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胤書與花藝社的住宿生到群英堂佈置會場,他把工作交代給社員去負責,自己卻跑到隔壁去幫緣箏的忙。但花藝社的社員並沒有針對社長的行為提出抗議,因為大家都知道國畫社只有緣箏一個人來佈置,所以花藝社全體社員都希望徐胤書多幫一點忙。
光憑杜緣箏自己的力量是沒有辦法在九點晚點名之前佈置好會場的,國畫社社長是通勤族,沒辦法留在學校幫忙,而副社長似乎忘了今天約好要來佈置會場的事,其他幾個國畫社住宿生也各有各的借口,其實是不想和杜緣箏這排聞女主角共事,或者想看她是不是真有才華,可以一個人把會場給佈置好。
杜緣箏處境艱難,她若沒有順利完成任務,隔天一定被譏笑。徐胤書就是明白這一點,所以義無反顧地協助緣箏。
在七點半的時候,花藝社社員全都跑過來,自告奮勇要替緣箏來佈置,大伙說說笑笑,氣氛相當美好!杜緣箏感到很輕鬆,彷彿是回到她從前在花藝社的日子。
在花藝社男女住宿生輕鬆又有效率的協助之下,將國畫社的場地佈置妥當。一群人回到女生宿舍樓下等待晚點名,徐胤書也趁此空檔,從褲子的口袋裡拿出何夢禪寫給他的第一封信給緣箏看。杜緣箏看完便釋懷了。
熱狗叔叔提前開著小發財車來到男生宿舍前,徐胤書趕過去買了兩份熱狗麵包回來與綠箏分享。現在已是十一月,旗山的氣溫很低,在這時候吃熱食是最舒服了。
「每次寒流來的時候,熱狗叔叔就會早一點出現。」杜緣箏露出稚氣的笑容:「幸福的溫度保存著幸福的食物,讓我們幸福地吃飽之後,再幸福地刷牙洗臉,幸福地睡覺作夢。」
杜緣箏的這番話若是廣告台詞,不知要教多少觀眾感動!
徐胤書有一段時間沒看見緣箏如此可愛的笑容了。這幾個月的冷戰讓他以為自己已過了好幾個世紀。現在又能和緣箏坐在一起聊天吃東西,他真是開心,連「石內卜」推開籠子的小門爬到他手上啃他的熱狗,他也沒有察覺。
「呆瓜,當心你的手指被咬掉。」杜緣箏好意提醒。
徐胤書將「石內卜」關回籠子裡。「你敢說我呆,你才呆呢!
有困難不回花藝社向老朋友求助,一個人傻傻地在群英堂拿鎯頭往自己手上敲。下次再有事,記得找我們幫忙。」徐胤書兩眼望著緣箏,眼中不是責難而是疼惜。
杜緣箏點點頭,她已確定自己在無助的時候,最渴望見到的那個人是誰。這原本只當作弟弟看待的人,才是她最想依賴的。
「緣箏,你可以不再不理我了吧?」徐胤書突然緊張地問。這個問題一定要向緣箏確認,因為冷戰的日子一天好似十年,他可不想在等待大和解時愈來愈老成。
冷戰的開啟是由於杜緣箏使小性子,到現在連她自己也不知目的為何?高三了,她竟然如此幼稚!不過她也嘗夠不與徐胤書說話的苦滋味。
「下次要我不理你,得找個好理由給我。」杜緣箏紅著臉,但心裡很歡喜。
徐胤書指著天上:「要找到那樣的理由,除非你能把北斗七星統統放到我的口袋裡。」
杜緣箏仰起頭。在旗山,原本還有機會看到很多的星星,但今晚卻不知怎地,雲層特別厚。星星不見了,也許是不想讓她有機會摘下來。星星也不讓她再次逃避徐胤書。
「坐太空梭去摘啊!現在國外有太空之旅,只要有錢就行了。」
杜緣笛的聲音從徐胤書背後傳來。這小子是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悄悄走到兩人身後。
「臭笨蛋!」徐胤書與杜緣箏同時嚇了一跳,隨即揚起四個拳頭追打緣笛。
