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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 第十章 作者:天使J
    回到宅院,他們一家四口和尋常百姓人家的生活並沒有什麼不同;安穩的日子就這麼過了幾天--

    丫頭春花很認份的伺候主子一家大小,盡忠職守。

    她是非常樂見夫人恢復了以往的行為模式,會在廚房幫忙料理三餐,打掃、整理家務,照顧孩子的生活起居,至於,對爺嘛……夫人不再擺臉色給爺看,相信只要這麼繼續下去,爺一定可以把夫人和孩子帶回以前居住的宅院。

    由於冷鐵生的特殊職業關係,尹玄念知道他晚出也晚歸,白天通常都是自己帶著兩個孩子上學,到了下午,只要冷鐵生在,他是一定會陪伴在身側,然後一家四口行影不離。

    另外,宅院住著一對孤兒寡母,由於傭人房的位置偏遠,平常他們也鮮少碰面,幾乎可以說是互不打擾彼此的生活。

    目前唯一的交集就是宅院正在蓋馬廄,尹玄念會和冷鐵生去看撘建馬廄的進度,好幾次也看見翟寡婦好心的端茶送水給工人飲用,彼此問候幾句,除此之外,也沒什麼好說的。

    冷鐵生和尹玄念兩人各懷心思;一個是不願敗壞翟寡婦的名節;另一個是討厭翟寡婦的私德不良。

    兩人都很有默契的不願提及有關翟寡婦的事,以免破壞兩人相處的氣氛;冷鐵生難免擔心娘子胡思亂想又誤會他,尹玄念則是擔憂相公不甘寂寞又背叛他--

    他雖不再質疑男人,但是親眼所見的事尚未從腦海消除記憶,多多少少還是會令他的心裡不舒坦,他只是不讓自己在這件事去鑽牛角尖而已。

    尹玄念也盡量不讓自己去想雙親的事,他怕又犯要命的老毛病,頭疼過後,惱人的隱憂就跟著出現……

    察覺到自己的視力愈變愈差,太強的光芒照射都會造成視覺一片黑,他考慮往後出門是否該撐一把傘來遮陽?

    男人會不會覺得奇怪……不想讓他發覺他的異常。

    因為男人對他很好,每天噓寒問暖,怕他累、怕他頭疼、怕他不高興,簡直把他當祖宗似的對待,他不過二十出頭而已,卻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七老八十幾歲……

    尹玄念雙手捧起臨睡前必須喝的中藥,濃烈的藥香撲鼻,他不怕藥汁入口苦澀,卻擔憂著萬一沒效果,是白白糟蹋了男人對他的好……

    憋了一口氣把藥汁喝完,變成名副其實的有滿腹苦水,好想吐--

    趕忙摀住嘴,深吸了幾口氣來暗壓下欲嘔吐的感覺,以免將藥汁都吐了出來,那麼男人對他的心意不就都浪費了。

    他會捨不得所有一點一滴的好從掌心溜走,現在能牢牢抓住多少就算多少,等哪天抓不住了,就放手。

    尹玄念的視線朝房門口望,男人就站在那裡,他回房多久了?

    想問,卻不敢開口,美眸凝住那深情的眸子,眼看佈滿憂鬱的色彩一天比一天深沉,兩片薄唇沒有動,他卻彷彿聽見他的歎息--

    是不是在責怪他……

    「要不要吃糖?」冷鐵生走到他身邊問道。

    尹玄念看他攤開的掌心有一顆仙楂梅,伸手捻來,放入嘴裡,甜甜的滋味立刻溶化了苦澀的藥味。

    冷鐵生瞧他像小媳婦似的坐著不動,「你在等孩子拿抄寫的千字文的過來?」

    「嗯。也等你。」意外的等到一顆糖,他發現多久了?

    尹玄念低垂臻首,唇畔漾著笑,很甜,不讓男人看見。

    「玄念,你到現在還不履行承諾,打算耍賴多久?」

    呃,笑意瞬間消失,尹玄念仰起臉來,面對他不怎麼高興的模樣,「擺什麼臭臉啊?」他裝傻的問。

    「你一天賴過一天,到底要我等到什麼時候?」他雙手環胸,老大不爽極了。

    「只不拖延了幾天,你那麼計較做什麼,我總是忘……」尹玄念一瞬住了口,閉嘴,當啞巴。

    美眸定住剛硬的冷面孔,相公不凶人的時候,是非常好看的。

    站起身來,繞過他,「我去孩子的房裡看他們把字抄寫完了沒。」尹玄念輕輕把門闔上,關住那每晚都很不高興的男人。

    「又閃了?!」冷鐵生不可置信的瞪著那道房門,憋了幾日的火氣,終於發作,他鬼叫:「不過要你畫一幅圖畫而已會死啊,每天都耍賴,到底要積欠多久才肯畫給我?」

    「磅!」冷鐵生很惱的釋放火氣,桌上的瓷器彈跳起來,立刻眼明手快的接住,沒摔破。

    老大依然不爽,心想:娘子再繼續賴,他要的就不是一幅畫這麼簡單,絕對操死這個小祖宗來洩恨!

