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宸瞪大了眼睛四下看了半天,才依依不捨地收回視線,輕輕吐出一口氣:「這真的是去往保險庫的通道嗎?」
凌馭日點頭微笑:「當然。」
寧宸用力搖了搖頭:「哈里爵士如果不是太有錢,就一定是個藝術瘋子。」
「二者皆是。」凌馭日也搖了搖頭,以客觀冷靜的口吻下了結論。
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條數十米長的寬闊通道。
沒有光亮平滑的防爆複合金屬壁,沒有交錯縱橫的紅外線防護網,也沒有足以令一切異物無所遁形的X射線監控設施,甚至完全看不到任何一樣帶有現代氣息的物品。這條高大寬闊的通道竟彷彿是一條古典高雅的藝術長廊,兩側的牆壁顏色陳舊,一邊滿滿地貼著中國的敦煌壁畫,另一邊則是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教堂彩繪,數量之大,價值之高,畫面之美,看得人目迷五色,心動神弛,幾乎要沉迷在濃厚的藝術氛圍之中無法自拔。
「真不敢想像。」寧宸收回再度流連於兩壁的目光,不覺歎息了一聲:「這裡的每一幅畫都是價值不菲的藝術珍品,會被持有者視同拱璧地小心收藏,而哈里爵士居然用它們來裝飾走廊的牆壁。」
「有什麼不對嗎?」凌馭日不以為然地搖頭輕笑,「它們本來就是壁畫,哈里只是讓它們發揮本來的功用罷了。」
寧宸轉頭看了凌馭日一眼,一臉不敢苟同又懶得爭辯的表情,抬腳打算走出電梯。腳步才只邁出一半,卻又突然收了回來,站在原地望著充滿歷史和藝術氣息的通道皺眉沉思。
情形好像有點不對。
置身於這條讓人目眩神迷的藝術長廊中,面對著黯舊的牆壁,粗糙的地面,還有這些動人心魄的藝術瑰寶,會令人產生一種時光倒流的錯覺,誤以為自己回到了幾百年前。可是寧宸無法想像哈里爵士會毫不設防地任憑這些價值連城的珍貴收藏暴露在外,伸手可及。他更無法想像一條通向保險庫的通道會只有藝術裝飾而沒有安全防衛。
事情決沒有這麼簡單。一定有一套設計得極為隱蔽的保安系統裝在什麼地方。會是什麼裝置呢?寧宸的目光沿著牆壁轉到天花板,又從古樸華麗的天花板轉回牆壁,最後落在粗糙陳舊的石質地板上。
石質地板?
久經訓練的冒險直覺告訴寧宸,問題就出在地板上。
寧宸蹲下身子,小心地研究了一會兒地板的材質,又從工具袋裡取出儀器檢測了一番,果然證實了自己的判斷。這條通道中鋪設的地板看似尋常,其實下面暗藏玄機,不光不是什麼陳年舊物,質地也根本不是石質,而是極其先進的高科技產品。那些粗糙的表面上佈滿了靈敏度極高的精密傳感器,哪怕是一片羽毛落在上面都會引發安全裝置自動開啟。當然,如果來的人是哈里本人,那就不過是使得電腦系統打開空氣輸送設備以及通知主控制室開始安全監控,可是如果是外來的闖入者,估計系統的應變措施就沒那麼客氣了。
可能會出現什麼情況呢?寧宸低頭思索。
「如果主控制室沒有接到哈里的親口指令,進入者又不能通過聲音密碼核對的話,保安系統就會接通高壓電源,放出高濃度麻醉氣體,並且命令電梯自動斷電停止工作。」像是看得穿寧宸的心思一般,凌馭日突然平靜地接口回答。
「能拆除傳感系統嗎?」寧宸本能地問道。
「你說呢?」凌馭日微笑。
當然沒有可能。傳感系統一定也裝有斷線報警裝置。寧宸無奈地搖搖頭,放棄這個不現實的想法。
那又怎麼通過走廊呢?難道飛過去嗎?
