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日狂拖著疲憊的身軀,從車上下來。
落了車鎖,他一手將西裝勾在右肩上,單手抹了抹帶著一絲困意的俊臉,轉身走進家門。
門前暈暗的一盞燈光讓他看清了腕表上的時間——凌晨兩點半。
老天,這鄒麗芬還真是有夠纏人的,原以為她是個理性的女人,誰知她竟然藉酒裝瘋,硬是纏他纏到半夜才肯放他走。
活像打了一場仗一樣,焉日狂現在累得可以一沾枕就呼呼大睡。
掏出鑰匙打開大門進屋,客廳內大亮的燈光令他大感驚訝。
奇怪了,三更半夜的,誰還沒睡?!
老姊焉小靉早就不住在家裡了,至於二哥焉日烈目前人還在花蓮……是老大嗎?可是他最近都不常回來的呀,聽說他已經有個想認真交往的女人了……
三步並作兩步,他直接推開玄關的門,進入客廳一探究竟。
這一瞧,他頓時傻住——杜樂霏曲膝窩在沙發,下巴擱在膝蓋上打著瞌睡,沙發下掉了一本有著藍天圖案的畫本。
他緩步走近她的身邊,蹲下身來撿起畫本,俊臉上還是一臉震愕的表情。
看著她純真的睡顏,再將目光調至畫本,他隨手拾起翻開,卻發現裡頭竟然有一張他的臉部素描——她所畫的線條細膩而精細。焉日狂沒想到,她竟然曾畫過自己?!
乍見她的震驚剛褪去,又再度面臨另一回驚詫。
將畫本和他手上的西裝隨意擱在沙發的另一邊,他起身順勢將她抱在懷中。
杜樂霏在他的懷裡醒來。
「你……回來了?」帶著困意的美眸眨了眨。
「剛進門。」他應道。「你怎麼來了?」是來道歉的嗎?!
信手關掉了客廳的燈,抱著她往他樓上的房間走去,她既然都自投羅網跑進他的手掌心了,豈有放她走掉的道理?
「我……」原本還渾渾噩噩的腦袋,因為焉日狂這句問話而倏然清醒。
「嗯?」挑一道眉,等著她開口道歉。
「我突然想見你,所以就跑來了。」她看著他用側身推開虛掩的房門,走了進去後,再用同樣的動作把房門關上。「我在門口碰巧遇見你大哥,他正好要出門,就順便讓我進來等你。」
她被擺到床上去,這張床充斥著他的氣息,躺在上頭就如同被他團團圍擁住一樣……令她迷眩、心動。
讓她心頭顫動的不只是這張床,他旋即將偉岸的軀幹覆貼上來,杜樂霏又是一陣悸動的暈眩。
「我想聽的不是這個,說說你來找我的目的吧!」壓著她嬌軟的身子,他的身體在第一時間有了生理反應。
「我來道……」她來道別的。但此刻杜樂霏竟然開不了口,她愣愣地看著他那雙炯熱的黑眸。「我來跟你道歉,今天下午在車上講那些話是我不對。」
忍住即將分開的酸澀心情,她強逼自己露出一抹微笑。
她並不能肯定,他會不會跟她一樣,因為兩人即將分開而感到不捨和難過,她只確定自己在臨走前想再見他一面。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所剩不多了。
她的話令焉日狂心口一陣狂喜和悸動。
「你真乖,我就知道你不會眼睜睜看我傷心的。」他俯唇密實的吻住了她,隨著熱烈的吻落下,他的動作開始放肆起來。
「狂……」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剝除,而令他意外的是,向來羞澀的她竟然也主動替他寬衣,她的動作還帶著幾分熱切。
焉日狂身體的反應因為她的渴切而變得更加強烈,杜樂霏的輕吟聲更是一種情慾的催化劑……
一張床,兩具火熱纏綿的軀體,他緊緊的擁住她,與她相纏幾回,直到饜足,他才疲憊的一手輕摟著她,沈沈睡去。
身體酸疼不已的杜樂霏,在他睡沈之後悄然起身,無聲無息地離開他那令人迷戀的懷抱。
她看了眼他手上的腕表,時間是四點十分。
離她和韋先生約定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這二十分鐘的時間足夠她散步走回去爺爺家和韋先生會合……
站在床側,杜樂霏傾身凝望著他俊逸迷人的睡容,很想給他一個道別吻,但卻又怕會不小心驚醒他,最後她只有忍著眼淚和鼻間的酸澀感,胡亂把衣服穿上,靜靜地開門離去。
她的愛情體驗,到此為止。
但願焉日狂不會痛恨她如此利用他。
