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動人心的震天大響嚇得睡夢中的展弄潮猛然驚醒,還險些直接從床上滾到床下。
再緊接著,乒乒乓乓、大得直叫人神經衰弱的劇烈吵雜聲,更是使他眉頭皺得猶如掛了兩條蚯蚓似的,未補足的睡眠因這一陣又一陣不堪入耳的吵鬧而讓他的情緒開始浮躁了起來。
拉過床邊的輪椅,正想移動身子爬上去時,猛然又是一聲「碰」「咚」大響,不只讓未及防備的展弄潮著實嚇了好大一跳,伸向輪椅的手也突地一滑,身子剎時失去平衡地向前傾倒,叫聲未出下巴已經狠狠地撞上輪椅扶手,痛得他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
「該死的……姓杜的!你他XX的又在搞什麼飛機啊?」心情惡劣到了極點,臉色更是難看到了頂點,對著房門就是一聲霹靂大吼。
「你以為你現在是在拆房子嗎?」痛!好痛!直是他XX的痛死了!
「嘿!你怎麼知道我就是在拆房子?」
帶著頑皮的笑意,不甚正經的語調揚帶著令人錯愕的回答,如雷貫耳地竄進展弄潮耳中。
他——他聽到什麼了?不!不不不!他一定是聽錯了,要不然他怎麼會聽到那個該死的渾帳王八蛋說,他正在拆房子?
他說他在拆房子?拆他的房子!
忍不住一陣惡寒掠過心頭,再也顧不得疼痛的下巴,展弄潮七手八腳地爬上輪椅,生平第一次覺得力不從心的自己有多麼可恨!
轉動輪子,便急著出房去一窺究竟,這天殺的鬼不知道又想做什麼了!打從三天前他不顧他這屋主的反對,硬是厚著連子彈都打不過的臉皮住進他的屋子之後,這三天來他根本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
嫌他的屋子髒?那是他的房子,他要放著讓他髒、讓他爛,他管得著嗎?成天鬼屋、鬼屋的叫,不爽他大可別住啊!幹嗎他就得被他拉著去刷牆壁?刷得他肩酸、腰痛,磨破皮了不說,還得讓他嫌他刷得不夠乾淨!
不理他?他就開始指桑罵槐、含沙射影地表示他沒有用,什麼沒路用、吃飽等死不如一個女人?叫他是恨得牙癢癢卻又回他不得,回了不就代表他承認自己是他口中的那種人了嗎?
出老招,火爆點的砸東西出氣,可哪裡知道那惡鬼竟然早就已經將周圍他拿得到、摸得著的可砸物全都給收起來了,放眼客廳就只剩下桌上那盒面紙,這樣叫他還砸個屁啊!
整整三天卻讓他深深覺得好像過了三年一樣,好不容易終於刷到他老兄心滿生息足了,原也以為他終於可以在還沒被操死之前,可以好好地喘上一口氣了,誰知道惡夢竟然還持續延續著,這會兒竟然跟他說他在拆他的房子?
怎麼?整完他不夠現在連他的房子也礙到他的「惡眼」了嗎?竟然敢拆他的房子?
才出房門,映入眼前的情景立即氣白了展弄潮一張瞼,怒氣沖沖的就是一聲霹靂大吼:「該死的混帳王八蛋,你他媽見鬼的杜子昂!你在給我搞什麼東西啊?叫他們全部都給我住手!」
被吼者,正是那個正翹著二郎腿,怡然自得地坐在沙發上喝茶看報紙的杜子昂是也。只見他彷彿無視於眼前全身佈滿著忿怒之焰的展弄潮,更似未將他的漫天狂吼聽入耳裡—還一副恍若他那怒不可遏的吼聲是蚊蟲叫聲一般地掏了掏耳朵,眼光一瞄窗外正在進行著改造工程的工人,之後對著展弄潮又是一記招牌笑容。
「哎呀呀,你怎麼這麼快就醒了?我還以為累了三天的你今天會多睡一會兒呢。」
聽似一番好意,入耳卻是令人怒焰更熾三分的言語,叫展弄潮險些化身酷斯拉,氣焰直逼火山,瞼也更加鐵青三分。
「你白癡啊?誰會在這種吵死人的噪音下還能安然入睡的?」沒被嚇死卻險些被他給氣死,一想到適才的慘狀,下巴又是一陣痛。
「我問你,是誰允許你這麼做的?你知不知道那竹籬笆是我故意要圍成那樣的?是誰讓你多事,叫人將它們砍到一半的?」
「慢慢慢,有話小小聲的說我也聽得到,既然你知道外頭吵得很,就請你別再多加噪音了,反正你的聲音也沒多好聽。再說回來,在我前來這兒之前,我就已經先向蘿倫總裁報備過了,她老人家也允許我,只要是對你的復健有所幫助,不管我做任何事她一概不反對,也就是說我有動「竹」的絕對權力,而且並不需要事先知會你的。」
一番話聽得展弄潮幾乎氣絕當場,橫眉豎目地直瞪著依然笑盈盈的杜子昂,咬牙切齒地道:「我要你立即停止你那該死又愚蠢的行為!還有,限你在三天內給我滾回你的地方去……該死的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的話?」
這天殺的王八蛋,他竟敢無視於他存在般翹起二郎腿,一派悠閒地繼續看他的報紙!
