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叔秧檢查考卷時,她悄悄端起茶杯,輕啜一口花茶。
桌面上,滿滿的,全是「媽媽」為她準備的愛心零食,不管是草莓餅乾、雪莓娘還是草莓蛋糕,看起來都好吃得要命,可是……她沒膽子伸手去拿,因為,小哥的臉比短吻鱷更兇猛。
好奇怪哦,分明是長得比女人好看的男人,為什麼會跑出鱷魚臉?
分明眼睛修長得好溫柔,為什麼眼神凌厲得像刀片?
分明是唇紅齒白教人心醉的嘴唇,為什麼吐出來的話,每句都惡毒得教人想撞牆?
他是全世界最矛盾的男人。
靈涓覺得叔秧矛盾,叔秧也覺得靈涓矛盾得不像話。
那一臉的聰明相,要是閉口安靜,誰不認為她是精明能幹的女生?
兩顆清亮有神的眼珠子,任誰來看,都看得出她有腦袋,偏她就是一隻人頭豬腦的怪物,你能叫他怎麼辦?
不過替她上課三天,叔秧想跳樓的慾望節節攀升,她的笨可以頒發證書,證明她是世界之最!
靜悄悄地,叔秧的房間裡,寒流迴盪,不是寒冷的十二月天,卻凍得她手腳顫抖頻仍。
「這是你寫的考卷?」尾聲微揚,叔秧的眼睛倏地瞠大。
隨著他的眼光射來,靈涓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觀自在菩薩在她心底散播光芒。
「上面……上面寫了我的名字。」
不要罵我、不要罵我,腦漿品質不良不是我的錯,靈涓在心中默默向菩薩祈求。
「請告訴我,為什麼成吉思汗會和亞歷山大碰面?」他很忍耐,花時間教白癡唸書,倒不如教她做餅乾,開一家喜憨兒糕餅屋,還比較光明希望。
「因為……因為他們一個西征、一個東征……征到最後……」她實在掰不出兩個更有名的人物,好歹這兩人都上過電視節目。
「就碰在一起了?」
「是啊、是啊,我就是這個意思。」奸高興哦,終於有人瞭解她的心意。
「亞歷山大死的時候,成吉思汗還沒有出生,請問成吉思汗看到的是誰?」忍氣。吞聲。他憋下今晚的第十口氣。
「是亞歷山大的……鬼魂……」她再掰不出其他答案。
「對,我教的也是楚靈涓的鬼魂!」
他怒叱一聲,嚇得她縮脖子,不敢回話。
翻開國文考卷,他又想尖叫,教她功課,早晚他會歇斯底里。
「你覺得周敦頤是什麼先生?」
「周先生?」總不會是林先生、王先生或李先生吧?雖然她對自己的答案有十足十信心,但叔秧口氣凶狠,讓她不確定起來。
「周先生、周先生,你居然說他叫周先生,你是豬腦袋嗎?你不曉得他別號濂溪先生?是你上課在混,還是你的老師缺乏職業道德!」
他越吼越大聲,靈涓越縮越小只,他再用力叫一陣,她將變成浮游生物。
「對不起,下次我會記得周先生的別號。」手中的花茶滴了她滿裙子,她不敢動手處理。
「最好記得,下次再讓我看到這種爛答案,我絕對把你吊起來拷打。」
說著,他把考卷攤在她面前。「這邊為什麼空著,六書那麼簡單,為什麼不寫。」
「我、我……來不及寫,就下課了。」她很想老實說,她根本想不出來六書是哪六本書,可是他的表情是撒旦級恐怖,她哪敢說老實話,所以只好、只好……自衛性說謊。
「來不及是嗎?好,現在寫。」他把筆丟在靈涓面前。
她顫巍巍拿起筆,看著他的臉,半個字都寫不出來。
「為什麼不寫?」
「我、我……小哥……可不可以,請你別過頭。」
她說得很小聲,但他聽見了,怒瞪她一眼,他別過頭,拿起杯子,吃起母親準備的點心。
受不了,這個也粉紅、那個也粉紅,一大堆粉紅色,好思心。挑半天,他挑不出能吃的東西,只好猛喝兩杯花茶消消氣。
五分鐘後,他回頭看靈涓的答案,不看還好,一看茶全從口中噴射出來。
「你的六書居然是紅樓夢、水滸傳、西遊記、史記、漢書……楚靈涓,你的頭腦到底是什麼東西做的!」
「不是這六本嗎?不然……是、是……」
「是什麼?」他大吼一聲,跟著,拳頭重力襲向桌面,桌上的餅乾甜點全往上彈跳三公分,靈涓的心也跟著跳躍。
半瞇眼,怎麼辦?怎麼辦?還有比那六本更紅的書嗎?