    尹玄念分別到兩個孩子的房裡去檢查,非常滿意孩子抄寫的文字愈寫愈進步,尤其是冷念生,最起碼可以看得出來紙張上面歪斜的字體不再是鬼畫符。

    要孩子乖乖的上床入睡後,尹玄念才離開。

    不想太早回房繼續看男人擺張臭臉,哼!腳在身上,他高興往書房裡去,像做賊似的把書房門閂上,防止男人神出鬼沒的出現來嚇人。

    摸黑點了燈火,尹玄念蹲在桌案邊,打開抽屜,拿出幾本書籍擱在桌上,抽屜內僅剩下這幾日所累積的作品;總是提筆不由自主畫出男人的冷面孔,然後珍藏起來。

    藉由微弱的光線,細看那畫中人物實在比本人好看多了,才不會擺臭臉給他看--

    「你在幹嗎?」

    「啊!」尹玄念渾身一顫,驚然受嚇,抬起臉來的表情像是見了鬼……

    「你你你……」手指著相公,他面如菜色的連連口吃。

    「我什麼,」冷鐵生輕哼,「就知道你不會回房,三更半夜滾來這裡做什麼?」他還在記恨,他的耍賴。

    「砰!」的把抽屜闔上,尹玄念痛呼:「啊……夾到手指了。」

    嗟!尹玄念暗惱的咬牙,絕美的臉龐皺成苦瓜相,甩甩手,「好痛……」死男人,早他一步來書房,他不就都看見了?

    冷鐵生大手一抓,把人托扶起身站好,罵他:「活該!」

    尹玄念沒說話,一瞬臉紅似火,尷尬的垂首,看著他們兩所在的位置,距離如此貼近,感受到由他身上所散發的熱度,彷彿快將人給溶化。

    人兒就在眼前,還要不要繼續放過他……忍耐許久,想嘗屬於他的甜。冷鐵生緩緩的俯下頭,落唇在他耳畔低語:「我不想放過你了……」

    冷鐵生剛才罵歸罵,心裡卻是憐惜的要命,捨不得他受到絲毫傷害。

    薄唇輕觸他粉嫩的臉頰,然後揚起一道弧線,不禁感到莞爾,娘子偷偷摸摸的做賊,那抽屜裡面到底藏什麼秘密?

    不過,他現在不想去探究,下次換他來做賊不就揭曉答案。

    冷鐵生大掌輕握住他的手腕,將修長的指頭含入嘴裡,希望能減輕手指被抽屜夾痛的灼熱感。

    噢……指尖被濕熱的口腔包覆,不再感到痛,反而引起一陣戰慄瞬間奪去了呼吸,尹玄念快站不穩,整個人晃然的往前傾,身子貼在硬梆梆又發燙的胸懷,是屬於他依靠的港灣。

    手緊揪著他的衣衫,微啟的檀口沒出聲拒絕他的親暱。

    知道這幾日以來,他總是去沖冷水澡之後才上床讓他靠近身,維持不了多久他又是一身熱燙,為他趨逐了全身異常的冰涼。

    他就像蠟燭般的溫火,慢慢的將他燃燒,全身暖暖的,為他開啟心門--

    把溫情的大爺駐紮入心,偷偷的隱藏起來,看他如何發現,他悄然無形的偷人行為。

    反正他就是不要臉,把大爺休了還喜歡人家,那麼他們現在是不是算偷情?

    相公的名詞也該改成姘夫,他不就是淫……天……

    他變得毫無立足之地還緊緊揪著大爺,感受大爺的唇緩緩離開他的手指,放了手,改成定住他的後腦,薄唇貼近他不斷喘氣的嘴,彼此契合的剎那,靈活的舌尖舔舐他口腔裡的每一寸,溫柔的吸吮,品嚐……

    他好甜……嘴裡混著仙楂梅的滋味,睽違已久的親暱令他快要把持不住,理智告誡自己該小心翼翼的對待這宛如白玉般的人兒,唇舌離開了他的,睇凝他暈紅的臉龐美得不可思議,真切的在他眼前,會感到害羞的撇開臉,但是沒有阻止他輕解衣衫的動作,乖順的任他即將佔有--

    他是心甘情願……

    冷鐵生的薄唇漾出一抹滿足的笑,他找回了昔日的他,包括他對大爺的喜歡情愫,否則依他的性子,早就一把推他到天邊去,嘴硬的死鴨子這回不想飛了,落在大爺的手上。

    冷鐵生三兩下就扒光娘子那身礙事又礙眼的衣裳,在暈黃的燈光下,人兒粉粉嫩嫩的好可口……

    衣裳全數落了地,尹玄念好想把它們撈回來遮掩,眼光又不敢亂瞄,怕迎上大爺銳利螫人的眸子,彷彿要將他一口吞噬。

    怎麼辦?

    他沒印象該怎麼迎合男人,忘的一乾二淨了……

    尹玄念手緊緊抓牢桌緣,渾身在男人的目光穿梭之下,會止不住輕顫,可不可乾脆找個地動鑽去算了!

