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月一身輕便的T恤和牛仔褲,揹上大包包,蹬蹬地穿過醫院的第一棟大樓,來到第二棟的病房。
303……她微瞇著眼睛找著。
來台北工作滿一年了,好不容易才排到五天的休假,正打算要好好休息,沒想到卻突然接到房東太太的電話,說她兒子腸胃炎住院,而她人剛好要出國沒辦法照顧,杜小月不忍見房東太太發愁,便答應房東太太幫忙照顧兒子劉仲義。只不過杜小月人有些迷糊,劉仲義到底住幾號房,她有點搞不大清楚。
「嗯。」杜小月終於找到劉仲義的房間,她探頭看去。請問……」
第一張床的病人抬頭看了杜小月一眼,與他視線相觸,杜小月像是被電到一樣,心裡突然一震,愣了好久說不出話。
小月從沒有見過哪個男人可以長得這麼好看的,她愛看小說,也愛作夢,但是沒有想到小說中形容的男主角是真實的存在。男人有一頭黑亮的長髮,帶著霸氣的劍眉飛揚挺拔,可是一雙眼睛深邃黝黑,卻是深斂而輕憂。
長得帥的男人很多,電視一打開,就可以看到一票的超級明星,可是小月覺得他們跟這男人比起來都太過流氣了。
眼前這男人氣質叛逆桀驁,偏又有著大將之風的沈穩。
杜小月不知道自己看著這男人多久,只見這男人起床向她走來,小月的心鼕鼕鼕地跳得好快,跳得胸口莫名發熱。
男人好高,小月要仰首才能看著他。他靠她好近,她以為她就要聞到他的氣息了。
男人走到她身邊,冷冷淡淡地看著她,一出手,霍地拉起床邊的簾幕,將她隔絕在外。
小月怔住,這才意會到自己失禮的直視惹毛男人了。
簾幕拉起,一股腦的熱氣竄起,她的臉轟地燒透──天啊,這個臉丟大了,倫家一定以為她素花癡……
「是杜小姐嗎?」第二床的劉仲義好像聽到杜小月的聲音,開口說道:「我在第二床。」他出聲喚她。
我現在知道你在第二床了!杜小月哀怨地想,拖著腳步,跨過男人的勢力範圍。
劉仲義見她來,半支起身子。「對不起。」他的聲音有幾分虛弱。「我剛還跟我媽說,不要給妳添麻煩的。」
「沒關係啦。」杜小月展開她一貫的笑容。「反正我放假,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好,倒不如來醫院陪你。」
劉仲義一笑。「謝謝。」他年紀老大不小,事業上小有成就,長得也不差,不過這些年一直在他挑人、人挑他的相親中度過。杜小月是他們家的房客,人從南部上來,不算特別漂亮,可是她見到人總是一臉的笑,全身透著乾淨舒服的氣質,深得他母親喜歡,而他自己對她也很有意思。
難得有機會和她獨處,他開始與她攀談。「公司都還好嗎?」
「還好。」杜小月是那種不怕公司倒了的小職員,倒不是說她很有本事,而是公司的薪水只有兩萬多,就算公司倒了她的損失也不大。
接下來的對話,無聊地讓杜小月想打呵欠。
不過杜小月還是撐著眼皮,保持笑容。
一來做人要有禮貌,隨便打呵欠是不禮貌的。開玩笑,她可是粉有家教的。二來做人要善良。中年男人的自尊心非常脆弱,不耐煩的表情,是會傷了男人的自尊心的──這是小月從辦公室中學到的生存法則。
顯然她的笑容,對劉仲義非常受用,他幾乎忘了自己的病痛,滔滔不絕地繼續說著。
不只是杜小月,隔壁床的男人──官峻笙,同樣也聽著劉仲義無意義的話。
他看著手上設計古典的名表,十二分鐘了。
他皺起眉頭。從無意義的對話中,他還是整理出幾件事情──第一件,這女孩和劉仲義非親非故。第二件事情,這女孩不喜歡劉仲義。
一個問題出來了。她為什麼願意放棄休假來照顧這個無聊的男人?
難得的,官峻笙對剛剛呆呆看著他的女孩子,生了幾分的好奇。
雖然他不認識杜小月,不過照他猜,如果他不阻止劉仲義說話的話,這個女人還會再忍受下去。
分針又多跳了一格。十三分鐘了,浪費夠多的生命了。官峻笙敲了敲旁邊的櫃子,表示對噪音的抗議。
聽到這聲音劉仲義怔了怔,隔壁這小老弟太不給面子了吧!
