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結婚真好……這些陳腔爛調聽在她耳裡全是屁話。要不是為了看她這個初次見面的乾兒子,說什麼她都不會到這兒來自投羅網。
她掏了掏耳朵,又打了個大哈欠。
終於注意到沈筱筱不耐煩的模樣,前方的紀環停住了口中的話,手叉腰沒好氣地睨著她。
「筱筱,我剛剛說的話,你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對不對?」
沈筱筱又打了個哈欠。
「還好啦!你那些話我差不多都會背了,聽不聽無所謂。」
她這種敷衍了事的回答讓紀環搖搖頭後,坐到了她身旁來。
「我不懂,為什麼你那麼抗拒婚姻?若只因你父親的錯誤示範而全盤否定婚姻,那未免——」
「紀——環——」一聽她又提起她生平最痛恨的人,沈筱筱板起臉。
「就算你生氣我也要說。」紀環無視她警告的目光,續道:「筱筱,並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父親那麼沒人性,基本上,婚姻對女人仍是一種保障,你——」
聽她仍繼續說著,沈筱筱毫不給對方面子地抓起身旁的皮包,轉身就走。這舉動讓紀環一陣錯愕,趕忙攔住臉色鐵青的她。
「好好,我不說總行了吧!你別這樣!」她將她拉回原位,滿腹的話還是和往常一樣,妥協在她倔強的個性中。
「紀環,雖然你是我的好朋友,但我還是要警告你,下次你如果在我面前再提起那個人,我就跟你絕交!」坐下前,沈筱筱不假辭色地丟下話。
「是,下次絕不再犯,OK?」她討好地道。
本來,她準備了一大堆「洗腦」的說辭,現在看來,她知道自己說再多也沒用,因為,筱筱的硬脾氣她再清楚不過了。
有了對方的保證,沈筱筱的臉色逐漸和緩下來。
「怎麼樣?泰國好不好玩?」見氣氛還是不大對,紀環趕緊轉移話題。
「難玩死了。」仍有點餘氣的沈筱筱口氣不怎麼好。
每年六月固定的員工旅遊是他們公司的福利之一。
紀環不以為意地道:「怎麼會呢?聽說那邊風光秀麗,陽光沙灘,感覺很棒,怎麼會難玩?」
「熱得要死,東西又辣得要命,會好玩才怪。」
她話聲剛落,搖籃內,紀環那個出生不到一個月的小Baby突然大哭出聲。初為人母的紀環趕緊衝了過去,抱起他。
「怎麼了?小寶貝,是不是布布濕了,媽媽看看喔!」她心疼地哄道。接著,把小Baby放到床上,熟練地換著尿布。換完,小Baby果然停止了哭鬧。
看著原本「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大小姐紀環,此時臉上那種「有子萬事足」的神情,沈筱筱有些狐疑地道:
「紀環,你怎麼知道他尿布濕了?」
紀環笑了笑:「這就是母親的本能。」她抱起Baby,滿足之情溢於言表。
是嗎?沈筱筱仍有些狐疑。
「要不要抱抱你的乾兒子?」紀環走向她。
沈筱筱想也不想便拒絕:「不要,軟綿綿的我哪會抱?」
「沒關係,我教你。」紀環硬把手中的嬰兒塞給她。
「哎……你……」雖不願意,為免傷到嬰兒,沈筱筱還是手忙腳亂地接過,學著紀環的姿勢,讓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一開始,小Baby不習慣地掙扎了一下,後來,似乎已適應,吸著奶嘴又沉沉睡去。
「瞧!你也有媽媽的味道喔!我兒子可是挑人抱的,前天我姊一抱他,他就哭個不停。」
看著沉睡的嬰兒,一向討厭婚姻、討厭小孩的她,心中突然浮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紀環注意到她臉上的怔忡,立刻逮住機會道:「其實,婚姻並不像你想像中那麼可怕,它只是兩個相愛的人互信互愛一輩子的承諾;而小孩——更是一點也不麻煩,他讓一個家更完整,讓夫妻之間的關係更緊密,那種成就感與滿足感,若非身為母親,是體會不到的……」