    書房內,安靜的都能聽見彼此鼓動的心跳聲,曖昧的氣氛繚繞在兩人的世界,逐漸升溫的情慾讓人不知如何是好,體內不斷鼓噪男人來貼合,自身漸漸產生變化,尹玄念羞赧不已,索性回身吹熄燭火,房內頓時一片朦朦朧朧,剎那--

    「啊!」他驚叫一聲。

    龐然的身軀將他壓制桌案,立即感受到背後是一連串火熱、細碎的吻,伴隨「砰--」的聲響,幾本書籍跌落地面,已無暇分身去拾起,全身在男人的雙手撫摸、游移之下,開始癱軟、無力……

    抿緊唇瓣,不敢讓曖昧的呻吟由喉頭溢出迴盪在房內,一瞬,慾望被溫熱的掌心握住,他差點驚叫出聲,趕忙摀住嘴,深吸了幾口氣,「嗯……」細膩惑人的嗓音依然由嘴裡流洩,似輕喚男人更煽情的對待……

    冷鐵生的指尖輕壓、摩擦他慾望的頂端,濕黏的滑膩觸感令人愛不釋手,緊緊包覆,加速撫摸、套弄,引起人兒更強烈的戰慄;他不禁邪肆一笑,雖看不見娘子遮掩起來的表情,但在朦朧的之中,仍能看見白皙的身影在他身下的激情反應。

    嘴硬的鴨子不肯開口叫出聲音讓大爺聽聽,真是小氣。冷鐵生壞心一起,整個人貼緊在柔嫩的身軀,存心壓壞他算了!

    「唔……」死男人,好重……

    尹玄念柳眉緊蹙,企圖弓起被壓制在桌面的上半身,臻首抬起,冷面孔貼湊在耳畔,說著令人臉更紅,心臟會跳出胸口的話:

    「玄念,都會說話了,就發出聲音來,我想聽你叫。」低沉的嗓音輕聲誘哄,嘴硬的鴨子別繼續悶著,大爺在跟他商量,兩人親熱要聽大爺的要求,隨大爺擺佈。

    「不要……」他馬上拒絕,嫌他,「討厭。」

    冷鐵生被他潑了一桶冷水,不過熱情未卻,反而有增強的趨勢,伸舌輕舔他敏感的耳廓,大爺由以往的經驗知道娘子身上的敏感之處,牙齒啃嚙小巧的耳垂,果然引起他的輕叫:

    「啊……」

    尹玄念又馬上摀住嘴,他才不要像書裡面所寫的--淫聲浪叫!

    哼!冷鐵生挺起身軀,怕真的把人兒給壓壞了,他不就得等他復原才可以為所欲為,那多划不來。

    大爺好不容易可以在娘子身上釋放精力,現在先取悅他--

    立刻、馬上將娘子軟軟的身軀翻面,煎魚只煎一面會燒焦的,正面也需要點火悶燒才會熟--

    冷鐵生的唇舌沿著娘子白皙的頸項一路下滑,溫柔的舔吻白嫩的肌膚,也霸道的留下屬於自己的記號,嫣紅點點遍佈在娘子平滑的胸膛,冷鐵生滿意的一哂,隨即輪流吸吮那兩點突起,接著感受到手中慾望輕顫,娘子快達到情慾釋放的頂點--

    「嗯……」尹玄念的意識昏昏然,強烈的快感席捲全身,昏暗之中,看見了一團五彩繽紛的光芒,不知不覺鬆了手,朱唇微啟,不斷喘氣,本能的輕聲叫喚:「鐵生……快……」

    聞言,冷鐵生的雙手扣住他的纖腰,俯身湊唇將他的慾望含進嘴裡,舌尖挑逗,忘情的吸吮那絲絨般的觸感,帶給他極致的享受,想聽他發出甜得膩人的嗓音來滿足以前的夢想成真--

    「啊啊……」尹玄念星眸半閉,忘了羞怯,人已呈現恍惚狀態,渾身止不住輕顫,感官僅剩下濕熱的唇舌不斷在身上點火,而他不斷燃燒……燃燒……

    「唔--」

    須臾,絢爛的火花在尹玄念的眼前迸射開來,同時,冷鐵生嘗到了溫熱的液體源自慾望的尖端流出,他盡數吞下娘子因他而釋放的熱情。

    舔了舔唇,冷鐵生再度壓上娘子的身體,睇凝他達到高潮後的恍神狀態,冷面孔貼著他發燙的臉龐,親暱的廝磨,他妄想這一刻來臨--

    等了好久,宛如夢境……

    如果是夢,千萬別醒--

    驀然,聽見房門外有人?!

    細碎的腳步聲很輕,冷鐵生立刻拾起地上的衣物蓋在娘子身上,旋身開門走出房外,一抹身影猝然消失在樹叢間。

    他在屋簷下站了一會兒,沒追上前去,冷面孔僅是露出一抹冷笑--

    回到書房,屋內光線暈亮,冷鐵生不禁訝然原本還躺在桌上鴨子飛了?!

    怎不見了?