望著眼前這條看似平坦通暢的華麗長廊,卻有如絕壁鴻溝般難以跨越的致命關卡,寧宸的眉頭不覺深深鎖起,清朗的目光中染上了幾分濃濃的憂慮。
怎麼?遇上你無法解決的難題了嗎?
一直冷眼旁觀的凌馭日,看見寧宸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愣愣出神,英挺的雙眉緊鎖得像是怎樣也無法撫平,唇邊漸漸浮起一抹隱約的笑意。
只管慢慢去想辦法好了,只要你自己不著急就行。
凌馭日胸有成竹地悠然微笑,懶洋洋地靠在電梯壁上,順手好心地為寧宸撐住了意欲合攏的電梯門,不急不忙地看著他一臉專注地苦苦思索,卻不肯開口說一句話。
寧宸卻根本就不曾理會凌馭日的表情和心思,只是專心地尋找著防衛系統的漏洞,思索著種種可能的解決方案。
想解除傳感系統的防衛能力幾乎是不可能的。
線路不能截斷,最多只能像對付電梯一樣用電腦程序侵入系統取而代之。可是憑著自己的經驗和對『NJK』公司設計風格的瞭解,寧宸可以斷定每一塊地板下面的傳感裝置都是獨立的,而主控制系統的安全壁壘又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輕易破解,那就只能逐個解除每一塊地板下面的傳感系統。這條走廊長達數十米,要對付的地板足足有上百塊之多,只怕干到第二天早上還拆解不完。
抬頭看看頭頂上方,同樣畫著古典彩繪的天花板看起來平平無奇,倒是沒有查出什麼電子裝置。寧宸右手一揚,一枚烏黑渾圓的彈子應手飛出,去勢不算太快,在天花板上撞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輕響,便加速向下直落。寧宸不等它落到地上,身子向前一探,已將那枚彈子輕輕巧巧地抄在了手中。
卻在收回彈子的同時輕輕歎了口氣。
看來這條路也行不通。
只要一聽聲音就知道天花板的材質是鉻鈦特種合金鋼。這種鋼的硬度高達9.15,是標準的軍用防爆材料,連小口徑榴彈炮都無法穿透。就憑寧宸身上的強力彈射鋼絲槍,只怕連細痕都劃不出一道來,想要籍由天花板蕩過通道的計劃顯然是落了空。
地上不行,天上也不行,除非……
有了!
寧宸看著這條接近四米寬,五米高的寬闊通道,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眼睛頓時一亮,立即轉頭看向凌馭日。可是幾乎就在看到凌馭日的同時,眼中閃亮的光芒馬上又黯淡了下來。
真傻!
自己怎麼竟然忘了,站在一旁的凌馭日,只是個隱含威脅的旁觀者,而不是自己行動的夥伴……早已經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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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我幫忙嗎?」觀察到寧宸表情的每一個細微變化,凌馭日沒花多少力氣就看透了寧宸心思,漫不經心地閒閒問道。
「什麼條件?」寧宸毫不動容地冷冷反問。
憑著對凌馭日的深切瞭解,寧宸才不相信他會善良熱心到主動提供無償的幫助。乘機獅子大開口地索要報酬倒算正常,如果居然沒有任何條件,那十有九成就是個溫柔陷阱了。
總之不會有白撿的便宜就是。
聽了寧宸的反問,凌馭日揚一揚眉,有趣地笑了:「你倒是真的很瞭解我。一共有三個條件,不會嫌太多吧?」
不等凌馭日開出條件,寧宸突然微一抬手,阻止了他下面的話頭:「不必說了。」
「怎麼?」凌馭日詫異地問,不明白寧宸為什麼一下又改變了主意。
