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垣,你對公司這一次海外投資有什麼意見?」
段然慈祥地望著段絕垣。
儘管在他人的眼裡,段絕垣宛如降臨人界的撒旦,渾身散發出的放蕩、張狂氣質,讓他在商場上頭角崢嶸,是一個狂妄跋扈得近乎獨裁的統治者,但不可諱言的,他是個十分俊美的男人,而且他的獨到眼光更是段然不可或缺的好幫手,更是他惟一的接棒人。
「我沒意見,只是為公司多辟一條財路罷了。」
他的語氣是那麼的冷漠。
「既然你也認為這是在為公司辟一條財源,不如我派你去和那裡的公司代表商談合作計劃?」段然小心翼翼地覷著段絕垣。
「我不想去!」他的目光像鋼鐵般頑強。
段然錯愕地瞅著段絕垣。「你也認為這是一條財路,為什麼不願意親自去接洽?」
「我是說這是一條財路,但卻不是一條肥沃的財路。像這樣的小Case,隨便派一個人去就行了。」他眼中有著冷冷的輕蔑,若無其事地撇開視線。
段然訝異地看著狂妄的段絕垣。「一件每年可進益上億的生意,你認為只是小Case?」
段絕垣不理會段然的驚訝,一派悠閒地看著自己的手指甲,「如果要我挑,我寧願看好另一條財路。」
「哪一條?」段然疑惑地看著段絕垣,因為據他所知,公司目前手上只有這Case是最大的財路。
「大陸。」段絕垣神情自若,慵懶地說。
「大陸?可是以現階段的評估,大陸那邊我們一年只有上千萬的收益,你怎麼會認為大陸的收益強過歐美?」段然覺得段絕垣這一回失算了。
「我們只看到眼前的收益,往後呢?你也知道大陸市場現在正日益壯大,而歐洲方面呢?目前看來似乎還沒受到經濟不景氣的波及,但是我相信不出兩年,歐洲所面臨的經濟蕭條,他們絕對無法輕易突破。反觀大陸,我倒認為他有被看好的潛質。」段絕垣臉上有著耐人尋味的表情,段然不禁蹙起眉頭,思索著段絕垣的分析,「或許你說得對……」
突然,桌上的電話響起,段然不悅地拿起電話,「什麼事?我不是已經吩咐了,暫時不接任何電話和見客的嗎?」他慍怒的指責辦公室外的秘書。
(很抱歉,董事長,是您府上來的急電,說小姐生病了。)秘書歉疚的說。
「飛鳶?她怎麼了?」段然緊張的追問。
段絕垣一聽是段飛鳶,全身突然為之緊繃,收斂起平日的狂傲,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什麼!飛鳶昏倒了?」段然驚愕地緊握著電話。
段絕垣立即從椅子上跳起來,「爹地,我還有其他事,先走了。」他頭也不回的冷著一張臉走出段然的辦公室。
「絕垣,等等……」喚不住段絕垣離去的腳步,段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大刺刺地走出辦公室。
「等一下我會打電話回去。」段然掛上電話,怔了一下,隨即忍不住苦澀一笑。
絕垣雖然嘴上說還有其他事,但是他相信絕垣此時一定是迫不及待地衝回家。有時他不禁在想,當初領養飛鳶到底是對還是錯?
