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今天最後一箱信件搬進屋內,雲英開始和其它的僕人們動手整理這些信件。
以莫依的習性來看,只要是俄羅斯方面寄來的信件,連拆都不必拆,就可以丟棄;和共產主義有關係的國家的信件,也可以不要;不認識的人的邀請函,也不要。等完成這項工作之後,平均約一千封的信件中,能留下一封信就能偷笑了。在這樣的淘汰率下,要丟棄的信件和留下來的信件,可以說是大巫和小巫之比。
「好了,過濾完畢,我們先把這些不要的信統統燒掉吧!」雲英站起來伸了伸腰道。
「好。」其餘的人也跟著站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整層樓的燈火突然全熄了。不止他們所在的這一層,就連樓上與樓下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月光隱隱約約照了進來,免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驚慌。
但驚慌的呼喊還是在僕人中引起了騷動。
「不要慌!誰知道蠟燭在哪裡?我們去看看是不是保險絲燒斷了?」雲英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對他們道。
「沒有蠟燭,主人從來就沒吩咐我們準備蠟燭,因為這幢房子是獨立發電系統,只有在有人非法入侵時,才會發生停電的情況,不然是絕對不會有保險絲燒斷的情況發生!」在這裡已經服務了十年之久的管家出聲向雲英說明。
非法入侵?這四個字猛然跳入了雲英的腦海中,她直覺地認為莫依會有生命的危險!
「你們待在這裡,安安靜靜地不要亂動,我去看看。」
「別去!何小姐!」管家慌忙喊住她,「燈熄滅之後,屋子裡的機關會啟動,您不知道哪裡有機關,萬一誤觸機關那怎麼辦?」
「有機關?」對哦!莫依對機械方面的研究特別專注,而且這裡連警衛也沒有,雖然有外面的保護網在,但那是不夠的,所以莫依才會在屋內安裝機關,「那……那我們要和他聯繫有什麼辦法?」
「沒有辦法。」管家搖頭說,「因為主人要隱藏起來,一但和他聯繫會使他暴露藏身的地方,所以我們只能等燈亮才能行動。」
那豈不是要她只能乖乖地待在這裡等?可是……如果燈一直不會亮呢?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能確定莫依的安全無慮?雲英一邊思考、一邊在暗中摸索地坐到一張椅子上。聽管家這麼一說,再怎麼焦急,她也不敢貿貿然地衝出這個地方,否則不但害死自己,搞不好還會害到莫依。
天啊!那她該怎麼辦才好呢?
雲英自棄地暗歎了一口氣,煩躁、焦急、擔心與理智在她的體內拚命交錯糾纏著,讓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莫依、莫依!希望他平安無事、希望他平安無事!
沒有保鑣,只有一堆機關,這樣的保護能有多慎密?不管是研究也好、精密的計劃也好,再怎麼以為已經是完美無缺,都難免會有漏洞。莫依是可以名列於國寶級的人物,他任意而行,容易引起他人的憎恨,生命隨時都會受到威脅……莫依,他要她怎麼辦才好?想保護他,卻使她心有餘而力不足。那麼,她究竟該怎麼做,才能使他遠離危險?
將雙手緊緊地交握在胸前,雲英萬分苦惱地蹙緊了眉頭。分別了五年,她已經不知道莫依現在的想法變成了什麼模樣?他的思慮與個性和以前她所知道的莫依,都完全不一樣。五年以前的莫依,認真而且一絲不苟;而現在的莫依,不但愛笑、愛鬧,而且頑皮得像個大男孩。是她的錯覺嗎?她覺得以前的那個莫依,是戴著面具在他們眼前活動,築著高高的心牆與他們隔絕,所以他看起來像個一絲不苟的男人;而如今現在這個愛笑、愛鬧的男人,才是真正的裴莫依!所以她無法掌握他的心思,一點也無法去掌握!
那麼,還是不要去改變他吧!這樣的他也沒有哪裡不好。她相信莫依在某些方面所受到的限制很大,例如他很少外出,每次的外出都有一堆人會來接他,表面上看起來既豪華又尊貴,但事實上呢?莫依會不會覺得自己的自由被剝奪?會不會渴望有一天能脫離這種生活?
成為一個人人稱羨的天才真的好嗎?她可不這麼認為!
所以,莫依,盡情地過他的生活吧!她何雲英不敢奢求他的愛,只要求在他的心中,擁有一小塊容身之地。倘若有人想要傷害他,她誓死也要保護他!
