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戒疾步奔前,沒法及時抱住她,只能護住她的頭。
她的身子跌在地面上,發出重物落地的聲響。他簡直大驚了,忙喊:
「半月?半月?」
拂開她遮面的頭髮,見她張著大眼,好像不會眨了,他心一急,想起曾有人就這麼躺在床上一輩子,再也沒法說話。
「半月?你說話啊!說話啊!」
她的眼神沒有焦距,只是呆呆看著天上。他乾脆將她抱起,打算去找大夫去。
「好痛。」她低叫一聲,神智逐漸回籠,眸瞳映進他失態的臉龐。「我想起來
……」
「想起什麼?你沒事嗎?」明明從二樓掉下來啊。
「我……想起來還有後續。」
「後續?」
「我從我家鄉三樓掉下來後,還看見了……」渾身有些發抖,慢慢地回神,用力抱住他。「我回不去了!一開始我就回不去了!」
殷戒雖不知她在說什麼,但仍是緊緊摟住她的身子。她抖得好厲害,在二樓時還沒見到她這麼害怕、他硬將外衫脫下,罩住她又冷又涼的身子,在她耳邊輕喊:
「半月,我在這裡,有什麼事我都可以幫你解決的。」
懷裡的身子還在微顫、她到底想到了什麼?回不去?回不去她家鄉嗎?
「殷戒,我先押此人回府尹的大牢裡。明日我差人回京師,送上書信一封,會說明南京右部御史的惡行惡狀,非要治他的罪不可。」雷大人沉聲道。
「哼,我朝中靠山可北你雷欠人多,你以為你能治得了我的罪嗎?」
「右都御丈,你只學到你爹的一成。只懂放縱,卻不知在官場打點,章大人在世時曾引道士入宮,這道士受盡皇上寵愛,封為禮部尚書,可惜如今禮部尚書易主,在朝中可沒有一輩子享盡榮華富貴的例子啊。你爹已死,能賣你人情的,不多了!」殷戒道。再加上他的栽贓,一等明天被發現,要送這混帳入京的會是雷大人。
雷大人的臉色有點古怪。「失勢嗎……她……說得是真的嗎?」
「雷大人,你何出此言?」懷裡的身子還緊緊抱著他,他不鬆手,也不讓人看見她的臉了。
「雷某在二樓等待機會,這姑娘自稱說了預言,她說右都御史一是失勢,二是……將來會得花柳病。街上真流傳她是狐狸來報恩?」
殷戒平靜道:「當然不是。流言是我放的,她說的預言也是我教的,她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冷冷看了右都御史一眼,暗恨方才沒有抓準時機誤殺此人。
等雷大人帶著右都御史離去之後,殷戒回神,專注在魚半月身上,柔聲問:
「半月,你好點了嗎?」
懷裡的頭顱點了點頭。他鬆了口氣,捧起她的圓臉,發現她的唇色有點白。「你到底看見了什麼?」
「你。」
「什麼?在哪兒?」指腹揉著她的冷唇,讓她恢復血色。
「在我家鄉。」
他訝了一聲,笑道:「你在說笑話了。」她的家鄉在哪兒他都不知道,如何能去?