杜緣笛又笑又叫又跳,花藝社的社員全部湧向前來,將緣笛重重包圍,然後輪番搔緣笛的癢。
歡樂的笑聲被哨音打斷,徐胤書與其他男社員趕忙跑到女生宿舍旁的籃球場準備集合點名。解散之後,徐胤書回到宿舍寢室,拿了牙刷和鋼杯要去洗臉潔牙,沒想到一開門,赫然發現鍾思站在寢室門口外。
「學長,有事嗎?」徐胤書很快地作好心理準備,他認為鍾思是來挑釁的。
鍾思陰沉地望著徐胤書:「沒事。」
徐胤書沒有精神細究鍾思到底有什麼目的?他走到浴室洗手台前,正擠出牙膏要刷牙,一轉頭,又看見鍾思站在浴室門口。
「學長,你有話要跟我說嗎?」
「沒有。」鍾思咧嘴一笑,既不進來,也不出去,就卡在門口兩眼直盯著徐胤書瞧。
徐胤書刷牙洗臉完畢,在走出浴室門口時,他終於忍不住了。「學長,我聽說以前在其它場合你也是這樣跟著學姐,所以學姐覺得很反感。現在我很想睡覺,沒辦法和你講道理,明天放學後汽車工廠前,我再和你聊一聊。」
鍾思沉默不語。
徐胤書逕自走回寢室,換上睡衣之後便躺到床上,他才不管鍾思有沒有跟著走到寢室門口外繼續站衛兵。現在,他只想合上雙眼,如緣箏所說,作一個幸福的美夢。至於鍾思,等到熄燈的哨音一響,三樓的中隊長自然會將那個傻瓜趕回另一間寢室。
而在女生宿舍,因為季曉慧被抽籤抽中要與唐敏一起參加農科技藝競賽,為了得到好成績,季、唐二人打算每晚都到自習室唸書。杜緣箏自願「伴讀」,便帶著倉鼠在自習室和好友挑燈夜戰。
夜間正是倉鼠活動力旺盛的時刻,在白天睡得飽飽的「石內卜」,此刻正在滾輪裡跑個不停。但沒人嫌它吵,對畜牧獸醫科的學生而言,活潑的小動物是熬夜用功時最好的戰友。看著它自得其樂地玩耍著,精神也為之一振。
杜緣箏打開禽畜保健課本,將藥品的英文名字抄在筆記簿上。她不自覺地泛起微笑,因為在這個時候,她眼前浮現的,是徐胤書健康帥氣的面龐。
※※※
下午和鍾思的「約會」,是徐胤書相當期待的一件事。
認識鍾思一年,徐胤書除了肯定鍾思的歌藝之外,也沒發現這位古怪的學長有何可愛之處。何夢禪也堪稱現代怪胎,但亦有令人欣賞的優點;可鍾思就怪得令人啼笑皆非。
想起學長種種行徑,徐胤書也是三歎無奈。
當徐胤書來到汽車工廠之前的空地,鍾思正在來回踱步,表情顯得相當不安。徐胤書啞然失笑,雖然是他開口約學長在這裡見面,但他可不是來勢洶洶地要談判。這又不是國際反恐會議,鍾思何必緊張兮兮的?
「學長,我今天只是想告訴你,你的某些行為,讓我和學姐感到心裡很不舒服。」徐胤書表現得很友善,他希望鍾思能明白他不是來吵架尋仇的。
接下來,徐胤書訴說他近來聽到了很多謠言,而這些謠言對緣箏和他造成了極大的困擾。他是可以忍受別人惡意的批評,但他不願看見緣箏被閒言閒語弄得整天心情都很不好。
「你自己很清楚,學姐從來都不是你的女朋友,而我也沒有刻意去破壞誰的感情。」徐胤書一臉慎重。「你讓很多人都錯怪了我和學姐。尤其是在國畫社,學姐常被冷嘲熱諷,這情形難道是你所樂意見到的?」
鍾思脹紅了臉,低頭沉默半晌。咬咬唇、又於咳幾聲,才囁嚅地說:「其實我也不是刻意去譭謗任何人的,我只是開玩笑,只是和朋友隨便說說而已。哪知被其他班上的同學聽到了,就一傳十十傳百,就……就……就變成這樣了。」
徐胤書險些昏倒。原來謠言是來自鍾思和朋友的玩笑話,但這卻害緣箏被人指指點點。
「放火的人通常都不肯滅火。學長,你為什麼不出面澄清?
