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是一場夢嗎?還是預見?他夢見了韋緹拿刀刺殺立法委員韋柏,而韋柏渾身是血……
那畫面實在太過觸目驚心了,讓他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心臟遏制不住的狂跳不已。
盛佐馭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胸口,轉頭看向身旁沉睡的韋緹,眉頭不由自主的緊緊揪了起來。
剛剛那是一場預言夢嗎?還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之下的產物?他不太確定--不,不是不太確定,而是不想相信才對,因為他能感覺這是一場預見夢。
但他不想,也不敢相信韋緹真會拿刀去刺殺她叔叔韋柏。
可是他的預見從來就不曾欺騙過他。
現在,他該怎麼辦?
盛佐馭眉頭緊蹙的看了韋緹一會兒之後,終於按捺不住煩躁的感覺走下床,走進客廳裡點了根煙坐下。
香煙的煙頭在黑暗的客廳裡,隨著他一吸一放而一明一滅的閃爍著,裊裊的煙霧向四周飄散著,讓客廳裡慢慢地充滿了帶著焦慮的香煙味道。
自從在韋玄的喪禮上看見韋緹對前來上香致意的韋柏露出濃烈的恨意之後,他就一直在思考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可是她不發一語的沉默著,讓他什麼答案也找不到。
他請人調查過,確定他們是親叔侄,也確定了韋緹的父母是因為車禍意外而身亡,跟韋柏一點也扯不上關係。
所以想來想去,讓韋緹如此憎恨自己叔叔的原因就只剩下一個,那就是韋玄。
他們姊弟在父母過世後投靠韋柏三年,卻突然在三年前的某一晚莫名其妙的從韋宅失蹤,從此銷聲匿跡。
據調查報告的結果顯示,韋柏一直都是個好叔叔,對他們姊弟視如親生般的疼愛與照顧。
可要真是這樣的話,就無法解釋韋緹為什麼要連夜帶著韋玄離開,而且躲藏到連一般正職的工作都不敢做?
還有就是,韋玄的病究竟是怎麼來的,是在離開韋柏家之前就已經如此了?或者是在之後?
盛佐馭點燃第二根香煙,緩緩的抽送著。
雖然還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一切,但是他百分之九十九可以確定,韋玄的病絕對跟韋柏有關,而它也就是韋緹對韋柏恨之入骨,甚至於在預見夢中刺殺韋柏的理由。
可是即使如此,他怎能眼睜睜的看她犯罪呢?
殺人是要償命,是要坐牢的!
更別提她想殺的還是一個知名人物,是眾多人民眼中的優良立委。
可惡!他的頭快要炸開了,到底誰才能夠為他解除心中所有的疑惑?而且,他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他該死的預言夢為什麼不連日期也顯示一下,那至少能讓他有所預防吧?
盛佐馭一臉焦慮與煩躁的猛抽煙,一整晚都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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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太過擔心,太想預防的關係,盛佐馭這三天來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著韋緹,就連她睡覺的時候,他的視線都不敢從她身上移開。
所以在經過三天三夜精神緊繃的勞心勞力之後,他終於在第四天的傍晚時分,不知不覺的打起盹來,睡得幾乎不省人事。
幸好他終究還是醒過來了,只不過牆上時鐘的時針卻已向前走了三格,由五點走到了八點的位置。
天啊,他竟然在不知不覺間睡掉了三個小時?!
盛佐馭簡直難以相信,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韋緹呢?
他心急如焚的立刻從房間找到廁所,再從廁所找到客廳、廚房,和房裡的每一個角落。
她不在家,她竟然不在家?!
什麼時候出去的,去了哪裡,她--
盛佐馭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蒼白。
他最擔心、最害怕的事情果然還是發生了!韋緹一定是去找韋柏了!
