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早餐時神色自若地與家人攀談,親切的笑容與關懷沒半點異樣,絕對看不出他對家人心存仇恨或心懷不軌的樣子,他是那麼自然地融入這個家庭,試問誰又會對他起疑心,質疑他的身份?
「怎麼了,你今天很沒精神。」駕車中的殷卓望側頭瞥一眼身旁的伊人。
「我昨夜睡得不好。」童若蕾拉回心神,扯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他蹙起濃眉憂心忡忡。「你不會是患了婚前恐懼症吧?」
「卓望……」童若蕾倏地住口,突然發覺他並不是這個名字的主人,不禁心有慼慼然。「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想不到她會有此一問,他先是微愕,隨後訕笑。「天!是不是每一個女人都喜歡問這種蠢問題?」
「因為即使置身甜蜜戀愛中的女人也會感到不安彷徨,害怕被熱戀沖昏頭腦、蒙蔽眼睛,擔心看不見事實、瞧不清真相。」她一時感觸而發。
她話中的灑意相當耐人尋味!「你又喜歡我什麼?」
「嗯?」童若蕾為之語塞,現下教她如何回答得出。
「其實陷入熱戀中的男人也會感到不安害怕。」殷卓望炯亮的黑眸沉斂下來。
真的?「你也會嗎?」
「當然。」他堅定地點頭。「就是因為太喜歡、太在乎對方,所以才會不安,害怕只是自己一廂情願付出,擔心質疑對方是否愛自己。」
交通號志亮起紅色,停下車來的殷卓望拉起煞車,伸出大掌輕撫童若蕾略為蒼白的粉臉,盯牢她的深邃黑瞳熾熱逼人。「千萬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
不管交通號志已轉為綠色,與尾隨在後的車輛發出刺耳的喇叭聲催促,殷卓望欺身吻住她的唇瓣不放,令他這句話的份量深深加重。
童若蕾承受的可不單這個吻,他的感性告白讓她倍受壓力與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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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文件推門而入,童若蕾環視辦公室卻找不著殷卓望的身影,於是轉身朝休息室輕喚。「卓望?」
「麻煩你等一等。』果然傳來殷卓望的聲音。
步往辦公桌旁的童若蕾放下文件,不經意瞥見放在桌面上的筆電,螢幕正彈出一個訊息通知有新郵件。
卓望的筆記型電腦一直隨身攜帶,密碼亦沒讓她知道,想必裡面藏了很多秘密!
說不定可以從中找到蛛絲馬跡,童若蕾飛快瞄向正緊閉的休息室大門,猶豫片刻後決定把握機會趁機偷看,她隨即移動滑鼠,打開那封新郵件——
JuoShi,
How'syourproject"R"?Whenwillyouback?
George
展現出來的郵件雖非常簡短卻已足夠宣洩真相,收信人的名字是「卓希」不是「卓望」,雖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很難教人相信只是發件人不小心打錯名字而已,因為這封郵件的出處正是J&G貿易公司!
震驚過後,童若蕾很快關上郵件並註明未開啟,剛完成動作放下滑鼠,抬頭便看見殷卓望筆直朝她而來,他的目光一瞬也不瞬鎖定她。
當場被逮個正著,童若蕾雖作賊心虛但仍臨危不亂,她站得挺直迎向他,並在心中飛快盤算借口或者解釋,總之什麼都好!
殷卓望在兩步之遙的距離停下來,深不可測的俊容平靜無波讓人瞧不出端倪,緊抿薄唇的他沒發一言,似等待她主動開口解釋。
沒法躲開的童若蕾屏氣凝視他漆黑的銳眸,輕啟嘴唇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此時,並未關上的大門外傳來腳步聲,數名高級主管在門外求見,各人神色慌張難看。
「不好了!總裁、童小姐。」其中一名高層焦急地匯報。「我剛收到消息,北投那個大型住宅案因懷疑大樓結構不合規格,無法通過有關當局的檢查,所以勒令公司暫停該項目的所有工程,直到進一步徹查的結果。」
「不但北投的項目要暫停,公司旗下所有正在施工的工地都要停工,承辦商現正被當局徹查。還有材料供應商也出了問題,因為偷工減料而使建築結構不符安全標準,而且那個供應商好像已經卷款潛逃了。」另一名高層拭去額際的汗水道。
「承辦商與供應商是不是鄭經理最近提出更換的那家?」童若蕾擰著眉發問。
「是。」
就知道鄭少傑貪婪的做法早晚會出事,她實在太掉以輕心了!「為什麼會出這種樓子?公司不是一直都有嚴查承辦商與監督施工嗎?」
高層們面面相覷,最後唯有硬著頭皮報上來。「這方面一直都由殷經理與鄭經理負責並直接匯報給總裁。」
諷刺的是,在這個突發關頭,卻不見兩位當事人的蹤影,反而由下屬來報告。
童若蕾心中有數,她轉頭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殷卓望,相較她的緊張擔憂,他的神色仍舊鎮靜自若,到底他是處變不驚還是一切在他意料之內?
