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冰兒走在人聲鼎沸的街道上,感歎著時間過得飛快,才一個眨眼,她和君無痕分開又快一個月。
猶記得三年前,君無痕向她告白以後,他的生活作息產生巨大的變化,他認真的對待自個身子,也開始插手朝政之事,一年後,他離開靜心莊,回到玄武城去。
雖是如此,每月的十五,他都會回到靜心莊看看她,以解相思之情。
在靜心莊裡,她的日子過得及平淡又安靜,她很喜歡這般悠閒寧靜的生活,但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很不安,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
仔細想像,她會有這樣的情緒,似乎是從一年前君無痕登基為帝之後才開始的!
為什麼會如此?
因為他是皇帝,所以她不可能和他長相廝守的關係嗎?
她知道不是的,這三年來,君無痕對她的情意、對她的關懷,日漸濃厚,有增無減,雖然他們近兩年來是一個月才見一次面,但無損他們之間的情感。
那又是為了什麼?
再仔細想想,好像是他當上皇帝,第一次來到靜心莊同她見面那一刻起。
照例而言,她應該為他感到高興,先皇竟然會將皇位傳予眾人皆不看好的他,可是,她就是高興不起來。
猶記得當他一身黃袍站在她眼前時,她胸口就像是壓了一塊大石般無法喘息,好似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她當初所認識那個脾氣喜怒無常的君無痕,而是一個冷酷無情的君主。
明明他對她的呵護、疼愛沒減少半分,可她就是覺得不對勁。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韓冰兒,完全沒注意到轉角處射來二道震愕的目光,直到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自頭頂上灑落,才打斷她的思緒,讓她猛然回神過來。
「在想什麼?」
她震驚、錯愕的抬起頭,對上一張如刀削般刻劃的俊容,有好半響說不出話來。
「皇上!」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確定站在眼前的是君無痕。
君無痕瞪著由驚訝轉為喜悅的嬌容,心裡頭沒有半點開心,只有不悅充斥胸臆,「說過多少次,出門要記得戴紗帽。」他不喜歡她這張清麗絕俗的臉蛋被別的男人看見。
韓冰兒沒有被沒有被他慍怒的表情嚇著,她知道他是擔心他,怕她會再碰上像君無天那種色慾熏心的男人。
她笑了笑。「下次我會記得。」
君無痕哼了一聲,「上回你也是這麼說的。」不理會過路行人的震愕眼光,他握住她的小手,腳步往停放在前方的簡樸馬車走去,而小桂子正顧著馬車。
寬大的手掌抱住她纖細的手,既溫暖又讓她覺得心安,但太多的注目眼神,讓她頓時羞得雙頰一片火熱,只能低著頭,默默的跟在他身後走。
君無痕將她帶上馬車後,抬手勾起她下顎,而無表情地說道:「下次再讓朕知道你私自離開靜心莊,絕對治銀心怠忽職守一罪。」
韓冰兒驚呼了聲,「你怎麼可以拿銀心來威脅我?」當初他離開靜心莊,留下銀心來照顧她,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她一直把銀心當作姐妹相待,雖然銀心已對她改了稱呼,喚她小姐,視她為主子。
君無痕挑眉橫她一眼,「朕就是拿銀心來威脅你,如何?」
韓冰兒滿是不快的嘟起小嘴,瞪看著任性、霸道,簡直跟孩子沒啥二樣的君無痕。
無視於她無聲指控他的霸道,他突然將她拉進懷中,低首吻住了她柔軟的唇瓣,溫柔、緩慢的吸吮她嘴內的甜蜜,直到她嬌吟出聲,他才離開她的唇。
「別讓朕擔心好嗎?」他靠在她耳邊,輕聲問道。
縱然氣惱他的孩子氣,但難敵他低柔語氣中的請求,韓冰兒點了點頭,「好啦!」輕輕的推開他的胸膛,疑惑地瞧了他一眼,「皇上怎麼來了?」
君無痕揚了揚頭,「不喜歡見到朕?」
韓冰兒連忙搖頭,擔心他誤會她的意思,「不是的,只是訝異,皇上都是十五才過來。」而今日才初九。
「想見你,所以就來了。」低沉渾厚的嗓音裡充斥著濃烈的情意。
君無痕赤裸裸的相思之語讓韓冰兒羞紅了臉,小臉主動埋在他的胸前,不敢抬頭瞧望他。
君無痕順勢擁緊嬌柔的身子,俯首埋進她烏黑光潔的發裡,「你好香。」每回只要抱著她,就算他的心情再怎麼糟,也會變得平靜。
韓冰兒皺了皺眉,輕輕的推開他胸膛,一臉困惑,「皇上?」
「怎麼了?」她突來的皺眉,令他心頭掠過一抹不安。
「我……怎麼覺得你身上有一股若有似無的味道?」是她的錯覺嗎?