你這樣怎麼能讓學姐喜歡你?」徐胤書輕歎:「如果你要讓全校都知道你『失戀』的事,那我告訴你,到時候事情愈鬧愈大,教官會把我們全都叫去質問。我實在看不出這對你有什麼好處。」好話說到這,他和鍾思也沒啥好聊了。
鍾思苦再想不通,到時候也只有請教官來指點這迷失在愛情旅途上的小羔羊。徐胤書不想以學弟的身份教訓學長,免得鍾思又去和朋友說個笑話,他就成了欺負學長的惡棍。
徐胤書轉身離去,他不知道自己講這些話到底有沒有用?
只希望鍾思別再纏著緣箏,讓緣箏不論走到哪都有被「跟監」的感覺。想起緣箏,徐胤書又覺得開心,於是他邊走邊唱歌。
「胤子!」杜緣箏的呼喚從後方傳來。
雖然冷戰結束,杜緣箏對他的態度比以前更加熱絡,但徐胤書記得自詡為愛情專家的緣笛說過;
「人總是嫌嘴裡含著的肥肉味道不好,又以為遠方的爛肉很香。所以談戀愛時不能和對方黏的太緊,免得對方嫌你煩,久了就不理你。」
所以,徐胤書故意對緣箏的呼喚不予回應,他想知道自己若對緣箏冷淡一點,她會不會緊張?
徐胤書自顧自地往前走,卻聽見緣箏愈喊愈焦急,忽然,碰地一聲,有東西重重地摔在地上。
徐胤書一轉身,只見緣箏跌坐在地,旁邊倒著一輛腳踏車。
原來是緣箏借了女老師的車子在校園內騎車健身,剛好看見徐胤書走在前面,她喊了幾聲,而徐胤書不但是沒有反應,並且還繼續往前走。杜綠箏慌忙騎車追趕,一個重心不穩就摔倒了。
這種若即若離的策略還真是要人命!徐胤書一邊跑向緣箏,一邊把假充是戀愛專家的緣笛在心裡狠狠罵了一頓。
「我喊你好幾聲了,你到底有沒有把耳朵帶出來?」杜緣箏嘟著嘴,埋怨徐胤書為何不理她?
徐胤書蹲在緣箏身邊,看著綠箏舉起雙手、掌心朝上,在兩手手腕的地方各有一片三個十元銅板大小的擦傷,而且還有點狀出血。徐胤書又心疼又愧疚地將緣箏扶起來。
「到保健室去擦藥吧!下次我再也不跟你開這種玩笑了。」
杜緣箏抿著唇在前面走,而徐胤書彷彿像犯了錯的十歲娃兒,一臉謹慎惶恐,扶著腳踏車在後面跟著。
到了保健室,徐胤書將車子停在走廊上,陪緣箏去找護士阿姨擦藥。當藥水經由棉花棒接觸到傷口時,緣箏拚命眨著眼睛,這是她在疼痛時的反應動作。
「以後我要是受傷了,你就直接把碘酒灌進我的傷口裡,算是給我小小的處罰。」徐胤書為了讓緣箏忘記手傷的痛楚,便開始胡言亂語:「你可以把我的皮揭開一點點,然後用滴管裝碘酒,叭嗤一聲,快、狠、準地把碘酒噴向我的傷口,淹沒我的痛覺神經。」
杜緣箏笑著瞪了徐胤書一眼:「我現在就拿注射針刺進你的指甲縫裡,不是更好?」
「你可以餵我吃一大包的鹽巴,這樣我就會一直吐,吐到手腳無力。」徐胤書又想出虐待自己的好辦法。
