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強勁的風吹來,伴隨著秋夜的低溫,宛兒不禁打個哆嗦。
「冷嗎?」嚴子勁注意到了。
雙肩一凜,她好不容易才從上一次見面所帶來的震驚中恢復,他的出現又攪亂了所有的平靜。
無法忽略他的存在,宛兒只好逼自己面對他。「嚴先生,不打擾你了,我可以自己回家。」
「嚴先生?」從斂緊的濃眉看來,嚴子勁顯然很不滿意她這帶著距離的稱謂。
她逕自往路邊一站,打算揮手攔出租車。
「宛兒,妳……我們可不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和她並肩站著,嚴子勁深切地感受到她刻意擺出的冷漠。
「我和你沒什麼好談的。」她不看他。
「那晚……我真的傷妳很重。」他的聲音裡有著悔恨。
時間過得真快,六年了,這六年來他無時無刻不為那一夜自己的殘酷和絕情自責,那一夜他徹底傷害了她,以至於此刻面對她迫不及待撇清關係的冷漠,他一點也不感到奇怪,她有權這麼做,換作是他,只怕他沒有那麼好的修養還留下來。
她猛抬頭,他的話就像是一顆炸彈毫無預警地炸開,美麗的眸子裡儘是傷痛。
豎起的防備從一見到他就沒一刻卸下,明知她該冷靜,但她就是做不到,六年前的那一夜如同鬼魅一般糾纏著她,讓她再也無法平靜。
「宛兒……」她的壓抑讓他感到心疼。
「別說了,當年是我自作多情黏著你,你並沒有錯,是我不知羞恥……」她不在乎李彥說了什麼謊話,她只在乎他不愛她的事實。「嚴先生,你不用擔心,這六年來我沒有白活,在事業上我成功了,在人生的歷練上我也沒有繳白卷,我不再是當年那個花癡小學妹。」她用冷淡的口吻向他保證,她不會再那麼傻。
「宛兒,妳變了好多。」他的口氣滿是自責。當年的她就像是陽光下的精靈,個性率真、有著陽光般的笑容,但現在她的冷漠卻足以將每個想接近她的人嚇退,這全是他造成的。
「人都是會變的。」尤其是受過感情傷害的人。「你不也變了好多,從一個我以為的平凡男子搖身一變成為全勁企業的接班人。」她冷諷道。
「宛兒,我不是故意要隱瞞我的真實身份……」
「你只是不想被花癡小學妹纏上,進而窺伺你頭上的光環。」她嘲諷道。
「妳不會!」他瞭解她的個性。
「誰也無法確定當年的我會不會,也許那時的我不會,但是現在我知道全勁是個龐大的企業,能成為全勁的一份子,就能坐擁金錢名利……」
「宛兒,別貶低自己。」嚴子勁突然握住她的手,感受到掌心下傳來陣陣的抖顫,他不禁握得更緊。
宛兒留戀他手上的溫暖,這是六年前她所渴望的溫柔,現在她卻不知該如何承受。
「前面有一家咖啡屋,我們談談好嗎?」他不想這麼快就結束今晚。
攢起秀眉,她冷靜地抽回手,再開口時聲音已恢復該有的冷靜。「嚴先生,我不覺得我和你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突然一道身影靠近他們,她抬頭,一位美麗耀眼的女人來到嚴子勁身邊。
「總經理,可以走了嗎?」女子刻意將身體貼近嚴子勁,嬌柔的聲音令人無法抗拒。
洪燕是全勁企業旗下伊媚百貨公司的經理,今晚因為設宴招待美方威爾企業的代表,所以嚴子勁特地請她當陪客……
「洪燕,妳先回去。」嚴子勁拉開彼此的距離。
「子勁,威爾企業的代表還在等你。」洪燕故意提醒他,這次談成了威爾企業上百億的合作案,他是主人,說什麼都不該怠慢遠道而來的客人。她惡狠狠的視線移向宛兒,嚴子勁可是她千挑萬選看上的男人,她絕不允許別的女人搶走他。
宛兒看得出這位洪燕小姐對嚴子勁的佔有慾,內心不禁失笑,又是一個愚蠢的女人。
一輛出租車就在這時經過,宛兒攔下它。
「嚴先生,謝謝你剛才替我擋下那杯酒,我先走了,祝你愉快。」
她的語氣依舊客套,刻意疏離的態度幾乎逼得嚴子勁失去控制,不理會一旁正以殺人眼光看著宛兒的洪燕,他一把抓住宛兒的手臂,將她拉近。