杜小月這人一向有些遲鈍,她先是頓了頓,後來愣了愣,臉才咻地竄紅──那個聲音表示剛剛那個帥哥在嫌他們吵。
嗚嗚∼∼她被嫌了,可是……冤枉吶!她都沒有說話咩,她只是遵照祖先的遺訓、父母的家教,保持禮貌微笑唄!
病房內立即陷入一片尷尬的沈默中。然而杜小月卻不知道,官峻笙這麼做不只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她結束劉仲義無意義的自言自語。
***
照顧病人是既無聊又沈悶的事情,杜小月只好整理一下病房,藉以打發時間。見熱水瓶沒水,她提了熱水瓶,走到走道盡頭的熱水間。
她本來只是要提一瓶熱水就走了,可是看到水槽的油污,她不由得頓下腳步。
她猜想應該是因為晚飯時間剛結束不久,所以裡面堆了不少菜渣等髒東西,雖然這是醫院,雖然再晚一些應該會有歐巴桑來處理,可是杜小月還是覺得看不過去。
她看見旁邊有菜瓜布和洗潔劑,便開始動手刷洗起來,洗水槽冒起泡泡,一個圓圓胖胖的老阿嬤走了進來。「小姐,妳怎麼這麼好心,在幫人家洗這個。」阿嬤操著台語口音和她說話。
杜小月回頭對她一笑。「就看到了嘛!」她用台語和阿嬤應答。
在台北,年輕女孩子很少會用台語和人交談,阿嬤聽到她講台語,覺得她親切得不得了,開始用台語和她聊天。「妳是來看哪一床的病人,怎麼之前沒看到妳?」
「我是來看303號病房的。」杜小月笑道。
「唉喲∼∼」阿嬤呵呵地笑。「妳不就跟緣投仔(英俊的)同一個房間。」
「緣投仔?」杜小月笑出,阿嬤說的緣投仔應該是指她看到的男人,看來,他在醫院還頗有名。
老阿嬤格格地笑。「那個緣投仔身材很好,上次我爬樓梯險險跌倒,就是他把我抱起來的。」
「真的喲。」杜小月難以置信地瞠亮了眼,她還以為這男人很冷漠,沒想到他對人這麼好。
老阿嬤湊上杜小月身邊。「緣投仔話比較少,可是人很好,要是我再年輕個三十歲的話,我就倒貼去追他了。」
杜小月噗哧笑出。要不是礙於少女矜持,她也想脫口跟阿嬤說,不如這個心願她來幫阿嬤完成好了。
老阿嬤笑一笑。「不跟妳五四三了,我還有事情要做。」
「妳要做什麼啊?」杜小月和她閒聊起來。
老阿嬤皺眉抱怨。「我先生多屎尿,叫他包尿布又不要,又放了一攤尿,我是來拿拖把的。」
「辛苦了。」杜小月以前也照顧過自己的爺爺,對老人家的脾氣和身體狀況都很瞭解。
「沒辦法,遇到了。」老阿嬤拿起拖把,走了兩步。
杜小月這才注意到她的步伐踉踉蹌蹌的,看來這個開朗的老阿嬤身體也沒很好。看著老阿嬤花白的頭髮,杜小月心裡突然覺得有些難過,想起了自己的阿公阿嬤,她快步走到阿嬤旁邊。「我來幫妳擦。」
「不用啦,不用啦。」老阿嬤不好意思地拒絕。
杜小月拿過她手裡的拖把和水桶。「妳就給我們年輕人一個運動的機會啦。」性子單純的她,工作場所中那種複雜的人際關係,常搞得她頭大。不過跟老人家溝通,對她來說就簡單了。
杜小月一手扶她,跟她並肩前行,一進到「313」病房,就聞到一股嗆鼻的尿騷味。阿公住的是健保給付的三人房,裡面空氣本來就不好,悶著一股尿味,更教裡面的人聞了難受。
「阿滿啊,這是誰?」阿公看到杜小月問著老阿嬤。
「我叫小月。」杜小月對著老阿公燦開甜甜的笑容。
阿滿阿嬤跨過那一攤尿來到阿公旁邊。「小姐看我累,要來幫我擦啦!」
「見笑死了(丟臉極了)。」阿公皺眉。「妳怎麼叫小姐來擦這個?」
杜小月也走到阿公旁邊,半撒嬌地說:「阿公,我照顧的那個,人很無聊,我寧可在這兒擦地板還比較好。」杜小月知道老人家其實並不喜歡成為別人的負擔,因此言談之間,她會盡量不讓老人家有那種感受。
看阿公不再有抗拒的意思,杜小月就開始動手處理。她綁起及肩的長髮,捲起褲管,專業地在那攤尿上面鋪上報紙吸掉大部分的尿,拿了塑膠袋開始處理。
大部分年輕小姐看到這個情形都要捏鼻子避開的,可是杜小月動作嫻熟而俐落,進進出出,不但不皺眉,還能一邊和整個房間的阿公阿嬤以及看護說笑聊天,不一會兒,她就和他們混得很熟了。
「現在的年輕人,還有這樣子的喔。」
「實在素太難得了。」
「唉喲,這個沒有撿來作媳婦,不就浪費了。」
「這種媳婦喔,一百分啦。」
一整間的人對杜小月稱讚有加,杜小月臉紅紅的,整個人輕飄飄的。「沒有這麼好啦。」把她說成一百分,會讓她粉害羞的。就她自己看,大概只有九十九點九分啦,另外那零點一分是因為做人要謙虛嘛!