「紀環,你別又來了行不行?」聽她又舊事重提,沈筱筱不耐地打斷道。接著,把小孩丟還給她,企圖堵住她的嘴。
「筱筱——」她看著她,仍不放棄。「你沒聽專家說過嗎?『沒結婚的女人只能算是半個女人』,女人的生命要加入婚姻與家庭才會完整。」
「誰說的?」沈筱筱嗤之以鼻。「就算不結婚的女人只能算半個女人,最起碼我還擁有自由、擁有半個生命的自主權,我可以自由自在地過自己想過的日子,更可以省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麻煩。」
「你太偏激了!」她這番偏激的言論,紀環雖不能認同,一時之間,卻也找不到話可以反駁她,是以,她只能歎氣。而懷中嬰孩似乎感到母親的沮喪似的,小小的眉頭皺了一下。
「下個月五號我兒子的滿月酒你會來吧?」
聽她問得如此無奈又小心翼翼,沈筱筱感到有些好笑地道:
「我有那麼小氣嗎?理念問題歸理念問題,只要你跟你那位親愛的老公,到時不要再扯些沒用的廢話?氣氛保證愉快。」
她的確一語道中紀環的計謀。本來,她的確是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一個人力量薄弱,當天,領著各路親朋好友一起圍攻,她就不信無法改變筱筱的想法。
「其實,我跟鎮遠這麼費心,無非也是希望你能跟我們一樣,享受婚姻所帶來的幸福與滿足。」她試圖動之以情。
「謝了!」沈筱筱拉拉身上超短的迷你裙起身,一雙毫無遮掩的長腿令人眼睛一亮。「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享受幸福之際也迫不及待地希望好朋友加入,但我要告訴你,適合一般人的婚姻並不見得適合我,勸你們不要再浪費力氣在我身上。我走了!」她拍了拍紀環產後仍豐腴的臉頰後,揮揮手道再見。
但,才走了幾步,她卻又像想起什麼似地回過頭——
「等等……你們該不會也請了『那傢伙』吧?」
她的話沒頭沒尾,紀環卻一下就瞭解她的意思。只見她為難地望著她道:
「筱筱,朔其是我老公最好的朋友,不請他,說不過去……」
聞言,沈筱筱的小臉在剎那間垮了下來。
「很好,有他在,本人絕不出席。」
紀環無奈地走向她:「筱筱,事情都已經過了那麼久了,你還不能原諒他?」
原諒?哪有那麼容易?她擺出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她不會這麼輕易就原諒一個批評她的穿著打扮像「流鶯」的臭沙豬男人!
「喂,別這樣好不好?你這樣讓我很為難……」
「不用為難,反正有他就沒有我。」沈筱筱鐵青著臉撂下一句狠話。
沒錯!任何人——包括生她養她的父母都沒資格批評她,更遑論這個可惡的臭沙豬男人!就算他是公司老闆最得寵的兒子又怎樣?這種踐踏他人自尊的行為實在不可原諒!
從第一次在公司見面,他就讓她印象一路壞到現在。後來,在知道他「竟然」是紀環的老公柯鎮遠在美國念碩士時最好的朋友時,印象更是壞得徹底。
「筱筱,你是我在台灣唯一的朋友,你不來,我……」紀環語帶傷感地道。沒辦法,硬的不行,只好來軟的,她知道筱筱最吃她這一套。
不過,她說的也是實話,由於柯紀兩家早已移民國外多年,在台灣,除了在美國認識的沈筱筱,她還真是舉目無親。
「你姊不是專程由加拿大來看你了嗎?」果然,她可憐兮兮的口吻讓一向刀子口豆腐心的沈筱筱動搖了一點點。
「她明天就回去了,我媽和我爸要到聖誕節才能挪出檔期來台灣看我。」她乘勝追擊。
沈筱筱眉心的倔強因她這句話又倒退了一點點。
「好啦!賣我一個面子啦?」她撒嬌地拉著她的手。「到時候,你們不要坐同桌就好了嘛!」
沈筱筱臉上雖仍不假辭色,但紀環知道,她已經成功了。
