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計劃了多久?
這家餐館今晚沒營業,人員撤光了,唯留燭火、香花、鋼琴、一張鋪墊柔和月暈色雙層桌巾的情人座圓桌——他們將多餘的桌椅都移走了。地毯灑有花辦和糖果——berlingot金字塔型糖果。他到底策劃謀略多久呢?
在這個網狀磚牆圍繞的室內,藍馥陽端著煨燉多時的西班牙什錦飯,珊珊佇立於桌邊,男人看過來的眼神,令她覺得自己真是墜入陷阱裡的獵物——他的俘虜、他的大餐。她輕喚那彈琴的男人一聲:「宇穹,我好了。」
琴音頓止,皇宇穹自白色平台鋼琴前站起,走下表演台,視線始終定在她美顏。
桌上已經倒好兩杯酒了,他接過她手中的餐食,擺定位,拿起一杯酒給她,自己拿另外一杯,碰她的杯,單手攬她的腰。「要不要跳舞?」他說,喝了口酒。
藍馥陽也啜飲酒液,點了點頭,柔荑往他腰桿圈,跟著他,移動起腳步。他們邊跳舞邊喝酒,酒液在杯裡搖晃,完全沒濺出來。她呵呵笑著,芙頰飄紅,不時踩中他的腳。
「你醉了啊?」他乾脆將她整個人抱起,坐回圓桌邊。
「才沒有,地上灑這麼多糖,我很難跳嘛……」語氣已是撒嬌。出發去「新娘城」前,填飽過肚子,他才決定給她喝易醉的烈酒。
「那麼,別跳了。」放好自己尚餘六分滿液體的酒杯,皇宇穹取走藍馥陽手中的空酒杯,擺回桌畔,依然讓她坐在腿上,說:「我們吃飯吧——」
「嗯。」像個乖女孩點頭,兩秒鐘,又頑皮起來。「我餵你……」戴著戒指的左手拿起湯匙,略有笨拙地斜挖瓷盤中擺得美感十足、邊綴切片草莓和萊姆的海鮮燉飯,一個兜旋,匙斗中堆尖的米飯——不是送進他嘴裡——直湊了他直挺的鼻樑。「啊!」她叫了一聲,呵呵笑起來。「對不起……我用左手不順……」笑不停,醉態嬌艷,貼近他,舔他俊顏上的飯粒。「對不起喔,宇穹……」
至少還認得他是誰。皇宇穹撇嘴,下巴微昂,唇貼上她扮演餐巾口布的小嘴。「你怎麼就跟6655321一樣——」
「嗯……所以,你剛剛才彈《OdeToJoy》嗎?」回吻他,嘴裡還有那燉飯米粒。
他嘗到了——真正出於她的——Pealla滋味。「我彈那曲子,是因為我今天新婚,很快樂——」
「是嗎……」藍馥陽歪了歪頭,美顏凝思——其實是醉態的呆傻——癡癡笑了。「我也是……很快樂!」紅唇密貼他的嘴。
他的舌捲裹她的,抓著她持湯匙的左手,低語:「你用左手不順,就用右手。」離開她的唇,他吃掉那口燉飯,又吻她。
「可是……我要餵你,就要用左手嘛……」醉得軟綿綿了,鬆開湯匙。他接住,放回桌上。她抓起他的左手,說:「宇穹,我知道你用左手喔……你用左手摸我這裡、這裡、還有這裡……」當他的手是玩具,胡亂在她身上移動。
「你最喜歡用左手無名指摩我這裡……」把他的指拉扣在右乳外側,她抵著他的額,眼神濛濛,親匿喃語:「我這裡有一顆痣……你喜歡,對不對……」
皇宇穹沒說話,吻吻她的眼,手開始輕輕摩,摩那微露在削肩小禮服布料外的痣。
「宇穹,」藍馥陽將頭靠在他右肩上,唇貼著他的頰,甜膩懶柔的嗓音繼續說:「我做的Pealla好吃嗎?」
「嗯。」皇宇穹只是輕應,想聽她醉聲醉調,說有趣的言辭。他想起,皇夏生和夏可虹剛交往時,皇夏生每帶夏可虹回皇家吃飯,就要把她灌醉,夏可虹總是生氣地說他是下流色胚,心圖不軌。皇夏生則辯解,男人做這種事,真正目的是要看心愛女子喝醉的可愛模樣……
是啊,他現在頗有同感。
藍馥陽拍拍他摩動的左手。「我告訴你喔,宇穹——」拉長壓低聲調的嗓音,像要說一個重大秘密,她醉紅的美顏正對他,然後眨眨眼。「命理面相資料說,胸部有痣的女人,上輩子是妓女。」這一刻,她看起來很清醒。
皇宇穹忍俊不禁,唇角劃出弧紋,大掌揉揉她正經的臉。「你看什麼命理面相資料?」
藍馥陽呆愣了一下。「嗯……電腦網路隨便點查,就一堆一樣的說法啊……」說著,美眸轉矇矓。「我是壞女人。」她吻咬他,很得意似的。