小月提起髒污的水桶。「你們這麼說,我會歹勢啦。」她輕快地旋身,正要從門口轉出時,竟迎面撞上從門口經過的人。
那一桶烏黑又滿是尿味的水,撞灑開來,濕了來人兩截褲管。
「麼壽喔∼∼」正要送杜小月出去的阿滿阿嬤,立刻認出那是綠投仔官峻笙。
杜小月一看到是他,愣住了。她幾乎聽到自己心頭匡啷的破碎聲。原來天堂和地獄只差一桶尿!
她頭髮松亂,褲管捲起,活脫像是打掃的歐巴桑,更慘的是,她還弄濕了他一身。
怎麼辦?馬上消失是不可能的。那她該怎麼辦?
官峻笙抿著唇,這是尿味,他聞得出來。他甚至猜得出來,這是313號病房那個不愛包尿布的阿公失禁的尿。
濃濃而刺鼻的味道瀰漫在兩人之間,她的胃部翻攪,這才意識到尿騷味的嗆人。她的毛管戰慄,颼颼的冷氣颳著她。她抬頭,他不說話的臉看起來好嚴肅。她嚅嚅唇,眼前的情形難堪得讓她想哭。
所有的人屏息,這下子場面難看了。
「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化開僵冷的氣氛,所有的人愣住。因為那句話竟然是由官峻笙所說的,他的聲音低穩,像是絲絨般,十分好聽。
杜小月抬眸愣愣地瞧著他,淚花還在杏眼打轉。
這情形的確很難叫人不發怒,但見她差點哭出來的樣子,官峻笙突然心底一軟,所以他道了個歉之後,點了點頭,便不疾不徐地離開,不忍見她再自責難堪下去。
燈光打在他的背影上,是那麼的昂藏挺拔,他穩健地邁步離開。
鄰近的櫃檯,有兩個值守的護士,正好撞見了這一幕,愛慕的眼神,亮得起碼有一百燭光,禱告般虔誠地讚歎:「好帥喔!」
看著他的背影,杜小月眨了眨漾水的圓眸,怔愣愣地,心底卻被一種說不出的溫暖包圍住。
尷尬慌亂中,她竟遇見他的溫柔。杜小月傻呼呼地笑了。
***
最後杜小月費了一番功夫,才整理好所有,包括自己一身的狼狽。從病房的洗手間出來後,她探看了一眼官峻笙的病床。官峻笙將簾幕拉起,她什麼也看不見,心底有些失落。她躡手躡腳地橫到劉仲義的病床旁,打開醫院備好的躺椅。
由於醫院內沒有多餘的棉被,因此杜小月蜷著身體,蓋了一件劉仲義的衣服就將就地睡了。本來,她不覺得冷的,可是睡到一半,卻覺得開始昏沈發冷。
她打了個哆嗦,喉嚨卻像是被火燒著。
撐不下去了,杜小月掙扎著起身,困難地定著視線。
她眼前模糊,聽到的是劉仲義的鼾聲,那鼾聲竟然讓她耳朵嗡嗡地作響。
杜小月好不容易才定了焦距,翻開劉仲義的床邊小櫃,在抽屜中找到一疊紙杯,拿出紙杯,拖著鞋子,搖搖晃晃地走到熱水瓶的前面,按壓熱水。
她的頭暈眩,手也癱痠,只拿一杯水,卻覺得重得教她舉不起來。
啪地一聲,杯子掉在地上,她軟了過去。
劉仲義舒適地轉了一個身,鼾聲再起。
