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小琴和穆穆先放聲大哭了,她下意識就忍住,因為嚎啕大哭是孩子氣的行為,她是大人了,不能跟著孩子一起哭,只是太陽穴一直脹跳,跳得她沒辦法動腦筋,她是怎麼回到「北極海旅館」的,事後竟一點印象也沒有。
知道魯特按住她纖瘦肩膀要她坐下,她乖馴地坐在自己的床上,然後魯特去幫她倒水,回到她房裡時,就看見她一副缺氧到快暈厥的模樣。
他放下水杯衝到她面前,半跪著,握著她抖個不停的小手,沉聲命令道:「看著我。吸氣。用力、慢慢地吸氣。對,然後吐氣,慢慢吐。再吸……吐……」他目光直勾勾地鎖住她驚懼的眸。
突然間,那死命穩住的意志崩潰了,她癟癟嘴,「哇——」地一聲哭出來,跟著從床邊滑跪下來,撲上去抱住眼前的男人。
她緊緊抱住他,藕臂交纏在他頸後,臉埋在他溫暖胸前,把自己投浸在他所帶來的安全感中,像個孩子似地放聲大哭。
「好可怕……嗚嗚……我好害怕……我討厭北極熊,一點也不可愛,騙人……嗚嗚嗚……還要我們隨時記得拔掉插頭,還說謝謝我們節能省電……騙人,根本是裝可愛,它好凶、好恐怖……嗚……嗚哇啊——」再一波大哭。
魯特不太清楚她數落了些什麼,但撲進他懷裡的女性身軀真的抖得很厲害。
她真的被嚇到了。
他也是。嚇得不輕。
只差那麼一點點……如果他再晚些趕到,很可能救不了她和那兩個孩子,光想像這個可能性,他全身血液彷彿逆流。
鐵臂一收,他將她鎖在胸前,大手緩慢在她背脊上撫動,他把臉埋進她半暖秀髮中,深深嗅聞,薰衣草香鎮定他的神經。
這一哭不可收拾,他乾脆抱著她坐在地毯上,讓她枕著他的胸膛哭個不夠。
他輕輕搖晃她,像摟著受了委屈的孩子那樣,他在她耳畔低語,那些聲音沒有意義,宛如古老部族的歌調,呢呢喃喃,低回徐蕩……懷裡的人兒從一開始的大哭,到輕泣,再到啜泣,然後抽抽噎噎,最後無聲,她在他懷裡哭到睡著。
他抱她上床,替她擦掉淚水,她俏麗睫毛上猶沾淚珠,心弦悄動,他傾身吻上她的眼皮,吻得很輕,吮走那些淚。
這種感情到底從哪裡來?
帶著憐惜的柔情,充飽他的胸房,他幾乎無法呼吸。
說實話,他有些害怕,更有許多不確定感,事情走向越來越不受控制,但他卻不想把自己拉回來。當她笑著、鬧他、膩著他,他很難硬著心腸,當她害怕、無助、哭泣,他的心臟痛到快被捏爆。
她就這樣闖進來,大剌剌的,也不管他的意願。
他聽到自己在歎氣,從心中徐徐歎出,低下頭,他的嘴滑到微啟的兩片粉嫩唇瓣,輕輕、輕輕地偷了一個吻。
汪美晴睡得不太安穩,作惡夢了,她在夢裡被北極熊攻擊,只是這次魯特沒有出現,沒有人得救。
「醒醒,那只是夢。」男人低沉而冷靜的聲音穿透夢境。
她從那個可怕的場景掙脫,驀地睜開雙眸。
魯特的臉近在咫尺,他雙掌輕扣她細弱上臂,面龐似乎維持著一貫的冷峻,但,僅是「似乎」而已。他眉峰和嘴角的紋路略深,目光湛動,她看得出藏在其中的憂心。記憶慢慢回籠,她之前抱著他哭到睡著了。
「你沒有來……夢裡……熊……小琴和穆穆……疤臉……我、我們被吃了……」她斷斷續續擠出聲音,話不成話,仍微腫的眼睛又變濕潤。
「沒事了,只是夢,小琴和穆穆在多娜和米瑪那邊,他們很好,很安全。你很盡力照顧他們了,沒有人受傷。你很勇敢。」