寧宸靜靜抬眸與凌馭日對視,目光一直看到了他的眼睛裡面,過了一會兒,嘴角忽然牽起一個彎彎的弧度,眼中也隱隱透出一絲笑意:「我拒絕接受你的任何條件。如果你不肯出手就算了,我放棄行動。」
「……」凌馭日意外地怔了一下,沒有開口,而是帶點探究意味地仔細看了看寧宸的臉色,確定他說的不是戲言也不是氣話。
寧宸的臉色很平靜。
不只平靜,還帶著一點胸有成竹的自信。
不光自信,還要加上一些洞穿對手機謀的愉悅。
凌馭日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寧宸也微微一笑,揚起了右手:「合作?」
凌馭日還以一笑,舉掌與他重重相擊:「好!」
這一個簡簡單單的『好』字,裡面卻包含了幾重意思。既有對寧宸提議的首肯,又有對他心目中計劃的贊同,更有著對寧宸敏銳頭腦和精確判斷的激賞。
放下手,凌馭日也不問寧宸是怎麼看穿自己對哈里的保險庫亦有所圖,才不得不放棄要脅條件,接受合作建議的,也全不介意自己的計謀心機被人拆穿,只是微笑著整了整衣服,跟寧宸並肩站到了電梯門口。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更沒有人提及行動的方案,兩人只是相視一笑,幾乎是同時吸一口氣,身形陡然拔起,一左一右地躍出電梯,雙足在牆壁上快如閃電地向上踏了兩步,乘勢借力轉身,變為頭向走廊,俯身向下的姿勢,雙掌同時向前擊出,只聽『啪』的一聲,兩人雙掌相交,立時緊緊地抵在了一起。
就靠著雙手相抵的力量,兩人的身體筆直地橫在了通道的牆壁之間,維持著一個懸空的姿勢,而不至於落到地上。
這一連串的動作兩人做來一氣呵成,流暢之至,看上去倒不像是在犯險探秘,而更像精彩漂亮的雜技表演。這幾個動作看起來做得輕鬆瀟灑,游刃有餘,彷彿沒花多少力氣,可是若沒有極佳的武術功底,極深的合作默契,根本便沒有辦法能夠做到。更不要說維持這這樣的姿勢平行移動數十米之遙,只要途中任何一個人有任何一點鬆懈或失誤,兩人的配合出了任何一點差錯,他們便會雙雙落到地上,觸動地板上的感應裝置,從而招來殺身之禍。
「事隔多年,看來咱們的默契還算不錯嗎。」凌馭日一邊移動著腳步,一邊頗為滿意地做出評論。
寧宸卻一直都全神貫注在自己的動作上面,從身體到精神都緊繃得像一張弓一樣,對凌馭日的發言置若罔聞。
「這下咱們兩個可真成了一根線上的螞蚱,誰也別想把誰甩開。」不理會寧宸沉默的反應,凌馭日又好整以暇地開起了玩笑,完全沒把通道裡的重重警戒當做一回事。
寧宸忍不住皺了皺眉:「你知道就好。那還不正經一點?」
「嘖嘖嘖,看來這幾年你一點都沒有變,怎麼還是這副一本正經的嚴肅模樣?」凌馭日不以為然地低聲取笑,「處變不驚,臨危不亂,談笑用兵,從容自若,這是立身黑道的基本要訣,我似乎都曾經教過你吧,怎麼好像是白費工夫?」
寧宸冷冷白他一眼,反駁道:「我是殺手,又不是什麼幫派首領,角頭老大,好像用不著時刻維持這種好整以暇的漂亮姿態。」
「哦?殺手也是人吧?老保持劍拔弩張的緊張狀態,你就不怕自己過度疲勞,英年早逝?」凌馭日笑吟吟地調侃道。
寧宸口氣一窒,對凌馭日強詞奪理,亦諧亦謔的玩笑一時無話可駁,卻又不大甘心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凌馭日見了他的反應,『嗤』的一聲又笑了出來:「好彆扭的脾氣。」
寧宸臉色微微一紅,咬牙不再開口,只是腳下的動作又加快了幾分。
雖然一直在漫不經心地低聲說笑,凌馭日的動作卻沒受到半點影響,腳步的移動輕巧敏捷,速度不疾不徐,均勻穩定,跟寧宸恰恰配合得天衣無縫,竟像是聯手多年的搭擋一般。只不過兩個人一個談笑風生,一個沉默不語,看起來顯得有些不大協調,又不像默契至深的合作夥伴了。