隨著年齡的增長,絕垣那狂傲的脾氣是愈來愈讓人捉摸不定.惟獨在面對平日沉默少言的飛鳶時,縱然他臉上從不特別顯露出對飛鳶的關愛,但他極少對飛鳶發脾氣,甚至在舉手投足問,不難發現他對飛鳶無微不至的呵護。
段然不禁搖頭輕歎。當初是想領養一個孩子與絕垣做伴,沒想到在絕垣眼裡、心裡,飛鳶簡直可以說是他的珍寶,他確實盡到了「哥哥」的職責。
段然撥了通電話回家給佳美。「佳美,飛鳶現在怎麼樣?」
(好點了,只是手腳還有點冰冷,現在大夥兒正在幫她溫暖手腳。如果公司裡忙,就不必回來了,我想飛鳶應該沒事;還有,千萬別讓絕垣知道,不然又會掀起一場大亂。)佳美在另一邊交代著段飛鳶的病況。
段然忍不住為難的苦笑,「來不及了,如果醫生還在家裡,就快請他離開,不然……」
佳美一聽段然說段絕垣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不待段然說完話,便急急掛上電話。
佳美的倏然收線,令段然苦澀一笑,只好掛上電話。他相信佳美一定開始緊張得進入緊急備戰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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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絕垣乍聽段飛鳶病倒,毫不思索地開車衝回家。
段家佔地遼闊,除了一棟雙層別墅之外,外圍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坪和一片五彩繽紛的花圃,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游泳池。
所有的一切都是段絕垣一手設計的,因為段飛鳶喜歡做風箏和放風箏,為了給段飛鳶極大的空間,段絕垣堅持將這塊原本要投資做高爾夫球場的空地改作住家。
僕人阿福神色慌張地衝進屋裡,「夫人,少爺回來了。」
一聽到段絕垣回來,佳美心頭一震,焦急地問:「到哪兒了?」
「據門口的回報,剛進門。」阿福據實回報。
「怎麼這麼快?幸虧讓醫生先回去,不然可真的……」佳美才稍稍喘口氣,立即聽到一陣鞋底踩在地板上所發出的沉重聲音,令佳美又是渾身一陣緊繃;她望著門口,只見段絕垣冷著一張俊顯緩緩地走進大廳。
佳美立即走到他面前,刻意做出驚訝的樣子。
「絕垣!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沒什麼,只是感覺有點累,所以提早回來休息。」段絕垣也知道佳美的佯裝;他假裝若無其事地親吻著佳美的臉龐。
「噢,既然有點累,你就上樓休息吧!」佳美和藹地望著段絕垣。
段絕垣瞅著佳美,「飛鳶現在怎樣了?」
佳美望著高夭的段絕垣時必須仰起頭。其實她何嘗不知道段組垣此刻會回家,都是為了段飛鳶。
「她現在好多了,你別擔心,醫生來看過了。」
「我上去看看她。」段絕垣迅即撇下佳美,逕自上樓。
佳美望著兒子的背影,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懊惱?有時他對飛鳶的呵護就像大哥哥對妹妹般,有時又讓她感覺飛鳶好似絕垣最喜歡的玩具,不容許任何人去觸碰。
段絕垣走到飛鳶房門前,房門是虛掩的,他不客氣地砰的一聲推開房門,他的出現頓時驚嚇了正在幫段飛鳶溫暖手腳的僕人。
「少爺……」每個人都膽戰心驚地望著性子絕冷的段絕垣。
段絕垣來到段飛鳶床前,直挺著腰桿,手插進褲袋裡,注視著臉色略微蒼白的嬌顏,心頭不禁一緊。儘管段飛鳶的臉色略微泛白,仍然不損她一絲飄然出塵的氣質,猶如出水芙蓉般的雪白肌膚、秀氣的眉、高挺的鼻子,再配上一張倔強的小嘴。
他伸手摸摸她的額頭,突地緊蹙眉瞪著僕人,「飛鳶的額頭還是冷的!」
「這……」僕人被他的冷冽嚇得不停地發抖。
「去叫那混蛋醫生過來!」段絕垣厲聲獅吼。
「是、是……」僕人嚇得連忙奪門而出,衝到樓下看著站在樓梯口的佳美,嚇得拿不定主意。「夫人,少爺要我們去請醫生……」
「是不是飛鳶又怎麼了?」佳美不禁緊張起來。
「少爺摸了一下小姐的額頭,隨後便鐵青著一張臉要我們請醫生來。」僕人急急地說完。
「這下子該怎麼辦?」佳美緊張得喃喃自語。
隨後即聽到段絕垣站在樓梯口往下吼:「叫那個混蛋醫生了沒有?」
佳美聽出段絕垣聲音中的憤怒;無可奈何地吩咐僕人:「阿福,快打電話給陳醫生,無論如何一定要他來一趟。」
阿福無奈地說:「好吧,只好試試看陳醫生要不要來了。」
陳醫生一聽段絕垣在家,嚇得連聲回絕,阿福實在不知道要怎麼答覆段絕垣。
「夫人,陳醫生說他……沒空。」阿福愁著一張臉望著佳美。
佳美無奈地歎口氣,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生出一個人見人怕的兒子來。「上一回為了飛鳶病倒,絕垣一副要人家償命的樣子,今天換作我……我也不敢來。」
「到底來了沒?」又是一聲從天而降的怒吼。
阿福驚慌地看著佳美,「夫人……」
佳美無奈地深吸口氣。「我自己上去跟他說。」
隨即踏著沉重的步伐拾階而上,每走一步,心裡就不斷地琢磨著要如何婉轉地勸兒子。
段絕垣看到媽咪走上來,開口問:「醫生來不來?」佳美面帶微笑地望著段絕垣。「陳醫生說會晚一點,現在醫院裡還有其他的病患,他要我們先喂飛鳶吃藥,等一下再視情況而定。」
段絕垣話也不回地斷然轉身走進段飛鳶的房間,來到段飛鳶床前,惱羞成怒地說:「你還真會挑時間生病。」天啊!哪有人這麼說話的,生病還挑時間!