味道?君無痕皺了皺眉,「什麼味道?」
韓冰兒想了一下,苦惱道:「好像是血腥味,皇上受傷了嗎?」
君無痕怔了怔,這三年來為了登上皇位,他的雙手的確沾染上數不盡的鮮血,雖然有些人的死不是出自他的手,但卻是和他脫下了關係。
沒想到她竟然能夠聞得出他身上無形的味道!
「沒有。」
「真的?」不是她不相信他說的話,而是那股血腥的味道令她很不安。
望著眼前困惑的小臉,君無痕嘴角突地勾起一抹邪氣的笑,「你要不要親自瞧看?」
韓冰兒起先不明白他的意思,隨即從他逐漸深濃的目光瞧出端倪。他們都在一起三年了,她清楚知道每當他出現這種灼熱的光芒之後就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不正經。」她瞪了他一眼。
「既然你不肯相信朕的話,朕當然得讓你親眼證實,好證明我沒再說說謊。」語畢,他慢條斯理地脫起衣袍來。
見狀,韓冰兒嚇了一跳,連忙按住他的手,「皇上……你別胡來。」真是的,他們現在還在馬車上,而且這裡還是街上。
君無痕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微微一個使力,讓她落入他的懷抱裡,「羞什麼?你又不是沒見過朕的身體。」
聞言,韓冰兒臉蛋微微發熱,想起了他登基為帝那一日,也是她成為他妻子的那一夜。
「皇上一定要這麼欺負我嗎?」韓冰兒氣惱的鼓起雙頰,不見半絲怒意,反倒像是情人間的嬌瞠。
瞧她小臉嫣紅如火,頗有一副再說下去就會燃燒起來的意味,君無痕好心的不再逗弄她,微笑道:「冰兒,再過一陣子,朕會迎你入宮,你將是玄武國的皇后。」
韓冰兒一愣,沒料到他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雖然知曉他對她的情意,但是為後……能嗎?她只是一個平凡的百姓,尋常人家就注重門當戶對,更何況他是一國之君。
君無痕本來以為她聽到後會很開心,但出乎意料的竟是見到她皺著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高興?」
韓冰兒遲疑了一會,搖頭否認,「我很開心,只是,我什麼都沒有。」
清澈的眼眸掠過一抹淡淡的哀傷,君無痕知道她的顧忌,雖然事隔三年,她內心深處仍舊無法忘懷當年被離棄的理由。
「你知道當年朕為什麼肯按時服藥的原因嗎?」他突然吻。
韓冰兒點了點頭,「皇上說要保護我。」
君無痕微微一笑,「當年朕病弱之時,你並未棄我,而今朕身強體健,也不可能離你遠去,冰兒,朕是為了你,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子。」
韓冰兒怔了怔,一時不知如何反應,「皇上!」
「如果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朕,在外人眼中,你是皇后,在朕眼裡,你是我的妻子,怎麼哭了?」抬起手,他溫柔地為她拭去淚水。
韓冰兒抽了抽氣,很想停住淚水,奈何他剛才的話太感人,讓她想止也止不了,「人家感動嘛!」
抹也抹不完的淚水讓君無痕一歎,乾脆捧住她的粉頰,「冰兒,記住一件事,沒有你在朕的身邊,那朕所擁有的一切,便不具任何意義。」
「可是……」
「什麼都不要想,你只要相信朕會保護你就好。」
自他決定加入儲君之戰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計劃要讓她從平凡的女人,成為無人可以撼動地位的皇后。
登基以後,他一直積極部署,此時正好是讓她踏出成為皇后的第一步。
難敵他眼中溫柔似水的請求,韓冰兒點了點頭,「我相信皇上。」
君無痕微微一笑,低首吻住了她柔軟的唇瓣,再次抒解快一個月沒見面的相思。
旭日初露。
一道纖細的綠色倩影,手挽著菜籃走出廚房,打開後院的門,快步離開靜心莊。
韓冰兒三步並作兩步的趕往市集,遲些,要是讓銀心發現她沒在房裡休息,又要在她耳旁叨念。
她不是故意要讓銀心為難,而是自從上回君無痕離開後,銀心鎮日跟在她身邊,簡直是把她當作犯人看,讓她有種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她是人,需要自由,然而,銀心似乎不這麼想。
走了約一刻鐘,人來人往、熱鬧滾滾的市集已在眼前。就在她加快腳步往前走之際,一道熟悉的呼喚讓她停下腳步。
「冰兒。」
這聲音好熟悉!奇怪?會是誰呢?