皇宇穹攬著她的腰臀,加深吻,舌尖徹底捲繞她嘴裡一圈,左手持續摩著她的右乳外側,道:「經典裡說,右乳房有一顆痣的女人,會生很多男孩。」
藍馥陽手抵他的肩,揚睫瞅他,像是很驚訝。「你要生很多男孩嗎?讓自己真的像你的姓?」變成一個子嗣成群的「皇」。「我不要喔!我不要生很多……」她搖著頭。
皂宇穹頷首,笑了,稍稍移動身子,調整姿勢,拿起桌湯匙,撥開盤中切片草莓,舀起滑稠的米飯。
「啊!」坐懷美人突然一叫,靠向他耳畔,吹氣地低語:「我知道喔……宇穹——」賣關子地停住語氣。
他挑眉,瞅她美顏,等著聽。
她揚著紅唇,纖指朝桌上瓷盤,捻來折光晶瑩的透紅草莓片——那醉態、那將鮮艷欲滴草莓送進唇辦的醉態——
「你是不是不喜歡吃草莓?」
被她抓到弱點了!
皇宇穹封住她的唇,舌尖一挑,將她嘴裡的草莓奪過來。「我喜歡啊。」只要她常用這種醉媚方式讓他吃,他會覺得草莓很好。
皇宇穹把草莓吞下,拿酒杯,喝一口——很大一口——烈酒,又說:「我沒有什麼不吃——」
「你騙人、你騙人!」藍馥陽嬌嗔連連,感覺就是醉了,對小事的敏銳卻未因此鈍衰。「上次……上次……和皇夏生吃早餐時,我看到你把草莓都撥開了……不管甜點或擺飾……白優格上的草莓醬,你也舀掉……你不喜歡吃草莓。」最後一句,肯定而堅硬似的。
皇宇穹眸光沉了,隱生藍紫色澤,靜靜地,他拿起瓷盤裡一片又一片的鮮紅草莓,貼擺在她低胸領口裸露的雪白肌膚上。
藍馥陽抽了口氣,看呆了,一動不敢動。待他擺好一個心形,他把最後一片拿至她唇邊。她自動地張唇,舔著他的指,含住了那鮮艷色澤。他接著吻住她,與她共享甜膩微酸的氣味。
他說:「我喜歡吃,皇太太——」唇往她下巴移,再往她胸口,慢慢、磨人地銜咬那顆心。
藍馥陽柔荑牢牢地環抱他,好怕自己從他腿上摔落。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她是皇太太,那麼,每晚睡前,她一定會幫他準備一杯跟她一樣的熱可可加草莓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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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夜後第一個早上,他們都醉得睡晚了。
藍馥陽覺得口渴,先醒來,翻身瞅看皇宇穹,伸手摸摸他下巴,美顏微仰,紅唇在那迷人的小小凹陷印下一吻,纖指像搔6655321那樣,往他發上亂抓一通。他依然睡著,她無聲笑了,有點擔心是昨晚的熱可可加草莓酒讓他反常!同居了一段日子,她知道他相當淺眠——不過,她還是會繼續給他喝。
她白天跟他喝白蘭地奶酒,他晚上跟她喝熱可可加草莓酒。
「我們是酒鬼嗎?」她看著他俊雅的睡顏,忍不住又笑了,深感自己可以與他醉生夢死。
這想法,太糜爛,她趕緊搖搖頭,掀被撩簾下床,穿上擺掛於床尾凳的晨衣。
天還沒亮,窗簾掩一半的落地窗門外,飄降白雪,雪花被霧帶捲纏,悠悠斜拋天際。
起風了。藍馥陽走往寫字櫃,美眸看著窗外露台。夜裡,從Eyecontact回來旅店,氣溫似乎比平常更低,教她一下車,瞬間打個哆嗦,酒醒了。皇宇穹說要開始轉冷,真正的冷。
「我的工作其實很忙,一百二十五天的假期差不多要結束了,接下來,沒法經常陪你……」
原來,從他們約定在這「等待太陽」、她失約那日起,是他行程表裡的婚假。這段日子,是他必須結婚度蜜月的日子,也是荊棘海地區沒那麼冷的時期,他算好的,但被她破壞,他扭轉回來,假期卻是到了尾聲。
「我想,你也有工作,自己一個人沒問題。我就要你這樣的妻子……」
只剩幾天呢?這個地區會冰寒如極地……
藍馥陽想起皇宇穹睡前對她聊起的事——他們將會是一對聚少離多的夫妻。
那麼,她還有幾個晚上,可以泡熱可可加草莓酒給他喝呢?
