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晨氣急敗壞地直敲著時乃謙獨居的公寓大門,敲了老半天,裡頭還是沒有半個人理她,不禁有點微惱地抬腿踹門。
可惡,難道他真的出去了?
虧她還特地跑到大宅去,但時少渢說他不在,大概又回自個兒的公寓了,聽他這麼一說,她隨即馬不停蹄地往這裡狂奔;誰知道她先是按門鈐,後是敲門兼踹門,卻依舊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他不會真的出去了吧?
真是的,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到處亂跑,要是一個不小心惹禍上身;而且,他根本不知道江懷昂已經放出風聲要找他,要是兩個人碰頭的話……她真是不敢想像。
迷宮這家私人俱樂部,大概是在前年年底開始營業的,名氣頗大,要加入會員的條件非常嚴苛,跟她所經營的開放式私人俱樂部全然不同。
而且,迷宮裡的玩法相當紙醉金迷,有的時候還滿荒唐頹廢的,又是公權力不見得伸張得到的地方,江懷昂要找他,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偏偏她又查不出他這個外來客到底是什麼底細。
知道他的長相、知道他的營生,但再多的,她可沒聽說過,只知道他不是個好傢伙。
真是煩死了,她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卻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可惡,要是出門帶著手機不開機的話,那帶手機還有什麼意義?
混蛋,她幹嘛要為他這麼操心?
他只會罵她,而且罵得很凶,罵得她一點反駁的能力都沒有,還會惡意欺負她,把她當成空氣。照道理說,她應該不要管他的死活,可是,他是她唯一的青梅竹馬呀!
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想要擁有一個青梅竹馬,又是在一起這麼久的青梅竹馬,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要是她真救不了他,她會內疚自責一輩子的。
其實這一回她也不見得幫得上忙,但是通風報信也算是幫上一點忙啊;至少讓他有一點點的心理準備,才不會哪天橫死街頭時,連自己是怎麼到另一個世界報到的都不知道。
「開門啊!你到底在不在?」算了,再敲最後一次,這一次他要是再不應門,她打算要另覓其他地方了。
顧思晨又呆站在門前一分鐘,發現裡頭沒有半點聲響,正準備要離開時,突然聽見對講機裡傳來一丁點的聲響。
「乃謙,開門,你居然給我裝死這麼久,你這個混蛋!」可惡,害她像個白癡一樣一直呆站在這裡,一下子敲門、一下子又踹門。
(找我有什麼事?)對講機裡頭傳來時乃謙低啞的聲音。
「乃謙,你是不是生病了?」一聽見他的聲音有點不對勁,顧思晨不禁整個人都趴到門上頭去。「你快開門啊!」
對了,他從小就身體不好,她怎麼會給忘了?
大概是他恢復得太好,太久不曾生病,才會教她給忘了。
(我沒事,我在問妳找我做什麼?)對講機裡頭傳來的嗓音依舊低啞,甚至還帶著一絲不耐煩。
「我……」一聽見他的聲音似乎極不歡迎她,顧思晨一肚子的熱情瞬間被兜頭澆下的一大桶冰水給熄滅,她不悅地扁起嘴。「算了,你先開門啦,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因為是他,所以她就認了。
反正他這陣子都是這樣怪裡怪氣的,她就大人大量地不跟他計較了。
(不方便,妳有什麼事就說吧。)時乃謙頎長的身軀倚在門邊,透過液晶螢幕注視著她不悅的神態。
她不開心?可想而知,但他也一樣不好受。
原本打定主意不理她,她肯定會知難而退,要不然就是以為他不在家,可她又是敲門又是踹門的,搞得鄰居打電話來跟他投訴,教他就算不想理她也不行。
「喂,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你會不會覺得你的態度太差了一點?」
有沒有搞錯?她好心連跑兩個地方,為的是要救他耶,他以為她閒到可以在這運玩敲門和踹門的遊戲嗎?又不是很好玩。
(不好意思,不方便。)他頓了頓,又道:(妳要是有事,就在外頭講,要不然妳回去吧。)
「喂……」顧思晨鼓起腮幫子直瞪著對講機。「時乃謙,你很過分哦,我好心通風報信,你還以為我真的很閒;要不是江懷昂已經放出風聲,要找出那個破壞他宴會的人,你以為我會來找你嗎?」
再怎麼說,會發生這種狀況,她也要負相當程度的責任,所以她才不會辭辛苦地到處奔波,誰知道他居然連門都不開。
幹嘛,他以為她能做什麼嗎?