她默默地凝視著他,他未吭聲,只是任她看著。過了好一陣子,她才歎了口氣,苦笑道:
「本來我就沒有要回家鄉了,可是知道根本回不去時,我還是有點難過。」
他默然,抿著唇不問她家鄉在何處。他不想問,也不敢問。
她握緊他的雙手,笑道:「殷戒,我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遠到就算現在我們隨便搭上一條船,到我們老死後,還是到達不了的地方。」
「你不必回去。」
「是啊,沒要回去,就陪著你。可是,我好像必須做—件事,以後我才會來到這個南京城。」
他皺眉:「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殷戒,我想作弊。」見他疑惑,她笑:「你愛我嗎?」
他一愣,應了一聲,臉色有點微紅。
「那麼如果以後你不再愛我了,請一定要告訴我,我不是會死皮賴臉的人。」
「你在胡扯什麼?」他罵道。
「我是說如果嘛。如果……你能愛我一生一世,守著我一生一世,覺得這樣的日子不會後悔,那麼等我們白首之後,請你一定要來找我。」
「你是要我允諾下輩子的事嗎?」
「對你而言是下輩子,對我而書卻是現在啊。如果你不愛我了,就請你放棄這個誓言,不要來找我!讓我在那裡平靜地過一輩子。」
「我不愛你老是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他咬牙,反握住她的雙手,沉聲說道:「我不會放你走,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一生一世都是!你要的承諾我都可以給,等咱們成了老公公老婆婆,等咱們生死同穴後,我的魂魄一定找得著你!」
生死同穴……她吞了吞口水,很想說沒這麼嚴重吧?眼淚卻下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你送我的匕首呢?」她問,看見匕首落在不遠處,她掙脫他熱烘烘的懷抱,起身撿起,打松馬尾,任其披散胸前。
「以前我老是不想剪,可是既然要留下了,就該下定決心是不?」她抓起發尾,削去淡紅部份的髮絲,朝他笑道:「現在我算是古人了吧。」
「什麼古人,你我不就活在當下。」他微斥,抹去她的眼淚。
「殷戒,你背我回家吧。你對我做得太過火了,我到現在還有點疼呢。」他的視線直覺往下移,她臉紅罵道:「是腿啦,是腿啦!」
他嘴角含笑,聳了聳肩,讓她跳上他的背。
「我會不會太重了點?」
「不會。」
「剛才那個右都御史竟然說我的臉過胖!」右都御史弒親爹的事還是不要說吧。她怕殷戒認定自己體內流有這樣瘋狂的血液,她不捨,也不要他再沉進黑暗之中。
「你哪算胖?」
「殷大爺,你是故意的嗎?讓我累個半死,自己卻出來冒險。」
「今晚我並非故意佔有……」他及時改口:「跟你做愛,讓你成為我的人,這完全是意料之外。」
圓臉微紅,還好他看不見,雙臂環住他的頸子,她抱怨道:
「你的人啊……你的腰帶上得每天繫著我到處跑嗎?怎麼不說你是我的人呢?」好歹她也算是很努力地跟他老練的身手過招了。
「你怎麼說就怎麼算吧。」他柔聲道。
「……殷戒,我真的不重嗎?」
「你一點也不重。」
「哎,殷戒,我有沒有說過我好愛好愛你,好愛好愛你……」
他沒答話,只是一逕地微笑。就算不想知道她來自哪裡,也暗自慶幸她的個性與一般女子不同,一旦喜歡他了,一點也不隱藏,就這麼熱情地再三宣告。
他……很喜歡,真的,希望她一輩子都為要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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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近一年來的流言很多,先是半月書鋪的女老闆是狐狸來報恩,後來幾個月前傳出南京城的右都御史有心反長生道。原本只是流言而已,後來京師的雷大人目擊右都御史意圖謀殺一般百姓,在送入府尹大牢的同時,傳出右都御史府裡藏有刺殺宮中道上的名單,其中包括為皇帝謀長生的幾名專屬道士,也有皇帝老爺的稻草人。雷大人親自押送人京,才發現流言早傳進北京,右都御史幾乎還沒有被判罪,雷大人就被向來迷戀長生不老的皇帝給擢陞官職,取消長期休假。
之前的流言散播速度之快,全拜聶家與西門家合作,但這幾天的流言沒了這兩家宣傳,照樣偷偷地散播開來。
這幾天的流言是——
一拳、兩拳、三拳、四拳!共計四拳,封沄書肆的老闆殷戒,用了四拳把半月書鋪的老闆魚半月打出殷府。
這是不可言明的家暴啊!
說是家暴,其實男未婚、女未嫁,雖然私訂終身,但始終沒有婚訊傳出來,令人起疑。
今日一早,殷戒穿著一身墨綠長衫,腰間照舊繫著鑲玉的暗色腰帶出門,在粥攤用過早飯,買了一盒小包子後,走進封沄書肆。小董已經在等著,迫不及待地說:「殷爺,不得了了!」
「有什麼不得了?印刷出了問題?還是紙廠又鬧事了?」
「不不不,是有關半月書鋪的事。」
殷政一聽,眸微瞇。「半月書鋪又搞什麼鬼了嗎?」
哇,果然有仇了!小董吞了吞口水,道:「今兒個一早書肆剛開張,就聽說聶家名下外的酒棧、茶肆擺著半月書鋪的舊書。」
「酒棧茶肆擺書做什麼?」他還以為又在搞什麼今日特價呢。
「爺!很古怪是不?他們跟店家溝通,說什麼每月送一批舊書過去,第一個月免費,若是有人看,就請茶肆略收幾文錢,當作是看書的費用,月結後五五分帳;若是有人要在當場買下就用二成五的價賣,現下接受的客棧茶肆多半是小本經營,所以願意跟半月書鋪合作,爺兒,你覺得咱們要不要學習一下?」
「……跟她學習,豈不是降低封沄書肆的格調?」他暗惱。
「可是,據說南亞齋的老闆願意以極低的價錢賣她瑕疵書,爺,那些書都是該銷毀的啊!」
「南亞齋?」西門家搞進這場渾水做什麼?