並沒有花費太長時間,兩人已平行地移動到了通道的另一端。牆壁的盡頭是兩扇古香古色的雕花大門,雖然外表看上去跟天花板和牆壁一樣華麗悅目,可是寧宸不想也能知道,這道門戶一定也暗藏著重重機關。
「鎖在哪兒?」知道凌馭日一定掌握著相關的資料,寧宸懶得再費神去尋找門鎖的位置,索性直截了當地問道。
「想不勞而獲?這樣算不算作弊呢?」凌馭日搖頭輕笑,可是不等寧宸開口,又主動伸手指了指大門的左下角:「聲波、指紋、密碼三道關卡,能不能應付得來?」
寧宸不答,蹲下身子動手拆卸門上的裝飾板,直到液晶電子鎖完全顯露出來才抬頭反問:「你呢?」
凌馭日聳肩微笑。
寧宸點點頭,站直身子,客客氣氣地做了一個禮讓的手勢:「請。」
凌馭日微微一怔:「你解不開?」
寧宸淡淡一笑:「時間有限,我不想浪費。你的資料一定比我全,速度一定比我快,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是這樣麼?」凌馭日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寧宸好一陣,嘴角牽起一個若有若無的淡淡弧度,沒再多說什麼,開始動手。
凌馭日準備的資料確實要比雪兒充分得多。
在他的微型電腦中,幾乎有著哈里爵士的全部資料,從聲波頻率到雙手指紋甚至視網膜透影一應俱全,甚至連他常用的一些密碼組合都有保存。看來無論哈里爵士設置什麼樣的禁制,大概全都難不住他。
寧宸安靜地站在凌馭日的身後,一聲不出的看著他動作熟練地操作著手裡的電腦,一副胸有成竹的從容態度,就知道自己的估計分毫不差:凌馭日確實對進入哈里的保險庫籌劃已久,而且十有八九也正是打算利用這次聚會的機會下手——看來自己這回真的不是他預定的目標,只不過運氣不好跟他碰到了一塊而已。
確認了這個事實,寧宸總算可以稍稍放鬆一下始終緊繃的神經。
在凌馭日面前保持戒備是件異常辛苦的事,因為他太精明,太瞭解自己,寧宸無法想像得出他會採取什麼手段來對付自己,就只好時時刻刻地提高警惕——寧宸知道自己仍然是凌馭日眼中瞄準的獵物,上一次從他手裡逃脫時,凌馭日說過的話他還沒忘。
今天他們兩個人居然會再度聯手合作,這一點連寧宸自己也覺得有些意外。
他一直沒有想過,在他們之間還會出現這種和平相處的場面。
上一次合作,已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寧宸看著面前熟悉的背影,臉上露出一抹回憶的神情。
他不知道自己眼中悄悄掠過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惆悵。
凌馭日還在門前聚精會神地工作著,身子為了行動的方便伏得很低,半垂著頭,結實的肩背劃出一條優美的曲線,即使在靜止中也仍然充滿了力量。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寧宸光從背影裡就可以感受得到凌馭日身上散發出來的從容和自信。
凌馭日的效率很高,沒過多長時間,聲波頻率和指紋都已經通過電腦檢測,只剩下密碼這最後一道難關了。臉上仍掛著淡淡的笑容,凌馭日修長有力的十指在鍵盤上靈活地飛舞,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敲入一道道指令,看來也不會花費太多時間就能攻破關卡,長驅直入。
可是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呢?寧宸凝望著凌馭日忙碌的背影,不無疑慮地想。
哈里爵士的家族珍藏想必價值連城,可是寧宸想都不想就可以排除凌馭日將它們當作目標的可能——凌馭日自己的財富亦可敵國,而且他對尋常的珍貴寶物向來不屑一顧,只有極其與眾不同的東西才會引起他收藏的興趣,這樣的東西並不算多,寧宸一時之間還真的想不出幾樣。