「疤臉……疤臉受傷了……我看到血……它、它一直被掃飛,後面沒有路,熊擋在那裡,車子開過去很危險,我要它快跑,求它快跑,它沒有,它不聽話,它沒有跑,它不聽話、它不聽話……」說到這裡,淚水再度洩出,她雙肩抽顫,清朋小巧的五官皺了起來,又哭出聲了。
下一秒,她被擁進男人溫暖厚實的懷裡。
她緊揪他的上衣,用力聞著他身上讓人安心的氣味,哭得紅紅的小鼻頭蹭著他,感覺他強而有力的心跳,感覺他頸動脈明顯的脈動,這個男人渾身充滿生命力,強大到足以燃燒她的血液。
她感覺到他漸漸粗重的呼吸,她也是,心臟跳得好快,身體發熱,她的巧鼻摩挲他有些粗糙的面頰,剛冒出不久的鬍渣刺著她,興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親密感,她柔荑捧著他的頰,仰首含住他熱熱的嘴。
想親近他。
想抱他、親他,不讓他走。
她身體在發抖,但這次絕對不是因為驚懼,那可怕的感覺遭到擠迫,擠啊擠,擠出她心魂之外。
他應該請別人照顧她。魯特模糊地想著。因為他完全沒辦法抗拒這種事情發生。
她受到驚嚇,心情不穩定,他不應該放任她「攻擊」他,更不該隨她起舞。
但……有什麼辦法?
他沒有辦法。
唇舌熱烈纏綿,他的舌被吸進她的小嘴中,鼻側貼著鼻側,呼吸著彼此的呼吸。他壓上她,她順勢倒在床上,小手拉扯他的衣褲,解開每顆扣子,她憑著本能對付他,用嘴、用手、用柔潤窈窕的身軀,對他放電放火。
他發出呻吟,背部肌肉繃起,她的手隨即環上他,愛撫那一束束有力的肌理。
抵著她的秀額,看進她迷濛瞳仁裡,他在粗喘間擠出聲音。「這是你要的嗎?」
他在給她最後撤退的機會。汪美晴想哭也想笑。這個男人會不會太有良心?
這麼溫柔的人啊,為什麼不要?有什麼好猶豫?
「我要你。魯特·阿夫蘭……我要你,我一直想著,想很久了,你不知道嗎?」她吸吸鼻子,眸中含水光,臉蛋紅透。
男人深海般的眼睛緊緊捕抓她,胸腔內的跳動撞擊著她。
突然間,他低吼了聲,激情發動,深深吻住女人柔軟的甜唇。
床不太大,但無妨,這個技術層面的問題很容易解決,他懸宕在她身上,下半身輕擠著她,將自己擱在她兩腿之間。
「魯特……」她嗓音沙啞,裸露的肌膚曝露在空氣中。
她不覺冷,男人讓她火熱,全身著火,血液沸騰。
「魯特……」她喃喃著,彷彿他的名字是愛的語言,雙腿輕環他的腰,嬌軟的軀體在他底下伸展,像朵迎向暖陽而綻放的花。
高chao降臨時,他看著那雙因他而失神的迷眸,巨大的滿足感淹沒他。
性與愛,男人和女人,究竟是因性而愛?抑或因愛而性?他無法思考。
沒有過去,不想未來,珍重的僅有此時此際,他想放縱這一刻,徹底地沉浸在這種肉體交歡裡,至於靈魂……他的靈魂太髒,他給不出去……激情平緩下來,空氣中仍殘留愛慾氣味,很淡了,但他還是嗅得出來,那讓他舒敞的身體又悄悄起了變化。
女人蜷在他腋下安眠,永晝的天光從百葉窗的縫間透進,細細光線投落在她臉容上,那臉膚太過細緻,如嬰兒的肌膚,宛若白瓷一般,被他吮過、撫過,那上頭留下他們做愛後的印記。
他不禁皺眉。明明努力克制了,還是在她雪嫩身上造成不少痕跡。
對不起……他無聲說著,低頭輕啄那些吻痕。
體內的火慢慢燒起,他在那股慾望做大之前,輕悄地爬坐起來。
起身,他抓起長褲套上,無聲走到大窗前。