「宛兒,我真的想和妳談談。」
「請你放開我。」宛兒冷冷地說。
雖然不情願,短暫留戀她細緻的肌膚後,嚴子勁還是鬆開手。「我會再和妳聯絡。」
宛兒坐上車,車子緩緩往前移動,她勉強維持面無表情,內心卻再也無法回復平靜。
一直到車子消失在街尾,嚴子勁才回神,記起洪燕的存在。「走吧!」
「她是誰?」洪燕毫不客氣地直接問,像個嫉妒的女友。
「洪燕,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嚴子勁沉下臉來,他清楚洪燕對他的企圖,只是他對她沒有興趣。
她到底是誰?不甘地跟在嚴子勁身後,洪燕不斷想著這個問題,敏銳的直覺告訴她,子勁和那個女人之間一定有什麼關係,她非得查清楚不可。
嚴子勁的視線不自覺地又瞄向街尾。六年前當李彥告訴他真相之後,他立刻去找她,想彌補自己所造成的傷害,沒想到她已去了法國。
他明白她會做出如此倉促的決定,有大半原因是為了他,他想去法國找她,對她表白心意,但最後理智回復,他還是決定留在台灣等她。
當服裝設計師是她的夢想,他怎麼忍心破壞呢?因此他忍下衝動,苦嘗相思之苦,默默地支持她,相信當她回來的時候,命運會安排兩人重逢。
四年後她學成回國,當他知道何寶想栽培她卻因資金不足而無法成立公司,便暗中和何寶聯絡,提供資金幫助她,原本那時就計劃慢慢回到她身邊,沒想到老哥卻將他調到美西分公司,結果一等又是兩年。
現在他回來了,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止他,他要彌補六年前對她的傷害,重新贏回她的信任,讓早已萌生的愛苗更加成長茁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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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兩個大大的熊貓眼,宛兒很晚才來到公司,一踏進公司,便嗅到空氣中隱藏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助理阿葆遠遠看到宛兒便起身迎向她,臉上的表情是不解和納悶。
「怎麼了?」宛兒皺著眉問。
「寶哥在妳的辦公室。」阿葆瞄一眼未完全闔上的門板,低聲地說。
兩道細細的柳葉眉皺得更深,宛兒從門縫看進去,正好看見何寶咧開大嘴,為著某些事開懷大笑。
「他一大早就在等妳。」進公司快一年了,阿葆還沒見過寶哥有哪一天比自己還早進公司的,而今天他卻比任何一個人都早。「寶哥好像很興奮,我從沒看過他那樣子……」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宛兒辦公室的門被推開,穿著一件現在正流行的印度長衫、臉上帶著誇張笑容的何寶走上前。
「宛兒,妳終於來了!」挽著還沒反應過來的宛兒,何寶半推半拉地把她拉進辦公室,闔上門之前還下忘吩咐:「阿葆,倒杯咖啡進來。」
關上門,何寶把宛兒帶至辦公桌後,像對待皇太后般地將她安頓在椅上,又幫她把公文包放好。
「妳喔!」何寶睨了她一眼,眼神曖昧。
「我怎樣?」宛兒回問。
「妳真是深藏不露。」何寶站在辦公桌前,雙手環抱著胸,語氣敬佩,敬佩她完成了一項偉大任務,不過他也感到有些不滿,這嚴總也真是不夠意思,之前向他爭取演出機會他都不理,沒想到宛兒一出面就敲定了時間,也難怪他要心理不平衡。
「我……」宛兒不明白。「寶哥,你說清楚一點,不要再打啞謎。」
「昨晚!就在昨晚!」何寶習慣地用著戲劇化的口吻來表達。「昨晚我接到一通電話,妳知道是誰打的嗎?是嚴總的秘書。」