「殷爺,請你左右張望。一望無際啊,根本沒有人來了。」小董哀怨地說。
書肆內空無一人,殷戒一點也不在意,只道:「大夥不過是圖新鮮而已。」
「是圖新鮮啊。」小董從櫃後拿出空心的筒子。
「這是什麼?」
「筆筒。」
「你再說一次。」殷戒皺眉。
「是我打懷安那裡套出來的。她說,魚老闆說一切從簡,要刻苦耐勞,您知道的,她手稿一直沒有被柳苠看中,也一直陸續在寫,可她買不起筆架,所以就發明了這個,叫筆筒,放筆用的。」
殷戒瞪著半晌。那筆筒是竹子做的,下方刻著半月書鋪四個小字,字體跟當日幫她寫宣傳紙的字體一模一樣,分明是找同住的母子刻的。
「小董,你守著書肆,我過去看看。」
殷戒走過大街,一拐進小巷,就看見中間那小書鋪簡直只能用門庭若市來形容了。
「殷爺!」林懷安驚喜笑道,上前:「您來買書的嗎?」
「你忘了聶家就是出書的,我來買書做什麼?」頓了下,殷戒道:「夕生很擔心你。」
「我沒事的,元總管人很好,他說晚上睡這兒不安全,我雖然已經不是聶府奴婢了,房間還是願意免費先藉著我住。」她笑嘻嘻的:「小姐出錢買下我的賣身契,當場撕了一半,—半在我這兒,一半在她那兒,她說這店舖也有—半是我的,只要我存夠錢,就可以買回她那邊的賣身契。女人總是要做一番人事業的。」
殷戒不予置評,只道:「你去把半月叫出來。」
隨步走到擺書的檯子上,果然大部份都是南亞齋的瑕疵書,側角原印有南亞齋的地方被糊上藍色小紙,上頭寫著半月書鋪。南亞齋的品質一向就不錯,就算瑕疵書也好過一般墨色不均的劣質書籍,自然有不少人蜂擁而來了。
「殷大爺,你找我啊。」魚半月板著臉出現。她的穿著跟以前沒什麼兩樣,多以紅黑相間,也沒什麼簪子,看起來跟這間半舊書鋪很合,他低頭確認她沒有赤腳出來,才將視線移到她的臉上。
彼此默默對看一陣。最後還是他先開口:
「把嘴巴打開。」
她緊閉著嘴。
「你不吃嗎?我剛從粥攤隔壁帶來的小籠包,你很愛的。」
「不必,謝謝你,殷大爺。」她咬牙切齒。
「晚上我來接你回去吧。」
「這也不必,我也不是沒在這種地方睡過啊。」
他輕笑一聲:「這倒是。可是你不習慣茅廁啊,在殷府的茅廁你每天打掃得乾乾淨淨才肯入廁;你每天一定要沐浴後才肯上床,半月,這裡多不方便啊。何況你沒有我,根本睡不著。」
他咬咬牙,十分怨恨地瞪著他。如果不是突然發生那件事,她一定飽暖思淫慾,留在那個地方算了……
「我在這裡很好啊。」
「很好?你是我的女人,卻得跟一名男子同住一個屋簷下?」
「誰?」過了一會兒才恍悟他說的是同住的男子是指誰。「他才十一歲而已啊……我之前借他的衣眼穿,你看不出來那是孩子的衣眼嗎?」
他怔了怔,沒料到記掛在心裡已久的男人竟然這麼小。過去他到底在吃什麼飛醋啊!