    冷鐵生仔細看--是真的不見人影,不過桌子底下有一截衣袍露在外。

    他俯身往書桌底下探,娘子穿上了衣裳,縮捲身子,躲著。他開口問:「你在搞什麼,為什麼躲起來?快出來,我們繼續。」

    「不要。」

    一瞬,冷鐵生從天堂掉到地獄--娘子剛才說什麼?

    冷鐵生瞠然,鬼叫:「你不要?!」

    「囉唆,我不要了,你別問。」

    尹玄念捧著幾本書在胸前,不肯出去跟大爺繼續親熱;他快要羞死,剛才的反應就跟手中捧著的淫書內容一樣,簡直是淫娃蕩婦。

    他好歹是個男人,怎麼可以亂叫!好懊惱……

    冷鐵生的臉色全變黑,一瞬把蠟燭捻熄,伸手將那快氣死人的娘子抓出來,對著他黑壓壓的蠢腦子,說:「你羞於見人,那就把眼睛閉上。」命令完畢,冷鐵生立刻要壓倒他。

    尹玄念把書都砸到他身上去,轉身就走去開門,回頭說道:「我明天要去赴楊老闆的約,現在想回房早點睡。」

    「嗯。」他聽見了。

    看著娘子拋下他,冷鐵生無法相信--大爺的春天……走了?!

    ***

    尹玄念狀似鎮定的離開書房,回到房內,爬上床,張臂摟緊棉被,臉紅似火的窩在床側,睡得著才怪……

    慌然之下,他信口胡謅,隨便找個理由來搪塞--

    看來,明天不得不出門一趟,去赴約。

    冷鐵生點了燈火,不禁感到又氣又無奈--

    娘子羞什麼啊?!

    真是拿他沒轍……冷鐵生彎腰,伸手開啟了桌案最下層的抽屜,愕然看見自己的相貌,伸手抓在手上就是一疊。嗟!嘴硬的死鴨子真有本事令他瞬間火氣全消,心想算了,再放過他一回。

    接著,拾起地上的書籍,娘子愛書,怎會捨得丟書?

    他翻閱書籍,約略明瞭書中內容,冷鐵生的唇瓣勾起一抹賊笑,當下決定把書和畫像通通沒收,放回房間,以防止不見。

    因為這翟院不僅有鬼,似乎還有賊--

    是專程來偷窺還是想要偷什麼?!

    哼!冷鐵生不願打草驚蛇,暫時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大爺回到房內,近距離瞪著娘子睡在床上的背影,不禁暗自歎息……

    冷鐵生很認命的上床把他摟上身來,鼻端滲入娘子的髮香,注視他發紅的耳根子顏色變得更加嫣紅,無言的說明那蠢腦子裡面都裝了些什麼。

    重要的是--有大爺的存在就好。

    尹玄念維持側睡的姿勢任他抱著,過了半晌,確定大爺沒做進一步的舉動,清爽的氣息噴在耳畔,冷面孔習慣靠在頸窩,感覺有些負擔,但是不討厭……

    尹玄念的雙手悄然放開棉被,漸漸往大爺的手掌接觸,碰到的剎那,馬上被緊緊握住,十指交纏。

    冷鐵生在枕邊對他輕聲細語:「玄念,我喜歡你……」

    尹玄念的唇畔漾起一抹笑,緩緩的垂下眼睫,感到很甜蜜的在他懷裡入睡。

    ***

    翌日

    冷鐵生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身邊的人兒早已完成每天的例行公事,宅院少了孩子的歡笑、吵鬧聲,顯得非常冷清。

    桌上擱著熱騰騰的食物,他猜想八成是娘子親手作羹湯,他似乎閒不下來,就跟以前一樣勤勞。

    也跟以前一樣不會自動黏上身來靠近,人滾那兒去了?

    食物旁擺著兩副乾淨的碗筷,由此可見娘子尚未進食。冷鐵生梳洗一番之後,踱出房外去找人回來。

    遠遠瞧見娘子坐在涼亭石階,地上有幾隻跳躍的小麻雀,看似在啄食。

    「你在做什麼?」

    冷鐵生問話出口,麻雀兒受到驚擾,紛紛展翅飛上樹枝椏,一隻隻探頭探腦的想回到地面繼續啄食小米。

    「你把我的小麻雀嚇飛了。」他抱怨。「我用小米引誘好幾天了,它們好不容易才願意飛下來進食。」他可以就近觀察,然後畫出唯妙唯肖的圖像。

    冷鐵生陪坐在身旁,也抱怨:「我何嘗不是誘拐你好幾次了,怎不見你理我。」

    愕,尹玄念一瞬臉紅,尷尬的不知如何反應。死男人,沒事扯哪去了。

    「我沒想到你也會看淫書。」

    「啊!」尹玄念張大了嘴,僵化成一尊石像,不動。

    冷鐵生勾唇一哂,逮著了他的小辮子,睇凝他臉紅似火,兀自燃燒,可別熱昏了頭。

    他繼續不給面子的說:「我更沒想到要你畫畫,你會耍賴不畫,要你的身子,你也耍賴不給。」冷鐵生伸手撫觸他熱燙的臉頰,拇指摩擦那粉嫩的唇瓣,趁他羞得沒反應之際,他下了最後通牒。「你明明不討厭的,那就別再逃避我們之間的親密關係。你應該明白我想要你好久了。」

    他的眼底沒有一絲情慾色彩,要求的話很政經八百,像討論天氣似的,減少娘子因害羞而落荒逃離的機率。

    「今夜,我希望你乖一點……」頓了頓,他問:「你瞭解意思了嗎?」

    尹玄念很機械性的點點頭。

    大爺說的意思很容易明白--

    就是要他以身相許,然後他就會像女人的反應一樣……

    接著,本公子淫蕩的一面將會在今夜曝光;把男人的面子通通丟光;他以前怎會蠢到嫁給他?