宛兒橫了他一眼,不喜歡他曖昧的語氣,臉色愈來愈難看,一刻也坐不下,索性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一夜無眠讓她腦袋昏昏沉沉的,偏偏他又一早就大談嚴子勁的事。
這時阿葆正好端咖啡進來,宛兒有如見到救命恩人似地猛灌咖啡,希望咖啡因能讓她清醒點。
「嚴總的秘書帶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何寶正用誇張的手勢比了個大圓。
「什麼好消息?」阿葆接口問。
他來到宛兒身邊,挽著她驕傲地宣佈:「今年聖誕節,我們將在伊媚百貨公司舉辦一場盛大的服裝秀。」
「你說的是號稱流行聖地的伊媚百貨公司?」阿葆驚呼。
宛兒絕美的臉龐不見任何驚喜,相反地,她……冷靜過了頭。
「沒錯,妳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何寶抬高下巴。「『冬之戀』已經躋身台灣服裝界的主流。」
阿葆掩著口,臉上流露興奮的神情。
「每一位服裝設計師都想在伊媚百貨開服裝展,只要能登上伊媚百貨,從此就能奠定流行教主的地位,而我們宛兒即將達成這個目標……昨晚我可是大功臣,如果不是我故意製造機會,把這兩個人湊在一起……」何寶正滔滔不絕地訴說著昨晚的情形。
阿葆猛點頭,這些她都知道。
「他有什麼條件?」宛兒突然冒出一句。
「條件?」何寶一時沒聽出話中的涵義。「當然我們得先提出完整的企劃,先就服裝秀的主題做個說明……」
宛兒投給他一個嚴厲白眼。
「喔!」何寶頓悟地頻點頭,然後又皺眉。「我以為這是妳和嚴總昨晚所做的決定,不是嗎?」
猛抬頭,宛兒的一雙美眸閃著欲殺人的目光。
「寶哥,你說那種話好像邱姊為達目的不惜出賣自己似的。」阿葆不知死活地說出寶哥心裡的話。
「我……我才沒有。」寶哥有點結巴,他放開宛兒的手,遠離她這座活火山,以免被波及。「好吧!一開始我是以為可以和嚴總套點關係,畢竟宛兒是他的學妹嘛!而且……我還以為嚴總對我們宛兒有意思,那他就更該幫助宛兒了!」
不能怪他有這樣的想法,畢竟這個機會他已經向嚴總爭取好久,可是一直沒下文,現在機會突然從天而降,難怪他會認為這其中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不!呵呵……他怎麼會認為不可告人呢?
「嚴總和邱姊……你們是男女朋友嗎?」阿葆張大口驚訝地問。進公司快一年了,還是頭一次見邱姊交男朋友,直到接觸到宛兒的白眼時,她才自討沒趣的住嘴。
只有何寶不怕死地問道:「宛兒,我實在很好奇昨晚的後續發展,妳和嚴總,你們……」
「昨晚什麼事都沒發生,他是他,我是我。」宛兒不悅地抓起一旁的皮包,她要知道嚴子勁到底想做什麼。「阿葆,打電話到全勁告訴嚴子勁,我要見他。」吩咐完,她就像一陣強風刮出辦公室。
何寶和阿葆先是一臉錯愕,恢復之後隨即就發揮起辦公室文化--聊八卦的精神,熱烈談論著這樁最新戀情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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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離開公司,宛兒坐上出租車直奔全勁企業,不到二十分鐘,她人已站在二十五層樓高、雄偉新穎的全勁企業總部大樓前。
曾聽何寶讚歎過這棟大樓有多壯闊,但當她置身其中時,才真正體會出它的雄偉磅礡,只是此刻她根本無心欣賞它的鬼斧神工,踩著急速的步伐走進大樓。
無視大廳裡幾道向她投來的驚訝視線,她直接走向電梯。
電梯很快地來到二十樓,走出電梯,宛兒找到總經理室。
秘書一見到她不禁摀住口,看得出極力想克制自己不要因驚喜而大聲尖叫。