「總不會是……」她的聲音和蚊子一樣大小。
「是什麼?限你五秒鐘說出來!」
「鹿鼎記、射鵰英雄傳、神雕俠侶、天龍八部、碧血劍、笑傲江湖。」隨著叔秧的眼睛緊瞇、瞳孔放大,靈涓的聲音從蚊蚋轉變成蝴蝶。
「你的腦漿到底是用什麼組成的?!」若不是怕失手掐死她,他一定會用十指緊扣她的細脖子,讓她下世再為人,總好過今生無望,活著也是白活。
「微血管、血管、腦漿、蛋白質之類的東西吧!」
「哈哈!原來你的強項是生物。」叔秧神精錯亂了,無語問蒼天吶。受刺激,一不小心,譬中凰、四肢不靈。
「六書是象形、形聲、指事、會意和轉注、假借,這是最簡單的東西,有背就有分數,你居然連讀都沒讀。既然不想讀書,幹嘛浪費國家資源……」他的叨念不止歇,他需要用吼叫消除心中瘴氣。
「小哥,明天我們老師要考數學,可不可以先複習數學?」她把六書拋到腦後,急著轉移叔秧的注意力。
用力吸氣、用力吐氣,幾個回合後,好不容易收拾起獸性,恢復些許人情。
他把花茶一口暍盡,喝完自己的再喝掉靈涓的,沒辦法,胸火太大,需要大量液體澆熄。
「說,數學哪裡不會?」
「這裡……呃……是這裡……」
她把一本參考書從頭翻到尾,再從尾翻到頭,翻來翻去,她覺得每個章節都不清楚。
奇怪,正負數呢?她在那個單元被學校老師稱讚過,怎麼會突然不見了?
「你到底是哪裡不會?!」
伴隨著叫聲,桌上的手工餅乾二度向上跳躍,這次比上次整整高出兩公分。
不錯,以這種方式加以訓練,半個月後,這些餅乾可以去參加奧林匹克跳高比賽。
「我可不可以說,我哪裡會?」
「意思是不會的比會的多?」他的眼神銳利,這種眼光拿來瞪她太浪費,用來消滅蟑螂比較有正面價值。
「小哥,你好聰明,難怪可以考上台大醫學院,那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如果我有你一半聰明,就不會被功課搞得一個頭兩個大……」極盡巴結之能事,她猛拍手、猛微笑、猛點頭,用崇拜天神那種態度崇拜她的小哥。
「閉嘴,你有時間說廢話,不會多算幾題數學?」
「是。」
拿起紙筆,她很用力地翻開因式分解,很用力地把題目抄在計算紙上,很用力地……沒啦!接下來的部分,她使不上力了。
「因式分解很難對不對?」皮笑肉不笑,他隨便瞄她兩眼,就曉得她的麻煩大了。
「是。」
他把課本打開,不屑地瞄她一眼,問:「什麼叫做一元一次方程式?」
「就x+y=5之類的?」
「我說一元。」他用力強調一元。
「哦,你的意思是說x+Y=1元?」她在一後面接上元,以便對他給的「元」作出交代。
