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著迷於觀賞盆栽之時,內線電話倏然響起,她按下通話鍵,奕北的聲音隨即傳了進來,「曉鎮,進來。」
從他的聲音裡聽得出他今天心情不錯,因為通常他心情好的時候只叫她的名字,心情不好的時候則連名帶性的叫。
「是的。」曉鎮擱下盆栽站起來,拿起筆和行事歷,轉身輕叩總經理室的門。
這是她擔任秘書職務的最後一天,明天是周休二日的開始,結束假期後,姊姊就要正式上班了,她的任務圓滿達成,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可是她卻有些不捨,畢竟人是感情的動物,來這裡一個多月,大家都對她很好,尤其是欣欣,把她當自己妹妹一樣,她真有些合不得走。
「看到盆栽了嗎?」看到她進來,奕北從公文中抬眼,刻意用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語氣說:「你收下,算是我向你道歉的心意。」
早上他開車到公司的路上,經過一座美麗的花圃,外頭排排而放的小仙人掌盆栽讓他想起了曉鎮,世人總把花和女人畫上等號,有的女人嬌艷得像玫瑰,有得清幽的像百合,但他卻直覺仙人掌很像曉鎮予人的感覺,她沒有太多鮮艷的衣服,總是簡簡單單的,但白衣勝雪,比那些五顏六色更引人注意,性格剛毅堅強的她就像仙人掌。
不知道怎麼搞的,他居然下車選了個盆栽買下,到公司要進總經理室之前,還真名其妙的順手將它放在曉鎮桌上。
五分鐘前他才擱下盆栽進入自己的辦公室,想想又有點後悔,覺得這舉止大唐突,畢竟送一個下屬禮物實在不是他的作為。
但是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從監視器中他看到曉鎮進入辦公室,拿著盆栽露出驚喜的笑容,他知道她很喜歡,就要自已大方一點送給她,不再扭扭捏捏的不像個男子漢。
曉鎮微微一笑。「謝謝,我很喜歡。」
連送人東西都用那麼強硬的語氣,不愧是屠奕北的作風。
奕北看著她,公式化的吩咐,「今天是你工作的最後一天,星期一你姊姊就回來了,把工作交接好,要有條不紊,讓她一目瞭然這一個多月以來公司的營運情況,清楚嗎?」
「是的。」她老早知道敬業的他會有此吩咐,在他心中,工作大概就等於他的生命吧。
「晚上有空嗎?」指示完公事,他突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話。
「總經理有什麼吩咐?」如果要她今天加班,那麼她會很樂意配合,順道為這次的代理職務寫下圓滿的句點。
奕北翻出幾份卷宗一起扣在桌上,刻意讓自己看起來很忙碌的樣子,他眼睛盯著卷宗,嘴裡淡淡的說:「你幫了我那麼久,晚上我請你吃飯,道謝兼道歉,你有空吧?」
曉鎮微笑了。「好的,那是我的榮幸。」
「晚上八點,我去接你。」說完,他又想起什麼似的說:「就穿上回在香港買的那件禮服吧,有沒有問題?」
她後角輕輕的彎起一抹笑靨。「沒有問題。」
退出奕北的辦公室,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整天她的步伐都格外輕快,心情也特別輕鬆,整個人像要展翅高飛似的,盈滿興奮的情緒,這絕不是因為她即將卸下秘書重任的關係。
她不得不承認,是因為晚上的飯局,奕北的邀約。
為什麼他的邀約會讓她如此在意?喜悅莫名其妙的在她全身奔竄著,這情緒是她所無法理解,少女情懷總是詩,指的就是她這種反應嗎?而她對奕北,難道具有所謂的情懷存在?
他不是她的上司嗎?他約她的理由再正式不過,為了向她道謝,也為了向她道歉,她不該想歪,這並不是一般男女的約會,而是上司對下屬的感謝宴,自己該這麼想才對。
但,當夜幕悄悄低垂,曉鎮回到家梳洗完畢,在小小的梳妝鏡前穿上那件美麗的長禮服之際,她雙須不由得嫣紅了。
看著鏡中流露出不尋常喜悅的自己,她想起姊姊的叮嚀——我們與屠家完全不配,你不會妄想麻雀變鳳凰吧?