杜小月殘存著一點意識,困難地從喉嚨裡發出一點聲音。一個人影走了過來,她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團黑,就沒入了那人的懷裡。
充滿消毒藥水的醫院中,那人溢入她鼻翼裡的氣息格外好聞。她癱在他懷裡,意外地感到十分溫暖。
她綿軟的身軀,跌進官峻笙的懷裡,他的心口,驀地蕩起了一些說不出的感覺。看著懷裡的杜小月,官峻笙剛毅的俊容慢慢放得柔軟。
雖然她不屬於亮麗型的美女,可是一張沒有上妝的臉,晶潤而白嫩,泛著潮紅時特別好看,有那麼一瞬他竟恍惚了。
女人一向引不起他的注意,不過冒冒失失的杜小月卻吸引了他的眸光。他住院好幾天了,很少聽到「313」號病房傳出笑聲,沒想到她的善良真誠,卻讓裡面熱鬧起來。雖然他一向排斥喧鬧,但是他喜歡她為醫院帶來一種溫暖的感覺。
官峻笙不自覺地逸出一抹笑,溫柔地撫上她的額頭。
「嗯。」她的額頭竟燙得嚇人,教他蹙緊了眉頭。
不知怎麼了,他突然有些不大高興。她看起來很會照顧人,怎麼對自己的身體這麼大意?
官峻笙打橫抱起她,將她放回摺疊床上,按了呼叫鈴。
「303二床有什麼事嗎?」呼叫鈴那邊傳來值班護士的聲音。
「有人發燒,請住院醫師來。」官峻笙沈聲說道。
官峻笙扯掉劉仲義的外衣丟至一旁,在醫師還沒來之前,他一直陪在杜小月身邊。
***
杜小月在一個吵雜的地方醒來,眼前一片漆黑而模糊,她下意識地想要揉眼睛,手一扯動,卻發現被紮了針管。「嗯……」她呢喃。
「小月。」有人叫她,是她的室友孟葳和余綺紅的聲音,她認出來了。定好視線,果然看見她們兩個就在眼前。
杜小月皺眉。「妳們……」現在是在哪,她們是在她的房間還是……
「差一點被妳嚇死!」身材高挑,短髮俐落的孟葳開口。「妳不是要來照顧劉仲義的嗎?怎麼自己反而進了急診室呢?」
「四十度耶!」長髮飄飄的余綺紅誇張地咋舌。「嚇死倫嘍!」
「嗯哼。」杜小月這才將事情想明白。原來她之前是發了高燒,她記得她好像暈在一個人的懷裡。那個人不可能是劉仲義,她確定。可是那是誰呢?是她自己的幻覺,還是……隔壁病床的他?
杜小月想得恍惚。見她怔忡失神,孟葳揚起手在她的面前晃著。「小月,妳怎麼了?」
杜小月回神,心虛地一笑。「誰把我送來的啊?」
余綺紅說道:「護士說是劉仲義隔壁床的病人發現妳昏倒的。」
Yes!喜的是他!杜小月在心頭尖叫。
天啊,她竟然讓他抱著,有種奇妙的感覺在她心頭漫開。她覺得有些開心又有些懊惱。能讓他抱在懷裡,她當然很開心,可是,嗚嗚∼∼她竟然完全不記得被他抱在懷中是怎樣的感覺。
真是錯失良機,如果能倒帶的話,她一定會慢動作地,飄著髮香,擺出最好看的姿勢,倒進他的懷裡──小說都是這樣寫的嘛!
