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短片播完,吳老師站上講台,「這裡是老師改完的讀書心得,等一下班長髮回去,還沒有交的,下次上課一定要交上來,期末考快到了,大家好好準備。下課。」
她將一疊報告交給班長,從中抽出一份,顧不得其他學生訝異的目光,匆匆下了講台,走向放映室角落。
「喂。」發現老師的目標顯然是他身邊做了整節「手工藝」的姬秀和,傅瓏樹伸指戳戳他,「老師過來了。」
「啊?」姬秀和訝異抬頭,果然看見老師急步走來,慌忙將才編了一小段的雙色安魂帶塞進書包,原本半昏睡的刁念萸也被驚醒。
「同學,這是……你的心得報告。」吳老師拿著姬秀和的心得報告,欲言又止地看著傅瓏樹,後者識相地起身離開,留下師生兩人在角落。
「她就是你說過的,我的高中同學嗎?」仗恃著一般人看不見自己,紅線也被姬秀和施了隱形的咒語,刁念萸飄到女老師面前,仔細端詳她,「可是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校長交代過,不准任何人談那晚驅魔師來學校的事,我知道我不該來問你,但……不弄清楚,我不能安心。」吳老師不安地將那張素描遞到他面前,「班上同學說,那晚你曾和紙上這個女孩一起去逛夜市,她叫做刁念萸,是嗎?」
見姬秀和頷首,她激動道:「可是,念萸十年前就死了啊!死了十年的人怎麼可能……難道,她變成惡鬼了?」
見刁念萸微微一僵,姬秀和投予安慰的眼神,才委婉道:「有時候,靈魂眷戀生前的世界,徘徊不去,也不能算是惡鬼。」
「我知道你在那位南宮璟先生身邊學習,那晚你們一群人在花園裡,為的也是念萸的事嗎?她怎麼了?」
「這些我就不方便透露了。」「真的不能說嗎?」
見姬秀和歉然搖頭,吳老師神色黯了下來,「高中時,我因為父母離婚而轉學,和念萸同班,我因為父母的事變得很暴躁,同學們都排斥我,念萸是唯一會主動找我說話的人,但我對所有人都懷有敵意,總是故意惹她生氣,有一次還對她大吼:『像你這種父母疼愛的大小姐,根本什麼也不知道!』那次她沒有生氣,表情卻很難過,隔天她就沒來學校了。」
她哽咽起來,「念萸身體不好,常常生病請假,我以為她又生病了,後來才知道她家裡出事,我拉不下臉去找她,心想反正她會主動來找我,沒想到她重病過世,再也沒有回學校。我很後悔,在沒有人願意理我的時候,只有念萸忍耐我的壞脾氣,我知道那句話傷她很深,卻沒有機會道歉,你能不能……替我告訴她,我很抱歉那時對她說那種話,請她原諒我?」
「我想,她已經聽見了,也原諒你了。」見刁念萸一臉茫然,似乎完全記不起老師描述的事,姬秀和微微一笑,「她一定是明白你們有相同的挫折,才主動接近你,想要幫助你,何況,她是個溫柔的女孩,絕不會計較你一時的無心之語,不是嗎?」
「是啊……」雖然不太懂他後半段的話,但他溫和的語氣很有安撫人心的作用,令吳老師如釋重負地輕歎。
在學生面前吐露了這麼多,她有點不好意思,輕揚手上的素描,「我可以留著它嗎?」
姬秀和微笑點頭。
「我一點都不記得她。」看著女老師帶著素描心滿意足地離去,刁念萸困惑萬分。她記憶裡除了父母,幾乎沒留下其他人。
「可是老師記得清清楚楚啊。有時候我們無心的舉手之勞,對別人卻是足以在記憶裡烙印一輩子的恩惠。」他收拾好書包,走出放映室。
「可是她說的一點都不像我,我怎麼可能不斷和一個人吵架,還不斷主動找她?我不是這麼有耐心的人啊。」
「所以我才說,你是個溫柔的女孩啊。」也許不善表達,加上透過倔強的外表包裝,就成了咄咄逼人的鋒銳,讓人難以察覺她體貼的內在。就像他們除靈時,她哪回不是一邊罵他笨手笨腳,一邊搶著擋在他身前?