哈!偏偏段飛鳶好似就吃他這一套,忽然幽幽地歎了口氣。
段絕垣看著那張翕合囁嚅的小嘴,狂聲大笑,「原來你是欠我罵。」
段飛鳶在昏沉的世界裡彷彿聽到∼道譏諷的笑聲,她不必睜開眼睛也能猜得出來那是誰。
「飛鳶,你醒了?」佳美溫柔焦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段飛鳶吃力地睜開雙眼,眼前只見一片模糊的影像。她努力地調整焦距,想看清楚面前的佳美。
「媽……」不經意瞥見在另一邊那張狂傲的俊顏,她隨即又閉上眼睛。
「喂!你有沒有良心?睜開眼睛只叫媽咪,我也在旁邊耶!」他的聲音像一道雷,迅速劈進她的大腦。
段飛鳶置若罔聞地緊閉著眼睛,相應不理。
他卻面帶邪邪的笑來到她床邊,伸出雙手襲擊她緊閉的眼瞼,硬是以手指撐開她的眼睛,「看到我卻不叫我?」
段飛鳶無奈地睜開雙眼,「絕垣哥哥。」
「叫哥哥,不准叫絕垣!」他厲聲下令。
佳美立即來到段絕垣身邊,拉著他的手提醒他:「不要這樣,你忘記飛鳶生病了嗎?」
段絕垣淺笑著放手,「今天因為你生病,所以我饒了你,不過限你在三秒鐘內睜開眼睛,否則……」
他詭譎的警告著段飛鳶。
段飛鳶無奈地吐了口氣,不等他讀秒,已經睜開眼睛看著他。「我生病,不要鬧。」
「對嘛,你看著我,這樣我才可以知道你沒被死神帶走。」段絕垣冷冷地諷笑。
他永遠都是這樣,明明關心她,卻始終擺出一副冷傲的樣子。
段飛鳶真想再閉上眼睛,不想成了他戲弄的對象,她無助且無力的以眼神哀求著他,「讓我休息。」
段絕垣似乎有點被她的楚楚可憐打動,「想休息可以,等你吃點東西、吃了藥後,我就讓你休息。」
難得他肯放過她,段飛鳶感激地看著他。「好,我吃東西、吃藥。」
段絕垣卻緊擰著眉停頓了下,彷彿在默數什麼,隨即怒瞪著段飛鳶,「為什麼每一次我說了一大堆,你卻都回不超過十個字?」
段飛鳶為難地苦澀一笑,「都被你說完了。」
段絕垣又在心裡默數,隨即氣惱地責罵:「氣死人了,還是不超過十個字!」
在一旁的佳美看了不由得覺得好笑,或許這就是飛鳶在他面前的生存之道吧!經由絕垣這麼一嘀咕,她也注意到了,倔強的絕垣似乎在和飛鳶玩一種遊戲,絕垣的倔強不服輸在逼飛鳶臣服,而飛鳶似乎不理會他的跋扈,堅持不多說話。
「絕垣,你就行行好,別再鬧飛鳶了,讓她多休息。」佳美在一旁勸著段絕垣。
段絕垣看了看段飛鳶,擺出兄長關心妹妹的樣子,「好吧,我會讓僕人煮些東西上來,你吃完就一定要吃藥!」
段飛鳶無力地點頭。
「不准點頭或搖頭,說話!」段絕垣忿然咆哮。
段飛鳶無奈又吃力地吐出:「好。」
「這還差不多。」段絕垣得意地轉身走出段飛鳶的房間。
佳美看著段絕垣離開房間,連忙坐到段飛鳶的身邊,握住她無力的小手,「還很不舒服嗎?」
段飛鳶暈眩地瞅著慈祥的媽咪,她能說只要有絕垣在身邊還能舒服嗎?