「我們牧場裡有鹽磚,你去拿一塊來吃下去。但我看你還吃不到半塊,就會威得受不了跑去喝水,愈喝愈多,最後就像一隻脹大肚子的醜青蛙。」
杜緣箏不再感到手上刺痛難受,她異想天開,讓徐胤書在虛擬的情境裡受到處罰。如此既能讓她消消氣,也不至於傷害到徐胤書。
護士阿姨替杜緣箏在兩手手腕纏上繃帶,貼上膠帶固定妥當。徐胤書誇張地向護士敬禮:
「真是辛苦您了,您剛剛完成了有史以來最光榮偉大的一項艱巨任務!您替一個受傷的女孩擦藥,而她竟然沒有死命掙扎,像瘋婆子一樣驚聲尖叫然後全部的頭髮都直立起來。」
「他腦子有點問題。功課壓力太大了,他承受不住。」杜緣箏滿臉愧疚,向護士阿姨咧嘴一笑。「臭笨蛋,你再胡說,小心我打你。」趁著護士阿姨轉身整理藥瓶的時候,她舉手作勢要拍打徐胤書的後腦勺。
徐胤書可憐兮兮地求饒:「別打我、別打我,我的兩顆眼珠子會因此掉出眼眶。」說實在的,徐胤書還真感謝花藝社一年來的熏陶,讓他的創造力及想像力如此豐富,隨時隨地都能天馬行空。
只有和徐胤書說說笑笑時,杜綠箏才會覺得有趣。想想以前與何夢禪相處時,她都似乎會傳染到憂鬱的頑疾。她突然覺得自己從前是笨到腦部開八百次刀,或魚肝油吞掉八百顆也不能變得聰明一些些,她居然會為了何夢禪而神魂顛倒。
「陪我去把腳踏車還給老師吧!」杜緣箏微笑著對徐胤書說。
徐胤書故作謹慎地問:「你現在還可以走路吧?」
緣箏受傷的地方是手腕而非雙腳,自然能夠行動自如了。
但杜緣箏知道徐胤書不是故意說廢話,而是想逗她開心,只要能讓她一整天都有好情緒,她就不至於太在意自己手上的傷。
「我不但能走,要是誰惹我生氣,我還可以一腳把他踹到戈壁大沙漠。」杜緣箏一副悍婆娘的模樣,但心裡卻感到很甜、很喜悅。她不明白自己在高興什麼?難道只是為了徐胤書關心她的傷?但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她就是覺得有徐胤書陪伴的時候就有快樂。
這才是真正的戀愛,看見對方就自然而然覺得歡喜。
杜綠箏和徐胤書向護士阿姨道了聲謝,然後由徐胤書牽著腳踏車,兩人一起往導師室的方向走去。
「胤子,我又和何大哥吵架了。」杜緣箏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什麼時候?」徐胤書問。
杜緣箏正要開口時,見到國畫社副社長怒氣沖沖地迎面走來。
「你的同班同學好像是要找我麻煩。」雖然她確信自己沒有欠債倒會,也沒有得罪這副社長的地方,但她清清楚楚地知道;眼前那個愈走愈近的學妹絕對是衝著她來的。
「怕什麼?你還沒把我這個新世紀超優質的帥哥護法給解雇,我自然會保護你的。」徐胤書將腳踏車停在路邊,好整以暇地想看她究竟要玩什麼花樣?