「好了,大家別慌。」殷卓望緩緩開口,頗有大將之風地指派工作。「你們現在立刻整理手頭上的所有案子,我要一份詳細的報告,並估計一下受到牽連的項目將會令公司損失多少,三十分鐘後在會議室內召開緊急會議。」
殷卓望不慌不忙的做出危急處理,還真起了穩定軍心的作用,高層們急忙返回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若蕾,你預備一下相關的資料,並通知所有高層三十分鐘後出席緊急應變會議。」殷卓望轉身交代。
「我知道。」童若蕾毫不遲疑去辦事。
他們剛才一觸即發的風暴暫拋諸腦外,當務之急要先解決公司面對的危機。
全公司上下正鬧翻天,各人都忙得不可開交的這個時候,貴為殷氏總裁卻還悠哉悠哉。回到位子上坐下來的殷卓望打開最新收到的郵件,從剛才童若蕾刷白的臉色看來,不難猜出她有查看過這封郵件!
殷卓望全然不關心外面的翻天覆地,比起殷氏所面臨的重大危機,另一件切身的事情更令他關注。
緊張又沉重的會議終於結束,眾人並沒鬆一口氣反而嚴陣以待,因為知道這只是個開始而已。
單是所有工程被暫緩施工已令公司蒙受不少損失,再加上可能需要拆除北投住宅重建,所需的經費十分龐大。而除了金錢的損失外,最令公司受到打擊的莫過於商譽嚴重受損,令公眾對殷氏失去信心。
現下要如何收拾這個爛攤子,那真要看殷總裁的本事了,不過眾人的心中卻一點也不樂觀。
全因殷榮祖與鄭少傑沒有預期的成為眾矢之的,需要肩負起全部責任,對於殷總裁的存心庇護,莫不令眾人感到失望憂心。
或許殷氏真的氣數已盡,夠聰明的話還是該早早另謀高就,抱著誠惶誠恐心情的高層感到一片愁雲慘霧,前途暗淡堪虞。
「走吧!」殷卓望輕叩童若蕾的辦公桌面,一副悠閒自得。
「我們要去哪裡?」驀地抬頭的童若蕾蹙起眉心,當下之急他們還要去哪裡?
瞧她緊張兮號的,殷卓望禁不住啞然失笑。「下班時間到了,當然是回家。」
「回家?」童若蕾的心涼了半截。「在這種危急情況下,你放著公司不管?」
當然,因為還有一場精彩的戲碼將要上演,他們又怎能錯過!
「反正現階段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等待當局的徹查報告,我們留在公司也幫不上忙。」殷卓望對她的微詞置若罔聞。
什麼都不能做?是他不想做吧!可以幫得上忙的事情可多著呢,例如積極與當局瞭解情況,試試看有沒有可以周旋調停的辦法,還要盡快另覓可靠的承辦商與供應商等等。
雖然這些事情全都有專人跟進,但是由他親自出面的話,效果一定更佳。
「你是不是已經想到挽救的辦法?」她寄予最後一線希望。
「還會有什麼辦法?」殷卓望雙手插入褲袋,低頭睨著她的表情絲毫不擔憂。「如果真的通過不了檢測,唯一的辦法也只有重建,至於挽回殷氏的商譽、重建大眾的信心,則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辦到的事情,一點也急不來。」
童若蕾沒辦法駁斥,只能對他徹底失望死心!