「我不懂。」她搖頭,睏倦地打個呵欠,遠遠地看見傅瓏樹站在借還書的櫃檯旁,端著一臉怪異的表情。
「秀和,圖書館小姐印好你要的東西了。」望著好友一路喃喃自語地走近,還面帶微笑,傅瓏樹忍不住皺眉。要不是知道他身邊跟著女孩的鬼魂,真會以為他中邪了。
「秀和!」魏霓遠從傅瓏樹背後探出頭,「聽阿樹說,我出外景的這幾天,發生了很多事?」他睜大清澈雙眸,努力注視著姬秀和身邊的空氣,可惜什麼也看不到。「學姊現在就在你身邊嗎?」
「是啊。」姬秀和愉快地接過傅瓏樹遞來的資料,介紹著身邊的女孩,「她是念萸。念萸,他是小魏,魏霓遠。」
「他是魏霓遠?」刁念萸吃驚,精神全回來了。「是那個很有名的小男生……呃,十年前他確實是個小男生,長這麼大了啊。」好奇地繞著魏霓遠觀察,「他第一次登台時我就注意到他了,臉蛋嫩得像水蜜桃一樣,讓人想咬一口……咦,他好像有化妝?」
「學姊……真的在嗎?」魏霓遠左看右看,就是不見對方半點蹤影。
「她正在看你。」而且靠得很近。姬秀和目光鎖住兩人之間越來越短的距離,唇邊的淺笑漸漸凝住。
「前兩天我還感覺得到她,今天什麼感覺都沒有了。」由於先前見過刁念萸,察覺好友帶著她的魂魄,傅瓏樹並不驚恐,現在卻完全感應不到了。不必姬秀和解釋,他也知道這女孩日漸虛弱,撐不了太久。
見魏霓遠還在努力尋找刁念萸的身影,他忍不住翻個白眼,「小魏,眼睛不必瞪得那麼大,這和個人的特殊體質有關,就算你拿放大鏡來,把眼睛微血管瞪到破掉,也看不到她。」
「可是我想看她啊!身為秀和的好友,你都看過她了,我怎麼可以沒看過?」不死心地繼續張望四周,渾然不覺自己在轉頭之際,嘴唇數次險些擦到刁念萸臉頰。「秀和,有沒有辦法讓我看到她?」
「他好聒噪哦。」刁念萸深感幻滅地歎息,「小時候的他很可愛,怎麼現在變成這樣?我原本期望他長大後會像他爸爸一樣帥,現在這模樣是不差啦,可是太秀氣了,我還是喜歡比較穩重、有男人味的長相——」
身子驀地被往回扯,她愕然回頭,看著徹底失去笑容的姬秀和。「幹嘛?」
「秀和,你……」看著好友雙手交替地做出宛如風箏收線的動作,魏霓遠頓時目瞪口呆。
傅瓏樹也愣住了。
「我還要去醫院,得去搭車了。」姬秀和不動聲色地將隱形的紅線拉回來,從容地向兩位好友頷首,「明天見。」
目送姬秀和離開圖書館後,魏霓遠才狐疑地發問:「他在做什麼?我才幾天沒見到他,他就——」硬生生忍住有損友誼的「腦袋秀逗」四字,雙手模擬著風箏收線的動作,「這是什麼意思?放風箏收線?還是某種神秘的拔河儀式?」
一個人在那兒煞有介事地收著一條看不見的線,看得他心裡好毛啊。
「我猜和學姊有關。」頭一次看見總是不缺笑容的姬秀和笑不出來,他唯一想得到的原因只有這個。博瓏樹背起書包,補上一句:「而且是因為你。」
「為什麼是我?」魏霓遠大感冤枉,不服氣地追上好友的腳步。「我連學姊都沒看到啊!我做了什麼?難道你看到了嗎?」
「就算看到,也不跟你說。」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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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拉我?」紅線遭姬秀和纏繞在手上,刁念萸幾乎完全貼著他,被他拖上公車。「去醫院也不用這麼趕啊!」
「我昨晚說了,今天放學後要去比較遠的醫院,得提早搭車。」姬秀和在靠窗的位子坐下,笑容仍未回到臉上。
要找屍體,當然是去殯儀館或大型醫院的太平間,這兩天他們已逛遍附近的醫院,沒有找到適合的目標,今晚得跑遠一些。
「有嗎?」在記憶中翻找一遍,毫無印象,她有點不高興,「就算這樣,也沒必要硬把我拉走啊!我第一次親眼看到明星耶!為什麼不讓我多看一下……」
發現他表情鬱悶,她猛然頓悟,「你吃醋啊——」
他忽地欺近,在她頰上淺啄一記。「你知道阿樹給我什麼嗎?」
「不就……圖書館小姐印的資料嗎?」屬於他的溫柔氣息沁入她的心,忘了繼續追問。
剛開始有這親密舉止,他還有些靦腆,後來大概是仗著沒人看得見她,最多當他行為怪異,也就越來越熟練,往往轉頭之間就偷得一吻,倒是她每次「遇襲」後,臉頰都要熱燙好半天。
說來神奇,不具實體的她,連探頭到行駛車輛的引擎內,都感覺不出機械運轉的熱氣,為何獨獨對他的吻有如此真實的感覺?