劉娟滿面怒容地走到緣箏面前,質疑綠箏為何自作主張將會場佈置得亂七八糟?她甚至要求緣箏去把所有的畫作取下、拆掉釘子,重新將會場佈置好。還擺出副社長的架子,要綠箏在明天早上第一堂課之前完成所有的工作。
當杜緣箏聽見劉娟說她缺乏對國畫的鑒賞力時,杜緣箏面色鐵青,準備要和劉娟展開一場世紀大辯論;但徐民書伸出右手在她肩上拍了一下。杜緣箏抿著唇,她知道在這個時候,帥哥護法要開始發威了。
「畫作擺設的方式,是我們花藝社社員出的主意。」徐胤書開了口。「昨天好像有人和緣箏約好要一起佈置會場,結果只讓緣箏一個人去。當然憑緣箏的實力她的確可以獨當一面,但她人緣太好,花藝社社員都喜歡她,我們怎麼忍心讓她孤伶伶地在會場工作呢?」
劉娟臉一沉,知道自己理虧識好敢怒不敢言。
杜緣箏拋給徐胤書一個具有鼓勵性的眼神。
「我們花藝社是很有默契的,」徐胤書接著說。「更何況緣箏還曾帶領我們這群社員和大學社團在文化中心辦聯展,深受高雄市文藝界好評。這是一次非常成功、非常美好的經驗,緣箏和我們能在文化中心聯展有最完美的表現,她自然也可以把那樣的經驗帶回學校的校慶成果展。」
劉娟面色慘綠。其實國畫社的水準不差,但社員彼此之間的默契不像花藝社那樣好。
國畫社早就分成好幾個小團體,而社長、副社長根本就管不動,所以社長才要緣箏跳槽到國畫社來,希望緣箏在國畫社能凝聚出一股向心力。但緣箏並未被賦予任何實權,而且還遭國畫社社員排擠。因為大家都怕緣箏表現得太好,襯托出自己沒能力。
不過,劉娟最嫉妒緣箏的一點,是上學期花藝社在文化中心展覽的事。劉娟氣緣箏愛出風頭,又氣自己沒方法也沒膽量去爭取相同的機會。
杜緣箏對劉娟早就感到不滿,因為這個普通二的學妹對她實在很沒禮貌,當著她的面是冷嘲熱諷,背著她又加油添醋地討論她的排聞。
「胤L子,你別再說了。」杜緣箏微笑:「押花是押花、國畫是國畫,我怎能把花藝社的什麼經驗帶到國畫社去如法炮製呢?」
「押花是藝術,國畫就不是藝術啦?既然藝術是相通的,你為什麼不能把在花藝社做事的經驗帶到國畫社?」徐胤書模樣很天真,但他說的話卻是要劉娟好好反省,不要再因為緣箏不會畫國畫就譏笑她不懂藝術。
誰都不能譏笑緣箏,因為她有個實力堅強的護法兼代言人。
劉娟恨徐胤書恨得牙癢癢的,但又不知有什麼樣強而有力的言詞可以扳倒這位男同學。劉娟哼了一聲,退自走回女生宿舍。
「一點風度也沒有,虧我弟當初還想追她。幸好小笛現在轉移目標,喜歡食品二的學妹。」杜緣箏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像劉娟這種不講理的女孩子還真教人難以忍受。
「這個緣笛嘛,眼光和口味一向不比我好。」徐胤書將下巴抬得高高的,好像愛上緣箏就是件值得驕傲的事。
稱讚自己有品味,就等於稱讚自己女朋友的條件好。徐胤書的話讓她覺得窩心。杜緣箏猛然驚覺自己不知何時願意當徐胤書的女朋友的?她微微地訝異,卻有更多的欣喜。
徐胤書見緣箏似乎有話想說,但似乎又不敢開口的模樣,於是笑問:
「幹嘛變得『心心丑尼』?想跟我說話,不必不好意思啊!」心心五尼是扭怩的意思,緣笛平常說話喜歡拆字,徐胤書這會兒是在模仿緣笛,逗綠箏開心。
「你自己去把腳踏車還給老師啦!」杜緣箏嬌嗅一句,隨即轉身快步走回宿舍。
徐胤書聳聳肩。這車子本是緣箏借來的,應該由緣箏親自去還才對,但緣箏卻莫名其妙扭頭就走。青春少女的脾氣真古怪,不過他一點也不想計較。
「還車就還車,幹嘛害羞?你可不是容易害羞的人。」徐胤書兩手握著腳踏車的車把,正要前往導師室,卻又被一名從中山堂側門走出來的機三甲男生給叫住。
「有人寄請帖給你女朋友,你拿給她吧!」機三甲男生把裝在紅色信封裡的請帖丟到腳踏車的籃子裡。
「我拿給她爸爸做什麼?」徐胤書故意裝傻。
「我叫你拿給杜緣箏。」機三甲的男生望著有點神經兮兮的徐胤書,不明白這小子究竟是憑哪一點追到杜緣箏的?