青筋暴張,他忍耐又忍耐,皮笑肉不笑的結果是面目猙獰。
「x是一元,y也是一元,有x有y的式子請問有幾元?」
答案很簡單、很簡單,就是二元,再白癡的人都能數出,一元加一元等於二元,有x有y的式子叫做二元方程式。
偏偏這麼簡單的東西,還是讓靈涓歪著頭想半天。
當叔秧的四指在桌面上敲擊的節奏,從慢板轉為中板,再變成快板時,她鼓起勇氣說話。
「小哥,你可能弄錯,我們老師解過這種題目,雖然解的過程我忘記,但是我確定,老師用xy解出過幾百幾千元的答案,絕對不是你說的,只有兩元。」
為佐證自己的話,她還特地翻參考書,找出類似題目。
「有了,小哥你看,這題的答案是五百三十七元。」
呵,呵呵……表情呆滯,眼神渙散,他居然居然把自己的寶貴生命,浪費在智障身上。
靜默,五分鐘,然後夏雷劈到她頭上——
「楚靈涓!」
天地為之震撼,山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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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桌上滿滿的一盤六色水果。
仲淵正在對父親解釋高血壓形成的原理,爸爸聽得津津有味,媽媽還認真地計畫起低油低脂飲食。當全家沉浸在和樂溫馨的氣氛裡時,一聲震天響的「楚靈涓」打斷他們的交談。
「怎麼回事?」爸爸納悶。
「叔秧崩潰了。」
伯滄嚴肅的臉、嚴肅的語氣,半點聽不出玩笑成分。雖然他是在開玩笑,雖然他很想街上樓看好戲,雖然他希望親自將小弟送進精神病院裡,但他的表情仍然嚴肅得可以。
「為什麼他會崩潰?」
爸爸應酬太多,難得在家,他瞭解小兒子脾氣不佳,倒也沒聽見他對誰大吼大叫過。
「我們家的白雪公主把他惹火。」仲淵涼涼說話。以靈涓的程度看來,叔秧回收她的機率,比自己娶她的機率高出,嗯……大約一百二十倍。
「靈涓很乖啊,又懂事又聽話,她怎麼會把叔秧惹火?」爸爸還是滿頭霧水。
「不是靈涓的問題,是叔秧缺乏耐性啦!哪有老師教學生動不動就用吼叫的,要是我讓他數,我也會嚇得什麼都記不起來。」媽媽絕對是站在白雪公主那邊的。
「不對,叔秧再缺乏耐性,也沒道理氣成這樣。」爸爸疼兒子,天經地義。
「靈涓沒錯、叔秧也沒錯。」老二仲淵笑說。
仲淵一笑,桃花舞春風,連當媽的都看傻了眼。
這種眼神太具殺傷力,千萬別出門害人去,要害……就害自己家的小靈涓好了,才十五歲呢,就一身窈窕美麗,再給她幾年長大空間,還怕選不上中國小姐?