「姓杜的!」
「有有有,你的吼聲大到連這方圓百里內的人都聽得見了,我又怎麼會例外?」
依舊是副惱煞人的痞子樣。
「那你還坐在那裡幹什麼?」氣呼呼的又是一聲大吼。
「喝茶、看報紙啊,怎麼你看不出來嗎?」
微窒,因他那似乎本就應該這樣的口吻,下一秒,怒火更熾熱三分。「廢話!你……」
「知道是廢話你還問?想證明自己的智商掛零你也未免表現得太清楚了吧,展大少爺?」無動於衷的表情吐出的卻是一字比一字還要犀利的言詞,聽得展弄潮臉上又是青白陣陣,生動非常。
「我警告你……」
「還有!」清朗的聲音再度截去他未完的恐嚇。「砍除籬笆的工程在今天夕陽西下之前會完工,我想我們也可以開始你的復健治療了」
「我不……」
「所以從明天開始我會教你一些簡單但卻是絕對必要的按摩,那能促進血液循環,對於細胞的再生也會有很大的幫助,我也看過你在醫院裡最新的醫療狀況了,雖然你的確是個很不合作的病人,但是在蘿倫總裁不屈不饒,未曾中斷地為你聘請各界聞名復健師之下,使你腳的細胞並未完全壞死,神經也未完全斷裂,要想重新再度站立也不是沒有那個可能,只是…」
原本一直注視在報紙上的眼光,突然移到僵著臉的展弄潮身上,清靈的眸子中閃爍著懾人心弦的冷冽寒芒,異於平時頑邪雅痞的寒霜表情,竟叫展弄潮不禁沒由來的心生一股寒意,從不知,一個人的眼神也可以如此駭人。
「其實你也很明白你的腳能夠恢復的可能性有多少,但是因為你自己故意拖延,才會導致恢復率的降低,因此對你的復健坦白來說,我也只抱五成把握,所以你最好得先有個心理準備,能走或不能走和你付出的努力是成正比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要我陪你做那也可能會失敗沒成果的鬼復健了?」陰鬱的表情帶著幾分嘲諷,展弄潮冷然哼著。
「話要聽清楚講明白,別為了想刁難我就故意專挑些壞處聽,雖然我說你的腳有五成失敗的可能,但是我也說了,成功的機率相等的同樣佔了五成,生死各半就看你賭不賭。」
「但是你也無法保證我能贏得成功的那五成。」
「只要是人就沒人敢說出絕對這兩個字,想重新站起來除了醫生的專業之外,泰半還是得靠你自己的努力,做,或許還有一半的機會,不做,你連那一半的機會都沒有。」
「哼!我似乎是聽到有人已經在替他自己的無能辯解了,嘴上說得是富麗堂皇、頭頭是道,可真正要驗收時又推得一乾二淨。」
雖然心中清楚杜子昂說的全是事實,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去挖苦他,他就是想看在那張總是洋洋得意、跩得二五八萬似的痞子臉孔下,又會是怎樣的一張臉。
「是啊,是啊,我也好像聽到一隻縮頭烏龜「底爹浩」(在哭)不知道你有沒有聽到哦?那哭聲可直是既難聽又恐怖是不?」皮笑肉不笑地,報仇從不落於人後的杜子昂立即禮尚往來地回以更毒的字眼。
沉下瞼來,尖酸刻薄的話讓展弄潮再度氣結,週身更開始醞釀起一股濃烈的不滿之氣。
「你到底是來幫我做復健的還是想來氣死我的?」他才不相信復健師和病患相處惡劣,會對往後的復健能有多大的幫助。
「彼此、彼此。敬人者,人恆敬之!別忘了真正不友善的人到底是誰,你我非親非故,最多也只有醫生和病患的關係,沒道理要我拿熱瞼去貼你的冷屁股吧?」就算是他的監護人亞斯和喬都不會這麼對待又要求他了,他又憑什麼得讓他忍受這個?