「你認為她是我女朋友?」徐胤書笑瞇瞇地說:「你也認為她是我女朋友?雖然我小她一歲,但是你也認為她可以做我的女朋友,我和她在一起像一對男女朋友是嗎?」
機三甲的男生斜脫了徐胤書一眼,「腦神經被破壞掉了。」他咕噥又走進中山堂裡。
徐胤書高高興興地到導師室還腳踏車,在晚飯之後,他又和緣笛及兩名普通二的男同學到群英堂佈置會場。他們的進度之所以會落後,是因為前一晚大家都在幫緣箏佈置,花藝社的工作反而耽誤了。但花藝社沒人抱怨。
只是,今天是住宿生所謂的快樂星期四,晚上男女住宿生都會在群英堂二樓禮堂看電影,今日播映的是一出恐怖片,緣苗在佈置會場時不斷埋怨無法聽到女生的驚聲尖叫。
「要是你姊被嚇到了,我一定會覺得難過。哪像你這麼希望女生害怕?」徐胤書邊釘釘子邊說話,結果竟然一直把釘子完全敲進牆壁裡。
杜緣笛笑徐胤書是太想緣箏了,所以才會分心。
「別把鎯頭放在自己手指上,胤子。」杜緣箏帶著兩名畜牧一的學妹,出現在會場裡。而這三個女生手上都拿著香噴噴的雞排、烤香腸與厚片吐司、奶茶。那些食物全都是杜緣箏托在校外寄宿的同學買來的。
見到緣箏,徐胤書的眼睛就比先前更加明亮,因為他知道緣箏是來幫忙的,能和緣箏並肩作戰,他自然更有精神。
「別流口水,這些點心待會兒才能吃。現在先讓我看看你們擺得怎麼樣?」杜緣箏把食物放在角落,開始坐鎮指揮,領著現場所有人佈置押花作品。一段時間之後,作品全都掛在牆上,其中一幅主題為「我的鬱金香情人」的作品最令緣箏欣賞。
這幅畫中有一個小仙女,她的衣裙是白色鬱金香花瓣所組成、翅膀是藍色鬱金香花瓣、黃色的頭髮是黃色鬱金香剪成細長條狀,繽紛飛舞的蝴蝶是紅色和紫色鬱金香拼貼而成,還有粉紅色鬱金香拼成心形,像雨一般灑落在小仙女身旁四周,而在小仙女腳下有一大片以各種顏色的鬱金香花瓣組成的地毯,白色滿天星點綴其中。
「這是胤子的作品吧?」杜緣箏對這幅作品讚歎不已。
這幅作品是徐胤書在暑假的時候做的,為了搜集各種顏色的鬱金香,他可是以電話向全省各花店詢問,最後乾脆拜託父親旅行社的同事出國到荷蘭時幫他搜集。費了那麼多工夫,能讓緣箏一看就知道是誰的作品,徐胤書覺得很值得。
杜緣笛受不了美食的誘惑,伸手拿了一塊雞排就狠狠咬了一口,並且邊吃邊問:「誰有帶面紙?」
「你隨便到外面撿片葉子擦嘴就可以了。」杜緣箏甜甜一笑。
「我有帶。」徐胤書走到放包包的地方,拿起一個淺綠色資料夾,取出夾在裡頭的一包面紙,丟給緣笛,當他要把資料夾放回去的時候,掉出一封紅色的信封。
杜緣箏眼尖,看到信封上是自己的名字,便走過去搶在徐胤書之前撿起信封,拆開一看,裡面是一張喜帖,喜帖上有幀結婚照,新郎格是意氣風光的何夢禪,新娘是個白皙漂亮的女孩,緣箏知道那女孩肯定就縣凌清泠。
徐胤書以為緣箏生氣了,便囁儒說:「我不是故意藏著它的,我只是忘記要拿給你。」事實上,他是怕刺激到緣箏,認為她現在還是有些想念何夢禪。
杜緣箏將喜帖拿給徐胤書,然後抿著唇轉身走出群英堂。
「我姊可是心靈受重創了。」杜緣笛裝出一副老成的模樣:「迷惘的眾生啊!切記情海如苦海,不如回頭是岸。」
徐胤書將喜帖丟給緣笛,忙追出群英堂,只見緣箏坐在階梯上仰望對面圖書館上方的天空。
「每個人的心就像一片天,而你或許不是他的那片天空裡唯一的那顆星星。」徐胤書朗誦著緣笛的詩作。在這需要安慰人的