藍馥陽想了好多。水不喝了,她旋身走往起居間滑門,離開臥室。
起居間桌下,6655321被她的腳步聲吵醒,鑽了出來,擺尾叫了一聲。
「安靜,爸爸在睡覺喔。」小傢伙長大一些了,也不再掉進馬桶,懂事許多。藍馥陽摸摸小傢伙的頭顱,蹲下來抱抱它、親親它,才起身。
行至客廳,她看見昨夜燃點的壁爐火焰幾乎熄滅了,心裡莫名有些慌,便過去添加幾根木柴。她用皇宇穹的輕劍,撥了撥柴火,火烈了起來,她安心地走往吧檯裡,去泡一杯熱可可加草莓酒。
夜燈暈茫茫地,藍馥陽回臥室,將熱可可加草莓酒放在皇宇穹那側的床畔桌,撩開簾幔,愣了一下。
6655321不知何時偷偷跑上床,趴在皇宇穹未蓋被的腰部,呼嚕嚕地睡著。
藍馥陽柔柔微笑,腦海一閃,旋身去拿自己的相機。老早就想拍6655321了,現在更想拍「這對父子」。
這一次,藍馥陽按下快門。鎂光閃爍的一刻,她確定自己未來要繼續拍些什麼了——
皇宇穹還沒睜開眼睛,鼻腔已充盈濃濃的熱可可加草莓酒味道。不是說,人類起床,五感恢復得最慢的是嗅覺嗎?怎麼他變得跟6655321一樣了……
「馥陽?」張眸果然看到新婚妻子捧著杯子,坐在床上,身邊還放著相機。
「宇穹,我知道我喜歡拍什麼了……」沒頭沒腦的一句。
皂宇穹坐起,6655321從他身上滑落。小傢伙被驚醒,叫了一聲。
「誰讓你上床來?」他平日一樣冷聲平淡。
小傢伙聽懂爸爸的責備,搖著尾巴耍賴,縮到媽媽大腿邊,頭顱擺上去。
藍馥陽撫著小傢伙柔軟的身軀,說:「宇穹,你什麼時候得回工作崗位?」
「後天。」很明確的答案,他的行程從來精確排定,形同刻在石板上的火車時刻表。
「後天……」她低喃。好快喔……雪地系列剛拍完,她有些空檔的……昨天才結婚,還不到二十四小時,他已經沒時間了……
剛剛在客廳見著爐火將滅的那種心慌又湧上胸口,藍馥陽喝了一口熱飲,往他身邊靠。
皇宇穹看看床畔桌燈鐘。「怎麼一大早就喝這飲料?」
「嗯,就想喝嘛。你要喝嗎,我們一起喝這一杯,好不好?」不管有醉沒醉,她其實很會撒嬌。
皇宇穹就著她捧高的杯緣,淺啜一口,然後拿開杯子,吻她的唇。「早——」
「早生貴子!新婚愉快!」一陣歡叫伴隨拉炮聲,破門地傳入。
「噢嗚!噢嗚!噢嗚!6655321呼應三聲,沖跳下床。簾幔飛了起來。
「不肖子孫皇宇穹——」才歡叫完,馬上粗聲罵罵咧咧。「結婚沒向長輩報備,你懂不懂規矩啊?」
唰地一聲,要人懂規矩的長輩扯開了他們的床架簾幔。
藍馥陽猛地一震,呆愣,轉尷尬。
「這是幹什麼?」皇宇穹料到了皇夏生遲早會來鬧,只是沒想見他還帶其他人——
「恭喜兩位。」藍馥陽「無緣的前夫」歐那,不知為哪樁出現在這兒。
「昔日好同學專程來恭賀你新婚,你態度這麼冷淡,未免不懂禮貌,我們皇家可不是這樣的家教……」
又再說風涼話了。
皇宇穹看向歐那。
歐那攤攤手,下巴朝皇夏生一努。「『昔日好同學』力邀喝喜酒,本人難卻盛情。」說著,他回身往大敞的起居間滑門走出去。
歐那向來是個識相的傢伙,他是皇宇穹求學時期還算談得來的朋友。離開校園後,兩人各奔前程,不曾聚首,沒想到會因一個女人搞「示威」而在近日重逢。
年輕時——很年輕時,歐那的確聽過皇宇穹有個未婚妻,他猶記得不學無術的校園公子哥皇夏生,拖著皇宇穹去入侵人家女子宿舍的事,據說,就是去看那未婚妻。