「據我所知,從醫的人不是應該都會存有南丁格爾犧牲、奉獻的精神嗎?」
「南丁格爾?」瞠目結舌地,杜子昂一臉被嚇到的誇張表情讓展弄潮立即明白,自己方才說的話有多麼愚蠢。
「呵呵,是啊,從醫的人是該有著南丁格爾犧牲、奉獻的精神,最好還要有天使般的心腸和外表那就更加美好了是不?呵呵……呵呵呵。」杜子昂兀自點頭笑著,一點都沒注意到展弄潮那因為懊惱而青白陣陣的表情有多麼難看。
等笑夠了,心滿意足了,杜子昂以輕咳了幾下作為結束,然後神色自若地道:「對了!我做了早點,也順道幫你做了一份,擱在保溫鍋裡,你可以去拿。」
「不吃!」氣都氣飽了還吃?
「不吃?那你還真是浪費食物,真該讓你去難民窟待看看,這樣你才會知道食物的可貴,才會明白當你還有食物可吃的時候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要你管!」那麼愛說教,怎麼不去當老師算了?展弄潮氣呼呼地轉動輪椅,決定回房去也不願和他再同處一地,吸一樣的空氣!
「我也不想管啊,只是我想還是得讓你知道一下;我這個人平時沒有外食的習慣,所以除非有其它因素,要不然三餐我都會自己準備,因此蘿倫總裁也順道將你的三餐委託給我了,就從今天開始,我希望你能按照正餐時間出現,要不然若是超過時間或是像你現在這樣賭性子不吃,那你可別指望我會特地再為你開伙,到時你若喝白開水可別怪我沒事先通知你。」
「我警告你,不要妄想命令我任何事!」
這是告知可不是命令,還是說你有遲到的嗜好,總得比別人晚上二、三個鐘頭?這樣的生活作息可不正常哦,今後為了復健能夠順利,我建議你還是將作息時間調整一下比較好。」
「誰答應你要做復健了?」
「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
「那是你說的,可並不代表我同意!」
「可是你同意與否對我來說也並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啊,因為我的僱主是蘿倫總裁不是你耶。」
看著表情越加鐵青的展弄潮,杜子昂笑得好不開心、好不得意,也讓某人感到好生刺眼,巴不得眼光能化成羽箭,能夠立即將杜子昂射死在目光下。
「總之我絕不會去做那鬼復健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忿忿不平地丟下堅定的回絕後,展弄潮馬上轉動輪椅回房間去,房門還在他忿恨難消的火氣下,砰然一聲的被使勁甩上。
看著展弄潮離去的身影,直到房門闔起的聲音傳入耳裡後,杜子昂才眉頭一挑、偏頭一笑,喃喃自語了起來:「要我死心?那很難耶。嗯……看來亞斯是真幫我找了件刺激的case來打發打發這無聊的日子了,呵呵,真該感謝他的是不?呵呵呵!」
接下的日子真的可以說是多采多姿、精彩絕倫的杜子昂,每天可以說是笑口常開地和展弄潮鬥法,這一鬥下去之後他才深深瞭解到展弄潮何以會如此地惡名遠播了,還真不是沒有原因的。
自從他懂事以來,所見過的病人己不下千萬個,其中當然不乏有那種性情驕縱、脾氣火爆的病患,可是能將這個中精華運用得如此徹底,一點也不浪費的男人,他倒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遇到。
難怪他能在短短的四天裡結束一名復健師,一年內將全國醫院終結……不是!應該是說被全國醫院給終結起來。
只是,所謂孫悟空終究是難逃如來怫的五指山,他杜子昂從還沒懂得走,還沒懂得叫爹地、媽咪的時候就已經是醫院常客了,更別說他的童年幾乎是在醫院裡長大的,什麼樣的病人他會沒遇見過?
如果展弄潮真要玩,他還會玩輸他不成嗎?反正也只是玩玩嘛,還能增添一點點的生活情趣,他何樂不為呢?
就這樣,他一面忙著和展弄潮鬥法,面觀察展弄潮腳的復原狀況,另一面還得費盡心思地幫一個擺明著和他唱反調的病人做穴道按摩,忙得他幾乎忘了今夕是何夕。
這天,又是新的」天的開始,向來就早起的杜子昂一如往常先將環境整理一番後,又到廚房做好兩份香味四溢的西式早餐,一份放到保溫鍋裡一份端到餐桌上,之後又為自己泡了杯咖啡,然後便安安靜靜地享受起自己主大味又寧靜的早餐時光。
偶爾抬頭看了下壁上掛鐘—七點五十七分……嗯,看來那傢伙也該要起床了。
鈴——鈴——才暗自想著,一陣震天也似的刺耳尖銳鈴聲突如其來地敲得又急又響,縱使心中早已有所準備的杜子昂,仍不免心頭一凜的被嚇了跳,可是尾隨而至的漫罵詛咒聲,聽得他不禁爆笑出聲,久久無法停止。
賴床嘛,你再賴嘛,這樣你展弄潮如果還睡得下去的話,我杜子昂就跟你姓!