「小月。」孟葳摸上她的額頭。她剛剛的表情真像是燒壞腦袋,癡癡傻傻的。
「嘖嘖。」孟葳揪緊眉頭。「果然還很燙。」
「還很燙嗎?」急診室的醫師正好巡到這一床,聽到孟葳的話,主動探問。
這個醫生斯文溫雅,一臉溫柔的笑。一看到他來,余綺紅第一個反應是抬頭挺胸收小腹,展露嘴角上傾三十度的迷人笑容。
「醫生。」余綺紅「無助」地看著他。「我朋友之前燒到四十度耶,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孟葳白了余綺紅一眼。不知道怎麼樣了?這還不簡單嗎,溫度計拿來,就可以量了,用不著這麼「不知所措」的。
「我看看。」醫生從護士手中接過溫度計為杜小月測量,過了一會兒,他抽出溫度計,展開好看的笑容。「三十八度。」
「太好了。」余綺紅接口,對著醫師燦笑如花。她的皮膚上過最好的粉底,渾若天成;她的眉目精心描繪,看來有神而嫵媚;她的唇潤點過透亮的唇彩,笑容燦燦。注視著醫師時,她含情脈脈,風情無限,她的目的只有一個──電暈這個醫師。
回應她超強伏特的笑容,醫師與她聊了一句。「你們不用上班嗎?」
「當然要了。」余綺紅笑彎了眉眼。「可是小月是我們兩個的室友,就是蹺班被老闆罵了,也要來看她的。」
「室友?」醫師看著她們三人的眼色變得有一些些怪異。
斜眼接觸到醫師的目光,孟葳心頭低咒一聲Shit!
這種眼光她太過熟悉了,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
寬鬆的衣服蓋住她的曲線,她又一臉酷樣,沒和人打半聲招呼,所以這醫生從側面看她,一時看走眼,竟然以為她是男人。
孟葳沈下聲來。「小月是我的未婚妻,我當然要來看她。」
「喔。」醫師放開笑容,他本來還在猜,孟葳是和誰同居。
余綺紅終於意會到情形了,她美麗的嘴角尷尬地抽搐。「孟葳最愛開玩笑了,她也是女人,怎麼會是小月的未婚夫。」
過了半晌,那醫師才愣愣地接了句。「是這樣啊。」
雖然誰都沒戳破這誤會,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弄錯了。他倉促地記下杜小月體溫等資料,匆匆地走掉。
看著他走掉,余綺紅對著孟葳嬌嗔。「孟葳,妳把王子趕走了啦!」
「王子?」孟葳眉一挑。「妳說那傢伙?」
「拜託,妳也睜大眼睛看看,什麼那傢伙,他可是『超難得將絕版宇宙無敵黃金單身漢』耶!」余綺紅是個專櫃小姐,擅長與人交際,不用說是別人家的死人骨頭,就是祖宗風水她也問得出來。
她一開口就將那醫師的來歷說得清楚明白。「他叫姜維哲,是這家醫院的小老闆,人稱『王子』,去年在醫學中心完成住院醫師的訓練。現在在自家醫院支援,以後就是院長了。妳沒看他剛剛對我很有意思的,都怪妳啦!」
「怪我?」孟葳斜睨著她。「他這麼白目,男人女人都分不清楚,對妳有意思可能也只是一時走眼而已。」
「孟、葳!」余綺紅火氣上來,手比著孟葳。「妳這個死樣子哪一點像女人,他會看錯也是應該的吧!」
「死樣子?」孟葳冷冷淡淡地接了一句。「不像女人又怎麼樣?妳敷上面膜時,不要說看不出是女人,我看連人都看不出來吧?」余綺紅那個樣子像鬼,她可是被嚇過好幾次。
ㄏㄡ夠狠!余綺紅頓時內傷,拉住杜小月。「小月,妳聽她怎麼說話的。」
杜小月的神思還飄蕩在官峻笙身上,她猜想他抱她的時候,應該是暖烘烘的吧,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她是有看沒到,有聽沒懂。
直到余綺紅連叫了她好幾聲,她才回神。「啊,怎麼了?」
「小月。」孟葳擔憂地皺眉。「妳到底怎麼了?我看妳一直恍恍惚惚的。」
「沒有啦!妳們不也常說我愛恍神。」
「也對。」孟葳和余綺紅互看了一眼,雖然說杜小月的確常常恍神,但是這次好像有點不一樣,至於哪裡不一樣,她們又說不上口。
杜小月對著兩人咧嘴傻笑。反正不知道怎麼講話時,那就傻笑咩。
雖然說她和她們兩人可以說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可是關於官峻笙,她卻絕口不提。其實,要說也很難說吧,她總不能說──
妳們知道嗎?我隔壁有個粉優的男人,我聽過他說「對不起」喔∼∼他聲音很好聽耶!我一想到他,就會有種心跳加快的感覺ㄋㄟ……
這種話怎麼說呢?杜小月的心裡,對他湧起一種很難對別人明說的喜歡。那種喜歡,她不會說,一時也不想跟別人說,只想要小心翼翼地窩在心頭,偷偷獨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