光想到可以把這麼漂亮聽話的「女兒」,永遠留在身邊,媽媽快樂得想飛上天。
「他們都沒錯,錯的是誰?」
「上帝。」伯滄接話,和老二互視一眼。
沒錯,是上帝的錯,誰叫祂讓叔秧抽中家庭教師,這叫做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空乏其身。
「仲淵,拜託你上去救救靈涓,她不知道被叔秧罵成什麼樣子了。」媽媽向老二投去求救訊號。
「不要,我昨天才被小弟吼出門,他說我司馬昭之心、其心可誅,說我故意浪費他們的授課時間,不讓靈涓考上好學校。」
靈涓快學測了,密集訓練有其必要,尤其叔秧篤信要念好大學,首要是考上好高中,這一關,他非逼靈涓跳過去不可。
「那……伯滄,你是大哥,叔秧向來尊重你。」
「在這件事情上,他絕對不會尊重我。」大哥笑笑。
他很明白,痛恨女人的小弟,怎可能冒著回收靈涓的危險,讓她考不上醫學院?他是打死都要把靈涓塞給仲淵的。
「靈涓太可憐了啦!她來我們家裡被三個哥哥虐待,傳出去,肯定會登上報紙頭條,左右鄰居會傳謠言說我們是偽善之家。」
她一下子拉拉大兒子的手,一下子又轉頭去拉二兒子,確定自己說不動他們時,只好回頭求助老公。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碎步聲傳來,咚咚咚咚,靈涓迅速衝下樓梯,迅速躲到爸爸媽媽身邊。
「怎麼啦?」媽媽彈起身,抓住她問。
「鱷魚追過來了!」她尖叫往後看,怒氣騰騰的叔秧重重地從樓梯上往下踩。
「鱷魚?」伯滄轉頭去看小弟,嗯,形容得真……貼切。
兩兄弟捧腹大笑,完全不顧一觸即發的緊張情勢。
「別怕、別怕,爸爸媽媽在這裡,不會讓小哥欺負你的。」說著,媽媽拉起丈夫,在靈涓身前圍出兩道屏障。
話是這麼說,當叔秧從樓上走下來時,那股氣勢還是嚇得媽媽肩膀緊繃。
「楚靈涓,我數到三,你自己給我走出來。」
「我會好好唸書啦,小哥,請你不要生氣。」
在靈涓發覺叔秧輕易通過爸爸那關時,她放棄堡壘,搶到仲淵身旁。
家裡的哥哥們,就屬二哥對她最好,大哥對她也不算壞,但嚴肅的黑社會臉實在教人難以消受。
「好好唸書?七十四分是你好好念出來的結果,嗯?」一聲往上飄的「嗯」?嚇壞靈涓三萬個心臟細胞,早晚她會死於心臟細胞補充不及症。
「我努力了,江老師誇獎我進步很多,說要發給我進步獎。」她拉出學校老師替自己掛保證。
「什麼叫進步獎知不知道?進步獎又叫人格侮辱獎,沒有退步,沒有成績低到無可救藥,哪裡來的進步獎!」見靈涓躲到二哥身後,一把無名火瞬地往上衝,她沒別人好躲了嗎?偏要找二哥求救。
「它對你而言是侮辱,對我而言是至高無上的光榮,我從小到大都沒拿過半張獎狀,我覺得自己很棒了。每個人的能力不一樣,會做的事也不一樣啊!」她緊抓仲淵身後衣物,探出半個頭對叔秧說。
「你能做的事,我哪一件不會做?」雙手橫胸,叔秧站在二哥身前,隔著一堵人牆和靈涓對話。
「我、我會烤蛋糕。」那是這兩天,媽媽教會她的新本領,媽媽還誇她是飲食界的天才。
「那是我小學三年級的家庭作業。」仲淵逼近一步。
「他說得沒錯,他國小拿過台北市創意蛋糕獎第一名。」仲淵轉頭對靈涓解釋。
「我會整理家務。」雖然房間常被她越整越亂,但她說的是「會做」而不是「做得很好。」
「我從來沒讓別人整理過我的房間。」叔秧又逼近一步。
「沒錯,叔秧的房間,比樣品屋更整齊。」伯滄靠近,對靈涓補充說明。
靈涓很不給面子地把頭埋進仲淵後背,躲掉大哥伯滄的親近,沒辦法,酷斯拉再溫和,終究是酷斯拉。
「我會唱歌。」雖說她的歌聲會嚇死半條街的生物。
「有空,你可以請媽媽去翻翻我歌唱比賽的獎盃給你觀賞。」叔秧越靠越近,他站在她面前五十公分處,大手一撈,就能把她撈進敵區,幸好二哥仲淵的身體夠龐大,讓她有足夠的保護牆可躲。