「妳好,我想見嚴總經理。」宛兒道。
「邱小姐,總經理已吩咐過妳一來就直接帶妳進去。」秘書獃愣地回答。「邱小姐,我覺得妳設計的衣服好有真品味,我好喜歡。」
宛兒笑笑。「謝謝!」
「妳上一場服裝秀我去看了,每件衣服都好美喔……」秘書話匣子一開就忘了正事,不停地稱讚宛兒,好一會兒才突然住嘴,一臉的歉意。「瞧我,說個不停,都忘了妳是來找總經理的,妳快請進吧!」
宛兒頷首一笑,轉身走向辦公室。
一打開辦公室門,正好對上嚴子勁那好整以暇的黑眸,她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
「我的秘書一定不放人對不?」嚴子勁半是開玩笑的說,他很瞭解他那位秘書對宛兒的崇拜。
「何寶早上告訴我,全勁企業通過了他聖誕節服裝秀的申請。」沒多寒暄,她直挺挺地站在辦公室中央。
嚴子勁起身半倚在辦公桌前,兩眼貪婪地尋找她的改變,六年的時間讓她變得成熟嫵媚,青澀的臉龐取而代之的是女人的嬌媚,唯一不變的是眉宇間的自信。
「何先生和百貨部門接洽過幾次。」他還在美國時何寶就曾向他提過幾次,但他一直沒給他明確的答覆。現在他回來了,為了製造和宛兒相處的機會,他不惜向洪燕施壓,促成這次的演出。
「也被拒絕過幾次。」
「是沒錯,但百貨部門經過重新評估,認為……」
「不是因為我?」她打斷他的話。
他想告訴她不是,但那只是自欺欺人。「那很重要嗎?」
「嚴先生……」她的眉頭皺得更深,原來事實真是這樣。
「為什麼妳要一直喊我嚴先生?」他打斷她的話,再也無法平靜地面對她的冷淡。「以我們的關係,妳不需要這麼生疏……」
「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宛兒豎起防備。「我是來和你談公事的。」
「我記得妳總是喜歡在我身邊跟前跟後,學長、學長喊的。」他唇邊漾起一抹淡笑,不受她的冷漠影響。
「不准你提起。」宛兒咬著牙怒道。
「我還清楚記得那咖啡的味道……」他的語氣更柔。
「你有什麼權利在我面前說那些話?我已經為那些愚蠢的行為付出過代價!」結痂的傷口硬是被扯開,鮮明的傷依舊痛徹心肺,提醒她曾經將滿滿的心意獻給他,卻被他踐踏在腳底!她氣憤的一連後退幾步,眼見就要被椅子絆倒,嚴子勁趕緊上前拉住她。
「宛兒……那不是愚蠢的行為,愚蠢的人是我。」她失控的模樣讓他心疼,擔心她傷到自己,他只好縮短兩人的距離,將她鎖在胸前。「冷靜下來聽我說。」
宛兒看著他,曾經一心一意的在乎他,期待他能夠正視她的存在,但最後只換來一身的傷。
「放開我。」她冷冷地說。
知道她又恢復原來的冷淡,他放開她,見她迅速地後退一步,拉開兩人間距離的冷絕態度,他不禁失笑,但又怨不得他人,今天她會這樣全是他造成的。
她深吸一口氣,冷靜道:「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我想幫助妳。」他直言。
「我不需要。」她拒絕。
「宛兒,服裝設計是個競爭的行業,設計師想在這行得到更好的成績需要多曝光……」
「你的意思是我必須靠全勁企業才能成功,在你的光環庇佑下成為一位成功的服裝設計師?」她咄咄逼人。
「妳現在已經是一位成功的設計師。」他的語氣裡有股驕傲。「就像妳當年表現出來的自信,妳完成了妳的理想。」
「所以我不需要你的幫助。」她倨傲的說。
看著她的態度,嚴子勁又想到一個問題,如果讓她知道他是「冬之戀」的幕後老闆……他無法想像她的反應將會有多激烈。
「那『冬之戀』呢?我知道何先生一直積極爭取這個機會……」他不得不拿何寶來壓她。「我看過他送來的企劃,看得出來他很在乎,如果妳拒絕了,他會不會很失望呢?」
宛兒抿著唇,沒有再說話。她無法否認這個事實,何寶的確很在乎這個機會,而她……沒有權力替他決定一切。
但若是接受了,便意味著她還會有機會見到他,她能夠冷靜面對他嗎?