他的背脊發涼,驚恐得打起了寒顫。
瞬間,他轉身抄起車鑰匙,迅速的奪門而出。
拜託,他在心裡乞求著,求求你老天爺,別讓她真的做出無法彌補的錯事,拜託你。
以時速八十公里以上的速度在台北市區裡蛇行狂飆,盛佐馭以他所能的最快速度來到韋柏家的大門前,由於事態緊急,他不得已的一拳揍昏企圖阻擋他進入的保安警衛,直接踹門闌進屋裡。
他巨大的踹門聲並沒有驚動任何人,因為屋裡的傭人不知何原因竟全都出去了,只看見韋柏浴血的跌坐在客廳地板上,滿臉驚恐的瞪著站在他前方,拿著沾了血刀子的韋緹。
盛佐馭沒有猶豫,立刻衝上前擋在他們倆之間。
他不敢試圖奪取韋緹手上的刀子,因為她的樣子看起來非常的不對勁,臉上有種極度瘋狂的神情,目光炯炯。
「走開!」她激動而大聲的朝他叫道。
「韋緹,把刀子放下。」他冷靜地對她說道,即使一顆心早因擔心與一路趕來而狂跳不已。
「走開!」她再度朝他大吼。
「妳殺了他,韋玄也不可能再活過來。」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要她面對現實。
「我要殺了他為韋玄報仇,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她握緊手中的刀子,激動的揮舞。
「殺人是要償命的--」他再次開口想曉以大義,沒想到卻被她憤恨的怒吼聲打斷。
「我不在乎,你走開,走開!」
「妳不在乎,我在乎。」盛佐馭一動也不動的繼續擋在他們倆之間,一瞬也不瞬的凝望著她,「我不要妳因為殺人而被捕入獄,韋玄如果還活著,也會跟我有一樣的想法。」
「韋玄死了,他死了……」韋緹低喃的說,淚水靜靜地從她雙眼淌了下來。
瞬間,她憎恨地瞪向躲在盛佐馭身後的韋柏,激動的情緒再度沸揚了起來。
「是他,是他殺死韋玄的!」
「韋玄是自殺而死的。」盛佐馭告訴她。
「不是,是他殺死韋玄的,是他!」她聲淚俱下的指控道,「如果不是他當年性侵害韋玄,又對我們窮追不捨的話,韋玄他不會被逼的得到憂鬱症、自閉症和被害妄想症,他不會變成一個精神病患、不會自殺,也就不會死了。是他殺死韋玄的,是他!」
性侵害?!
聞言,盛佐馭頓時傻住了。
他不是他們姊弟倆的親叔叔嗎?沒想到他竟然……
一切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當年他們姊弟倆會突然失蹤、銷聲匿跡,韋緹為什麼只能以打工方式來賺取生活所需,韋玄為什麼會生病,韋緹為什麼會對韋柏恨之入骨,甚至恨不得殺了他。
所有的疑問都有了答案,但是這答案仍然無法讓她正當的殺人。
「即使如此,妳也不能夠殺他。」他深深的凝視著她,緩緩的開口。
「你走開!」韋緹向他逼近一步,瘋狂的叫道。
「如果妳非要殺了他不可,那就先殺了我。」盛佐馭靜靜地看著她說。
雖然她看起來很瘋狂,感覺就像完全失去理智的模樣,但是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喚醒她,也非喚醒她不可。
「你以為我不敢?沒有人可以阻止我殺他的!」
過去一個月來,她沒有一天不在計劃殺死韋柏這只禽獸。她打電話告訴韋柏,弟弟死後,無依無靠的她想搬來跟他一起住,但她心情還未平復,不想有傭人煩她,所以要他在她搬來的前一天遣退所有傭人。
而想要侄女回來的韋柏照做了,也不疑有他的喝下被她摻了迷幻藥的重逢酒,整個人虛軟得無力反抗。
她不容許有人破壞她的計劃!