「這兩天我利用午休時間去圖書館找舊報紙,找到一些特別的報導,由於是膠卷,要請圖書館小姐印出來,才能給你看。」
白晝陽氣太盛,她多半處於沉眠狀態,而他查資料時都是正午,她通常睡得正熟,連他去了哪裡都不知道。
姬秀和打開那疊資料,「這些是你父親剛被指責為邪教負責人時,站在你父親這邊的言論。」
她一凜,探頭看著那一篇篇影印自舊報紙的報導。父親門下的信徒出面為他辯護,說他以神奇法術救了他們的親人,雖然索取的代價相當高昂,但確實治好了病人,正方與反方的意見數量不相上下,並非一面倒地控訴她父親。
「我想關鍵是這一篇。」他翻到一篇報導,「有位母親想幫兒子戒除毒癮,找上你父親,你父親要求的代價是讓她大病七天。法術完成後,對方確實有兩個禮拜很安分,但後來又開始吸毒,還在家裡放火,燒死了七個人,他母親也嚴重灼傷,而那人則因吸毒過量而死,那位母親出面控告你父親以邪術詐騙,從這之後的報導就全是負面的。」
「我不記得發生過這些事。」她毫無印象,但牽扯到父親被指控的過往,心裡有些不舒服。
他思索了下,「有個說法是,人對某樣事物特別著迷時,往往是因為被生前嗜好此道的鬼魂纏上,但是自己沒有動念,鬼也不會主動纏身。依我推想,你父親可能不擅長驅鬼,所以用了特別的咒術,才會要求那位母親付出健康作為代價。
「法術應該是成功了,但對方沒了外在的誘因,卻沒戒掉心裡的魔,事情才會演變成這樣,而大眾無法理解這麼多,只看到七條人命的慘劇,還有痛失愛子的母親,媒體再加以渲染,即便有任何為你父親辯白的聲音,也都被忽略了。」
刁念萸愣了半晌,微啞地道:「你好聰明,只憑這些報導就想得到這麼多。」雖明白他是想洗脫她父親的冤名,才將事情如此解讀,但她的心吸收了這些話,已是深信不疑。
「南宮老師常說,事情不能只看一面,像我們這種對神秘領域有所接觸的人,更有義務發掘真相,不讓其他人被臆測的言論誤導。」他的「自言自語」已引來幾位乘客的側目,他不予理會,又翻到另一篇報導。
「在你父親自殺的同一晚,九玉公會的副會長暴斃,醫界解剖的死因是心肌梗塞,報紙卻只在左下角辟了一格說明,其餘版面都是關於邪術、咒殺的探討,這明顯已經失之偏頗了。何況咒殺步驟繁複,你父親被關在牢裡,也不可能弄到足以進行咒殺的法具。」
「是啊!我一直相信爸爸不會做那種事!」她激動握拳,「這些話媽媽也跟記者說過,可是最後報紙都沒有寫出來!大家都相信公會的說法,沒有人相信我們!」
「還有,我拜託表姊徹底查過鏡俑之術,在古籍中找到一些零碎的記載。南宮老師抹掉那些紅字時,法術就破了,你原本該在那時就倒下的,卻直到見到你母親時,法術才完全解開。記得嗎?南宮老師說你的頭髮被剪斷,還沾了血,他以為那是某種特殊的儀式,可老師學識雖然淵博,對這件事卻完全想錯了,而我也弄錯了。」
因為她母親使用邪術,就認定她的所作所為全是為了不堪的目的,卻忘了考慮其他細節,他和老師都犯了同樣的錯誤。
「不然呢?」她屏息,如果那不是母親為了將她利用得更徹底的邪術,會是什麼?