「藍小姐——啊,該改口叫你馥陽侄孫媳才對……」皇夏生拉了拉身上豹紋、衣前袋還插朵紅薔薇的敞領襯衫,俊顏換上和藹笑容——想做出長輩模樣——說:「叔公我操辦了一桌頂級婚宴,就等兩位主角了,十一分鐘,趕快出來,懂吧?」來去如風。
滑門關上,臥室恢復寧靜,連6655321都不見影。
藍馥陽眸光隱顫。「歐那是你的同學?」嗓音似有難以置信。
「好幾年沒連絡了。」皇宇穹淡淡地說,掀被下床,看了看床邊桌的熱可可加草莓酒,拿起來,喝完,放下杯子,碰桌輕響。
藍馥陽震了一下,抬眸。
他站在床邊,幽黑雙眸凝視她,說:「過來,馥陽——」手臂朝她伸展。
藍馥陽無法抗拒,自動移身。皇宇穹一把將她抱離床鋪,走向浴室。
「他是我學生時代的室友,知道我有個未婚妻——」
「這是謀略嗎?」她打斷了他,嗓音像他們第一次見面她點的那杯rootbeerfloat給人的感覺。偽裝——他後來知道她喜歡的是熱可可加草莓酒——粉飾心煩意亂,她才喝那冰飲,讓自己的心冷下來、漂浮地慢慢化掉。
皇宇穹沉了沈,看著她水光閃動的雙眼,放下她,逕自走進淋浴亭,擰開水源,昂頭迎著衝落的細水柱。「我接受歐那的無給約聘,後天開始到他新成立的事務所工作,時間六年。」水柱衝擊他的嗓音,水滴濺出淋浴亭外,弄濕了她的晨衣和雙腳。
藍馥陽動了動,跨步,進了沒關門的淋浴亭,柔荑從男人背後環住他胸腹,抱著他。他故意的,故意不關淋浴亭的門,讓她即使站在外面也跟他一樣濕。
「六年……」芙頰貼在他背上,她呢喃著。
「歐那無法忍受任何人浪費他的一丁點時間,誰要浪費他的時間,他就要那人付出代價。你們的婚姻浪費了他六十天——」
「所以,他不是無條件簽那協議書的……」
她說的沒錯。
求學時期,他們戲稱「時間」是歐那的情人。歐那幾次戀情均因對方約會遲到八秒而告吹,歐那是個對時間觀念嚴格要求的人,約會前,先和對方精對鐘錶,一秒不容浪費。藍馥陽與他閃電結婚正合他這種個性,只是兩人結婚當日,剛禮成,走出公證堂,藍馥陽便前去與馮達朗團隊會合,展開工作,沒過一天正式婚姻生活,浪費了新婚夜時間、浪費蜜月時間……浪費了六十天後,她回到歐那的住所,就是一紙可怕的離婚協議書等著她。
「我浪費他六十天,他要你做白工六年是嗎?」藍馥陽繞到他身前,仰起美顏。
皇宇穹垂眸,看著被水打濕的絕倫臉龐,調弱水柱,身軀將她籠罩,手摸摸她泛紅的肌膚。「幸好你是嫁給歐那。」語意朦朧,他沒給她時間想通,立即俯首吻她唇,將她抱起,剝除她濕透的晨衣,軀幹擠入她雙腿間。
「宇穹……」她抽了口氣,柔荑環緊他的肩。
他往上一頂,開始挺動。「長輩只給十一分鐘,我們又浪費了多少……」他吻她的唇、頸、乳房,輕舔她右乳的痣。
藍馥陽嬌喘起來,美顏埋近他潮濕的發裡。
有那麼一點幸運的,她原本以為那個未婚夫就像家族讓她去接受的「修女養成」般的教育一樣,會是個束縛,可能比束縛更可怕,所以,當她聽多家人說他的事,她漸漸感到厭煩,感到他就像她人生中,半途殺出的強盜,他讓她十三歲那年覺醒的渴望自由意志,面臨再度壓抑的危機,她終是走了一步沒頭沒腦的反叛——把自己嫁給僅有幾面之緣的歐那。她只想過「嫁給歐那」,沒多想往後必須有什麼夫妻生活的日子——對於歐那,她只有構圖,沒有打光、沒有按快門,什麼也沒留,空的,沖洗不出美好影像——那可怕的離婚協議書其實幫她劃了一個幸運句號與美麗起點。
「宇穹,」她抬起臉龐,手從他的背撫至他俊顏,撫著沿他眉眼流淌的水痕。「對不起——」她說。