曉鎮本能的在心裡搖了搖頭,不,她認為奕北不是這種人,他絕沒有賣弄他顯赫家世之意,也絕沒有追求她的意思,否則他就不會只送她一個不起眼的小盆栽,而會送她比較貴重的禮物才對……
樓下響起刺耳的喇叭聲,她抬頭看了一眼時鐘,八點整,老天,他還真難時!看來他並沒有約女人的經驗,否則他會走上來叩門,而非在樓下按喇叭叫她下去。
曉鎮拿起小提包匆匆下樓,狹窄的樓梯讓穿著曳地長裙和高跟涼鞋的她幾度差點跌倒,她疾步走到他的座車前,相信自己的臉頰一定紅通通了。
奕北大手一橫,推開右邊的車門。「上車。」
曉鎮一坐上車,車身隨即往車水馬龍的台北街頭滑動。
不久,當車身停穩在目的地後,奕北帶頭領著她往一棟高聳的建築物走去,並坐上玻璃電梯直達頂樓餐廳,因應許多人喜歡享受浪漫星光的要求,這類餐廳正如雨後春筍般急速增加中。
一出電梯門,兩邊立即有傳者鞠躬如儀,奕北挽著曉鎮的手進餐廳。
「四少爺。」一名西裝筆挺的餐店經理迎上來,笑容滿面地招呼著,「您吩咐的佳餚都已準備好了,請您入坐。」
曉鎮被奕北帶到一處僻靜的雅座,四周賓客的感覺都是優雅的,他們在著考究,低聲交談,顯現一股上流社會的雅致氣氛。
「這是屠氏投資的餐廳之一。」奕北吸了口餐前酒。
「我不知道居氏也涉足餐飲界。」她明白了,這也說明餐廳經對他格外熟絡的原因。
奕北自信的微笑,「要在企業界站程腳步,就不能把雞蛋全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曉鎮不知道自己該回答什麼,對於商場上的事她不懂,也沒有足夠的知識與他聊這面的話題。
「暑假過去,你就升大二了吧?」奕北並不在意她沒有回答,這自轉了個話題,而這個話題也證他意識到他們之間的年齡差距,她才十九歲,多麼年輕,鎮日庸庸碌碌於公司的事,他高學生時代彷彿已經很久遠了。
「嗯。」她微笑的表示,「在屠氏見習之後,我還是喜歡校園生活,比較單純,沒那麼緊張。」
「當學生當然比當個看人臉色的上班族好多了。」這點他倒是不置可否,拿他那些沒用的手下來說吧,他們也一定很想重回學生生活,省得整天在公司裡被他痛罵。
曉鎮笑問他,「你是大家的老闆,也會有這種感慨?」
奕北自我嘲解地道:「我唯一的感慨是沒有自由,留學歸來就直接進人屠氏,從不知道玩樂為何,我知道自己太少年老成。」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竟在她面前吐露心聲,就像他不知道在香港時,為何會帶她去澳門看他賽車一樣,或許她身上有某種讓他安心的特質,他極少見到像她這麼沉寂的女孩。
「你不該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曉鎮溫言勸說,「你有三名兄長,屠氏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你把責任一肩挑起,對別人也是種莫大的壓力。」
一陣不悅染上眉尖,他哼了哼,「我對屠氏鞠躬盡瘁,對他們怎麼可能會是壓力?他們高興都來不及。」
這又讓他想到他們幾個丟下公司跑出去歐洲玩了一大圈的事,若不是他留守在公司做牛做馬,他們有可能那麼逍遙嗎?什麼壓力嘛,他可不認為他那幾個兄長會有壓力。
「我說的壓力是潛在的。」曉鎮的聲音輕柔,卻十分有力。「因為你的認真,逼得他們若不認真就像對你有愧,這樣的『認真』是不是有點不健康呢?」
奕北直覺否決她的話,「你不瞭解他們,他們需要鞭策,壓力對他們是好事,否則他們就會怠情。」
將奕西排除在外的話,他太瞭解奕東和奕南,一個是明明有實力,卻懶洋洋提不起勁的企業首席領導人,一個則是回頭金不換的浪子,兩個都是那種稍不注意就不想扛責任的人,他不給他們一點壓力怎麼行?