韓冰兒轉過身去,一見到站在眼前的男人,隨即震驚、錯愕的瞪大眼睛,「葉……葉大哥!」他怎麼會在這?
「真的是你,冰兒。」葉離喜出望外,眼底綻放出一股異常灼亮的光芒。
見他探手向前,韓冰兒連忙往後退一步,語氣淡然得聽不出一絲情緒道:「葉公子。」
葉離怔愕的瞪著像是把他當作陌生人看的佳人,過了一會兒後,才回過神來,嘴角掀起一抹尷尬的笑,「為何要這麼見外?」
韓冰兒暗自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抬起頭望著原本熟悉,而今卻感到陌生的男人。
「我們已毫無瓜葛。」曾經,她以為他會守護自己一生,然而他卻為了權勢拋棄了她,深深的傷了她的心,如今她對他已無任何情意。
「那是我爹、娘的主意。」他急忙解釋。
「可你也默許,不是嗎?」她反問。
葉離一陣沉默,打量她全身上下數眼後,突然問:「瞧你氣色、穿著,你過得不錯。」
「上天可憐我,讓我遇見一個好心人。」如果沒有遇見君無痕,此刻的她,不知道流落何方?
「那個人是當今皇上。」葉離語氣十分肯定。
韓冰兒震驚、錯愕的瞪大眼睛,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紅袖曾經提醒過她,皇上身份特殊,別讓外人知曉她和皇上的關係,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前些日子,也是在這裡,我親眼見到你和皇上在說話,皇上還把你拉上馬車。」當時他震驚、錯愕了好半天無法回過神來。
韓冰兒心跳漏了一拍,不過,她仍維持平靜神情,沒有展露出一絲震驚,「葉公子,容我再說一次,我們已毫無瓜葛,我和誰見面與你無關。」
葉離銳利的打量目光不曾自她身上移開,雖然她剛才隱瞞得很好,但嚴重一閃而逝的慌亂,洩露她在說謊。
「冰兒,你恨我嗎?」葉離突然問。
韓冰兒毫不猶豫地回道:「沒有。」
恨一個人太累了,再者,可笑的是,若不是他的遺棄,她也不會認識君無痕,說起來,她該感謝他這個月老。
葉離嗤哼了聲,壓根不相信她的話,「若沒有的話,為何要毀我前程?你敢說皇上不是為了你嗎?」
韓冰兒怔了怔、不明白他話中之意,「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皇上打算除掉我。」葉離幾乎是咬著牙,才迸出這話來。
「皇上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一臉疑惑不解。
「當然是為了得到你。」本來他一直不解皇上為什麼處處針對他,難道就只因為他是大皇子的人馬嗎?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是,文武百官中,隸屬大皇子、二皇子的人馬,有不少皇上皆重用,只有他例外,直到見到她和皇上的相處,他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我沒有那麼大的魅力,能夠牽動君王的心。」他未免也太看得起她。
「自古紅顏多禍水,迷惑君主、腐敗朝綱,讓國家走向滅亡。」依他看來,皇上一定是知道他和韓冰兒的往事,才會對他趕盡殺絕。
韓冰兒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他真的是愈說愈過分。
「隨你怎麼說。」冷冷的丟下這句話後,她轉身就走。
「冰兒。」葉離很快的追上她,擋在她面前,「別怪我沒提醒你,皇上是一個很可怕、很陰沉的君主,殺人之狠,絕不是你所能想像的。」
能夠從一個滿朝文武皆不看重的皇子,在短短的時間裡立下無數功績,讓先帝、眾臣改變態度,君無痕心機之沉,唯有領教過的人才知道。
韓冰兒覺得可笑,尤其這話是從一個負心無情人口中說出,「他就算再怎麼可怕,也沒有你們葉家的可怕。」
葉離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這事追根究底,的確是他們葉家理虧在先。但是,人往高處爬,好不容易才捉到的機會,豈能錯失。
「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但是,當時我是不得已的,先帝那時候有意要將七王爺的女兒指婚給我,若我不從,葉家上上下下百口人命就會喪在我手裡,再者,我也不能委屈了你,讓你當妾。」他說了一半的事實,先帝的確是有意願,但是郡主卻心有所屬,再者,他也認為娶妻該要娶可以助他在官場順遂的女子,但韓冰兒縱有姿色,卻無身份地位,娶有何用。
「是嗎?」韓冰兒疑惑地瞧了神情慌張、急著解釋的葉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