他和她不同,他接受家族的安排,聽取她的事,甚至被皇夏生慫恿干了蠢事。多年前那晚,他們躲進森林一夜,出來時,皇夏生沒道義地用長輩的淫威命令他脫下鞋,給他那雙逃跑當中掉了一隻鞋的腳穿。笨事皇夏生幹得比較多,後果總由他收拾。他穿著襪子,走了一段路,找到最近的鞋店買鞋,未進店,目光先被櫥窗中的一雙桃紅色鹿皮軟鞋吸引,腦海猛地湧浮一扇小窗扉,小窗扉裡的女孩,女孩的赤裸身姿,她有一雙長腿,腳小小的、白白的、趾甲如寶石折閃光線……他衝進店裡,莫名地買下那雙女鞋……
「皇宇穹賢伉儷——」
來了!
「超過十一分鐘了!」
拉炮聲,像當年門衛警嚇的槍聲。
「你不要吵他們,他們昨天才新婚,十一分鐘怎麼夠……」夏可虹也來了。
「皇宇穹又不是我,十一分鐘夠長了——」
啊……
「下流、無賴、只會逞嘴皮!」
「親愛的……我哪只用嘴……你都忘了嗎?」
越說越過火了,門外吵鬧的夫妻……
「宇穹——」藍馥陽呻吟地叫了一聲。
門外安靜了。
皇宇穹抱著妻子嬌嫩的軀體,開大水流,兩人緊緊纏身交抱,往下滑,他摸著妻子的腿,腦海往事迴旋,低抑喘息,頸背一昂,高潮了——頂級婚宴全拋腦後——沒什麼比此刻更稱得上頂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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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棒極了!精采絕倫!」連三個驚歎不夠,再來一個誇張讚歎:「mer-aviglioso!」
皇宇穹步行在維內多大道下坡盡頭的巴爾貝裡尼廣場,才剛接近那幢每扇窗扉都對著廣場噴水池的六層樓古典樓房,就聽見皇夏生高八度的呼聲。
不知道在高興什麼?他倒有點不爽。這裡實在是有點熱,陽光遍灑。真不知道,皇夏生找他過來幹麼?
他走向一樓入口拱門,停了一下。邊牆空空蕩蕩,原本的出版社木刻招牌被拆下,只剩一片大理石原色。
他觸摸那建材,感到一股涼意,舒了口氣,走入門內。
員工都認識他,沒人攔他,門房也沒要他簽訪客名冊。他逕自上樓,在二樓通往老闆辦公室的廊道,看見一抹與他同方向前進的身影。
那人完全沒敲門示意,直接進了皇夏生的辦公室,沒一秒,吼聲爆開。
「你這是什麼意思?出人體攝影集?」
「喔——喔——我離家出走多年的好侄兒啊——」
又聽到皇夏生唱歌劇似地拉長音了。
皇宇穹進門前,不是敲門,而是先垂首揉揉額鬢。
「打擾您了。」他開門,禮貌恭敬。
在場的兩位長輩——皇夏生與換了姓的歐陽荷庭,一個嘻皮笑臉,一個怒氣沖沖。
「我要殺了你。」歐陽荷庭將坐在高背皮椅裡的皇夏生一把揪起。
「你這是幹什麼!」皇夏生一個反手,撥開歐陽荷庭的手,轉向皇宇穹。「乖侄孫,過來看看這些照片吧,過些日子要出版了——」
「誰准你亂搞我父親的出版社?」歐陽荷庭吼了起來。出人體攝影集!這簡直是屈辱。
「歐陽荷庭,」皇夏生眉一挑,清清喉嚨,厲聲道:「你思想不純正。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這些照片可是藝術,你的侄媳——宇穹的妻子,還是參與拍攝的模特兒……」
什麼!歐陽荷庭猛地回望皇宇穹。