她無助地吞下想說的話,吃力地搖頭。「沒……有……」
佳美疼愛地摸著她略冷的粉頰,「我吩咐廚房準備粥,等一下吃點粥就吃藥,然後安心地休息。」
段飛鳶感激地點點頭。
她真想不透,為什麼善心的爹地和媽咪會有一個跋扈不講理的兒子?段飛鳶感激他們收養了她,並給她一個溫暖的家和無微不至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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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飛鳶困難地嚥下阿福送來的粥,她知道如果這碗粥不喝下去,她絕對沒有休息時間。果然不出她所料,在她喝下最後一口例時,段絕垣走進房間瞄了一眼床頭邊的空碗,露出一絲促狹的詭異笑容。
「這才乖,才是我段絕垣聽話的妹妹。」他還不忘摸摸她的頭,彷彿是在獎勵她的聽話。
段飛鳶無力地閉上眼睛,與其說是虛弱沒體力,不如說她亟欲逃避他的折騰。
「喂,我的好妹妹,該吃藥了。」段絕垣似乎不給她休息喘息的空檔。
段飛鳶無奈又聽話地睜開眼睛瞅著他,「能不能等一下?」
「不行!」一道狂霸的聲音劈向她。
段飛鳶心中充滿無奈,吃力地撐起孱弱的身子倚靠在床邊,「麻煩你拿藥給我。」她彷彿耗盡了體力,以著無神的眸光哀求地迎視段絕垣。
段絕垣站直身子,雙手插進褲袋裡,偏著頭瞄了擱在另一邊桌上的藥一眼,「自己起來拿。」
什麼嘛,她現在正在生病,如果可以自己拿,她還需要躺在床上嗎?
段飛鳶憎惡地緊攏著蛾眉瞅了他一眼,無可奈何地掀開被單,努力地撐起身子,雙腳伸出被單移動著……
「算了!算了!我幫你拿。」段絕垣旋身走兩步來到桌邊拿起藥,立即轉身走到她面前,「看樣子,你還是沒恢復過來。嗯……只是一碗粥,體力還是不夠,等一下我會吩咐廚房燉一些補品,給你補補身子。」他蹙著眉喃喃自語。
段飛鳶看了他一眼,急急口絕:「不要……」
她已經很勉強地喝下那碗粥,現在就算是山珍海味擺在她面前,也根本引不起她一絲的食慾。
段絕垣拿出一包藥塞進她手裡,「不行!現在的你簡直就像即將蒙主寵召的人,不補充一下體力絕對不行。」不允許她拒絕,他旋即走出房間,走到房門口時忽然頓了下腳步,轉頭詭譎的瞅著她,「喂,現在就將藥吃下去。」
段飛鳶看了一下手中的藥,二話不說地當著他的面連忙將藥吞進肚子裡。
段絕垣滿意地笑了笑,甘願地走出她的房間。
段飛鳶瞅著他的背影,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他就像大魔神般主宰著這整個家,主宰著身邊的每一個人。
他對她忽冷忽熱的關心,讓她捉摸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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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絕垣走出段飛鳶的房間,立刻吩咐阿福交代廚房為段飛鳶燉一些補品。
阿福一刻也不敢怠慢地快步衝進廚房,將他的交代吩咐下去。
他經過大廳時瞥見爹地和媽咪正在大廳裡,他神情慵懶地轉進大廳,找了一張椅子穩穩地將自己塞進。
段然瞅了兒子一眼,眼底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椰偷笑意,「你又去看飛鳶了?」
「嗯。」段絕垣蹺起二郎腿,眼睛注視著腳上的皮鞋。
「飛鳶好一點了嗎?」佳美隨口問問。
「糟透了,連爬起床都得用盡吃奶的力氣。我剛才吩咐廚房燉一些補品給她進補,唉,真是個麻煩的女孩。」段絕垣繃著一張臉,嗤哼一聲。
段然和佳美瞅著段絕垣的表情,若有深意地互瞄了一眼,隨後莫不隱隱偷笑。儘管段絕垣冷冽的外表令人看不出一絲表情,但是段然和佳美都能明瞭段絕垣對段飛鴛的疼愛。
「媽咪,那個混蛋醫生到底有沒有說飛鳶為什麼會病倒?」段絕垣一心想知道段飛鳶病倒的原因。
「陳醫生說是飛鳶太累了。」佳美放下手中的雜誌望著段絕垣。
「太累?」段絕垣頗為訝異地蹙起眉,手指輕撫著下巴,「飛鳶最近在忙什麼,怎麼會太累了?」
佳美若無其事地說:「飛鳶最近受人之托,幫一個社團做一隻大風箏準備去參加國際紙鳶大賽,對方一直誇飛鳶心密手巧……」
話說至此,佳美突然噤聲。飛鳶曾經拜託她不可以將此事告訴絕垣,她卻無意間說溜了嘴……
只見段絕垣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沉著一張臉、踏著憤怒的步伐走到飛鴛的工作室。
佳美驚恐地望著段然,「糟了,飛鳶千拜託萬交代我不可以把這件事告訴絕垣,我卻說溜嘴了,這下子可怎麼辦好?」
段然疑惑地看著佳美,「她為什麼怕絕垣知道?」
須臾間,段飛鳶的工作室傳出乒乒乓乓砸東西的聲音,段然和佳美愕然回頭望著段飛鳶的工作室。
段然終於明白為什麼段飛鳶不想讓段絕垣知道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