「我會打籃球。」
「我是北區籃球冠軍校隊的隊長。」
「我會、我會……」
「會什麼?」叔秧中氣十足大吼一聲,這下子耳朵隆隆作響的,不單單是靈涓一個。
「會生小孩……啊……」
這聲「啊」,是因為他直接繞過二哥攔腰抱起靈涓,把她夾在腋下,往二樓方向走。
「難說,現在不孕婦女佔了六分之一強,你會不會生,還需要做檢查證明。」他的腳很長,腳步很大,全家人還來不及插話,他已站到階梯上方。
「叔秧……」媽媽搶上前,拉拉小兒子。
叔秧沒理會,他忙著對靈涓訓話。
「從今天起,你每天給我唸書念到半夜兩點。」
「小弟,睡眠不足會影響智力。」伯滄的話沒人他耳中。
「早上五點半,我準時挖你起來背單字。」
「小弟,青少年……」仲淵的話自動在他耳邊消音。
「你有本事,就再考一次七十四分給我看,到時,我會親自把你從樓上往下丟……」
接下來的話聽不清楚了,因為靈涓被抓進叔秧房裡,門板上,獨自在裡面享受蕭氏十大酷刑。
歎氣,爸爸問媽媽:「你覺得讓叔秧當靈涓的家庭教師合適嗎?」
不管叔秧適不適合,接下來的五個月裡面,靈涓的成績的確在他的吼叫聲中,一步步往前推。
慢慢地,她「適應」了叔秧的教學方式,雖然有一點點暴力、有一點點嚇人,但那一點點伴隨著習慣,成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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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基測成績,靈涓雙手抖得好厲害。
那是……是她的成績單?不會吧,再看一眼、再看三眼、再看八眼,沒錯啊!
那麼……是閱卷電腦壞掉,或登錄成績的老師弄錯,才會把這張印著楚靈涓卻不像是楚靈涓的成績單送到她手中?
昨天叔秧要她把准考證找出來,上網查成績,她找遍抽屜卻都找不到准考證,小哥氣瘋了,一大早就逼她到學校等成績單,可是這個成績……
對啦,她是覺得考試很順利,也覺得題目沒有想像中困難,可是這個成績未免有點、有點那個。
低頭,她緩緩走到校門口,不確定要不要把成績單交到小哥手中。
「楚靈涓,告訴我,你是怎麼作弊的,為什麼能考這麼高分?」一向看不慣她的同學張品棋攔在她身前,不讓她過去。
「你考得更高分啊,我也沒說你作弊……」她訥訥回話。
「我考的分數叫做理所當然,而你考的分數……是對當今教育界的諷刺。」品棋瞪她,學測缺乏監別度,害人不淺。
「和你上同一所高中,我也很委屈啊!」靈涓嘟嚷。
靈涓咬唇,成績單在手裡快融成糖漿,她猜想,也許明天大考中心會通知她,說她的成績被批改錯!比起張品棋的揶揄,她更擔心手中的成績。
靈涓好想昏倒哦,要是進了北一女又被踢出北一女,要是報紙把大考中心的錯誤用頭版登出來,她會變成舉國皆知的人物,說不定還會上國際媒體。
不要啦,她不要用這種方式成名。
「為什麼不可能!」
叔秧的聲音傳來,靈涓嚇一大跳,掹地轉身,發現他站在校門口,雙手?橫胸。
「小哥。」靈涓跑向前,把成績單乖乖交到他手上。
才一眼,張品棋被叔秧漂亮的容貌嚇到,不會吧,靈涓有這麼好看的哥哥?臉翻紅心狂跳,張品棋在國中校門口,嘗到初戀滋味。
看一眼成績單,不錯,和他料想的差不多。
在每堂考試下課,他逼靈涓把試題重新寫過,當時,他就估計她能進第一志願。
很好笑,當年自己考高中時,都沒有這麼緊張過,居然還追到她的學校看成績。
這該怎麼解釋?應該解釋為,他對自己有把握,卻對靈涓沒把握,要是他能代替她唸書,就不會這麼擔心!