時候,緣笛的作品還真能派上用場。
何夢禪的天空裡,只有一顆星星,那顆星是凌清冷,而不是杜緣箏。
「我知道。這結果是我促成的。」杜緣箏淡淡一笑:「記得我在與何大哥吵架之後打電話向你哭訴的事嗎?在我掛上電話之後,我又撥了通電話給何大哥,我又和他吵了一架,事實上,是我在發脾氣。」
徐胤書靜靜聽著。
「我問何大哥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接受我?他回答我或許很快,或許很久。我一氣之下,就說他既然一輩子忘不了凌清泠,就去找她算了,別浪費我的青春,教我永遠抱著不可能實現的夢想。」杜緣箏說到這,苦苦一笑。「其實都是我對自己沒有信心,我害怕何大哥不會喜歡我,我怕我取代不了凌清泠。我知道我已經沒有耐心再等下去。」
徐胤書仰起頭,他只希望他看見的天空,和緣箏所看見的天空,都是一樣的天空。
「胤子,對不起。」杜緣箏柔聲說:「我氣何大哥去台北,所以我認為何大哥是想把我給丟開,因此故意將我推給你的。我覺得很沒面子,就索性不和你說話。而且,我怕我對你會像何大哥對我一樣,只是勉勉強強找個替代品,我不想讓你和我有相同的處境,所以我不理你。但那段日子我心裡好難受。」
徐胤書低下頭看著綠箏。這丫頭真傻,寧可自己心裡備受煎熬,也不肯找他訴苦。
「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比較快樂,有時我會害怕自己變心。
或許是我比較惡毒,刻意把何大哥逼走了,讓他背負變心的罪名。其實他沒有變心,我才是最先變心的人。」杜緣箏終於卸下心頭沉重的包袱。到今天她才明白自己逃避徐胤書的真正理由。
徐胤書像是被一顆小隕石給撞進心裡,他胸口一麻、渾身一震,整個人彷彿是被十萬伏特給電暈。他知道,在緣箏的那片天空裡也有一顆星,那顆星不是何夢禪而是他徐胤書。而最初緣箏送給他的丘比特書卡,似乎是早就預言兩人的情感,終會有美好的交集。
「胤子,何大哥結婚那天,你會陪我去吧?」杜緣箏站了起來,和徐胤書面對面,眼中充滿了純潔的柔情。
「當然去。那天我們要出動徐、杜兩大家族,盡情吃喝,而且只包一包兩百塊的紅包。」徐胤書必須開玩笑,把氣氛弄得很輕鬆,否則他怕他一忍不住就會去吻緣箏。
「那我們進去幫忙吧!」從徐胤書灼灼逼人的眼眸中猜到他大概有些情不自禁了,杜緣箏覺得緊張。
「好。」徐胤書點點頭,轉身就要走進群英堂,突然他又想起一件事,便又猛然轉身,險些撞上緣箏。
杜緣箏急忙後退,卻差點被自己的腳絆倒。
徐胤書拉住綠箏:「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為你搜集一整個牛奶罐的桃花心術果莢,只是沒有機會拿給你。」
「明天再給我就好了。」她嫣然一笑。
徐胤書點點頭,他往一樓門口的方向走去,緣箏在後面跟著。忽地,徐胤書又轉頭問,
「下學期你會回花藝社吧?」
「為了白色鬱金香情人,我會回去。」
徐胤書欣喜若狂,忽然「碰」一聲.整個人撞上大門旁邊的牆壁。徐胤書搔搔頭,卻不覺得尷尬。
杜緣箏噗哧一笑,這個糊塗鬼,可也是可愛的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