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爺,想必您也是損失慘重吧,否則您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朱儼的臉色的確很難看,在這黑沉沉的天氣裡,看上去好像抹了鉛一樣。
「哼。」他冷哼一聲,「你說的沒錯,韃靼的確是折損得厲害,不過,我早就料到這一點,我只不過是勸他們入關,攪得天下大亂而已。我則可以打著匡護正君的名義,取朱棣而代之。」
「匡護正君,哪一個正君?」陳子湛問道,卻是不敢露出一點兒的焦急來。
「你這麼聰明,難道還猜不到嗎?」朱儼說道。
「惠帝沒死?!」陳子湛抬起頭看著那眉宇間飛上一絲得意之色的安王爺。
「你果然聰明。」朱儼笑了起來,眸中染上一股子狂熱,「朱棣奪了惠帝之位後,放肆屠殺擁戴惠帝之人,光方孝儒一門就屠了十族。哼,這十族之人就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了嗎?這朝野之中,多的是人要反他。」
「惠帝在你手裡?」他接著又問。
「這你就別多問了。」朱儼邪邪地笑了一聲,「反正,我贏了,你就得乖乖的做我的人。」
他又懶懶地坐回原位道:「我那些隨從呢?」
「都關著呢,你以為我像朱棣那般好殺嗎?」朱儼伸手拖起他,「到馬車上去,我要帶你去裡邊城。」
陳子湛幽幽地說道:「你的確不喜歡動手殺人,但是你用嘴殺人更可怕。」說完,就往帳外的馬車走去。
越往裡邊城定,血腥氣味越濃。
朱儼一行人待行到城門處,那附近的地居然結著腥紅色的冰,可見這城破得有多慘烈。
「陳子湛,現在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兌現承諾吧。」朱儼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就想佔點便宜。
陳子湛的臉上浮出一個耐人尋味的微笑,「安王爺,這城還沒入,你怎麼就知道你贏定了呢?」
朱儼被他笑得心中一悸,雙腿一刺胯下之馬,就穿過敞開的城門直往城內撲去。
裡邊城是一副敗破之相,四下狼煙滾滾,到處都是被燒殺搶掠過的樣子。
韃靼兵正三五成群地在屋舍裡進進出出,手中都是大包小包,臨出門的時候還不忘朝著屋子內扔一把火。
「韃靼素有抵抗越凶,軍紀越壞之稱,看樣子,他們迫不及待要屠城了。」陳子湛坐在馬車上說道,滿城的火光下,他的表情顯得那麼捉摸不定。
朱儼看看這個冷淡自若的男子,心中的不祥之感越來越重。
他攔下一個正在街道上亂跑的韃靼兵問道:「你們將軍呢?城破之後不應該整束軍隊,搜索殘兵嗎?」
「將軍?」那個士兵滿不在乎地說了一句,「將軍在一處大宅子找到了一個藏金庫,便帶人去挖去了,再說這城裡的人都跑光了,搜什麼搜啊?」
「跑光了?!」一想就覺得哪裡不對,再怎麼撤退也不能一個人都不留,除非一開始就是有計畫地撤退才能做到這一點。
他舔舔自己乾澀的嘴唇,感到苦澀的味道越來越重。
「你去和你們將軍說,速去整隊,小心有詐!」朱儼交代道。
「有詐?!憑什麼要我去,我又不是傳令兵。」韃靼士兵兩眼一白,就朝一間看上去比較華麗的屋子奔去。
「看樣子,財物的魅力比較大。」陳子湛看著那士兵的背影淡笑著,做了個總結。
「是嗎?如果真的有詐,我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你。」朱儼回手一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請便。」陳子湛冷冷地道,心中卻有千百個念頭轉過。為什麼還不開始?木宛,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就在這緊要關頭,從城中傳來一陣驚心動魄的爆炸聲,緊跟著這一聲巨響,整個城內的建築開始搖晃崩塌。
慘叫之聲陸續傳來,韃靼兵多在屋內搶劫,這一場爆炸讓死傷不計其數。
「火藥?!」朱儼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叫道:「你們竟然不惜毀城!」
待那煙塵散去之後,謝木宛從黑暗之中走出,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城毀了可以重建,韃靼一旦入關,後果將不堪設想。」站在月光之下,她的聲音雖然冷得有點顫抖,但依然是清亮而又鎮定的。「安王爺,你難道不知道請君入甕這個故事嗎?」
朱儼陰鬱的雙眼看看她又看看陳子湛,說道:「接下來,你們是不是要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安王爺,還是我來告訴你吧。」陳子湛雖然脖子上有三尺寒光,但他如同視而不見地開口,「其實,我在和您打賭的時候,您就應該猜到,您是不可能贏的。」
他的神情沉靜如水地續道:「韃靼之亂已經多年,為什麼今年會突然大舉南下?安王爺為何驛站送別過後,也向北方而來,為什麼邱將軍出城偷襲一事,韃靼好像事先就已知曉?這幾件事加起來一看,我們就猜到了,有人在幫助韃靼,或者說,有人在策劃整件事情,而那個人就是您,安王爺。」
說到這,他稍稍地停了一停,看著火光映在朱儼的臉上忽明忽暗。
「可惜我們沒有證據,所以只有將計就計。想您是打算趁韃靼入關,天下大亂,藉此機會打著惠帝的名號起兵,所以我們得讓城破,這樣您才會出現,但是我們又不能讓他們南下——」
「這讓我說吧!」謝木宛莞爾一笑,接口道,「韃靼軍紀極壞,每每破城之後便要燒殺搶掠一番,如該城抵抗得厲害,那只有屠城一路。這一次,他們折損甚巨,自然是免不了要衝進來屠城一番,而我在將要城破之時,就要大部分的人逃離這裡,其實這城不是他們攻破,而是我讓他們攻破的。
果不出所料,韃靼兵一看城破,就一窩蜂地湧了進來,城外連接應的人都沒留下,而我們在這城裡早就埋好了炸藥,最大的一顆埋在那所謂的寶庫那裡。當然,全城埋炸藥這等大事,不可能不被安王爺的探子知曉,所以我命人射殺了所有欲飛出城的信鴿,當然放鴿子的人也被我們捉住了。」
「你們高興得太早了吧!」朱儼陰惻惻地說,「韃靼還有將近五千的留守部隊,待他們發現不對,一定會來救援的。」
「他們不會來的。」陳子湛微微一笑,溫雅如月華,「您想我既然已經猜到是你,就應該也猜到那和談不過是個幌子,為什麼我還要去呢?」
「陳子湛,你能幹什麼?你不是被我下了藥嗎?」朱儼大吃一驚。
「安王爺,我告訴過你我是生意人出身,其實我家也有做藥材生意。」他的笑容看上去帶著一絲的凜然,「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只是去下點藥而已,當然,我也不可能帶那麼多藥在身上,所以我把藥全下在馬槽裡。這麼冷的天、這麼深的雪,要從軍營不騎馬走到這裡也要花上不少時間吧,這些時間足以讓我們處理好所有俘虜,關好城門,迎接下一次的攻城,但是,那三、四萬人我們都不懼了,何況這區區五千。」
「安王爺,您最大的失敗不是在於您的野心,而是在於,您不該勾結外族入侵中原。所以,不管您起兵的理由多麼正義,還是注定失敗。」謝木宛手一揮,早就埋伏在城外的明軍開始入城,「安王爺,此時此刻,還不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