    八成也不討厭被他壓,差別是個不會叫的啞巴……

    「絕對不可以亂叫……不可以亂叫……」尹玄念喃喃告誡著。

    「嗯,你是不該再亂叫不要。」娘子愈來愈乖巧、明理。他只需繼續努力,先把人拐上床來任大爺享用,等他--沒有大爺就活不下去,相信娘子會乖乖的跟他回去自家宅院,然後遵守婦道、相夫教子,一家子過著平凡幸福的生活。

    冷鐵生繼續說:「既然我們已經達成共識,那麼現在跟我去吃飯。」

    不等他回答,冷鐵生拉起娘子軟軟的身體,回房去。

    沿路上,尹玄念神遊五湖四海,不斷的想:今夜,至少要維護身為男性該有的樣子,因為書中沒有描寫哪個男人在床上會叫得亂七八糟、糊里糊塗……

    尹玄念彷彿被宣判死刑似的,內心忐忑難安--擔憂自己今夜的行為會是有矜持、沒堅持。

    怎麼辦……

    食不知味,很難忽視身邊的大爺帶來龐然的壓迫感,對待他的言行舉止顯得既溫柔卻也不掩其霸道的一面。

    他一定習慣發號施令,一頓中餐飲食,數不清大爺要他多吃一點,嫌他瘦弱,甚至露骨的說明--

    「我真怕把你壓壞了……」冷鐵生只手托腮,交疊著二郎腿,面無表情的說著令人暫時停止呼吸的話。

    喝!尹玄念又少數了幾粒米飯入口,一雙筷子在貝齒縫咬著,腦子不斷繞阿繞;胡思亂想自己是只白嫩的羔羊,將躺在大爺的懷裡哀嚎--

    嗟!忍住踩他一腳的衝動,以前死男人經不起他的美色誘惑,他不禁想著當初爹、娘怎不打死自己算了!

    心緒紛亂,尹玄念喃喃低語:「我想知道我們相識的過程。」

    「這說來話長,你只要記住--我們非常相愛,彼此相屬。」冷鐵生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娘子的蠢腦子該灌輸『愛情』觀念,大爺才會有幸福可言。

    他忘了……他們兩相愛、相屬……心頭緊緊一抽,會熱、會痛……是真的嗎,沒騙他?

    尹玄念凝住男人好看的冷面孔,試著去想--

    腦袋空空的想了又想,霎時神智恍然;意識如墜五里迷霧,腦海模糊的影像拼湊出七零八落的記憶碎片,有如雪花飄散……

    仰起絕色臉龐,一雙迷濛的翦水幽瞳彷彿看見腥紅顏色,是血……從額上流下,溫熱的液體模糊了眼,眨眨眼睫,視線愈是不清,他想抓住什麼,卻放了手……

    本能自有意識的開口輕喚:「鐵生……鐵生……」

    眼看娘子整個人傾靠身上,冷鐵生動作俐落的接住由他手中掉落的碗筷,猜不出是怎麼回事?

    尹玄念的臉龐貼在溫暖的胸膛,雙手擁抱那份熟悉的安全感,緊緊環住男人精悍的腰,不想放手,不放手……

    冷鐵生心下一凜,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抓住他削瘦的肩頭一陣搖晃,企圖搖醒他的神智回籠。

    「嗯……赫!」他在幹嘛?!尹玄念渾身一僵,恢復了正常意識,看到大爺的手上有碗,竄入腦中的認知就是--

    「你為什麼搶我的碗筷?」他抬起頭來質問。

    冷鐵生感到哭笑不得,鋼硬的臉孔特寫湊近娘子一臉柳眉倒豎的模樣,到底是誰不好好的吃飯啊。

    娘子的本事不少,其中包括冤枉大爺!

    冷鐵生挑眉跟他大眼瞪小眼,要他認清一點事實,「是你把手放在我身上,你想誘惑我嗎,玄念。」

    嘎!尹玄念倒吸一口氣,滲入屬於他的清爽氣息入心脾,臉色一紅,鬆開手,拿回自己的碗筷,略顯尷尬的撇過臉去,悶不吭聲。

    冷鐵生盯著他暈紅的側面,知他又處於害羞狀態,若不轉移話題,娘子絕對變成悶葫蘆,會完全不撘理大爺。

    「你不是要出去嗎,要不要我陪你去赴約?」如果他答應,那麼他就將該處理的公事延後。

    他知道楊老闆將這次的畫展慶功宴辦在摘星樓--屬於花葵的地盤。

    花大爺同是黑道中的人物;聲望與地位僅次於自己。

    他與花葵各據一方角頭,互不侵略地盤;兩人是見過幾次面,甚至同在一張牌桌上賭博消遣,交情談不上好或壞,彼此心照不宣私下有著矛盾的亦敵亦友關係,但各自跨在一條界線的兩端,盡量維持雙方的平衡,不起無謂的衝突。