「那是鏡俑的衍生術,目的只有一個——以施術者的生命做代價,換取鏡俑的靈魂不滅。我想,她是希望萬一法術失敗,至少還能見你最後一面吧。」
看著震驚的她,他輕歎,「倘若她真的將你當成工具來利用,一開始就該殺死你,讓鏡俑的效力發揮到最大,何必費事地讓你的身體保留一口氣?」
刁念萸愕然半晌,喃喃道:「所以爸爸沒有用邪術害人,媽媽也不是真的想殺死我……為什麼變成這樣?」渙散的瞳眸裡,唯一凝聚的只有悲哀,「如果我們都沒有錯,為什麼會被逼成這樣?為什麼……」
「別太激動,會耗損你的元神。」面對她如此殘酷的遭遇,什麼安慰的話都顯得空泛而多餘,他不再贅言,只是敞開懷抱,盡力以自己的所有包容她。
太多的環節出錯,重重疊疊地壓下來,壓垮了三個人的一生,誰是誰非,已經難以追究,告訴她這些,是希望她能走出這陰影,不要背負著父母害死人的罪惡感活下去。
察覺懷裡的她身形漸淡,又開始陷入昏睡,他垂下頭,憐惜地輕吻她髮際。
「秀和……」熟悉的溫熱流入她身子,昏亂的意識又逐漸匯聚,她一怔,終於醒悟他這舉止的真正用意,掙扎著要離開他,「你把靈力分給我?」
「這樣有助於你維持清醒,放心,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對我沒有影響。」事實上他已傾盡全力,卻趕不上流失的速度,再找不到依附的身體,恐怕她撐不過這兩天,就會永遠消失……
突地,異樣的感覺閃過心頭,他微訝,望向車窗外。天色昏暗,公車剛進入山區,到目的地還有二十分鐘的車程,山路上沒有其他車輛……他毫不猶豫地按了下車鈴。
「還沒到醫院吧?」下了公車,刁念萸狐疑地問著,四周寂靜蒼涼,只有風吹的聲音。
姬秀和不答,分開路邊的草叢,爬上山坡。
為了更快找到適用的軀殼,他早已熟悉她的靈魂波長,隨時感應周圍狀況,只要經過醫院、殯儀館,就能察覺內都有沒有與她波長相同的人。方才雖然沒有具體的感覺,但直覺告訴他——這附近有他想找的目標。
他爬上山坡,不斷深入樹林深處,終於在黑暗中看見一座殘破的磚瓦建築。
建築外觀還算完整,看得出是一棟小屋,門已經掉了,四周堆著爬滿籐蔓的棄置物,應是很久沒人來過,可窗口卻透出光線,隱約傳出男人的聲音。
他伏低身子,無聲地接近磚屋,可以感覺到屋內有「屑」——那是靈魂離開身體後,殘留在體內的物質,保留了靈魂波動的形態,他也是憑此與刁念萸的靈魂波長比較,判斷是否為適合她的軀體。
而此刻屋內的「屑」,是二天以來與她最吻合的!
但根據「屑」的狀態判斷,顯然魂魄剛離開身體不久。在這天色全黑的時刻,荒僻的山上破屋內有男人和死去不久的屍體,讓他有很不祥的感覺。
「念萸。」見她怔怔看著屋內,顯然也感應到其中有與她魂魄契合的身體,他交代著:「我想那裡面就有適合你的身體,聽好,你進去後,附上那具身體,趁屋內的人不注意,立刻衝出來。」
即使身體再契合,魂魄需要時間適應新的居所,她能不能及時逃出,他也沒把握。
「這樣不就像小偷嗎?」終於找到了,她卻忐忑起來,從窗口可見兩個男人在燭光下低聲交談,能讓她附身的……該不會也是男人吧?