曉鎮笑了。「喏,你瞧,這就是你的盲點,你總覺得別人需要你給的壓力,而忽略了壓力本身會讓人多不舒服,有人喜歡壓力,有入會是壓力之下的叛逃者。」
他盯著她,眼光閃爍著不說,他很直接的問:「你在教訓我嗎?」
她溫柔的微笑著,懇切的說:「不,我只是在提醒你,別忘了讓自己放鬆一下,我覺得你的生活過得並不快樂。」
奕北困惑的蹙起眉頭以掩飾心底的驚奇,他不想承認她說得對,但也不能專橫地說她完全不對,起碼她點出了一個重點——他不快樂。
確實,這是他一直自問的問題,他的生活很安定、很忙碌、很充實,也很有滿足感,他享受著自己的成就與屠氏成長的榮耀,可是他卻無法騙自己這樣的生活令他感到快樂,他心中總像有個洞沒有填滿似的空虛,因為他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無所寄托。
「你副修心理學嗎?」他蹙著眉問她,她真的看穿了他。
「不是。」曉鎮一愣,才答道:「我副修意大利文。」
輕咳一聲,奕北嚴肅的表示,「那麼,修好你的意大利文就行了,你不該那麼瞭解人類的心理。」
聽出他彆扭話中的恭維之意,她不由得笑了,此時餐點適時送來,也給了奕北一個台階下,她想,作風強硬的他,大概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他的生活有所缺失。
今天的茶是奕北特別吩咐餐店烹調的法式佳餚,精緻的餐點讓兩人吃得很盡興。
餐畢,許多情侶滑下舞地共舞,奕北也輕擁著晚鎮跳舞,經過那日在方爵士府邪的調教,今天她的舞技已沒那麼生澀。
「你大概不知道,司徒騰吳是我大學同學。」
兩人在輕柔曼妙的音樂聲中婆婆共舞時,奕北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不等她回應,他繼續說道:「當年在劍橋讀書時,我的無心讓他在泰晤士河的船賽中落水,他一直懷恨在心,因為他愛慕的一名牛津大學的女孩也在河岸上觀賽,所以他將此視為奇恥大辱。後來他搶走我的女朋友做為對我的報復,沒多久,我又再度贏回我女朋友的心,令他氣得跳腳,他又想盡辦法搶走我的女朋友,從此我們就成為彼此的眼中打,一直明爭暗鬥到畢業。」
曉鎮驚訝的挑起眉毛,她一直以為奕北是個對感情絕緣的人,沒想到他曾經有女朋友,這讓她太驚訝了,她實在無法想像總是以工作第一的他,談情說愛時是什麼樣子。
「最後呢?那位你們共同的女朋友?」她好奇的問。
奕北撇撇唇,「她看穿我們幼稚的遊戲,我們誰也沒得到她,她嫁給一位美國教授,目前在紐約定居。」
曉鎮輕點頭。「所以失去那紙金歐集團的合約時,你才會那麼生氣。」
這也說明他當日失去理智的原由,兩個互不相讓的人,從學生時代一直爭到現在,真怪不曾失敗的他會瘋了似的將那日的失利歸咎到她頭上……
哦,她懂了,這也是奕北拐著彎,對她再次做的道歉宣言,看來他真的很在乎那天冤枉她的事。
她不會忘記這個夜晚,過了今晚,這件禮服恐怕就真的要收進盒子裡,她知道自己不會再有第三次機會穿它。
奕北瞪著扛在桌面的業務曾報,看來業務部的蕭經理近來很欠揍,居然做出如此敷衍了事的報表來,而將它送進來的秘書更是該罵,難道她不知道他從不多看垃圾一眼嗎?
「紀曉——鄉,進來。」
他懊惱的在語尾急速轉音,且很不悅的發現自己又忘了曉鎮已經結束代理職務的事實,現在他的秘書是紀曉鄉,不是紀曉鎮,他得牢記這一點。
紀曉鄉恭謹的走進來,在他面前,她從不敢輕忽怠慢,就怕會在這位嚴厲的主管面前做得不好。
「總經理有什麼吩咐?"她戰戰兢兢地問。
奕北抬頭掃了她一眼,沉著聲音道:「這份報表做得亂七八糟,我要你過濾卷宗,你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
曉鄉誠惶誠恐的拿起報表端詳,立即,她鬆了口氣,得救似的說:「報告總經理,這份報表不是我送進來的。」
他的臉色更難看了。「難道是蕭經理自己送進來?他還懂不懂什麼叫規矩?」
「我立即去問清楚。」她拿著報表連忙退下。
曉鄉是個行動果決派,有身為秘書的一貫犀利,她和晚鎮的性情截然不同,她敏銳世故、善於察言觀色、對工作兢兢業業;曉鎮則溫和、沉靜、得理饒人,話雖不多,但總能發人省思,令身的人都會不由得放鬆情緒……
思及此,奕北的眉毛又皺起來。
不,不能想她,這幾天他已經想她想得太多了,尤其是面對紀曉鄉的臉時,他簡直無法不聯想起她。
她現在在做什麼?暑假結束了,她開始上學了嗎?結束這裡的工作,她還打工嗎?