    他是不擔心娘子去摘星樓赴約會出什麼差錯,因外面謠言傳得滿城風雨,娘子在外界所知的稱呼已經貼上了屬於自己的標籤,誰敢動他分毫就等於是跟大爺作對--無疑找死。

    「你不用陪我去,那是文人的聚會,你去會嚇壞老實人。」話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尹玄念立刻察覺自己失言,剛才簡直影射大爺不是老實人……

    怎會有這種念頭?!

    尹玄念擱下碗筷,不自覺的咬唇,懊惱著剛才說了什麼莫名其妙的鬼話……

    「呵,」冷鐵生不以為忤,溫柔的目光鎖在姣美的面容搜尋到一絲愧疚神色,他立刻轉移他的情緒,說:「玄念,我讓念生陪你去。等會兒我們一同去接念生,然後你帶著他去赴約,時間上也不會有問題。而我必須去辦些公事,憐兒就由春花去接回宅院,這樣可好?」

    他希望娘子以後出門有人陪伴,兒子非常機伶,有他跟著,就算出了什麼事,不可小看兒子的處理能力。

    何況摘星樓和樊樓皆在京城的熱鬧區域,所處的距離位置不太遠,他若是處理好公事,還可以順道去將人接回來,如果他們尚未離開的話。

    尹玄念應聲「好。」

    心想,自己不愛出鋒頭、湊熱鬧;若有兒子陪伴,帶他接觸文人的世界,看能不能耳濡目染一些斯文氣息,改善他在私塾學院是一副老油條的模樣。

    至於相公,滾遠些……

    若不是因為他的關係而造成他不得不出門的窘境,簡直像趕鴨子上架似的,逼不得已。

    尹玄念決定這趟出門,順道去做之前尚未完成的事--兌換銀票。

    娘到底知不知道摘星樓是什麼地方?

    本少爺跟在娘的身邊,耳朵接收到的信息全是--

    『念生,你需要修身養性……』

    『不可以在私塾欺負學院子弟……』

    『不可以隨便發作脾氣……』

    『要做個斯文人,可別像你爹,一副大爺的派頭令人不論怎麼看,都會害怕他的存在……』

    冷念生自我檢討--他身上的缺點零零總總加起來的『需要改善』都沒有娘來得多!

    敢反駁什麼嗎?

    是不敢。

    他的娘--腦子不清不楚,這點實在太需要改善。

    娘那個脾氣……才叫做糟!

    不知他的爹有沒有將娘給壓倒?這才是少爺最關心的事。

    他每天都帶著一個『拖油瓶』上私塾,這是犧牲個人的自由,學齡的童年,歡樂的時光;他為什麼要跟一個女孩子綁在一起,而不是到處去廝混、找樂子……

    少爺心甘情願的犧牲是為了爹,為了這個家。不過,爹和娘目前應該只是相敬如賓的狀態,並沒有顯示夫妻之間的親親我我。

    少爺有觀察--他幾乎每晚到他們的房裡,卻從未發現房門是鎖起來的,他認為那絕對不是娘為了等他交處罰作業。

    有幾回,他和妹妹還故意拖延時間去他們的房裡,結果只剩下娘在室內,而他的爹,竟然去洗澡,睡前還跑去洗澡?

    一天之中,他的爹去洗澡的次數可以高達四次之多……

    嗟!

    母子倆走在路上,週遭僅是有些路人擦身而過,冷念生左顧右盼,在無人收聽的當口,再也忍不住的問:「娘,你到底有沒有服伺爹啊?」夠婉轉了吧,反正都是男人嘛,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尹玄念馬上回答:「你爹自己有手有腳,吃飯不用人家喂,洗澡不用幫忙擦背,他也會做些粗重的活,還需要服伺什麼?」

    他負責料理三餐,做些家務事,到底還有什麼沒做的?

    尹玄念認真的思忖一會兒,實在挑不出自身的缺失。不禁納悶兒子怎會有此一問?

    「你爹,抱怨了什麼嗎?」會不會他不好意思說,才托付兒子跟他提起?

    這是不是大爺要兒子跟他出門的用意?

    尹玄念滿腦子轉著一堆問號,想不透除了一幅畫還賴著忘了畫給大爺之外,大爺究竟不滿什麼啊?!

    有股惱火的氣體在體內竄升,燃燒……

    死男人,敢嫌棄他--嗟!糟糠之妻不可『氣』,大爺聽過沒?

    尹玄念的柳眉倒豎,鼻孔「哼」氣,決定回去之後找那死男人算帳!

    農曆七月,天熱,還不到晚上,卻有一陣陰風吹襲上身,冷念生突的打了個寒顫,覺得好奇怪……

    抬頭一看,啊!他的娘--擺了一張很美的臭臉,針對誰啊?