「你到底想要什麼?」寧宸微微蹙著眉頭,半是詢問半是自語地低聲道。
「什麼?」正忙於破解密碼的凌馭日愕然回眸,過了幾秒才弄清楚寧宸話中的意思,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你猜?」停下手上的動作,凌馭日興致盎然地跟寧宸玩起了問答遊戲。
猜得出還用問你嗎?寧宸無奈地翻翻白眼,懶得浪費時間陪他玩:「時間寶貴,正事要緊,我可不想徒勞無功。你還是繼續吧。」
凌馭日眼中閃亮的光芒彷彿微微暗了一下,一聲不吭地轉回身繼續手上的工作。通道裡的氣氛一下子沉悶下來。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變化。雖然沒有什麼明顯的徵兆,寧宸卻可以清楚地感覺到空氣中有什麼東西有點不一樣了。他說不清是什麼東西,有了什麼變化,只知道一切都變得跟幾分鐘之前大不相同。剛才凌馭日也一直沒有出聲,通道裡安靜得只有電腦操作時發出的細微聲響,寧宸卻感覺到周圍的空氣是溫和而輕鬆的,依稀彷彿又回到了當年,凌馭日指點他進行秘密行動訓練的時候。而現在,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冰冷氣息。
令人難受的沉默。
如果不是太熟悉凌馭日,寧宸可能會以為自己緊張得有點神經過敏。可是憑著兩人間那種特殊的瞭解和默契,寧宸幾乎能探觸到凌馭日情緒上的每一個微小變化,纖毫無遺。
他閉著眼睛都能感受到從凌馭日沉默的背影裡散發出來的絲絲冷意。
他這是怎麼了?
寧宸不禁疑惑地自問。
凌馭日閱歷過人,深藏不露,控制情緒的能力幾乎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他鮮少在人前顯露自己的真實情緒,失控的時候更是鳳毛麟角。今天的情形實在是有些異常。
是什麼,讓他突然有了這樣的反應?
寧宸還在出神地思索,凌馭日手中的電腦突然發出『嘀』的一聲尖叫,控制面板上的紅燈頓時熄滅。密碼解開了。
凌馭日站直身子,卻並不伸手去拉大門的把手,反而一手撐住大門,有意無意地阻止了寧宸開門的舉動。
沉默了幾分鐘,凌馭日收回一直在寧宸身上上下旋繞的視線,若有所思地問:「那個叫雪兒的小姑娘,對你真的那麼重要?」聲音很低,語氣也十分平淡,淡得幾乎聽不出詢問的口氣。而凌馭日也好像並不是在向寧宸提問,根本也不等寧宸作出回答,就反手拉開了緊閉的密壓金屬門。
話題自動中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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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里爵士的保險庫很大,裡面的東西也五花八門,數量繁多,而且無不是價值連城,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一座藏寶庫。如果來的是一位收藏家,他大概會驚喜萬分地慶幸自己巨大的收穫,可是寧宸卻覺得頭痛萬分。他沒辦法不頭痛,因為至少有一半東西都放在堅固的保險櫃裡。而要在十幾個保險櫃中尋找一個煙盒大小的金屬盒子,雖然比大海撈針容易得多了,可難度還是不能算太低。
寧宸沿著牆壁慢慢走了一圈,就像一個走馬觀花的遊客般把整個保險庫瀏覽了一遍,確定自己要找的東西不在一眼就能看清的玻璃陳列櫃中,在房間中央停下腳步,開始大傷腦筋。