但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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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堡國家歌劇院歷史悠久,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劇院,歌劇、芭蕾表演一票難求。
漢堡芭蕾舞團是當今德國極有名的舞團,以前一直依附在歌劇中,後來陣容逐漸擴大,成為歐洲第一個將巴蘭欽舞蹈作品納入舞碼,且經常巡迴演出的團體。
輕柔的紫色緞面露肩晚宴服,將杜樂霏原本就細瘦的身段勾勒得更加曼妙而高雅。
今晚她一改以往長髮綰上發頂的造型,而是將短髮自然地服貼在頰鬢,粉頸上一串造工繁複的淡紫色珠寶項練,將稍嫌簡單的髮型和淡妝襯飾得美麗動人。
她靜靜端坐在貴賓包廂內,俏麗的臉蛋若不是有彩妝掩飾,就會看見她的臉色有多麼的蒼白。
坐在她身邊的男人,穿著一套昂貴的手工西裝,他就是凱斯?金爵先生;她的母親和繼父不惜用謊言將她從台北騙回德國來,硬是要逼迫她接受的未婚夫。
舞台上,出色的芭蕾舞明星正賣力的投入表演之中,杜樂霏卻心不在焉,她原本就對芭蕾舞一點興趣都沒有,更何況身邊還坐著一個她不喜歡的男人。
縱使凱斯外貌真的很出眾,有著貴族般優雅的氣質和不凡的身份背景,具有令所有女人傾心的本事,但他的魅力卻對她毫無用武之地。
她討厭凱斯那目中無人的驕傲模樣,她的心早已遺失在焉日狂那帥性不羈、平凡俊朗的男人身上。
只有和他在一起,她的心才是自由的。
現在坐在這裡,她想哭、想求救、想逃,但卻……逃不掉。
「我在諾爾餐廳訂了酒席,等看完表演我們就一起過去用餐。」凱斯目光專注地擺在舞台上,雖然他現在是對著杜樂霏說話,卻連看也沒多看她一眼。
杜樂霏轉頭看著他刀鐫般的俊臉。「我吃不下了……」看表演之前,他們已經用過餐了,為什麼表演結束後還有餐會?!
「是個應酬,我約了一位朋友見面,他在稍後會抵達漢堡,所以我設宴為他接風。」趁空淡瞥她一眼,凱斯不動聲色的將杜樂霏清冷的神情看進眼底。
「我可以不去嗎?」她打從心底對這類商場上的應酬感到無比排拒。
「不行。」綠眸一閃,他的回應堅定而不容置喙。
杜樂霏心頭發起冷來,凱斯那綠色的銳利目光,讓她感到害怕。
她很想逃,但……她很清楚自己既然已經被帶回來,就再也無處可逃了。
因為不管她跑到哪裡,母親和繼父都可以找到她,然後把她帶回來,一樣按照他們的安排過她毫無選擇權的人生。
母親和繼父用公司面臨財務危機的爛手段騙她回來面對這段婚姻,杜樂霏卻只能用沈默來做個小小的抗議。
一旁的凱斯並不介意她這樣沈默寡言,兀自又把目光擺在舞台上,看著舞者精湛的舞姿和演技。
好不容易,杜樂霏苦悶地捱到表演結束。
凱斯率先起身,一手輕摟這纖細的腰肢,帶著她離開劇院,前往位於不遠處的「諾爾」餐廳。
杜樂霏完全不知道他要宴請的賓客是誰,不過從他選擇六星級的餐廳,以及訂下的昂貴用餐包廂看來,這位賓客來頭鐵定不小。
與凱斯並肩而坐,她努力維持高雅的姿態,等候著賓客到來。
將來她嫁給凱斯之後,諸如此類的應酬場合一定是應接不暇,今晚她只是提早面對,就當作是成為未來的金爵夫人的實習吧。
侍者送來餐前酒給她,她舉起杯子,優雅地喝著。
時間過了一會兒,凱斯等的人到了,對方是一名成熟內斂的東方男子。
他摟著她起身迎上前。「焰,好久不見了。」凱斯看見摯友焉日焰,終於難得的露出一抹笑容。「突然接到你要來找我的電話,還真讓我嚇了一跳。」
他們兩人是在美國讀大學時的同窗好友,這份友誼從來沒有因為兩人的疏於聯繫而消失。
杜樂霏看見他,俏麗的臉龐浮過一層輕訝。
焉大哥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竟然還是凱斯的朋友?!
「我有要事特地來找你談。」飛越半個地球,他是受托前來處理一件很重要的事。
焉日焰的注視目光從凱斯的臉上移往杜樂霏,內斂的他不免因她的改變而露出一絲驚愕。
她和他印象中的模樣完全回異,之前是像個率真男孩的打扮,現在卻是高雅不可攀的公主。
不知道焉日狂見到她變成這副樣子,會不會因而震驚過度?!