奕北驀然聚起原本就蹙起的眉心,他是怎麼啦?哪根筋不對勁,曉鎮在做什麼關他什麼事?現在他最重要的是工作,除此之外,最好少想那些無聊的風花雪月。
儘管他一再告誡自己不准想起曉鎮,但看到公司的女職員紛紛穿起設計時髦大方的套裝制服時,他又忍不住的想起曉鎮。
這個建議是她提的,現在建議實現了,他好像應該讓她知道這個訊息才對,她知道了一定也會很高興。
奕北拿起電話,撥了紀家的電話號碼。
下一秒,像是聽筒有刺似的,他又猛然將話筒掛回去。
老天,他在幹什麼?太可笑了,他居然想找電話給曉鎮?
這個時候她根本不可能在家裡,而是在學校,何況在這人手一機的時代,唯一沒有手機的怪物大概就是她,所以,他根本聯絡不到她,離開這棟大樓,她的行蹤可是比他還難掌握。
屠奕北,別無聊了,工作第一,還是工作吧!
夜幕低垂,曉鎮在顧宅的書房中與她的小小學生顧莞兒對坐,由於莞兒暑假到位於澳洲的母親家度假,所以她們才暫時停課兩個月,現在開學了,她又恢復兼任莞兒的家教,每逢一、三、五,她放學之後便直接騎腳踏車來。
此時此刻,透過淡藍色的窗簾可以看到庭院中的月光椰影,這個高級住宅區非常寧靜,一到晚上九點喧嘩聲便會自動停止,好像所有的住戶都會在這個時間入睡似的。
奕北應該還在公司加班把,他總是忙得忘了有下班這回事,不知道他吃飯了嗎?或許他只叫頂樓餐廳送來一杯咖啡裹腹,因為他總有忙不完的工作,那晚他們共進晚餐又共舞,是他難得的忙裡偷閒…。
「老師,你在想什麼?」
聽到莞兒軟軟的天真童音,曉鎮驀然將游離的神魂拉回,九月了,天氣卻依然炙熱,幸而顧家有舒服的冷氣,還有顧媽做的冰鎮酸梅湯可以讓她消消暑。
「沒什麼。」她匆匆的搖搖頭,慈愛的問:「莞兒,有什麼問題嗎?」
她小小的手指著作業簿上的一個英文單字。「老師,這個單字怎麼念?我問了你兩次,可是你都沒有聽到。」
曉鎮歉然的看著她,自己真是太不應該了,竟想私事想得出了神,忘了現在是上課時間。
這是個很糟糕的現象,她真沒有預期到離開屠氏會讓自己那麼若有所失,她不知道自己那麼喜歡工作,看來她將來真的很適合當個上班族。
輕輕的叩門聲響起,顧非凡走了進來,手裡還端著兩個玻璃杯,裡面是褐色的冰紅茶。
「爹地!」莞兒眼睛一亮,立即想撲過去。
顧非凡笑著對女兒說:「莞兒,今天就上到這裡,顧媽烤了你最喜歡的鬆餅,出去吃吧,吃完準備睡覺。」
「哇,好棒!」她高興的跳起來,匆匆親了他一下,快樂地揚聲喊著,「爹地晚安!紀老師安!」
見莞兒興匆匆的跑去,曉鎮動手收拾課本,邊笑著說:「那麼我也回去了,顧先生,星期三見。」
顧非凡將玻璃杯送到她面前,溫和的道:「外頭熱,先喝冰紅茶再走吧。」
「也好。」曉鎮沒有拒絕,吸飲著冰紅茶,心裡想著不知道姊姊回家了嗎?待會她也要順道買杯姊姊最喜歡的珍珠奶茶回去讓姊姊消暑。
他不動聲色的微笑問她,「這兩個月都沒見到你,有去打工嗎?」
若不是莞兒到她母親那裡,課程暫停了,令他找不到借口見她,他也不會白白浪費兩個月的時間,天知道他有多想見她,今天再見她的喜悅是筆墨難以形容的,他身邊那些庸俗的女人個個都比不上她。
「我姊姊胃出血住院,我替她到屠氏工作,代理總經理秘書的職務。」曉鎮笑道:「我發現我還滿喜歡當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哦,這樣呵。」顧非凡瞅著她,抓緊機會問:『哪麼你畢業之後有沒有意願到我公司來上班呢?我也需要一個秘書。」
她淡淡一笑。「謝謝你的好意,不過到時候再說吧,畢竟我才大二,先把書讀好最重要不是嗎?」
他也不強人所難,閒談著,「在屠氏總經理室工作,那麼你的暑假一定過得很糟糕,據我所知,屠奕北是個既嚴厲又不通人情的老闆,他的屬下都很懼怕他,很多與他合作過的廠商也都對他的挑剔敬謝不敏,你能代替你姊姊在他身邊工作那麼久,真是難為你了。」