***
沈筱筱任職的這家公司——「向陽」,是執台灣建築界牛耳、江氏集團旗下眾多建築師事務所中,規模最大的一家分公司。
在這兒工作,所享受的公司設備、薪資待遇當然是同業間欣羨的對象,唯一令人所詬病的一點,是這兒「陰極衰」又嚴重「陽過剩」的不協調現象。
會造成這種怪異現象的原因,當然,與領導人天生對女性有嚴重偏見有絕對的關係。
集團大老闆江文欽是個受過日本教育,傳統到了極點的人。在他根深柢固的觀念中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女人永遠是附屬在男人背後的影子,只是妝點成功男人的綠葉。
在這樣的觀念下,拋頭露面的女人全被他打入「不正經」之流,也抹殺了女性早已有了超越男人的實力。
因此,在江氏企業中,女性多半擔任一些無足輕重的小角色,舉凡幹部、領導人員,清一色都是男性。
原本,想要撼動江大老闆這個將傳統扞衛了六十多年的老頑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或許是這麼多年來經常往返各國的關係,他歧視女性的死腦筋突然開竅了,竟然在某個艷陽高照的午後,批准了同仁冒死所上呈的諫書——「為了平衡視野,提高工作效率」要求晉用女職員的陳情表。
消息一傳來,各分公司歡騰不已,各路徵才廣告紛紛出籠,沈筱筱就是逮住了這樣的機緣順利進入向陽。
室內設計是沈筱筱從小的興趣;而當一名室內設計師,則是她一生最大的夢想。為了讓理想與實際能結合,從小她就立定志向、朝目標前進。
大學畢業後,她順利進入一家規模還頗大的建設公司,擔任助理的工作,學習實務經驗。兩年後,因感於自己的專業知識缺乏國際觀與世界觀,她毅然決然地拋下台灣的一切,只身前往美國攻讀室內設計。
喝了兩年洋墨水回來,剛好遇上「向陽」延攬人材,就這樣,憑著她優異的表現,她成功地進入所有建築人的夢想天堂——江氏集團。
老實說,當初她能打敗眾多競爭者得到這個設計師的職位,除了實力不容小覷外,有部分原因是因為她出色的外貌,以及足以媲美Model的誘人好身材。
說起她的好身材,就算瑪麗蓮夢露還在世,大概也會自歎弗如。
一七二的標準身高,完美的三七比例下,造就了一雙直又勻的長腿;36D的飽滿胸脯雕出了令楚王也垂涎三尺的纖腰;更令人嫉妒的是,這樣令人噴鼻血的好身段竟還配上一張絕美的臉蛋……這就讓人不禁要感歎,這世上是不是還有公理。
這樣天生的尤物,讓向陽高層所組成的「面試集團」也不得不棄甲投降;更遑論那票個個已年過三十、身心健全又無處發洩的歐吉桑同事。
在這種情況下,在那個自大的傢伙尚未空降到「向陽」以前,她在這兒可說是如魚得水,除了是公司中唯一的一名女設計師吃香之外,由她所設計的幾個Case也大受顧客歡迎,讓她的名氣在業界更加水漲船高。
但自從那傢伙來了以後,她的世界似乎在一夕之間被顛覆,一向自認無遠弗屆的女性魅力首次踢到鐵板。
原以為這個年輕帥氣、性格又多金的新主管,肯定會對自己另眼相看,因為,不說別的,光憑自己最自傲的幾項「女性特點」,她就相信自己絕對可以輕易擄走他的目光。
然,她萬萬沒想到的是,來的竟然是只大沙豬!那傢伙到職第一天就當著所有員工面前數落她的穿著打扮,完全將她的尊嚴踩在地上……
她還記得那一天,為了讓他這個新主管「驚艷」,她還特意提早一個小時起床化妝,打點自己的衣著。
誰知,她特地穿的一件性感薄紗短禮服,竟然被他當眾批評無格調、低俗又不宜,就像路邊拉客的流鶯而被要求改進,這怎不令她顏面盡掃、無地可容?
所以,這輩子,她是跟他槓上了!她早就該猜到,有一個將女人貶到腳底下的沙豬父親,兒子繼承衣缽的本事當然更加青出於藍,是她自己沒搞清楚狀況,算她活該!
但她不會這麼輕易就原諒一個踐踏她自尊的男人,就算他是新老闆也一樣。嫌她上班穿的太清涼是不是,她就穿得更清涼給他看!
