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他心裡不滿的情緒,最終化成一聲反應。
「怎麼了?」懿純小心翼翼地問他。「是店長把你想休的假日排給別人嗎?其實這可以商量的——」
「不是那個問題。」他將值班表亮在她面前,口氣像是質問。
「這分值班表有問題是嗎?怎麼每個人都有休假日,惟獨你沒有?而且別人的休假日,還要你來代班?」
「哦!你指的是這個問題啊?」她釋懷地笑道:
「這是我特別拜託店長不要休我假,因為休一天假就少五百元收入,一個月可以放四天,就少兩千元了!
我們是三班制,除了大夜班之外,我只能代一個人的班,月收入多兩千元,店長對我很好吧?」
「這你的意思?」
她真的這麼缺錢嗎?
他實在很為她擔心。
「嗯。」她邊點頭,邊拿著活動式階梯來到櫃子前,打算要將一些雜物拿到櫃子頂端堆放。
「該不會你在另一個地方的工作,也沒安排休假吧?」他揣測地問。
「是呀。」
她給他的回答沒有經過猶豫和考慮。
正當他要發表一些對她的個人看法和意見時,突然瞥見她重心不穩,要往後仰倒的情形。
「啊?!」
「小心!」他一聲警告性的大喊,立即衝上前接住了她的身體!
當她重重摔進他懷抱裡時,不小心伸手一扯,將他上衣的袖口縫線給扯斷——
「對、對不起!」她整張臉幾乎綠掉了!
「你沒事吧?」他才不在乎身上的衣服,更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因為保護她而受傷。
自從遇見她之後,他逐漸地被她的認真,和專注工作的態度吸引,看她辛苦地為生活而努力,他不禁一再反省自己看待人生的態度。
他的父親是HE企業的總裁,換言之,他將是HE企業未來的接班人。
HE企業是以跨海內外先進科技產業為主體的企業,在世界各地都擁有為數不少的私人產業,在亞洲和歐洲,更有兩百五十家以上的子公司,每間子公司裡的規模大約平均有八千名員工,佔地千坪。
而他這個未來的龍頭企業接班人,憑借與生俱來的聰穎天資,從小讀書就是三級跳,沒幾年就修完了碩士的學位,不負眾望,是位相當出色、卓越的人才。
正因為如此,他父親在他身上寄予厚望,而這分厚望,卻讓他愈來愈不快樂,因為父親所重視的,僅是他的學業和能力栽培,似乎忘了他也只不過是個「人」,也需要一份關愛……
可是與她相較之後,他開始懷疑自己為什麼會厭惡優沃的生活呢?他有什麼資格去排斥一切?將她牢牢地抱緊在懷裡,感受她急速地心跳和呼吸,也傳遞自己在瞬間受到驚嚇而緊張的心情,希望她會知道並且瞭解……
可是該死的是,她現在耿耿於懷的,卻是被她不小心扯裂的衣袖!
這件可惡而且爛到家的衣服,居然還是出自世界頂尖名服裝設計師羅威·杜納之手!
一萬八的價值是從哪裡來的?
他的心情實在悶透了!
「真的很對不起!呃……你可以放開我了。」
在她的提醒下,他百般心不甘、情不願地鬆手,眼睜睜看著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拉遠了。
「對不起!也謝謝你接住我,沒讓我跌得淒慘落魄、驚天動地。」如果這樣,她可就丟臉極了。
老實說,他想聽見的並不是她的道謝、也不是她的道歉,他很期待她心中的一個回答——
只要他提出詢問,她就願意成全的答覆!
可是他要怎麼做,才能讓她沒有後悔餘地的,點頭答應他的要求?
機靈的腦筋總是動得特別快,他比別人優越的資質可不是開玩笑的!
不一會兒功夫,他的腦中便想出一個好辦法——
「你快把我衣服的袖子扯掉了,什麼表示也沒有嗎?」他故意問她。
懿純想了想,才道:「這樣好了,我買東西請你吃。」
「衣服是衣服,食物是食物,難道你可以把食物當成衣服穿,把衣服當成食物吃?」他的說法十分刁鑽。
但是她覺得自己理虧在先,何況他的說法也沒有錯,她應該虛心接受。
「那麼……我買一件新衣服賠償你好了。」
「好,要一模一樣的我才接受。」
他身上這件衣服是專人為他量身設計,除非她找得到世界名服裝設計師羅威杜納,並且說動他,否則絕對找不到第二件,與他身上一模一樣的衣服。
「這對我來說,有點困難。」
她只當自己沒時間,去各大販衣店尋找一樣一樣的衣服,壓根不知道,想找到和他身上一模一樣的衣服的嚴重困難度。
「那你說該怎麼辦?」他反問她的意思。
「不然這樣好了,我直接賠你錢。」就算他們不是交情匪淺的朋友,看在同事一場,他也不會跟她開高價吧!