焉日焰嘴角噙起一抹薄笑,在凱斯為彼此介紹過後,一起入座。
餐宴開始,杜樂霏只是個旁聽者,她喝著侍者換上來的葡萄酒,偶爾不失優雅地小口小口喝著濃湯。
見到焉大哥,她的心又無法控制地想起焉日狂。
不曉得他氣不氣她的不告而別……
他應該不會在乎吧?當初說好她回德國時,他絕不會用任何理由留住她的,她可以走得瀟灑自在……
杜樂霏心思飛到遠處,以至於焉日焰和凱斯所談的那件「重要的事」,其中的內容她統統沒有聽進去,她只是盡責的扮著女主人好教養的高雅姿態,她相信凱斯絕對無法容忍她丟他的臉。
餐宴持續進行著,但凱斯和焉日焰的談話似乎已經告一段落,並且達成了妥善的協議。
杜樂霏的心思勉強從遠處拉了回來。
「對了,我剛才好像忘了提到,我家老四也跟我一起來到漢堡市了,本來他也要一起來赴宴的,但是因為身體不適,下飛機後就直接回飯店去休息了。」
「阿狂他也來了?!」恍惚的心緒驟然一驚,杜樂霏顫著手放下高腳杯,美眸圓睜地看向焉日焰,神色激動。
一聽到焉日狂的消息,杜樂霏不禁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還有她身邊的凱斯。
「嗯,他來了。」焉日焰說。「他抱病出門,現在情況恐怕不太好……」故意加重語氣。
「焉大哥,請你告訴我,狂他住在哪家飯店?我要去找他。」杜樂霏真的完全把凱斯這號人物給忘了,她更忘了所有好教養的儀態,拎著紫緞裙擺離開座位,跑到焉日焰的面前,憂心忡忡的追問。
「飯店是凱斯訂的,我剛剛從機場趕過來,所以不太清楚地點,你何不問問他?」
經焉日焰這一提醒,杜樂霏的反應是倒抽一口氣,清麗的臉龐刷上一陣粉白。
她怎麼會把凱斯給忘了?!
香軀往後顛了顛,一手扶住桌緣,恐慌的美眸移向凱斯那張冷漠的俊顏。
他的綠眸永遠都是那樣的銳利、令人畏懼……他傲然冷戾的氣勢讓杜樂霏緊張得不知所措,不只是臉色,連唇都發白了。
焉日焰對於眼前的情況冷淡旁觀著,他不用插手,因為自然有人會看不下去——
說人人到。
焉日焰退開一步,好讓出路來給焉日狂當衝刺跑道。
「凱斯大哥,請你別為難小霏好嗎?」焉日狂再也看不下去了,急急躁躁的就從包廂外闖了進來,迅速趨前將杜樂霏勾摟入懷,勇敢無懼地迎上那雙犀利的綠眸。
像被雷劈中一樣,杜樂霏一陣驚慌怔然。
抬眼對上焉日狂那雙深濃的眸子,她渾身的冷意因被他的氣息圍裹而溫暖起來。
他不是因為身體不適先回到飯店去了嗎?
怎麼會在這裡?
杜樂霏困惑的表情上難掩激動。
凱斯的眼神莫測高深地凝睨著杜樂霏,接著他和焉日焰的目光在空中交會而過,然後再對上焉日狂那雙堅定無懼的眼瞳。
「我好像被你弟弟戴綠帽了。」唇線緊抿,眸光不改冷淡,但看不出一絲怒意。「焰,你說你該怎樣跟我交代?」語氣依舊平淡。
奇怪!他應該會動怒才對,怎會……
杜樂霏輕擰著細眉,疑惑地看著凱斯。
「你的眼睛只准看著我。」焉日狂嫉妒地將她的臉蛋轉回來,他深濃的黑眸瞬間染上惱怒光芒。
「狂……」她輕呼著被他摟得更緊密。
「我們先走,這裡留給我哥處理就行了。」偉岸的身子一轉,杜樂霏被焉日狂旋帶出包廂,疾步離開凱斯的視線之外。
包廂內,凱斯一點追上去的意願都沒有;焉日焰笑了笑,朝他的好友開出優渥的條件當作交代——
「只要你能解除你和杜樂霏的婚約,你跟我提過在台灣進行的那個合併計劃,我願意出資加入,並且在此代替我家老四答應你,合併計劃全程由他監督管理。」為了成就老弟焉日狂的愛情,焉日焰不惜砸下一筆資金。「你意下如何?這樣的配合夠為我老弟搶了你未婚妻一事有所交代了嗎?」
「夠了。」凱斯再一次露出難得的笑容。
他和杜樂霏之間壓根兒沒感情,訂婚一事也全都是兩方長輩趁他出差期間私下作的主。
原本他在回國時,就要出面拒絕這個婚約的,但是就在他要到克裡斯家親自拒絕婚事時,昔日同窗摯友焉日焰打了電話給他,在電話中告訴他焉家老四和杜樂霏的事……
真是巧合!對台灣市場熟絡的焉日焰,早就是他相中的合作對象,他原本就在考慮著該如何拉攏焉日焰,一起投資這個合併計劃並負責出面管理,想不到辦法還沒想到,他就已經自投羅網了。
凱斯接到電話的當時可真是樂壞了,當然馬上二話不說就答應了焉日焰的要求,安排杜樂霏和焉日狂見面,以及盡速撤銷這件荒謬的婚事。
嗯,今晚所有的安排都順利進行了,至於明天的戲碼,就等著明兒個瞧吧!
接著,焉日焰和好友凱斯繼續留下來喝酒敘舊,至於焉日狂和杜樂霏,他們……今晚恐怕有得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