皇宇穹面無表情。
「你如果對這些藝術感百分百的人體照,有什麼多餘的曖昧想法,可是意淫你侄——」
「閉嘴!」兩個男人同時吼斷皇夏生那聳動得要命的說辭。
皇夏生撇撇嘴,無賴笑了起來。「我啊,是以正直的思想在經營這家出版社的……」
鬼才相信他的說法。
歐陽荷庭看著皇宇穹,說:「你同意他出版那些照片?」
皇宇穹沒說話。
皇夏生繼續說:「冬耐堂哥生前就是希望出版社能多元化經營,本人可是實實在在遵從他的遺願。我一定會出版人體攝影集。」對著兩個晚輩露出痞子般的笑容。
皇宇穹動作了,走到桌邊,拿起照片翻翻挑挑。「你今天就是叫我來看這些嗎?」沉聲發問,不等回答,又道:「那麼,桌上的你出版,這些我拿走。」手裡挑起的,都是妻子獨照——該是他的財產,他的收藏。
「藏私嗎?」皇夏生撇唇。他就知道,這個一板一眼、只愛鑽研硬邦邦法學的傢伙,早在那一年窺探到那小女孩,就掉了心魂……所以,教馮達朗簽了那樣的合約,皇家主導——他也主導。
「好吧,叔公疼你,你喜歡就拿回去。你也怪可憐的,曲曲折折,好不容易結婚,沒幾天又分離……聽說,我那乖侄孫媳現在和馮達朗的團隊到加汀島,開拍帆船系列——」
「長輩知道得可真多。」皇宇穹打斷他的囉哩囉唆。這就是他不爽的原因,有時間的話,他想去看看妻子,而不是來這裡吵吵鬧鬧。
「我還沒跟你算完帳。」歐陽荷庭火氣未滅。
「算什麼帳?」皇夏生嗤笑。「你聽著,『歐陽』荷庭,」他強調他現在的姓。「這家出版社呢,已經是我——皇夏生的。本人念在過往親情一場,願意出版你寫的冒險小說,對你『歐陽』荷庭已經是天大的恩惠——」
「你少欺人太甚!」歐陽荷庭忍不住又動手揪起這痞子的VERSACE花襯衫衣領。
「喂喂喂,」三兩下揮開他的手,皇夏生揮平衣襟。「我都不記得斯文優雅、和氣有禮的冬耐堂哥有這樣的兒子——」
「少拿我父親說嘴。」歐陽荷庭冷聲道:「我會把這家出版社弄回手上——」
「是嗎?」皇夏生斜挑嘴角。「那你需要一個律師幫你幹些變造、偽造文書之類的事。」視線掃回皇宇穹身上。
皇宇穹將妻子的獨照收進防水資料袋,抬眸對望兩位長輩。「你們慢聊,晚輩先告辭——」
「等一下。」皇夏生眉角揚提。
不好的預感。皇宇穹沉定,靜待他玩把戲出招。
「荷庭長期不爽,我實在也擔心他會像冬耐堂哥那樣悒鬱早死……」這人講話少有動聽,難賣關懷。
「我有個想法。」不動聽,還要繼續講,才是他皇夏生的本色。「皇宇穹你來做個公證——」
皇宇穹皺起眉。歐陽荷庭同樣眉頭深鎖,雙手握拳。
「我會把出版社還給荷庭——」
「你這話,我可是真要以律師身份記下——」
「記記記,當然記,等會兒我還要簽名。」皇夏生露出森白的牙齒,一笑,斜睨歐陽荷庭。「我呢,要把這家出版社以『出生賀禮』的方式,送給你或我的兒子——」
「什麼意思?」歐陽荷庭神色不怎麼愉快。
「聽我說完,皇宇穹記下喔,」指揮一下律師,繼續道:「如果將來,你——歐陽荷庭的兒子先出生,這出版社就是你兒子的出生賀禮,如果是我——皇夏生的兒子先出生,那很抱歉,你永遠要不回出版社——」
「皇夏生!」歐陽荷庭琥珀色的瞳眸燃火了。
皇宇穹雖停頓揉了揉額鬢,還是記下那花襯衫男人講的話。
「好啦,我輩分大,我說了算,不爽的話,趕快回去生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