「一萬八。」他笑。
懿純隨即一愣!
她不禁想到,他對每個和他提出交往的女客人說:「如果你在本店一次消費一千萬,我可以答應讓你爽快一整晚。」
她忽然笑出聲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別和我開玩笑了,我知道你喜歡將事情說得很誇張,可是現在我們是講正經事,先不要鬧嘛,這件衣服我該賠償你多少錢?」
一件衣服一萬八?
沒吃過豬肉也應該看過豬走路,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除了茹素者之外,還有誰沒吃過豬肉?
如果有一件一萬八的衣服在她面前,她肯定會先捻香膜拜!
韓柏格沉默以對,最後只能動手脫下衣服,大方地在她面前展現鍛煉得不錯的身材。
「你、你要做什麼?!」她緊張地問。
他將衣服塞進她雙手中,霸道地命令她。「你回去把衣服縫好,親自送到我家給我。」
「哽?」
她張口結舌的表情和反應,他完全置之不理,逕自抄起值班表將自己最近的休假日看了一遍。「就選下星期三,早上十點,你將衣服拿到我家還我。」
他迅速拿過紙和筆寫下他的住處,一併寫下聯絡電話,隨後強硬地塞到她手心裡。「這是我家的地址,如果你不知道路,可以打電話給我。」
懿純怔了怔,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手中的衣服和紙張一眼,突然抬頭將目光扔回他身上!
「不行!我沒有休假,衣服縫好之後我直接拿給你,不是很方便嗎?」她提出異議。
「不管,是你自己倒霉扯壞我的衣服,後果自行負責。」說完,他轉身欲走,又忽然踅回步伐。「記住,你要親自送還!」
「呃……」
不行!他的氣勢太強了!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甚至想吐出一句完整的拒絕都辦不到——
懿純曾經試著將衣服帶到便利商店還給他,但是他卻總是佯裝沒看見似的,絕不碰到那件衣服,也絕對不會帶回家去,儘管她提醒了他不下十次,他仍然故我。
無技可施之下,她只好向店長請假,正式和長了翅膀的五百元說再見,依照他所給的地址,親自將衣服送來還他。
其實他會讓她知道他的住處,她心底當然有些許的喜悅無法抹滅,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心中居然產生了優越感,覺得自己比那些倒追柏格的女人來得與眾不同。
不過像他長得這麼好看的男人,還是不要寄予太多期望,免得到頭來又只能承受自做多情的失望。
正當她依照白紙上所寫的地址,一步步比照門牌往前走時,心裡難免有一堆問號。
「奇怪,從這條路看去,應該全是透天別墅,我會不會找錯路段了?」她自言自語地問。
他的家境應該也不富裕才是,要不然何必到外頭打工賺錢呢?
正當她滿心狐疑,打算回頭走去尋找公共電話時,卻遠遠看見前方有個熟悉的身影慢慢靠近……
韓柏格大步大步地朝她走來,臉上有著無奈的表情。
「都快十一點了,你怎麼還在這裡走?」
「你、你怎麼知道我還在這裡走?」
「這整條街上都裝置了路段監視器,我老早就在家裡的影控室,看到你動作慢吞吞的,一家一家比對住址。」
「嗄?監視器?影控室?!」拜託,他在說哪一國話啊?她怎麼都聽不懂呢?
「算了!別管那麼多了。」他不想多做一些無聊的解釋,她今天會來赴約才是重點。
「好吧。」她將手提的紙袋奉上。「喏,還你。」
她的樣子看似交了東西就想走人。
他怎麼可能讓這個工作狂又回到崗位上呢?至少在他目的還沒達成之前,她不能離開他的地方!