    冷念生立刻安撫,「娘,爹沒有跟我說什麼,您就當我什麼都沒問,別生氣好不好?」他怕娘頭疼的老毛病又犯,爹會心疼……

    然後,少爺就該慘了!冷念生苦著一張臉,心裡不斷犯滴咕:跟娘出門真不是一件好差事。

    ***

    尹玄念猝然停下步履,不再移動分毫。

    冷念生直走了一小段路,才愕然發覺娘沒跟上,於是回頭輕喚:

    「娘……」同時間,他們倆人異口同聲。

    途經市集,尹玄念遠遠的,只敢遠遠的,不靠近,整個人就像木椿似的定住,一雙美眸看見了自己的親人--

    憂鬱的眼底映入娘親忙著收拾攤位;疊桌收椅,擦拭清洗,那棚子下,有著他遺忘中的親人提袖揮汗的忙碌著,然,棚子外--

    站著他這個不肖子……

    想靠近,想去幫她收拾,想端張椅子讓她坐下休息,想告訴她,別這麼辛苦,想喚她一聲:「娘。」

    眼眶一熱,他處在原地進退不得,腹中瞬間湧出大量的酸氣梗在喉頭,悶在心頭,他不斷壓抑滿載的傷與委屈……

    一瞬爆發,他緊握雙拳,渾身發顫,兀自喃喃的反駁:「我沒有作孽,不是作孽……」

    這些話究竟想告訴誰?

    想對誰問:他跟大爺在一起有什麼不好……

    想對誰問:到底當他是什麼?

    看見忠厚老實的臉從娘的身後探出來,接著兩老夫妻似在吵架,老爹到底在搶娘身上的什麼東西?

    不可以!腦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上前去阻止,尹玄念丟下孩子,快速穿越街道,在棚子外就聽見老爹在罵:「你這婆娘,我只不過才輸了幾文銀,明天你就能賺回來,現在這麼凶我做什麼?銀子都已經輸光,少來跟我囉唆!」

    「那麼你還跟我要錢,我沒得給你了……放手!」

    兩人拉拉扯扯,聽見娘在罵:

    「你的老毛病始終不改,也不想想咱們只生一個孩子,那不肖子都有辦法對你狠心見死不救,你還不記取教訓,你這老不死的簡直是沒救。」

    「你叫什麼啊!」

    忠厚老實的臉丕變,為了要錢,佈滿皺紋的五官扭曲,背部佝僂,猛跳腳的反駁:「我沒改嗎?你這婆娘給我憑良心說說,我現在不過一個月才玩個幾回消遣、消遣罷了,才輸光多少銀兩啊,和以前能比嗎?我有餓著你嗎?」

    尹老頭子叫得可大聲了,挺起胸膛,一副理直氣壯。

    尹大娘剎那住口,老頭子的確比以前收斂,她是沒有過著三餐不濟的生活,但是,他不該跟她搶今日所賺的銀子,那是要留起來湊足這個月的房租費。

    「你這死沒良心的,我們除了三餐之外,難道不用其他開銷?」看老頭子那副死德行,尹大娘轉身衝去攤位拿來一隻大湯杓,直往老頭子的身上敲,她實在氣不過,謾罵:「你前天把我藏起來的銀子都拿去賭光,我沒找你算這筆賬,你還敢跟我拿錢。」

    尹老頭子四下逃竄,邊躲邊說:

    「你囉唆啊你,女人家懂什麼,我不過玩兩把骰子,又死不了人……唉唷!你真敢打我……」

    「我就敢……」

    「住手!」

    尹玄念低喝,阻止兩位老人家繼續爭吵,實在難看。

    「是死不了人……」尹大娘一瞬瞠然,此時才看見令人生氣與失望的兒子,「你來幹什麼?」她問。

    「我……來幹什麼……」尹玄念感到茫然、不知所措,猶豫了片刻也不知該說什麼。

    兒子的出現,無疑是在火上添油,尹大娘的怒火轉了向,當下放過尹老頭子,脾氣衝著兒子來--

    霎時,一隻湯杓往身上砸,長把柄快要敲到他的頭,立刻被人一手接住。

    「娘,您在發什麼愣啊?」

    冷念生的臉色隨即一沉,大嬸欺負他的娘,少爺的脾氣也發作--

    「喂,你不要命啦,敢碰娘的一根寒毛,我就把這棚子給拆了!」他說的既不客氣,也沒教養。

    尹玄念怒喝:「念生,住口。」

    「啊!」冷念生趕忙閉嘴,此時才注意正躲在角落的尹老頭子,確定沒看錯人之後,立刻明白他們不就是……外公和外婆?!

    糟糕!遇到爛賭鬼……

    「老頭子你看看,這不肖子竟然讓別人叫娘?」瞬間天地變了顏色,顛覆了世俗倫常--

    「你到底要怎樣丟盡尹家的列祖列宗才甘心。當初我們不該讓你嫁給那男人,難怪你變了,有男人就忘了爹,還幹出勾引男人的事,我呸!你無恥!我沒有這種兒子。別再讓我看見你--」

    尹玄念一瞬慘白了臉色,抿緊唇瓣是無話可說。

    「匡當!」冷念生手中的湯杓掉在地上,傻了眼--

    嘴裡喃喃念著:「娘哪時候去勾引男人啊?」他怎不知?