「殷戒,我還在忙呢,你快走吧!可不能搶我的客人啊!」
他聞書,有點動怒。「你在搞什麼鬼?就因為我……」
看見有人要結賬,她連忙揮手,道:「再見再見,下次再聊。」
「等等!」他拉住她,壓低聲音問:「你還愛我嗎?」
她愣了下,笑道:「當然,我愛你,好愛你好愛你啊。」
那為何要執著在小事上頭?正要脫口,就見她忙著去結賬,他咬咬牙,瞪著她的背影,然後把小包子放在乎台上,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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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她打著呵欠,走到門口要關門時,看見巷口有個人一直靜靜地站著。
「你在這裡……」要做什麼?原要這樣問的,但用想的也知道他做什麼。她抿抿嘴,關上門,然後慢吞吞地走向他。
「好冷喔。」她道。
「我知道你冷。」雙手包住她圓圓的手。他微笑:「我帶了披風過來。」幫她披上,確認她不會因此受了寒。「回家後還有熱水澡,還有人幫你暖床。」
她想了想,投進他的懷裡,緊緊抱著他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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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當她爬過他身體時,他立刻驚醒,抱住她的腰。「你幹什麼你?」
她睡眼惺忪,直覺吻上他的唇。「早安,殷大爺。」
「這麼早你起床做什麼你?」她怕冷,他沒清醒她絕不會先起床。
「我總不能讓懷安一人顧鋪子吧?她長得漂亮可以招來客人,但留她一人,我怕會出問題:」
他聞言不悅。「說到底,你還是怪我了?」
「沒,是我自己太放縱了。」她爬下床困盹地穿衣,後來有人又脫了她的衣衫,她張大眼,脫口:「大白天的,我要去書鋪,你不能……」
他瞪著她,瞪到她把話縮回去後,才取來她的肚兜。「我沒要做什麼。你想幹你的事業,我不會說不,但你要不穿肚兜出門,那就過份了。」
圓臉微紅,抱怨道:「我只能在你面前不穿肚兜,是不?」明知他不會看她裸體就輕易動了欲,仍是小心翼翼不讓他接觸太多的春光。
他又取下稍厚的衣衫,讓她穿上後,才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彼此對看一會兒,她才低聲道:
「你不要再帶食物過來了……還有,也別幫我準備三餐了,我真的不要吃。」
「你身子還沒好。」
她聽到這句話就恨。「殷大爺,你每次都這麼說,害我、害我……」不再多話,轉身就要走。
殷戒忽然說道:
「你想出書,我可以幫你限量發行,這句話沒什麼不對。」
她轉頭,恨恨瞪著他,差點跳腳:「出了書,誰看?」
「送給親朋好友也是美事一樁。」
「你你你……我不必靠你!」氣死她了!竟然把她寫的稿本這麼看待!
「半月,封沄書肆也是賣書的,我要狠起來,你書鋪沒法過活的。」他平靜地說。
好想捶心肝啊!「我也不需要你放水!」把她當什麼?還是以為她經營半月書鋪是在玩家家酒?
這個男人讓她又愛又恨,可惡!
「你真的不要我放水?」
「不需要!我照樣可以讓我的書鋪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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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魚半月瞪著眼前的筒子。
「筆筒啊,小姐,跟你做的不一樣呢。殷爺說是象牙做的,上頭還請人繪上圖刻著,聽說京師的貴族已訂了一批……」
「等等,等等!這是我做的啊,他這是在學我學我耶!」
可惡啊!這個混蛋男人!
把書鋪丟給懷安,她跑到封沄書肆前,聽見有人在訂筆筒,她恨恨地問道:
「殷戒呢?」
「我在這兒呢。」
她立刻轉身,瞧見殷戒神態自若,心裡惱怒。「你你你——學我!」
「學什麼?」
「你學我做筆筒啊!」好不容易熱賣一陣子,結果生意被搶了!這裡到底有沒有專利權可以申請啊!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他笑道:「半月,就算我不學,過兩天南亞齋還是其它書肆都會這麼做,你這麼生氣做什麼?」
「你你你……」有沒有天理啊!她要有心臟病,肯定現在就發作了!