雪兒真會給自己出難題。說什麼「毒品樣本和配方就裝在一個三寸見方的密封金屬盒裡,放在哈里的地下保險庫」,好像保險庫裡總共就放了這麼一件東西,進去伸手就拿似的。一想起雪兒信心滿滿的神情,寧宸就忍不住失笑,很想知道如果沒有自己或雲飛的幫助,雪兒的實習成績會不會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漂亮鴨蛋。
沒有轉頭,寧宸用眼角的餘光極難察覺地迅速瞟了凌馭日一眼。
凌馭日的狀態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仍然是意態悠然地站在一邊冷眼旁觀,臉上仍掛著雲淡風輕的淺淺笑容,可是寧宸卻能從他的表情態度中解讀出清楚明確的拒絕信息。很顯然,不管因為什麼緣故,他是不會再提供任何援助了。
知道自己還沒那個本事扭轉凌馭日的心思,寧宸當機立斷地決定自力更生。從背後的工具袋裡掏出一個不大的瓶子,寧宸在每一個保險櫃前都輕輕地噴了幾下,地板上立刻泛起一層隱隱的螢光,灰塵,足印,和每一道輕微的痕跡都清晰地顯現了出來。
有一半的保險櫃前沒有新的足印,這說明這些保險櫃在最近的幾周內沒有被打開過。哈里爵士得到配方是在五天以前,所以只要搜索近幾天剛剛動過了保險櫃就已經足夠——工作量足夠大——有新鮮足跡的保險櫃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一共是七個。
寧宸持續頭痛中。
哈里爵士的保險櫃可不是街頭小雜貨店裡用來放放當天營收款的九流貨色,那種東西寧宸閉著眼睛也用不了三分鐘就能輕鬆搞定。可是眼前這幾隻體型龐大的保險櫃可是德國『精密製造』的榮譽產品,用固若金湯來形容也不為過。當然,寧宸並不是沒有能力打開,關鍵在於時間問題:豪門盛會即將結束,服務公司即將撤出玫瑰莊園,他剩下的時間已經不是很多了。
總要盡力一試吧。寧宸換了一種噴劑,對著那七個保險櫃的控制面板和把手細細噴了一遍,埋頭研究上面指紋的顏色。這種噴劑是一種靈敏度極高的化學試劑,可以通過顏色的不同檢定指紋或其它人體痕跡產生的時間——指紋上殘留的汗液及皮膚碎屑會隨著時間的流逝發生化學成份的變化,雖然精確度不算太高,用於刑事檢測和法庭鑒定說服力還略有不足,但是對寧宸來說也算差強人意了。
還好,有四隻保險櫃上的指紋相對陳舊,至少是一周以前留下來的,可以暫時排除在外。另外三隻中,有兩個的指紋產生於四五天前,還有一個則是昨天才剛剛動過的。寧宸低頭沉吟片刻,斷然選擇了指紋最新的那一隻。
既是直覺,也是大膽推測地結果。從那只保險櫃上指紋的重疊程度和把手的光潔程度來看,它應該是哈里爵士最常用的一隻,裡面放的是他的日常處理的秘密文件而不是珍貴的收藏品。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雪兒要的東西應該就在這裡。
果然,當寧宸花了將近一個小時打開這只保險櫃之後,終於找到了那只貌不驚人的金屬盒子,三隻清澈透明,閃爍著純淨光澤的毒品樣本和一張薄薄光碟安安穩穩地躺在裡面,令得寧宸欣喜地吁了一口長氣。
收好盒子,寧宸對那些可能價值億萬的文件資料看也不看,關上保險櫃門打算離開,這才發現凌馭日幾乎還一動沒動站在原地看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塊化石。
怎麼不動手?寧宸不解地看著凌馭日,清亮的目光中流露出明確的疑問。不管他想要的是什麼,總得動手去拿才能弄到吧?
凌馭日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回答的意思,率先轉身走出了保險庫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