今天,就是知道他一整天都會留在公司,她就故意穿的比平常更火辣。一件無袖削肩又低胸的緊身紅色線衫,讓飽滿雙峰拱出來的乳溝若隱若現;一條黑色超短的迷你裙,讓絲襪的風情包裹著那雙直挺的長腿,引人遐思之餘,只能猛吞口水。
在她步出工作室到茶水間倒咖啡時,會議室中幾位男同事早已心猿意馬、無心公事的討論著……
「唉!我常想,向陽要是少了筱筱,日子真不知道該怎麼過下去。」早過而立之年而未有對象的設計師小馬,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的背影歎道。
對於他的感歎,雖未婚、但已半死會的小張立刻附和道:「不可否認的,筱筱為我們單調的辦公室中注入一股新活力。」
「唉!如果我老婆有筱筱一半會打扮就好了,最起碼……日子會愉快些。」新婚不到一年的小陳只要見到沈筱筱,一些慨歎的話語總會有意無意地吐出,似乎有些後悔婚結得太早。
「得了吧你!要是你老婆跟筱筱一樣,那你還能有好日子過?每天擔心那些黏著她的蒼蠅、老鼠的壓力,肯定早死!」還是老大哥楊世豐經驗老到,講話中肯又實在。
「這倒是實話。」小陳又歎了一聲。之後,突然轉向一旁,對著始終不吭聲的小劉道:「喂!進展得怎樣?筱筱到底動心了沒有?」
隨著他的話,其餘八隻眼睛紛紛往小劉身上瞄。
但他還未回話,小馬卻忍不住出口:「小劉,你可得加把勁啊!我可是因為你才放棄筱筱的!」他的口氣聽來有點酸。「我聽說十樓也有人想對筱筱進攻,你這個近水樓台不搭好,外兵一到,你可得要垮台了。」
本來,他也想加入「追筱行列」的,但在知道小劉也加入競爭之後,他就識相地宣告退出,因為論人品、論家勢、論學歷,他沒一樣比得過人家,又何必當炮灰?
他的話讓小劉斯文俊俏的臉上露出了一股頹喪。
「怎麼了?已經被三振出局啦?」見狀,小陳接口。
小劉卻無奈地歎了一聲——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被三振出局,每次約筱筱出去,我都覺得自己像個大傻瓜,她給我一種難以捉摸的感覺……」
「拜託,像她那麼優秀的女孩子,難捉摸才有神秘感,要是那麼輕易就被你追到手,那才真是令人失望。」小張道。
「你這是什麼邏輯?」楊世豐不以為然地白了他一眼。
會議室的大門此時輕輕被推開,走人一位氣宇軒昂、高大帥氣的年輕人。一進門便看見所有同事目光一致偏向九十度,他好奇地也將目光調向同一處——
乍見到那吸住所有目光的紅色身影時,他帥氣的眉頭在瞬間擰了起來。
看著紅色身影因彎腰倒水而使得超短的裙子不斷往上提,期待春光外洩的同事個個看得目瞪口呆,小陳更因禁不住這視覺的刺激拿起桌上的水猛灌。
也就因這樣的舉動,眼角餘光才會瞥見靜立在身旁、臉色顯然已有些難看的老總——江朔其。
這一驚,非同小可,手中的杯子一下掉到了桌上,再也顧不得被水濺濕的領帶,他手忙腳亂地起身,尷尬地道:
「早……早……江總……」
其餘人一聽到「江總」兩個字,全部慌亂地回過頭,行動一致,就像小學生偷吃糖被逮到般,一臉心虛地起身。
「大家請坐!」強壓下心頭愈來愈高漲的怒氣,江朔其僵硬地朝大家比了個手勢後,自己也坐了下來。
而見到老總那張鐵青的老K臉,眾人心知不妙。
兩個多月前,大老闆江文欽突然召回了甫自美學成歸國的兒子江朔其接任向陽之後,他們「艱難」的日子從此開始。
原以為,換下了要求多又老觀念的舊老總,換上了新生代又新觀念的年輕人,所有「向陽人」終於可以鬆一口氣,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好日子。
然,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卻來了個比舊老總更龜毛、更難纏、事事要求更完美……最恐怖的一點,江朔其竟是歧視女性比大老闆更加變態的激進派分子。
他的完全美式化作風,就先在向陽引燃了四把火,燒得他們差點體無完膚。