「何況象牙的成本你根本付不起,咱們兩家的客戶完全不一樣,我專為貴族訂做,你則是賣給一般百姓,說到底,各憑本事吧。」
「各憑本事?」—口血差點噴了出來。
「這兩天有人說施家夫人一直來找你,是出了什麼事嗎?」他關心問道。
「交個朋友而已。」
「交朋友?」殷戒沉思,然後道:「施老爺性好漁色,要不府裡也不會家妓一堆了。你要小心。」
「就只你當我是個寶,誰會注意我?」
「我當你是個寶,你卻天一亮就走,連個早飯也不用。」他眼瞳含怨。
雖然他還是易著容,但眸瞳本身極有魅力,一含怨,讓她心跳失控,低聲道:
「我留下家裡,你只會害了我……」
「我害你?我也不過是……」注意到街坊鄰居在偷聽,他暗歎:「你身子已經不太好了……」
「我哪兒不好?我哪兒不好!」一聽見他提到她身子,她就暴跳如雷。「可惡!我叫你不要做,你偏不聽,可惡可惡!」
「半月!」瞪著她的背影,他又氣又惱。
「爺,是叫你不要做什麼?」小董小心翼翼地問。
殷戒難得動怒,狠狠瞪他一眼,罵道:「干你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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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拐進巷口,就看見元夕生站在書鋪面前,殷戒沒搭理,心裡很清楚他來的原因為何。他走進書鋪,不理其他顧客的眼光,直接走到矮櫃前,看她正在結賬,他直接問:「上午你去施府做什麼?」
她笑瞇瞇的,顯然很開心。「殷戒,我可以不用像蒲松齡了。」
「蒲松齡?」
「殷戒!殷戒!」她高興得快要升天了!直接抱住他,叫道:「就算你偷我的點子,做了筆筒,我也不生氣了。」
「……這不是偷。」
「我知道我知道!」現今的觀念就是如此嘛。「殷戒,我快要有喜事了!」
「喜事?」
「魚老闆,這是不是表示你可以原諒殷爺送你的四拳?」有客人很好奇地問。
「四拳?」她愣了愣,看向殷戒。他像早已知道,她喔了一聲,明白他很少為自己解釋什麼,這個男人真是……「不是四拳,是……不接受我抗議,餵我四次!」
當她有一天攬鏡自照時,才發現自己的臉真的圓了很多,她本來就是易胖體質啊!偏偏遇見一個隨時在餵她的男人。
他好像瞎了一樣,看不見她變胖了,竟然覺得她身子不佳,有時她還在寫稿,他就塞了美食到她嘴裡。
她愈來愈圓,他功不可沒。到了最後,她發出抗議之聲,已經在警告他別把她當神豬餵了,他還當沒聽見,一次接著一次再喂,到了第四次,她爆發了。
半月書鋪她本來就在管,只是很少親自跑動。她很清楚古時的醫療跟現代差距甚多,雖然她箭傷好了,但不像以前一樣走遍南京城只會感到累,現在的她還會很不舒服,所以書鋪請人代賣,她算幕後老闆而已。
一直到這一次——
她歎了口氣,看殷戒一眼。「你別再叫我吃了。」
「你到時間也會餓。」
她脹紅臉,瞇眼。「你一定要戳破我的底,是不?」
「就算你再胖,我也抱得動你。」
「你……」
「小姐小姐!書來了書來了!」林懷安叫道。
剎那之間,魚半月圓臉充滿光彩,接過那本書,用力地翻了翻,然後高興得像八爪章魚緊緊抱住他。「我出書了!我出書了!」
出書?她不是不接受他的建議嗎?雖然被她抱住,仍是勉強拿過這本書,書側是南亞齋印的,上頭的確是她的名字。
他隨意翻了翻書的內文,跟平日他抄寫的稿本不太一樣。
「是小姐自娛時寫的稿本。」林懷安在旁解釋:「那次在去恭圍的馬車上,小姐跟我們聊起她自娛的故事,是才子佳人哦,爺,裡頭的吳大祥跟您一樣,是書肆老闆,他愛上了死對頭的書肆女老闆,而且守身如玉,一生一世只守著她,絕沒亂瞄過其他女人。那天施夫人聽了很感動,於是前幾天帶著朋友過來看稿本,好幾位夫人都為吳大祥的深情哭了呢,她們很希望收藏這本書,所以跟南亞齋聯繫,先采預購,再先以南京為鋪書據點,雖然也是限量發行,可小姐好高興喔。」
殷戒聞言,隨意翻了幾頁,看見書內吳大祥英勇地橫掃千軍,從賊窟救出女老闆……不是書肆老闆的故事嗎?為什麼會扯到千里外的賊窟?
「殷戒,預購的都是女人哦。」她眉開眼笑的,臉上帶絲柔情。「連施大夫人都有預購,雖然數量不多,可是有人為我的稿本哭了,我好高興。」也好難過。原來在這個時代的女人,也渴求著一生一世的真情。早知如此,她也為要違背自己的心意,去寫些附和這個朝代的淫亂故事了。
「那你願意回家了嗎?」
「唔……」對上他的瞪眼,她扮個鬼臉,笑道:「好啊,但是你不能再逼我吃了,我要減肥!而且你要允我一件事。」
「允你一件事?」
「今天晚上看完這本書。」她笑容可掬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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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
在她期待的眼光下,他捧卷就讀。
僅此一次,從此以後不管她出了幾本書,他都不曾再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