    「是……我不孝,我勾引男人……」是事實,他瞞不了,抹不去別人的記憶,唯有勇於承認,他當初多麼傷透老人家的心。

    尹玄念充滿悲傷的眸子看著娘親,那嫌惡與憤怒的表情瞪著自己,她站不穩的身子滑坐在地上,潸然落淚,雙手掩面不再說話--

    她真命苦……

    內心不斷在埋怨丈夫沒救、兒子沒出息,「你滾--滾--滾!」破鑼一吼,淒厲尖銳的呼出身為人妻與母親的悲哀,一把年紀將依靠誰?

    是那麼悲傷與憎惡他犯下的過錯,他如何能挽回……

    已經來不及了……他喜歡大爺,不想失去他,不想……

    那麼,他還來這裡做什麼?

    一直站在這裡就能獲得諒解嗎?

    尹玄念倒退了幾步,發顫的手緩緩從衣襟內拿出一張銀票,欲將娘的字眼喚出口,顫抖的唇開了又閉,他沒有勇氣叫她,他該做的是離開這裡,走得遠遠的,從此不再出現於雙親的眼前……

    眼眸深深的映入娘親此刻淒楚的模樣,心裡實在難受得緊,雖忘了過去的點點滴滴,此時卻有印象這似曾相似的情景……

    尹老頭子立刻衝上前來,馬上搶走了兒子手中的銀票,他說:「你這不肖子總算還有點良心,」他仔細看著銀票上面的數字,說:「真大方啊,是五百兩的銀票呢,我們總算沒白養你,快走、快走,別在這裡讓你娘傷心、難過。」

    他那想不開的婆娘對兒子是失望透頂,不過他這個爹,就開通多了,只要有銀兩可以拿,哪管兒子高興跟誰在一起。

    尹老頭子晃了晃握在手中的銀票,再塞入衣襟之內,藏好。

    「你還不走啊。」他抬起頭來瞧兒子還賴著,「難不成,你要等你娘起來拿掃帚趕你?」

    尹玄念黯然的垂下眼睫,雙腳似灌了鉛,沉重的抬不起步伐,又待了一會兒,再看老爹一眼,才說:「我走。」

    尹老頭子像是似蒼蠅似的揮揮手,「去去去,以後別來這裡了。」

    當下,尹玄念牽著孩子,一同默默的離開這令人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棚子底下--

    母子倆行至街道的轉角,冷念生抬起頭來才發現娘的臉頰爬滿了淚……

    ***

    「娘,別哭。」

    一聲安慰的話語竄入腦海,尹玄念伸手觸摸頰上溫熱的液體,沾了水氣的睫毛眨了眨,濕潤的眼僅見朦朧不清的街景,「念生,你帶路。」

    握著孩子的手不放,怕孩子察覺到他的異樣--暫時視覺不清……

    「好。」

    他從未見過娘哭泣,那麼倔強的娘,漂亮的外表看似柔弱,但是那身硬脾氣總是顯得好堅強,是錯覺嗎,他不敢相信娘此刻變得好脆弱……

    他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爹,讓爹去處理。

    霎時,他憶起過往,同是被親人所賣,他遭遇過非人的對待,埋藏在心靈深處有一道無法癒合的傷,一但牽動就隱隱作痛,不是一般人所能體會。

    臉色一沉,思想比同年齡層的孩子還要早熟世故的冷念生不再說話;不願把真相告訴娘;不忍娘受到事實打擊,這是他和爹之間的默契。

    冷念生牽著娘走了一段路,兩人愈漸接近摘星樓,冷念生才開口,乞求著:「娘,不要辜負爹,好不好?」

    這是他心中最大的夢想--要爹獲得幸福。

    尹玄念已能將入眼的影像看的真切,於是俯下頭來凝視孩子那清澈的眼裡充滿了認真與希望--

    男人的身影驅走了殘留在腦海的雙親,思緒完全被大爺所佔據,尹玄念認真的思忖:要辜負大爺嗎……

    瞭然於心的答案非常確定--他不想。

    絕美的臉龐已恢復了平常神色,任由午後的金色光線照射,整個人顯得既亮眼又迷人,唇畔勾起一抹算是勉強的笑容,是不願讓孩子擔心他。

    至於孩子提出的要求,尹玄念也有求必應的說:「我還是很討厭你爹。」他口是心非。

    冷念生一瞬垮著臉,五官全部皺在一起,可憐兮兮的說:「可是爹好喜歡娘,真的好喜歡娘。爹是個無可救藥的癡情漢,像爹這種人已經少之又少,是點著燈籠都找不到呢。娘,您別討厭爹啊。」少爺這回沒有耍苦肉計,是真心由衷的要娘好好把握他爹那號人物。

    「……」尹玄念緊閉著嘴,臉上沒了笑容,又想起男人嫌棄他……

    哼!他才不要讓兒子知道--

    他也是喜歡大爺的,莫名其妙超乎自己所能想像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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