第一把火,燒向他們隨性的穿著,筱筱就是這把大火下的第一個倒楣者。
他要求男職員今後一律得穿著白襯衫、西裝褲,還必須打領帶;女職員則一律訂做制服,以提升公司專業形象。
第二把火,燒向紊亂的辦公室。他要求辦公室隨時維持在最整潔的狀態,每天下班前,桌上除了水杯、電話,其他雜物一律要收拾乾淨,包括他們設計師每人一間的設計室。
第三把火,則燒向他們散漫隨興的工作態度。顧客第一、不摸魚、積極進取是三大守則。
燒得最嚴重的要算是第四把火,基於精簡人事原則,他竟然一舉裁撤了財會部門多位年輕女性職員,只留下幾位平均年齡四十歲左右的媽媽桑……
此舉令其他僥倖逃過「刀口」的年輕女職員惶惶不安,許多不滿之下所衍生的惡毒流言紛紛產生——
「喂喂!新來的這個老總性向是不是有問題?要不然怎麼會那麼討厭年輕女生?」職員A道。
「應該不至於吧!看他的外表英挺有型,做事乾淨俐落,不像是有那種傾向的呀……」職員B道。
「這可難說,聽說那個圈子複雜得很,還分什麼0號、1號,我看,依老總那種『條件』,肯定是1號!」職員C道。
就這樣,這四把火伴隨著對老總性向猜測的流言,燒遍向陽整個角落,三個月以來,隨性慣了的他們嘗到了許多的苦頭。
不過,同仁雖對他的諸多高標準要求怨聲載道,但不可諱言的,他的高標準要求也的確讓公司的形象丕變,業績迅速攀升的速度令同業震驚。
「怎麼樣?『觀月山莊』的Case決定怎麼進行了嗎?」看著同仁個個臉上那種「性」味盎然的表情,江朔其隱忍著滿腔怒火開了口。
觀月山莊是他上任來,第一個接下的大Case。由於建商將主題定位在高價位的雙車庫豪華別墅,希望能藉由他們的設計,帶出整體品味。
然而,這氣勢雷霆萬鈞、一針見血的問題,卻沒有換來同樣有力的回答,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了老半天卻說不出所以然,天知道他們根本還沒討論到主題,就已被筱筱的背影吸引過去——
「總……經理,我們……還在討論中,目前還沒有具體的……結論。」見老總愈來愈難看的臉色,楊世豐趕緊出聲。
開玩笑!老總最討厭大家上班時間摸魚,這一次又關係到筱筱……
坦白說,大家會懷疑老總的性向也是其來有自,像筱筱那種性感的幾乎可以捏出水的女人,相信只要是男人絕對無法抗拒,但,這個江朔其偏偏就不解風情,彷彿和她有仇似的,空降的第一天就把她訓了一頓。
本來,這種牽涉到理念的Case討論半天得不出結論是常有的事,但事情又與筱筱有關,這可就非同小可了。
明知道他說的是鬼話,但江朔其沒有戳破。
「是嗎?」他倒進身後大椅中,寒著一張臉梭巡眾人。「我倒想知道你們討論到什麼程度。」
楊世豐不意他還有此一問,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接口,求救無門之際,只有訕訕地笑了笑:「這個……這個……」
他吞吞吐吐的模樣,讓江朔其再也壓不住心頭的怒火。突然,他將手中的文件用力摔到桌上,憤然起身。
「我看,大家關注的焦點似乎不是觀月山莊這件Case,而是沈小姐何時會春光外洩吧。」說完,他再冷冷地看了大家一眼後,轉身走出去。
他一離開,眾人相視一眼後,紛紛有默契地擠到窗前來——
果然,老總一臉煞氣地直往無辜的沈筱筱走去。
「沈小姐,麻煩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惱怒地丟下這句話後,不等她回頭,即筆直地往內走去。
正優閒地倚在茶水間喝茶的沈筱筱,一聽到這找碴的聲音立即回過頭,卻只來得及看見對方的背影沒入辦公室中。
正狐疑的當兒,卻瞥見一張張貼在會議室玻璃上的嘴臉正對著自己比手劃腳。他們先是亂七八糟地指了指她削肩的性感線衫,又比了比她身上那件超短的迷你裙,剎那間,她心中已有了譜。
放下茶杯,她無懼地挺了挺胸,昂起頭定進總經理辦公室。
她一進入,對方的問題便劈頭襲來——
「沈小姐,聽說你在美國念了兩年書?」