「你也別太擔心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他安慰。「走吧!」
默默收拾的童若蕾只好跟著殷卓望離去,他寬大的背影是那麼的陌生可怕,教她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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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遠處已可看到殷家的大門外有一個身影,殷卓望知道自己及時趕上了,他熟練地把車子停好,與童若蕾並肩進門。
客廳之內好不熱鬧,一名就妙齡少女安坐在沙發上等候,殷榮宗夫婦正從樓梯下來,聞風而至看好戲的二嬸與表姑也相繼出現。
「殷教授,我對不起你!」甫看見殷榮宗,少女霍地站起來,毫不避諱地撞進殷榮宗的懷裡。
「你別這樣。」殷榮宗慌忙推開少女。「你不用內疚,事情與你無關。」
「怎會無關?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被辭退。」少女抓住殷榮宗的手臂不放。
「那是我個人的決定,與任何人無關。」殷榮宗堅稱。
「教授,我真的喜歡你,不管你心裡有沒有我。」少女大膽坦率得教人錯愕。
一旁默默不語的馮秀姿,即使再明白事理也難免起了疙瘩,試問有哪個妻子可以眼看別個女子當著自己面前,向丈夫示愛而毫不動容?!
「你別這樣……」從沒遇過這種場面的殷榮宗感到相當尷尬,自然地把目光調向身旁的妻子。
機靈的少女順著殷榮宗的視線看去,倏地改而向馮秀姿拜託。「馮教授,請你成全我們,我求你!」
什麼成全我們?他何時與她有關係了?聽得冷汗直淌的殷榮宗慌忙地薄斥。「你別鬧了,我與你是不可能的。」
「殷教授……」受不了殷榮宗拒絕的打擊,少女突然拿出一把刀子直指自己的心臟,有點歇斯底里地威脅。「如果你不愛我,我也不想做人了!」
事出突然,沒有心理準備的殷榮宗,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瞠目結舌愣住。
相較之下馮秀姿則冷靜多了,沉著應對的她柔聲勸說:「你冷靜點,先放下刀子,千萬別做傻事。」
什麼鬧劇嘛?真精彩!在旁納涼看戲的二嬸與表姑可是看得津津有味。
而另一邊看得頗為焦急的童若蕾連忙轉頭看向殷卓望,本想叫他想法子的,但話硬生生梗在喉間,因為殷卓望給她的驚駭絕對不亞於眼前持刀威脅的少女。
童若蕾看見的是唇邊掛著幸災樂禍的笑容,表情愉悅快慰的殷卓望,她可以對天起誓,這次自己絕對沒有看走眼!
「聽話,你先放下刀子,什麼事情都可以慢慢商量。」馮秀姿緩緩靠近少女,並伸出手企圖拿下她的刀子。
噹啷!少女鬆手丟下刀子,頹然跌坐在地上。「我求求你……」
「乖孩子,真乖。」馮秀姿擁抱著少女安撫。
其實少女也沒有輕生的念頭,她只是拿刀子來做做樣子,說到底她也只是受人所托嘛!
情緒穩定下來的少女不再發飆,好像有點覺悟與悔意的她沒再強迫殷教授接受自己的感情,最後被安排送回家裡去。
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不過殷榮宗夫婦倆心中有沒有為此事而存有芥蒂,則沒人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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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整天下來所發生與經歷的事情足教人身心疲憊,先是發現了卓望的秘密,緊接著公司爆發史無前例的重大危機,再來竟是女大學生驚天動地的擾攘糾紛。
事情接二連三發生,令童若蕾不得不懷疑,是否全是殷卓望的精心佈署,或者該說是江卓希的計畫。
雖然沒有實質的證據,但她可以肯定即使不是他所策畫,也必定與他脫不了關係,真不知道接下來他還會有什麼驚人之舉,到底他想把殷家怎樣?
不行!不管他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只要危害到殷家,她便不能坐視不管,她一定要設法阻止。
反正今早巳被他當場逮個正著,事情再也隱瞞不下去,與其一直在這裡揣測擔心,倒不如開門見山問個清楚明白。
看看掛在牆上的時鐘,十一點十分,卓望應該沒這麼早睡覺,沒有絲毫猶豫的童若蕾披上外袍,鼓起勇氣往殷卓望的房間走。
不管她將要面對的真相是什麼,揭露的秘密有多殘酷,她都不會退縮!
「卓望。」站在殷卓望房門外的童若蕾輕叩門低問:「你休息了嗎?」
咦?沒人回應,卓望不在房間嗎?可是她隱約聽到房內傳來聲響,於是她伸手往門把試探地一扭,沒上鎖!