「到我家坐一下吧。」
不給她考慮和拒絕的機會,他拉起她的手就往自己的住處走。
「你、你會不會太霸道了點?」她有些侷促地被他拖著走,腳步雖然遲疑,但是仍然受他牽制。
不一會兒,他拉著她來到這一段路上,最豪華的住宅大門口前,隨手拿出磁卡在辨識器上刷過辨識條碼。
沉重的鏤空雕花藝術鐵門立即滑開,他自然而然地牽著她的手走進華宅內,當然也留意到她臉上充滿驚異的表情——
天吶!這、這是他家?!
居然如此富麗堂皇!高級得讓人大感不可思議。
為什麼他會帶她走進這麼漂亮,並且雄偉的建築裡呢?這裡真的是他家嗎?!
如果這裡是他家,他豈不是一個富人嗎?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到便利商店打工?
這……這實在說不過去呀!
「到我房裡!不介意吧?」他衝著她露出燦爛的笑容。
「小姐好!」楊媽恭敬有禮地問候道:「請問少爺要準備什麼點心和茶點,來招待這位小姐?」
「最好吃的。」他笑著吩咐。
看著少爺欣喜若狂地將那位小姐拉進,平時絕不讓任何人踏進半步的臥室裡,楊媽深深感覺到,這個女孩對少爺的意義非凡!
況且……少爺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笑容了。
楊媽笑而不語,逕自到廚房準備茶點去,一定要好好招待這位少爺的「貴客」不可。
「你這樣莽莽撞撞地把我帶進來可以嗎?你家人不會生氣嗎?」懿純忐忑不安地問。
「我爸媽都住在國外,這裡除了楊媽和一些傭人之外,只有我。」他將她帶進自己的臥室裡,請她坐在高級真皮沙發上。
她隨意地瀏覽他的房間,覺得很不可思議,好像自己坐在這裡,純粹是一張合成照片。
「這裡只有你一個人住?」
「還有傭人。」
「你爸媽不會回來嗎?」
「我爸爸是HE企業的總裁,因為總公司設在美國,所以他只好帶著我母親移民。」
「什麼!HE企業?!」她著實嚇了一大跳!
她當然知道HE企業是規模多大、多頂尖的科技公司!好歹她的親生父親是王氏企業的董事長,她對企業界多多少少也有最基本的知識。
除了報章雜誌、電視媒體常常在播送HE企業的消息,和營運方針之外,店長以前還常常在她耳邊念股票經,自然而然,她對HE企業的認知就愈來愈多、印象也愈來愈深刻……
「你說你父親是HE企業的……總裁?!」她毫不客氣地張大嘴巴,表情像是看見了大怪物!
「嗯。」
他淡然地回應,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之處。
「那你不就是HE企業的接班人?!」還有什麼表情,可以比看見大怪物的時候還要震驚?
有,就是看見了他——韓柏格!
一個大企業的未來總裁,竟然會佇立在她面前!而她,甚至還坐在他房間裡的沙發上呢!
「你可不可以不要繼續震驚下去?」他笑問,情不自禁地伸手輕捏她細緻的臉頰。
「我、我……」
他在心底歎氣,拉過她的雙手,讓她面對自己,而他則大咧咧地坐在桌上,雙膝分開,將她的雙腿限制在他修長的雙腳之間,雙手緊握住她,令她動彈不得。
懿純緊張地深呼吸,拚命壓抑愈跳愈快、極有可能失速的心跳——
「你、你要做什麼?」她小聲地問。
「我記得你說過,人活在世上絕不能自私自利,否則,就連基本活在世上的機會都沒有了。」
「是……我說過。」
「你知道嗎?在你說這句話之前,我承受著我父母和龐大家產的壓力,無時無刻都在為未來接管家業而努力,幾乎累得喘不過氣,每條神經緊繃欲斷!」
他坦言道:「所以我認為,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在求生存,我父母為了龐大的家業,所以費盡心思栽培我,如果我們只是個平凡的家庭,也許他們就不會那麼重視我。
每次想到這裡,就覺得人類很自私,什麼都是以利益為考量,直到你反駁我,告訴我一個不成道理的道理,我才慢慢省情、漸漸發覺,原來有些感情也可以教人不自私。」
懿純靜靜地傾聽他說話,原本狂亂、慌張的心緒居然神奇地緩和下來,變得相當平穩。
彷彿他的聲音有種特殊的魔力,能在無意中催眠她的意識……
「聽到你說這句話之後,我肩上所負荷的壓力雖然沒有減少,可是我的精神上卻愉快不少,你帶給我的,不僅是快樂這麼多而已,還有一些我自己從來沒想過的事情,像是……愛一個人!」
「嘎?!」她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他說這句話最什麼意思?她不可能再會錯意了吧?