「你是靈涓的哥哥嗎?你好,我是靈涓的好同學兼死黨,以後,我們還會上同一所高中。」立即,「當今教育界的諷刺」變成「好同學兼死黨」,品棋愛上缺乏監別度的基本學測。
目光掃過品棋,叔秧丟出冷眼幫她的熱切降溫。
「楚哥哥,畢業典禮時,我能不能邀請你來?」張揚笑容,品棋對自己的美貌有信心。
靈涓想插口,告訴「死黨」,小哥對女人的興趣比對詐欺犯低,但叔秧沒給她機會說話,板起臉,口氣和烏梅銼冰一樣冷、一樣酸。
「北一女收靈涓不委屈,收下你才是錯誤決定。」
抓起靈涓的手,他帶她往外走。
走十步,抓抓頭髮,不知道為什麼,靈涓覺得烏雲卡在自己背後,陰陰的、暗暗的、悶悶加沉沉。
回頭一望,恍然大悟,原來烏雲長在品棋臉上。
「小哥,這個分數,真能上北一女?」拉拉叔秧,她不確定問。
這是她一輩子想都不敢想的學校啊!說不定她是在作夢,和莊週一樣,搞不懂是自己作夢變成蝴蝶,還是蝴蝶作夢變成自己。
「能。」
「會不會今年的題目太簡單,整體分數提高,我就上不了?」
「不會。」掃她一眼,沒見過這麼沒自信心的考生。
「真的嗎?換句話說,我真的變成很厲害的資優生羅?天吶,我是資優生、資優生耶!」
靈涓用力捏自己一把,會痛,所以不是作夢?哈哈,不是作夢!
忘記短吻鱷還站在身邊,忘記鱷魚的牙齒可以切斷兩公分木板,她開心地大叫大笑,圍起鱷魚跳夏威夷草裙舞。
「不過是吊車尾考上,不用那麼開心。」
潑她一桶冰水,叔秧在心裡偷笑,再一次,他證明自己的能力,連最成功的教育家都沒辦法把白癡變成資優生,而他,蕭叔秧辦到了。
嘴角微微上揚,他在笑,雖然不明顯,卻是真真實實的笑容。
「吊車尾也很了不起啊,以後別人問我從哪裡畢業,我就可以很驕傲地跟人家說,我從北一女畢業。」
白癡,從北一女畢業有什麼好高興?有本事就說自己從哈佛、長春籐畢業。
橫她一眼,通常這時候,他會吼她兩聲白癡,然後逼她寫一大堆題目,不過今天……饒她一回。
拉起她,往跑車方向走,上車,她還沒繫好安全帶,車子已經往前開。
「小哥,這不是回家的方向,我們要去哪裡……哦,你要帶我去玩、去吃大餐,搞賞我的好成績。」靈涓難得放手對他的恐懼。
被猜中了!
她犯了他的忌諱,他喜歡搞神秘,不愛被人猜中心事,他本來是要帶她去放鬆一天,以茲鼓勵,這下子,沒啦!
「去書局。」他冷冷丟下三個字。
「去書局幫我買書嗎?好啊,聽說張曼娟最近出了一本……」
「去買參考書。」他說。
買完參考書再帶她去看電影,馬上進入功課太過分,他還有幾分人性,不是專業魔鬼。
「為什麼?才考完,所有人都在休息,不然,我們買完參考書,去看一場電影好不好?」
又被猜中!活該,是她自己把機會給搞掉。
叔秧瞪她,冷冷說:「你以為你是程度好還是能力強,才能考上好學校?」
「我……運氣好?」
沒錯,她是運氣好,碰到抓題比名師強的家教。
「你一上高中,跟那些好學生碰在一起,程度立見高下。」
「又不差一個下午。」
「閉嘴,你再說,我們馬上回家,進入新課程。」討論結束,他踩下油門,車子急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