他伸出手指壓下百葉窗片,外頭是他所想像的灰亮天際,山川雪色不變,他看得有些出神,似有若無的聲音在玻璃窗外輕輕敲擊——你下了咒語,因紐特的咒語……你殺了那頭熊……那是一聲歎息,沒有指責,就越是歎息。
我逼不得已。他說。
你太急躁、太擔心,所以失控了呀……他沒有答話,僅是定定望著窗外,動也不動。
忽然,那聲音變得輕快,如歌吟——沒關係的,沒關係啊,你知道的,我會照顧它,它的靈來到我懷裡,化成風,千道的風,肉身早就歸於塵土,它很好,它也會化作風中的一部分,圍繞你……嚴厲的輪廓稍稍放軟,他淡淡勾唇,模糊地笑著。
謝謝……他說。
去吧,那女孩需要你……窗外的聲音恢復慣有的戲謔。
他放開百葉窗片,感覺到熱乎乎的凝望,他轉向那張床,女人不知何時醒過來了,此時正擁被坐起,羞澀卻又大膽地直視他。
「嗨。」汪美晴撥開凌亂蓬鬆的頭髮,對著他微微笑。
臉蛋紅撲撲,裸露著細潤肩膀,她的模樣性感得不可思議。
魯特做了一個深呼吸,暗暗撫順體內躁動,他朝她走去,重新坐回床上。
「你還好嗎?」聲音沙啞得不像他的。
「嗯……」她點點頭。「還好。」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搖搖頭,很快回答。「我很舒服。」
咦?她好像說出什麼雙關語了。
「呃……那個……我是說,我沒事了,很好,沒事。」男人在笑!薄薄略寬的嘴往上勾揚,他真的在笑!「你很壞心耶!」捶了他肩膀一記。雖然現在才在臉皮薄,好像太慢了,但就是……還是……會害羞嘛!
魯特握住她軟軟的小手,放在嘴邊親了親,有效地阻止她再對他「拳打腳踢」。
汪美晴咬咬唇,由著他輕握,玩著她的纖指,兩人就這樣靜謐處著。
半晌後,她忽地記起一事,屏息問:「……疤臉呢?它在哪裡?你帶它回來了對不對?」
「它沒事,身上有些傷,但只有肚子那邊的抓痕比較嚴重,我先替它止了血,回來後也讓薩德看過了。」他淡淡笑。「老薩德在這方面經驗豐富,比獸醫還行。」
聽完,她一口氣終於徐徐呼出,心安定了些。「阿彌陀佛、哈利路亞……」
他又不說話了,只是看著她,沉靜中有親暱的氣味,騷動她的心。
「你怎麼會突然出現?」汪美晴問,回憶讓她的眉心輕輕蹙起。「還有那頭北極熊……它是不是死掉了?好奇怪,那種感覺好像……好像……我也說不上來,好像有人忽然間把它的生命抽走,前一秒還兇惡暴跳,下一秒就沒氣了……你知道發生什麼了什麼是嗎?」
「我聽多娜說,小琴和穆穆要帶你去劃卡亞克,我手邊的事做完,有時間,就過去找你們了。」他好不容易舒弛的面龐輪廓又變得沉鬱,眼神似有若無地避開她,低啞又說:「那頭熊……可能天氣太熱,它不該往南邊跑,攝氏十七、八度對它們而言很不好受,無法活動太久,一旦劇烈運動,身體散出的熱氣困在自己的毛裡,它們會熱死。」
「所以,它是熱死的?」
「任何生物都有可能熱死。」他避重就輕。
「唔……」她眼珠子轉了轉,似乎還有什麼地方搞不明白。
魯特陰鬱微惱,驀地靠過去吻了她,嘴抵著那兩片柔潤唇瓣。
她輕唔了聲,好像有點驚訝,下一秒就全心全意投進與他的熱吻中。潮濕,熱燙,黏蜜,舌在彼此的嘴裡,分享氣息。
魯特知用這招轉移她的注意力有些卑鄙,但僅僅一個吻,他們倆就已經氣喘吁吁。他的「誘敵深入」做得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