「走開!」她再次冷酷無情的命令。
「不。」盛佐馭只輕輕地說了一個字。
韋緹眼一瞇,握著刀子的手就往他胸前捅去。她的動作並不快,但是前進的動作沒有停頓也沒有遲疑。
刀尖刺破他的衣服,穿過他的肌膚,血開始染上他身上的白襯衫,從一點一滴到逐漸渲染成一片,盛佐馭都沒有退縮。他的雙眼自始至終目下轉睛的凝視著她的臉,沒有移動過。
瞪著眼前愈染愈大片的紅,一抹茫然的神情慢慢地取代狠戾之色,她的視線緩緩上移,對上了他充滿愛意與溫柔的視線,倏然淚水滾下她臉龐。
他忍著痛伸手幫她拭淚。
「為什麼?」她哀慟欲絕的盯著他問道。
「因為不想讓妳犯罪。」他溫柔的說。
「為什麼?」她哽咽的問。
「因為不想失去妳。」他又說。
「為什麼?」
他微笑。「因為我愛妳。」
身一顫、手一鬆,刀子隨即「鏘」的一聲掉落地板,韋緹猶如突然被抽去所有精力般,全身無力的滑坐到地板上,失聲痛哭了起來。
看她終於將壓抑在心裡的痛與恨哭出來,盛佐馭頓時鬆了一口氣,緊繃了好幾天的身心也慢慢地放鬆了下來。
胸前被她刺傷的傷口,老實說很痛,但是他的心裡卻很舒暢。
他轉身稍微檢查一下已經被嚇呆的韋柏身上的傷勢,確定沒有致命之虞後,他一手按住自己胸前的傷口,一手將地板上哭不可抑的她圈抱起來,然後帶著她離開。
他想如果韋柏不想事情鬧大的話,應該會想辦法將之壓下來,處理得神不知、鬼不覺,畢竟他在民眾的心目中,可是沒有污點的立法委員。
但是如果他想追根究底的話,他也會奉陪到底。
他會動用他所有想得到、找得到的勢力和權勢--他知道在姻親中有認識一票匿稱七星的人很有辦法,也挺愛管天下不平之事,所以即使是厚著臉皮,他也會去請他們幫助他的。
總之,要是韋柏敢再欺到韋緹頭上,他絕對會讓他身敗名裂、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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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時候,韋緹仍在抽噎著,好像她的傷心、她的積恨沒有哭個三天三夜,絕對無法消散。
盛佐馭也不打擾她,在將她牽扶到沙發上坐下之後,便逕自定進房裡脫掉身上染血的上衣,然後拿了條浸濕的毛巾擦拭著身上的血跡。
冰冷的毛巾接觸到身體的時候,短暫的舒緩了疼痛的感覺,但是等到肌膚適應了冰冷之後,疼痛隨即又襲了上來,讓他忍不住的輕蹙了下眉頭。
他低頭瞪著怎麼擦都止不住血的傷口,有些生氣。明明只是一個小洞而已,哪來那麼多血可以冒呀?
突如其來的腳步聲,讓他抬起頭來看向房門處,只見韋緹眼睛、鼻子都紅紅的,雙肩更因抽噎而輕輕抖動著。她站在房門前稍稍的停頓了一下,便筆直的朝他走來。
盛佐馭的目光往旁邊一瞥,立刻抓了件伸手可得的衣服就要往身上套。
他不想讓她看見他身上的傷口,以免她自責,只是沒想到她突然抓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穿衣服的動作。
她看著他胸前的傷口,伸手輕觸著他傷口的四周,遏制不住的低泣出聲。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只是個小傷而已,一、兩天就會好了。」盛佐馭急忙柔聲安撫。
韋緹啜泣著搖了搖頭。
「我說的是真的,這只是一個小傷而已,對我來說沒什麼。」他再次向她保證,「妳絕對不要怪自己,好嗎?」
韋緹沒有回答,只是吸著鼻子將他推到床鋪上坐下,然後打開她剛剛帶進房裡的急救箱,動手幫他包紮傷口。她的動作既小心、溫柔又仔細。
「其實,用這麼一個小小的傷口換回妳的理智和冷靜,讓妳不至於做出後悔莫及的錯事,我覺得很值得。」盛佐馭伸手幫她拭淚。
「妳知不知道當我看見妳拿著刀子殺渾身是血的韋柏,我有多害怕自己來遲了,害怕妳真的殺死了他。我的心緊緊收縮、狂跳,血液流竄的速度快得讓我幾乎承受不住的昏厥過去。」他帶著心有餘悸的顫抖對她說。
韋緹終於將他胸前的傷口止住了血,同時用紗布和透氣膠帶將傷口包紮好。
盛佐馭一直在等待這一刻,她手上的剪刀都還沒來得及放下,他便驀然一把將她緊緊地擁進懷裡,顫抖的將臉埋進她的頸窩。
「不准妳再這樣嚇我,聽到沒有,韋緹!」他粗嘎的命令道,「如果妳到現在還沒有放棄想替韋玄報仇的想法的話,現在就告訴我,因為與其讓妳動手殺人的話,不如由我來!」
韋緹渾身一震,她輕輕地推他,連推了他好幾次,才在他猶豫的稍微放鬆她一點之後,抬起頭來看他。