不及細想,童若蕾輕推門入內,房間內空無一人,難道他在浴室嗎?正想移步靠近浴室之際,卻發現連接書房的大門並沒關緊,而且從門縫中隱約傳來兩個男人的談話聲。
童若蕾躡手躡腳靠過去,偷偷躲在門後凝神靜聽。
「卓望,這次你一定要幫幫我。」二叔殷榮祖的聲音相當焦急。
「二叔放心,公司那邊我會幫你擺平,絕不會讓人動你半分。」反觀殷卓望的聲音則明顯氣定神閒。
「我知道,我知道,不過我……」殷榮祖有點吞吞吐吐,不知該如何啟齒。
冷眼看著坐在對面的二叔如坐針氈,觀察入微的殷卓望不動聲色道:「二叔有什麼困難不妨直說。」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殷榮祖不停地搓揉雙手。「真不知我近來是走什麼衰運,連連在賭場失利,簡直就是逢賭必輸,害我一時間周轉不過來……」
聽到這裡,殷卓望心中已有個譜,殷家的人果然很懂得敗家!
殷榮祖一邊小心觀察侄子的面色一邊說:「我們殷家雖算不上名門望族,好歹也是上流社會知名人士,又怎能欠錢不還,萬一傳了出去,讓人訛傳殷氏出了財務問題就不好。」
「所以?」殷卓望故意裝蒜。
「所以我就暫時借用了公司的款子。」殷榮祖不得不直話直說了。「也不過是個小數目,區區一千萬算不上什麼。」
一千萬也是小數目,他出手真闊綽!「那筆款子以什麼名目挪用?」
「那筆款子本來要給承辦商做訂金,就是最近投標的那塊新地皮,我已經拖延他們好一陣子了。」殷榮祖面無半點愧色。
沉默半晌後,殷卓望深深吐了一口氣。「我明白了,我會幫你想辦法。」
「那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卓望,真不愧是我的好侄子。」殷榮祖也終於鬆一口氣,在事情被揭發之前先向卓望自首果然是對的,畢竟是親人嘛!
看著二叔興高采烈離去的背影,殷卓望的心情同樣愜意,殷氏弄得越亂越好,最好是一發不可收拾。
關上電腦,殷卓望折返回睡房,一個赫然出現在房內的身影讓他暗暗吃驚,他半瞇起眼,要來的始終避不了!
整理一下思緒,殷卓望大步走往童若蕾身後,在梳妝台前站得直挺的童若蕾正背對著他,面向梳妝台的她透過梳妝鏡一瞬也不瞬地盯牢他,她的目光複雜難懂。
想必她來很久了吧,與二叔的對話不知她聽進了多少?「若蕾,你找我?」
童若蕾仔細梭巡他的臉,仍舊從容不迫得教人瞧不出半點端倪,她緩緩低垂眼簾,白皙修長的手指輕撫梳妝台上那對漂亮的水晶天鵝,自言自語般輕喃。
「你還記不記得這對天鵝?」
殷卓望的目光沿著她的視線下移,好一對生動精緻的水晶天鵝,他不慌不忙從後擁著她的纖腰,俯首在她耳際低柔道。
「那是我與你一起選購的擺設。」他輕啄她的粉頰。「我不會忘記對你的承諾,我會與你一生一世永不分離,就像這對天鵝一樣鶼鰈情深。」
她忍不住閉上雙眼,在心中痛苦吶喊。不!那不是你的承諾,那是卓望的!
「我很擔心,想知道你打算怎麼做?」
「什麼怎麼做?」鏡中的他表情是那樣的疑惑不解。
她追問:「公司與二叔的事情,你打算怎樣解決?」
「你別擔心,我自會處理。」很明顯他只是在敷衍了事。
沒必要再拐彎抹角,童若蕾說穿。「你處理的方法是不是直接讓殷氏倒閉?」
聰明!不過殷卓望不會這麼快自揭底牌、招認出來,他還想知道她這顆聰穎的腦袋到底猜到多少。「你是什麼意思?」
霍地轉身,童若蕾與他面對面四目相投。「兩個人的相處最重要是坦誠,我以為我與你之間不應該有秘密。」
「沒錯。」他微笑點頭。
她深深吸一口氣,終於直截了當問出來。「你真的是殷卓望嗎?」
「老天!」殷卓望誇張地拍一拍額頭,然後指著自己的俊臉。「你看清楚這張臉,我不是殷卓望的話,我是誰?」
童若蕾目光一斂,強迫自己冷靜地直視他,並清清楚楚道出來。「江卓希。」
「你在胡說什麼?」他失笑。
「我找人調查過你。」童若蕾瞅著眼前突然變得陌生的男人。「江卓希,留美華僑,美國J&d的CEO,你不但與卓望長得一模一樣,還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
他就知道即使可以瞞騙所有人,卻還是瞞不過她!
殷卓望,不,應該是江卓希收斂神色,表情認真的他深不可測,漆黑的眼眸變得幽暗冷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