這個問題令她關門的動作倏地停頓,她回過頭,狐疑地望著那個正擰眉盯著她的男人。
「你特地找我進來,就是為了問我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她來到他的面前,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這不友善的態度令江朔其眉心更加糾結。他自座位上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似乎想把她凌人的氣勢壓過去。
「既然念了點書,也見過大世面,為什麼連最基本的辦公室禮儀都不懂?」他銳利地盯著她。事實上,以他接近一八五的傲人身高來看,要讓對方感到壓力那完全是輕而易舉的事。
果然,一向在身高上佔優勢的沈筱筱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江總,請問我哪裡冒犯到您偉大的辦公室禮儀了?」她明知故問。
忍著胸中的怒火,江朔其捺著性子道:
「沈小姐,我不否認你有副好身材,但是,你這身牛肉場小姐的打扮,似乎不適合出現在辦公場所。」
「牛肉場小姐」這五個字讓沈筱筱的前仇舊恨在瞬間被挑起。
「江總,你有權批評我的工作,但你無權出口傷人,請你注意一下你的用辭!」她雙手叉腰,冷瞪著對方。
完全無視於她冰寒的目光,江朔其冷笑了數聲:「沈小姐,什麼叫『自取其辱』你懂不懂?『性感』兩個字若不能用對地方,那就叫不識大體、低級與下流。」
要說接下向陽唯一讓他不能得心應手的事,大概就屬沈筱筱這個令人頭痛的異類!
本來,若依照他的個性,他大可Fire掉這個藐視團體紀律的可惡女人,但,偏偏,這沈筱筱卻又是掌握向陽最大客源的設計師之一,也是舊老總最賞識的員工之一,讓他無奈的情況於焉產生。
他完全不能否認她的確有副讓男人心猿意馬的好身材,也不能否認她很能表現自己身材上的優點,但,這樣清涼大膽的穿著,實在令他這保守傳統派分子不敢恭維,再怎麼說,辦公室是個辦公的地方,並不是賣弄風騷的場所,他不能允許有人一再挑釁他的權威,製造辦公室混亂。
這種不知進退、又自以為是的女人最令人厭惡!
沈筱筱的怒火在聽到末了這幾句侮辱人的言辭時,陡地衝到最高點。
「你這是幾世紀前的八股思想!」她愈想愈火,控制不住地吼了一句。「我有人人稱羨的好身材,為什麼要遮遮掩掩?我愛怎麼穿、想怎麼穿,全是我的自由,你憑什麼管我?」
她就偏要穿的性感撩人、清涼露骨,讓這些臭男人看得見、嗅得到,卻碰不著也吃不到,怎麼樣?這個大沙豬……
「就憑我今日不幸的是你的主管,這理由充不充分?」他也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
這事實讓沈筱筱一時漲紅了臉無法反駁。有一瞬間,她真想拿起桌上的花瓶,不顧一切地往他頭上砸下;但殘存的那一絲絲理智制止了她,因為,她不能毀掉這幾年來辛苦建立的成果!
是以,她只有忍下來,只能死死地瞪著對方,一口氣哽在喉頭,出不去也下不來。
江朔其卻餘怒未消地繼續說道:「我只要求你穿著得體,尊重一下這個辦公的場合,為什麼一再地明知故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說完,更輕蔑地將她這身清涼的打扮從頭掃到腳。
沈筱筱仍死命地盯著他,彷彿想用那殺氣騰騰的寒光將對方大卸八塊。
「怎麼樣?不服還是不肯妥協?」她倔強的小臉刺激他跨步向前。
沈筱筱的目光更加冰冷。
她毫不讓步的吃人目光再次刺激了他,他再向前一步,抬起手指著她的鼻子道:
「我警告你,如果敢再罔顧我的話我行我素,後果請自行負責。」面對這一再挑戰他權威的可惡女人,他所有的忍耐已達極限。
他怒目地瞪回去,氣氛似乎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