看出她的心意已開始動搖,嚴子勁沒有再逼她,他移近她,她眼下的陰影令他心疼不已。
「妳昨晚沒睡好?」他的語氣充滿關切。「是因為我嗎?」他的心裡是這般奢望。
「不關你的事。」宛兒撇開頭,他的柔情令她感到陌生,痛苦的回憶歷歷在目,讓她對他心生退怯。
「宛兒……」他的手撩起她耳邊的髮絲,心裡有著深切的渴望。
宛兒震了一下,想轉身就走,但心裡一股複雜的情感卻教她停留在原地,彷彿她仍是六年前那個一直在等他的深情小學妹,對上他深邃的黑眸,他眼裡的某種情愫幾乎要刺穿她的靈魂,讓她從此沉淪。
一道魔咒籠罩著他們倆,嚴子勁輕撫著她小巧的耳垂,然後往下滑至她線條優美的頸背,見她沒有抗拒,他緩緩低下頭,溫柔的吻上她微啟的紅唇。
她先是一愣,隨即奮力的抗拒,但嚴子勁將她輕顫的身軀拉近,有力的雙臂緊緊地圈住她。
他的吻愈益加深,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她開始遲疑的響應他,不再無法思考下一刻會如何……直到電話鈴聲打破這情咒,她立時恢復理智,並奮力將他推開。
她瞪著他,心好亂,突然厭惡起自己,難道她這輩子真的走不出對他的迷思?現在他知道她內心的秘密了,他知道她的心始終沒忘記他!她一連後退好幾步,直到背抵在門上,手摸到門把。
「宛兒?我們談談好不好?」他伸手想抹去她臉上的驚懼,卻只抓著一把空氣。「別走!讓我告訴妳六年前的事,我知道李彥告訴我的事不是真的,我很後悔,後悔那樣對妳……」
李彥的名字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刺進她的心。
「誰允許你提起六年前的事,你沒有權利!」迅速築起一道冷漠的牆,就算心再痛,她也不准自己在他面前表現出來。
他上前一步,臉上儘是懊惱。「宛兒,是我誤會了妳……」
「別說了!」她眼裡佈滿驚恐,害怕那噬人的痛再次將她攫住,六年前難堪、沉痛的往事一一從眼前掠過,就在他將要碰觸到她的前一秒,她打開門逃離他。
她奪門而出時,正好和洪燕擦身而過。
洪燕愣在走廊上,立即認出她就是昨天晚上和嚴子勁糾纏不清的女人,眼裡閃過妒恨的光芒。
一早到百貨公司,她就接到一個由嚴子勁直接批准的聖誕節服裝秀企劃,她納悶一向不管百貨部門的總經理為什麼會親自下令,所以便拿著企劃書前來問個明白,秘書說現在服裝秀的設計師正在總經理辦公室裡,沒想到會遇見昨晚那個女孩。
原來她就是那個時街界的設計師新秀!她頓時明白一切,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昨晚看到嚴子勁對待她的態度,她就懷疑他倆之間的關係了,嚴子勁對女人一向生疏冷漠,對邱宛兒卻不同,難道舉辦這場服裝秀,是為了得到她的青睞?
如果只是單純這樣還好,那表示那個女人和子勁之間只是供需關係,這樣的女人還沒有資格成為她的對手。她會展現實力,讓嚴子勁知道,只有她洪燕才是他事業上的好幫手,最適合的妻子人選。
洪燕換上溫柔的笑容,轉身走進總經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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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溫馨小巧的咖啡屋裡,宛兒坐在她慣坐的靠窗位子上,面前擺了一杯藍山和一塊尚未動過的精緻蛋糕,她的視線落在窗外,思緒卻飄得老遠。
早上那個吻已經困擾了她一整天,讓她無法專心上班,最後只好在阿葆錯愕的眼神下早早下班。
嚴子勁為什麼要吻她?她沒有答案,或者該說她得不到一個合理、且足以說服自己不去在意的答案。
「小姐,妳今天怎麼有空來?」阿梅在宛兒對面的空位坐下。
宛兒回過神,對好友露出一個笑容。「來看準媽媽好不好呀!」
阿梅往後靠著椅背,八個月大的肚子立刻顯露無遺。
「我的大小姐,怎麼才幾天沒見,妳的肚子又大了許多?」宛兒瞠圓了眼。
「書上寫:懷孕到了末期,肚子會大得更快。」阿梅輕輕撫過圓圓的肚子,臉上流露出幸福的表情。
「阿南呢?怎麼沒看見他?難不成他還溜班,讓妳這個即將臨盆的太太獨自顧店。」宛兒左看右看,就是沒看見男主人。
「他在後頭忙。」阿梅為老公說話。
「小姐,妳是不是又在我老婆面前說我的壞話?」說曹操,曹操到,只見阿南腰際圍著一條深藍色圍裙,從廚房走出來。
宛兒看見在大學時期叱吒一時的西洋劍社社長,竟身穿圍裙下廚忙,不禁要讚歎愛情的偉大。
「社長,你該不會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怕老婆知道吧!否則幹麼此地無銀三百兩。」她揶揄道。
「我做人光明磊落,沒什麼見不得人的。」阿南拍下胸脯,可能是太用力了,以至於連咳了好幾聲。
「老公,宛兒只是和你開玩笑的,你何必當真!」阿梅趕忙拍拍老公的背,幫他順順氣。
宛兒笑看著這一對幸福的夫妻,緣分就是這麼奇妙,誰想得到阿梅和社長竟成了夫妻呢!
