。
「誰都沒有吻過。」他氣定神閒地看著她,似乎在心裡評定著該給予她怎樣的懲罰。雖然是個有趣的玩具,但是他並不想原諒她今天所說的話。
「我也還沒有接吻過。」她突然咧嘴一笑。
「那還真巧。」
「所以我們兩個來試試接吻如何?」她提議道,心中躍躍欲試,也許並不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兒,但是她總想要知道這是種什麼感覺。
「你想要吻我?」他的眸子微微瞇起。
「介意吻女人嗎?」她的眸子靈動而閃著奕奕光彩,讓那張平時懶洋洋的臉上充滿了生動之氣。秀氣的臉龐,不是最美,但是卻奇異地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而她的雙唇,微微開啟,白色的貝齒隱隱露出,兩顆虎牙,讓她看起來顯得可愛。她的唇,不豐滿,卻很小巧,透著淡淡的粉紅色。
可以說,因為她的話,他第一次認真地盯著一個女人的唇看。
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竟然不想拒絕這個提議。於是,他開口道:「試試也無妨。」
不是吧!賀承志原本一臉憐憫地看著冷思月的眼神,霎時變成震驚地看著紀羽冰。
得到了對方的允許後,冷思月很大方地走上前,環住了紀羽冰的脖頸。碰觸到他的一瞬間,他似乎有些微微的僵硬,但是隨機就恢復如常了。她把自己的唇貼上了他的唇,卻並沒有閉上自己的眼睛,而是從他的瞳孔中,近距離地看著自己的影像。
同樣的,他也睜著雙眸,卻帶著審視和探究的意味。
唇,很自然地貼在了一起。卻不是她想像中的那麼溫暖,而是冰冰的,帶著絲絲的甜味……她的腦海中,不禁回想起了那天她把他的手指咬進嘴裡的味道。他的唇,和他的手指,似乎都是冰涼的。雖然涼,但是卻有點甜甜的,像是冰淇淋的感覺。
想著,她伸出舌尖,輕輕地探在他的唇上,然後刷過了他的唇瓣。
他渾身一震,雙眸沉了沉。
而她則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意猶未盡地開始舔舐著他的唇,像是在享用著美味的甜品。
基本上,這種情況已經可以不叫接吻了,更像是一隻哈趴狗在用著它的舌頭舔主人。
上帝!
賀承志突然有種想要尖叫的衝動。但是他的理智還是戰勝了他剎那的激動,所以他轉而把目光投向地面,用著從未有過的認真眼神,研究起了每平方草地究竟適合栽種多少草。
過了良久,她的唇離開了他的,她滿足地歎了一口氣,舌尖舔舔自己的唇。
紀羽冰怔怔地盯著冷思月粉嫩的舌尖,因為接吻而變得嫣紅的雙唇。
「很棒!」她慢慢地睜開眼簾,連眸子都呈現出一種滿足感,她的眼梢揚起了一抹淡淡的情韻,那是慵懶過後的盡興,「和你接吻的感覺很不錯。」
「謝謝。」
「應該比得上哈根達斯了。」
「……」
「聽別人說那是很好吃的冰淇淋,雖然我沒吃過,但是感覺你的唇,比我吃過的任何冰淇淋味道都好。」
「……」冰淇淋?他的唇像冰淇淋?
「我還可以再吻你嗎?」
「……可以。」
……
「你知道嗎?我很喜歡吃冰淇淋的。」
「我現在知道了。」
「你有吃過哈根達斯嗎?」
「吃過。」
「味道怎麼樣?」
「……」
……
當冷思月終於一副滿足狀地離開後,賀承志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昏倒了。
剛才只不過是短短的半個小時,他卻覺得自己簡直經歷了一場夢境,還是一個噩夢,足以嚇得他驚出一身冷汗。
誰能想得到,紀居然會讓一個女人吻他,而且還是吻了好幾次!
「放過她了嗎?」賀承志深吸一口氣,問道。他問的是紀到底打不打算放過冷思月今天照理來說,足以惹惱紀的舉動。
「不知道。」紀羽冰丟下的是模稜兩可的回答,「不過,承志……」
「什麼?」
「這裡跳動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修長的手指,按在了心臟的位置,那雙琉璃似的黑眸中,有著看不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