(是嗎?我知道了,妳回去吧。)
「就這樣?」她傻眼。
(該說的妳都說了,要不然呢?)她該不會笨到以為她能保護他吧?別再給他惹麻煩,他就要謝天謝地了。
「喂,你知道江懷昂長什麼樣子嗎?」
(妳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告訴你,見過江懷昂的人不多,就算真的知道他的長相,也會因為不成文規定而不准看過的人在迷宮以外的地方指證他,而我……很不小心的,那一天在被迷昏之前,我有瞧見他的長相。你不認為有我陪在你的身邊,會比較安全一點嗎?」
不然他以為她特地跑來找他為的是什麼?她可以直接傳簡訊給他就好了,幹嘛大費周章地找他?她很懶的。
(不用了,我自己的問題,我很清楚該怎麼解決,妳回去吧。)
她說的傳聞他當然聽過,但她怎麼會笨得以為江懷昂一定查得出他是誰,又一定會親自出馬呢?她……不該再給他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讓他錯以為她其實是相當的在乎他。
「喂,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你要是真因為這樣而出事,你是想要害我內疚自責一輩子嗎?」說真的,她很怕、很不安,所以才會開著車子滿街跑,難道聽她這麼說,他一點也感覺不到她的恐懼嗎?
還是她說得不夠聳動,所以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妳可以不用放在心上,決定要救妳的人是我,就算我因此發生了什麼事,妳也不需要自責或內疚;我裡頭有人,不跟妳多說了,妳回去吧。)他撒了個無傷大雅的謊。
「你裡頭有人?」這是什麼意思?她認識嗎?
不對,要是她認識的人,他不會隔著對講機跟她說話,況且他說得這麼曖昧,豈不是代表裡頭的人是個女人,再加上現在時間已經是凌晨十二點,她要是再聽不懂,根本就是白活了!只是,真是教人不舒服!
她為了他奔波忙碌,他卻是在房裡享受溫柔鄉,這算什麼!
就說男人有了異性就會沒人性,可真是一點都不假,就算她是跟他交情極好的青梅竹馬,一樣會被他拋諸腦後!虧他還說什麼喜歡她,喜歡個大頭啦,才沒幾天,他就勾搭上其他女人了。
好廉價的喜歡!虧他有膽子放在嘴邊說,還一副非要她不可的嘴臉。
騙她,真是可惡透頂,居然連她都敢騙!
她不過沒有回應他而已,他馬上就另結新歡,真是的!
「我不管,我要進去!」她偏不走,而且是賴定不走!
她可不是要找碴,她只是、只是想要幫他鑒定、鑒定,看看那個女孩子的風評好不好。
(妳有勇氣踏進來嗎?)時乃謙沉默了半晌,意有所指地道。
「我為什麼沒有……」話到一半,她不禁語塞。
她懂……可惡,竟然拿這種話堵她,擺明了要她走嘛。
(妳可以選擇在門外,還是踏進門裡;但是,妳自己要想清楚。)
顧思晨微惱地扁了扁嘴。「難道我們就不能像以前一樣,當對感情很好、無所不談的好哥兒們嗎?」他很奇怪耶,一點點的餘地都不肯留。
(不能。)他答得斬釘截鐵。
他沒有辦法再忍受那種曖昧不明的關係,更不能放任自己還有一絲一毫的想念。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難道覺得可惜的人只有她嗎?
她捨不得,好捨不得,為什麼他卻可以做到這麼絕的地步?就連一點點轉園的的餘地都沒有,直接抹煞了兩人多年來的感情。
(我只能說,我還沒有成熟到可以放任妳走進房裡,卻不對妳做任何事。)時乃謙低啞的嗓音停頓了下,又淡漠地道:(或者是妳認為妳可以接受我對妳做任何事?要真是如此,我不介意立刻為妳開門。)
「你……」聽他這麼一說,顧思晨粉嫩的臉頰頓時浮上淡淡的紅暈。「不用了。」
好無恥,他不是說他房裡有人嗎?既然裡頭都有人了,還敢對她說這麼大膽的話……不管他了,她才不管他會不會遭到江懷昂的毒手,她都不管了!