他的眼眶微紅,眼裡泛著可疑的濕意,但回視著她的眼神卻異常的堅定,而且充滿了對她的溫柔,以及義無反顧的深情。
因為我愛妳。她想起了他之前對她說的話。
原來他是真的愛她。
原來一直都還有人在愛著她,她並不是只有一個人。
拋棄了復仇之心認真的看清楚一切,她才知道他的愛從來都沒有離棄過她。
對於那天與他一起出現在他家門口,並與他親密接吻的女人和他是什麼關係,她已不想問也不想再追究,因為這一個多月來的時間,他已經用實際行動向她證明了他對她的真心。
如果他不愛她的話,他不會一肩挑起她的事,包括幫韋玄處理後事,包括照顧失心、差點發瘋的她。
如果他不愛她的話,他不可能時時守著她,甚至在千鈞一髮之際,不顧自身的安全將她從懸崖邊拉回來。
如果他不愛她的話,更不會說出由他來動手這種不理智的話。
他不是跟她說過殺人要償命嗎?而他為了她卻不惜想拿自己的命來償。
他是傻瓜嗎?竟然這樣說……
「笨蛋!笨蛋!」她倏然撲向他,緊緊地抱住他,哭聲罵道。
盛佐馭被她罵得莫名其妙,但是卻露出連日來第一個喜悅的微笑。天知道她有多久沒有主動抱他了,他想念她的柔軟與味道。
「我愛妳。」他回抱著她,深情的對她低語。
「你這個笨蛋。」韋緹再次說。
盛佐馭咧了咧嘴,親吻著她的髮梢。
「那麼,妳願意嫁給我這個笨蛋嗎?」他問。
韋緹在他懷裡顫動,卻沒有回答他,只是將自己更加壓進他的胸坎裡。
這樣的舉動答案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盛佐馭將她的下巴抬起來,認真、緊張而且嚴肅的望進她眼底。
「回答我好嗎?好,還是不好?願意,還是不願意?」說完,他屏息以待。
韋緹看著他,水眸漾漾,深情款款。
「我--」她開口說了一個字便停頓下來。
盛佐馭緊張得連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愛你。」之後她才堅定的說。
他眨了眨眼,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然後是一個讓他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的領悟。
她說她愛他,真是太好了,總算讓他等到這句話了。
可問題是她的答案呢?他是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呀,她這樣顧左右而言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也愛妳,很愛很愛妳。所以,妳到底要不要嫁給我?」他的耐心正在消退。
「你是在逼婚還是在求婚?」韋緹突然間覺得有點好笑。
「逼婚。」盛佐馭毫不考慮的回答,「所以,妳快點說好。」
「如果我說不好呢?你會不會動手打我?」她好奇的問。
「也許會。」他威脅的對她說道,然後再次催促,「快點說好。」雖然這樣說,但是他整個人卻像緊繃的弦,隨便一碰就會斷裂,他真的很怕她會拒絕他。
「好。」韋緹深深地凝望著他,輕聲回答,不再逗他。
「耶!」盛佐馭倏然狂喜的歡呼一聲,然後抱起她在房裡轉圈圈,直到兩人一起跌到床上去。
「我愛妳。」他半壓在她身上,深情地再次對她傾訴,然後溫柔的吻她。
此後,房裡再無任何對話,取而代之的是十八限的甜蜜時光,直至夜深人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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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的某一天,韋緹因為肚裡的小傢伙不肯合作的關係,被盛佐馭強迫性的命令她在家修身養息。
無事可做的她直睡到臨近中午十二點,才從床上爬起床梳洗,開始準備午餐。
在走進廚房前,她先走到客廳打開電視,轉到新聞台,沒料到電視畫面一出來,便讓她整個人呆住了。
只見新聞正以頭條新聞的方式報導著前立委韋柏遭人暗殺,警政署長誓言一定要將兇手繩之以法的新聞。
她在電視機前面呆愣了好久,這才拿起遙控器平靜的將電視關掉。
她轉身走進廚房張羅午餐,突然想起盛佐馭曾經跟她說過的一句話--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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