除非……他所指的這個愛人是另有其人,否則,只剩下她腦海中的想法了!
但是為了保險起見,她選擇追問詳細。「你……愛上了誰呢?」
他看著她,不肯移開目光,即使她已經在他的深凝下,紅遍整張臉、又、打亂如麻!
最後,他傾身向前!攫住她的唇瓣——
「唔……」
她的聲音全數被他吞入口中,統統化成綿密細緻的糖花,一口一口咬在嘴裡、溶在心底。
他的舌尖輕輕撬開她的貝齒,與她的丁香軟舌緩緩在一塊兒,兩人之間的距離如他所願地拉近,而且是愈來愈近……也許,將是誰也分不開誰,那麼令人稱羨的貼近。
當他放開她時,她幾乎怔愣住了!只能聽見他在她耳際笑談:「你說我愛上了誰呢?」
懿純閉了閉雙眼,將火熱的臉理進了他的胸膛,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這麼好運地得到他的眷戀——
這是真的嗎?
他真的愛上了她嗎?!
她好想說些什麼,可是此時此刻她卻說不出半句話來,連一丁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當我的女朋友,好嗎?」
他笑著摟緊她,將下巴抵在她的肩窩,恣意輕嗅由她發間散發出來的香味。
「特別優待你,不需要在本店一次消費一千萬,我就完全屬於你。」
這是他的承諾!他的愛情證言!
只要她願意,他的一切一切就統統只屬於她一個人的!只要她願意……
懿純怔怔地被他鎖牢在懷中,仍然沉浸在不可思議的湖泊中,接下來,她肯定會沉溺在愛河裡。
她怎麼可能不願意接受他的感情呢?她怎麼可能不願意——因為打從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她就已經無法自拔地被他吸引了!
她怎麼可能不願意愛他呢?
「你到底願不願意?至少也要吭一聲吧?」他不滿地揉著她的頭髮,其實是在掩飾心底的不安。對自己的外表他真的很有自信,或許是被倒迫他的女人,逐漸養成的信心吧!總之,他從來不需要煩惱,會沒有女人愛上他。
但是她不同,他真的好在意她的決定,沒把握能不能將她攬住,變成他所專屬的。
如果她不愛他,那怎麼辦?
他是否要閉關個幾天幾夜,好好來想個讓她義無反顧愛上他的計謀?,
「我……」她試著開口,明明從進門到現在沒有說太多話,為什麼卻感到口乾舌燥?
她似乎不再感覺到自己,猶如擂鼓般的心跳聲,連呼吸都變得緩慢,氣氛也在不知不覺中愈趨平穩。
她的心終於平靜,思緒也終於清清楚楚——
「我願意。」這就是她的回答。
他先是愣了三秒鐘,而後才是接近瘋狂的大聲歡呼!甚至開心得像個大孩子似的。
第一眼見到他,他的態度充滿淡漠和冷然,連唇畔的笑痕,都是令人感覺不到溫度的那種,所以她沒想過,他居然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沒錯,他這樣的快樂程度真的只能用可愛來形容,才最為貼切。
「咳咳!」楊媽端著茶盤走到門口,乾咳兩聲。「少爺,我」
「楊媽!讓我為你慎重介紹,她叫懿純,是我的女朋友。」他開心咧嘴而笑的表情,真叫人懷念!楊媽在記憶中搜尋,記得少爺這樣的笑臉,從他懂事之後就顯少出現過了,頂多都只是淡笑,那根本不是出自真心真意的,就是要像這樣的笑容,才會讓人感覺到快樂啊!
「少爺的生日也快到了,就是下下個星期日,正好是農曆七月七日情人節,終於不必一個人窩在房裡度過了。」
下下個星期日是他的生日——
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的心情,懿純將他的生日牢牢地記在心中!她一定要送他一份禮物,好表達她對他的情意……
「我現在根本不在乎生日。」他俊逸的臉龐上儘是笑意,證明他說的全是真心話。
以往最不能忍受的孤獨日子,好像都在她首肯的瞬間瓦解了。
他現在只想守護著她,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他都只想讓她一個人,擁有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