「我當然得當真,她每次來都跟妳說一堆有的沒有的,而妳呢,竟然照單全收,相信她而不相信和妳同床共眠的我。」阿南一說到這就有氣。
「我哪有?」阿梅當然要否認,只是表情已經洩漏她的作賊心虛。
「上次宛兒對妳提起一個名字,連我都想不起來,妳卻像吃了三大缸的醋,還不准我上床睡覺。」阿南邊說邊瞪著在一旁看戲的宛兒。
「好嘛!好嘛!」阿梅膩在老公身邊撒嬌。「人家下次不會了嘛!」
「喂,你們兩個,別在那邊卿卿我我的,挺礙眼的。」宛兒受不了地翻白眼。
阿南和阿梅同時抬頭,看見宛兒戲謔的表情,阿梅羞得又立刻低下頭,阿南可不同,他大方地擁著老婆,還故意親了老婆粉紅的臉頰一下。
「怎樣?羨慕吧!」他就是喜歡和這位外表冷漠的學妹拾槓。
「是啊!我是很羨慕。」為了耳根子清靜,宛兒下跟他鬥嘴。
「那妳想不想也找個人抱?」阿南說。
宛兒揚眉,手指著阿南。「和你?」
「拜託!妳想要,我還怕咧!」阿南斷然地拒絕。
「你找死嗎?」被消遣一番,宛兒氣得想跺腳。
「老公,你別開宛兒玩笑了。」阿梅出聲制止老公。「你不是有事要對宛兒說嗎?」
「有事要對我說?什麼事?」宛兒納悶地看著阿南。
阿南接收到老婆催促的眼神後,才清清喉嚨,準備說出這件老婆大人千囑咐萬交代一定要說的事。
「喂,你們兩個別眉來眼去的,有事快說呀!」平常總是冷眼看世間的宛兒,只有在這間小咖啡屋裡才會展現出原本的真性情。
「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阿南才開口……
「停,別告訴我又要相親。」宛兒狠狠地打斷。
「宛兒,別這樣,對方我見過,條件不差。」阿梅迎上宛兒責備的眼神,還是不放棄。「妳從法國回來後就獻身給工作,從不肯給別的男人一個機會……」
宛兒和嚴子勁的事她全知道,宛兒走不出那段痛苦的回憶,所以這六年來,在男女關係方面她變得退縮,無法接受愛情,只有將時間和心力放在自己喜歡的工作上。
「阿梅,不是我不給他們機會……」宛兒皺起眉頭,她只是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愛人的能力。
「除了大二那隻大熊之外,妳沒交過別的男朋友……不,嚴格說起來妳和那只熊根本談不上是男女朋友。」阿梅不惜把以前的事搬出來說。
「什麼?宛兒這輩子還沒交過男朋友?」大呼小叫的是阿南,他以為憑宛兒的條件,應該是兩性關係中的個中老手。
「我不急。」宛兒沒理會阿南的調侃。
「宛兒,妳不急,可是我替妳急啊!」阿梅往前傾,一點也不顧圓滾滾的肚子是否會頂到桌子。
「老婆,小心妳的肚子啊!」阿南緊張地護著她的肚子。
「妳真的要為嚴……」接收到宛兒驚懼的眼神,阿梅才沒在情急中說出那個名字。
「宛兒,妳就勉為其難答應阿梅,和我那位朋友吃個飯嘛!就當作是為了妳未來的乾兒子犧牲一下吧!妳瞧阿梅為了妳的事,連肚子都不顧。」他真的被嚇出一身冷汗。
宛兒皺起眉頭。
「就這麼說定了,這個星期六,我作東請妳和阿章吃個飯。」為了寶貝兒子,阿南說什麼也不容宛兒再拒絕。
宛兒就知道她今天來錯了,阿梅自從懷孕之後,不知哪根筋不對勁,三天兩頭就為她安排相親,也不管她是否願意。
看來星期六的飯局是躲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