時乃謙透過液晶螢幕,睇著她快步離開的身影,不禁挑唇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瞧,她逃得多快,彷彿怕他要是一開門便會將她擄進屋裡,對她做出泯滅人性的事。
也好,這樣也好,省得她一天到晚處心積慮地想要挽回一段所謂青梅竹馬的感情。
這麼一來,他也可以真正的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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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的婚禮在高級飯店八樓的花廳隆重舉行,裡頭衣香鬢影、名流雲集,在婚禮尚未正式開始之前,大家互相寒暄,彼此交換名片,儼然把這裡當成了交流場所。
「大姐,乃謙在哪裡?」從長廊走進大廳裡,顧思晨一路拖著時可薇,非要她當個和事佬不可。
雖說那一天晚上他惹得她很不開心,但是慈悲如她,依舊無法撇下他不管。
她待在夙苑裡,幾乎每天晚上都可以得到一些消息,聽得她膽戰心驚,但是礙於他撂下的狠話,她又不方便再去找他,也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個星期。而今天是黨派大老干金的婚禮,他肯定非要報到不可,她就不信有他大姐在這兒,他還不肯賣面子給她。
而這樣的機會可能不多,因此她必須要時可薇幫她說服他。
「他肯定會來,妳想那麼多做什麼?」時可薇不耐煩地任她拖著走。「思晨,在這種地方拉拉扯扯的,難道妳不覺得有失顏面嗎?」
「怎麼會?這樣子可以顯示我們的感情好。」
「啐!」時可薇翻了翻白眼。「不都說了我一定會幫妳,妳幹嘛像是怕我會逃跑般地抓著我?」
「我沒有怕妳逃,我只是想要趕緊找到乃謙。」雖說她每天都有他的消息,也知道江懷昂還沒找到他,但總得要她親眼見到才算數,天曉得她這一個星期過得多麼惶恐不安,有多難過。
「急什麼?等一下就會見到啦。」時可薇不禁又歎了一口氣。
「可是我等不及了,我很擔心他。」
時可薇聞言,不由得挑起眉。「擔心他?」真是愈說愈奇怪了,要不是她太清楚她的底細,她真要以為她已經是乃謙的女友了,說不定哪天一個不小心就要成為她的弟媳了。
「對呀,上次我不是跟妳說過我跟他去了迷宮的事?」顧思晨邊說,邊瞇起剔亮的大眼梭巡著時乃謙的身影。
「然後呢?」
「聽說迷宮的主子放話要找他。」
「哦。」時可薇點了點頭。「找到了嗎?」
顧思晨驀地停下腳步,回頭瞪著她。「大姐,妳到底知不知道?乃謙現在的處境很危險耶,要是被找到的話,說不定、說不定……」
「誰有膽子敢動我時可薇的弟弟?」她閒散地道。
「大姐,妳不知道啦。」哎喲,現在如果要她從頭再說一次,豈不是要把她給累死?
「妳說了我就懂了嘛。」她哪會知道迷宮是什麼玩意兒?不就是家會員制的私人俱樂部,有什麼了不起的?
「厚!」她現在沒時間說嘛。
顧思晨頭痛地瞪著她,回頭往前走,突然在角落裡瞧見時乃謙。
「我找到他了!」咦,就連湛耒也在,可是他們身旁各帶了個女伴,這是怎麼一回事?
「嗨。」時可薇見她走到一半停下腳步,索性拉著她往前走,隨意地打了聲招呼。「你們兩個怎麼來得這麼晚?」
「大姐。」宋湛耒一見著時可薇,立即恭敬地彎身致敬。
「大姐。」時乃謙睇著她,再睇向她身後一臉不悅的顧思晨。
「咦?這是你的女伴?」時可薇一見到時乃謙身旁帶了個女人,不禁笑瞇了麗眸。「有點眼熟,我見過她。」
「大姐,她是公司客戶的女兒,叫洪婉淑,因為她也要來,所以我順道帶她過來。」時乃謙將身旁的女伴拉近,做個簡單的介紹。
「哦!可就算她是公司客戶的女兒,她真的要順道來,但這也是我頭一回見到你攜伴參加正式宴會。」很好、很好,她可愛的死心眼弟弟總算是開竅了。
「對啊,這也是我頭一回見到,真把我給嚇了一跳。」宋湛耒不忘獻聲附和道。
「倒是你,身旁的女伴天天換,我還沒看過重複的呢!」時可薇笑得不懷好意,音量不大不小,剛好可以讓在場的六個人聽得一清二楚。
「大姐……」宋湛耒臉色一沉,回頭睇著女伴漸行漸遠的身形,趕忙追上前去。
「大姐,我沒想到妳會出席這場婚禮。」時乃謙和往常一般,神色自若地談些風馬牛不相及的事。
「我也沒想到我會出席。」時可薇笑得有點陰森,拉過他的女伴到一旁。「婉淑,我們先到那邊拿一些點心,好不好?」
時乃謙看著大姐把洪婉淑帶開,眼角瞥見一抹陰影朝他逼近。
大姐啊……
真沒想到她會打這主意,還以為大姐會很開心他總算掙脫了迷惘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