「如果他們攔你,你就說:『我的秘書在外面,他馬上會付錢。』」真是冷到不行的冷笑話,遭她賞了一記白眼,他忍不住低笑出來,將她小指上的紅線解開。
「去吧,我會在門外等你。」
她遲疑了下,回頭看了眼他鼓勵的笑容,一咬牙,穿透小屋的磚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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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怎麼辦?」男人嚼著檳榔,含混不清地問著。
「照計畫,今晚十二點去拿錢。他們還不知道小鬼死了,會乖乖付錢的。」另一個穿汗衫的男人喝著啤酒,面孔在燭光搖曳下顯得陰森。
「他們都答應付贖金了,我們也沒必要殺她吧?」瞧了眼破屋角落僵直的小身體,嚼檳榔的男人有些不忍。
「不殺她,好讓她跟條子指認我們嗎?龍仔已經把船安排好了,我們一拿到錢,趁那些條子找她的時候,馬上搭船走人……」
男人刺耳的聲音刮得人耳膜生疼,刁念萸費力地撐開眼皮,喉嚨痛得像剛被火車輾過。
方纔她進屋後,四週一片昏暗,她只看見角落似乎有具身體,靠近察看時,魂魄就被吸入,連猶豫的機會都沒有。
她試著爬起,雙臂卻完全不聽使喚,身體更像是有千斤重,喃喃道:「胡說八道,怎麼可能馬上衝出去?」連爬都爬不起來,她該不會是附到了一個大胖子身上吧?
「什麼聲音?」嚼檳榔的男人聽見角落傳來動靜,轉頭瞧見應該已經死去的小孩居然在動,嚇得屁滾尿流。「喂,你不是掐死她了嗎?!」
穿汗衫的男人也是悚然一驚,「我明明掐住她脖子,確定她斷氣才鬆手的啊!」
活生生掐死一個人?看來她闖入危險的地方了。
刁念萸使盡吃奶的力氣爬到門邊,只覺指尖流竄著熱氣,後領驀地一緊,被人老鷹抓小雞般提在半空中。
「放開我!」這男人為何如此魁梧?
她伸手推打對方,白嫩的手掌拍在對方壯碩的手臂上,宛如麻雀撲上大樹,這才發現自己從手掌、手臂到身軀,全都比從前的她短了一截——她附到一個小孩子身上?
「反正只是個小孩,掐一次不死,再掐一次好了!」男人的大掌扼住她頸子,她頓時眼冒金星。
旁邊猛地伸來一雙手,將她搶了過去,轉身狂奔。
「秀和!」她驚喜地叫出聲,轉頭見兩個男人緊追在後。「他們追來了!」
「只要跑到山路上,有車經過就得救了。」姬秀和筆直朝有路燈的方向跑去,匆忙中往懷裡的嬌小人兒一瞥,看見一張堪稱可愛的臉蛋,卻是全然陌生的。若非她叫出他的名字,他會以為自己沒救到人。
槍聲忽響,他一驚之下腳步踏錯,直滑到山坡下。追來的男人跟著滑下,分別抓住兩人。
「秀和!」她被嚼檳榔的男人拖到一邊,眼睜睜看著姬秀和被穿汗衫的男人揪起,槍口對準他額頭。
「你是誰?為什麼來這裡?警察知道了嗎?」男人以槍重重擊打姬秀和的臉,暍道:「說!還有誰跟你一起來?」
「我已經報警了。」一說謊,姬秀和還是心虛地低頭,只希望能騙過對方。「警察已經知道你們在這裡,你們最好趕快離開——」
「干!你報警?」男人凶狠地對他飽以老拳,槍口抵在他眼上,「我就先斃了你,讓警察來幫你收屍!」
「放開他!」刁念萸大叫,指尖的熱氣越來越強烈,她無暇細想,揮掌拍出,怒叫:「我說放開他!」
紫電閃耀,照亮了樹林,伴隨著淒厲的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