就在杜子昂笑聲一聲比一聲還高時,鈴聲止,詛咒聲卻一句比一句還凶還狠,接著輪椅聲轉,門開又被碰的猛力用上,最後出現在餐廳門前面的人是一臉鐵青、滿頭亂髮,全身恍若經歷過一次世紀大戰過後,極度淒慘狀態的展弄潮。
乍然看到展弄潮那副狼狽的模樣和表情後—杜子昂更加難以遏止地伏案狂笑,全然無視於展弄潮那難看到了極點,青筋隱隱浮現的兇惡表情。
「杜.子.昂!」氣煞般的怒吼,展弄潮面目猙獰地瞪著:「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本來睡得好好的,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刺耳鈴聲嚇得幾乎魂飛魄散,回過神才看到主凶正是大剌剌地擺放在桌上,會發出超高分貝、尖銳鈴聲的大鬧鐘,百且還是那種兩旁皆鐵片,中央一根鐵棒兩頭敲的那種大鬧鐘!
而他可是敢確定自己並沒有這樣子的鬧鐘,也不需要有,如今他房間裡面會突然出現這鬧鐘,其始作俑者是誰用腳趾頭想都想得到!
「哈……什、什麼哈哈……什麼……是什麼意思?哈……」唉唷……不行了,不行了,要笑死人了。
跟他裝瘋一買傻?
「還什麼?這個!」怒然地將事先擱置在膝蓋上的「證物」往餐桌上一放,同時吼道:「你什麼時候將這鬼東西放在我房間裡面的?難道你不知道我險些就被它給嚇死嗎?」
一面大口大口地吸進空氣來抑止難以平息的狂笑感,一面又頻頻拭去眼角迸出的淚水,杜子昂這才有些支支吾吾困難地道:「呵呵:….因、因為是你自己說你早上爬不起來,所以我才、我才哈………」一想到方纔的情形,忍不住又是一陣狂笑。
「就算我說過我早上爬不起來,你也無需用這種東西來整我啊!」真該死,往常都只有他整人的份,現在他竟然也淪落到讓人整、受人氣的地步了?真是可惡的該死極了!
「整你?我沒有啊!我只不過是……只不過是想叫你起床而已嘛。」
「叫我起床?」怪叫了聲,展弄潮臉色並未因為杜子昂的解釋而好轉,反倒是更加地難看幾分。
「你見鬼的用那是哪門子的渾帳叫法?有誰會和你一樣用這種方式叫人起床的?」怎麼不乾脆說他想叫魂?
「怎麼沒有?鬧鐘的功能用途不就是為了拿來叫人起床的?因此我在你房間裡面擺放鬧鐘也沒什麼不對啊。」眨眨眼上瞼的無辜樣,無辜到讓展弄潮幾乎氣絕當場。
「你……你……」惡狠狠地怒瞪著,卻不知是因為氣糊塗了還是詞窮了,指了老半天卻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反觀杜子昂卻是舉杯喝了口咖啡,終於順過了氣,恢復往昔的雅痞樣,好整以暇地道:「好好好,反正這目的是達成了,就別太在意它的過程了,喏,看看你那活像經過越戰似的狼狽樣,實在是有點慘不忍睹。」
「你以為這是誰害的?」又是一聲霹靂大吼。
「是是,就勉為其難當做是鬧鐘害的行不行?快回房間去梳洗一下再來吃早餐吧。」
就勉為其難……當做是鬧鐘害的?那他這個始作俑者咧?推得可一乾二淨怎樣?
不行,不行不行.再這樣下去他早晚有天會爆血管,他真的會爆血管!
冷凝著瞼,緊抿著唇,展弄潮決定不再多費唇舌和他辯解下去上這人是心存故意要激怒他的,他才不讓他得逞。
「對了,我們今天就可以開始試著進行站立的復健了。」再喝了口咖啡,對著轉著輪椅準備離去的背影說著。
站立的——復健?
「我前天有說過今天就要開始進行站立的復健了,你忘記了嗎?」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今天就要開始進行?哼哼哼!!
鬼.才.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