「是嗎?」曉鎮只微微一笑,沒有多作評論。
奕北為人嚴厲是事實,然而她還是認為他是個很迷人的男性,在工作時的防力更是無法擋,他有能力、魅力,又有意志力,若他不通人情,她一點也不覺得。
顧非凡繼續說:「他年輕氣盛,作風果斷,並不在乎得罪人,只要對屠氏有利的事,他都可以很嚴苛,所以雖然大家給他一個『屠氏金童』的美名,但私底下都稱他是吝嗇的公雞。」
曉鎮不由得笑出聲來。「有這種事?」
她戲潑地想,如果她把這個稱號告訴奕北,他一定當場翻臉,他一直都挺沒有風度的不是嗎?她可從沒見他給什麼人留過情面。
見她聽得有,顧非凡更加賣力的將所知都滔滔不絕的講出來。
「說起來,屠氏的精英並不多,幹部有老化的趨勢,這是業界都知道的事,但就因為有屠奕北獨撐大局,所以屠氏至今仍然縱橫商場,風光無比,它的盈收年年增加,淨值委實教同業都眼紅不已。」
曉鎮聽得入迷,這是她第一次從一個外人口中聽到商界人士對奕北的評價,這也再度證明他是個硬漢的事實,他不怯懦,也從不低頭,儘管在他背後怨聲載道,他依然我行我素,痛批員工早就是他的習慣,他不可能改變作風。
「你好像對屠奕北很有興趣?」顧非凡忽地住口,因為他突然查覺到她眼中閃爍的溫柔光芒很不尋常。
曉鎮笑了笑,低首吸了口冰紅茶,沒有回答。
「其實,曉鎮,我有話對你說。」他有種不好的預感,覺得自己應該當機立斷對她表白才對。
「什麼事?」她不甚在意的問,顧非凡要與她討論的話題不外乎莞兒的英文進度,拉開他先前的高應酬量不談,他現在是個百分百的好父親不是嗎?他幾乎天天都回家吃晚飯,關於這一點,她由衷的替莞兒感到高興。
「我……」顧非凡鼓起勇氣道:「我一直很喜歡你,曉鎮。」
瞬間,曉鎮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目瞪口呆,臉頰驀然漲紅,一時之間無法消化他的話中之意。
怎麼會這樣?他說他一直很喜歡她?他怎麼、怎麼會這麼說?她真是一點頭緒也沒她定了定神,費力、困難的問:「你在開玩笑嗎,顧先生?"
她真希望他只是在開玩笑,在她心中,他的定位是「家長」,絕不會是丈夫或男朋友。
「不,我是認真的!」顧非凡覺得機不可失,唐突的握住她的手,滿含著熱情,「從你第一天走進這間書房來應徵開始,我就愛上你了。」
「顧先生……」曉鎮立即抽回自己的手。
她真的嚇壞了,她一直把顧宅當成她第二個家,是第二個可以讓她安心、放心,又感覺到溫馨的地方,可是現在這麼一來,她不可能再自在的出入這裡,情況必定會有所改變,她該如何是好?
毫不在意她抽回了手,他仍舊激動的表白,「曉鎮,嫁給我!當我的妻子,當莞兒的母親,我保證我會好好照顧你、愛你,不讓你受到一丁點的委屈,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不,我不能答應你。」曉鎮的聲音,堅定得連她都嚇一跳。
她直覺的拒絕了顧非凡的求愛,不是因為她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而是因為、…因為……
就在剛才,她突然察覺到自己的心,她已經不知不覺愛上屠奕北,不會錯的,她真的愛上他,頓時,她為自己這份內心剖白激動不已。
老天,這說明了為什麼她會對他的事格外關心,為什麼在離開屠氏後她會悵然若失,為什麼剛才她會聽顧非凡說話聽得人迷無比,為什麼屠奕北的身影、聲音總在她心裡盤旋不去……
她心裡五味雜陳,不知該為自己的發現喜悅還是悲傷,她已心有所屬,但她心之所想的人一點也不知道她的情懷。
她是在妄想麻雀變鳳凰嗎?
不,她只是愛上一個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