這個決定才剛剛烙在心上,原本的黑暗世界突然詖光明所取代了。亮眼的燈光突然乍到,登時讓雲英等人的眼睛在一時之間都無法適應。
等眼睛能適應光線之後,雲英的頭一個動作就是衝出門外,往莫依的書房奔去。
「莫依!」她衝了進去,見莫依完整無缺地坐在他的書桌後的大椅子上,雲英心中懸著的大石才終於安心落地。
確定莫依平安無事之後,雲英這才注意到書房中還站了不少人。
有青龍、邵靖、歐陽鷹人、柳芷藍,還有一男一女是她所不認識的。
那名她所不認識的女子朝她走了過來,開口對她道:「妳是誰?進來之前,也不懂得敲門!」
經過壓低的清脆聲音,顯露出她的高高在上,雲英略低著頭,看著這矮自己約半個頭的女子,對於她跋扈的氣勢,很顯然地不放在眼底。
「在問別人名字之前,是不是應該先表明自己的身份和名字,才是應有的禮貌?」雲英柔著嗓子,明確而不失澧貌地問。
「裘恩!」那名男子走了過來,他有著一頭黑夜般的黑髮,和一雙溫暖的綠眸,「妳不要老是用這種口氣和人家說話,會惹人家生氣的。」
「我知道了啦!」被喚做裘恩的女子,不滿地瞪了男人一眼,「妳好,我叫做諸葛裘恩,是莫依『特別保鑣組』的頭子,請問妳是什麼人?在這裡做什麼?」
「特別保鑣組」的頭子?好奇怪,她從沒遇到過這種事情。不過……既然是保護莫依的話,那就算有這樣的組織存在也不稀奇。
「妳好,我是何雲英,是莫依的研究助手。」她的唇角勾起了微笑,禮貌性地伸出手。
裘恩也伸手和她相握,並向她介紹,「這是我的丈夫,瓦爾恃?葛萊維斯。」
好登對的夫妻!雲英在心中暗暗稱讚道,善意的笑容更是不掩藏地浮現在她的臉上。
「看樣子我好像是打攪了你們的談話,既然莫依平安無事,那我就下去為各位做晚餐,請務必留下來享用。」說完,也不等其它人的回答,她就關門走下樓去。
「很奇特的女孩。莫依,你說是不是?」裘恩回到他的書桌前笑問。
「她的確是很奇特,不然,我何必花那麼多的時間找她當我的助手?」莫依得意地笑道。
「可是莫依,你不覺得她很奇怪嗎?她見到我們,為什麼連一個問題也沒有?她是真的這樣單純呢?還是別有心機?」
「裘恩,妳以為人家是妳啊?專門以挖別人的問題來娛樂自己!」瓦爾特對妻子輕斥道。
「難道我有說錯嗎?邵靖,妳會讀心術,告訴我!妳在她的心中讀到了些什麼?」裘恩問。
「裘恩,妳放心吧!如果她有問題,我們哪裡會讓她待在莫依的身邊?我們早轟她出去了。」邵靖笑著安撫裘恩的怒氣。
「哈!什麼時候我在你們心中的地位已經降低了,嗯?」裘恩高高地挑起了眉毛,「我們現在不是在執勤中嗎?」
邵靖和青龍等人面面相覷。裘恩現在的態度是她發怒的前兆,他們無法明白,只是一名女人,為何能讓她發這樣的脾氣?
「邵靖,看著我!妳在她的心中讀到些什麼?我命令妳回答我!」裘恩甩開了丈夫的手,高昂著下巴問。
邵靖瞄了莫依一眼,道:「她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見莫依。」
「為什麼?」
「因為……」邵靖偷覷了一下莫依的表情。咦?沒反應?「因為她愛他!」
「可是,我看來不像啊!」裘恩的態度有些緩和下來,渾身所散發的怒氣也趨於緩和。
「那是因為她認為她欠莫依一個大大的人情,認為即使用她生命也還不清的人情,所以她不敢放開心胸來愛莫依,只能壓住心中的思念,不奢求的待在莫依的身邊。」有反應了呢!邵靖在心底暗笑莫依蹙起的眉頭,「而且,莫依本人也沒發現,對她也很平淡,所以她才沒有對莫依開口,也開不了口。」
「聽起來是個深情而且滿理智的女人嘛!」裘恩的臉上恢復了笑容,「好吧!我們不必管她,先繼續我們剛剛的話題吧!」
「我想先靜一靜。」莫依突然開口道,「反正都已經知道今天入侵的是R國派來的人了,應付的對策由你們去擬定就好,我一切配合就是。」
「我一點也不這麼認為,莫依。」裘恩眼睛直直地盯著莫依的臉,讓莫依臉上的所有表情都逃不過她犀利的觀察,「面對這種行動你很少不參與的,你一向不都很積極地玩弄著設計人家嗎?怎麼,這次居然這麼反常?這可是你有光明正大理由可以盡情地耍弄那些鼠輩的機會,不是嗎?」
一連串的問題,彷彿是想問倒莫依,給他來個疲勞轟炸,但其實,裘恩的心中很明白,她的問題是難不倒莫依的。
「是呀!莫依,你今天怪怪的,好像心不在焉耶!」芷藍也跟著道,懷疑的眼光上下不停地打量著他。
「我沒有。」莫依道。其實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居然會開始這麼在乎雲英對他的想法?尤其當他得知雲英根本就沒有打算要讓他愛上她的想法時,明明應該是雲英為此感到委屈,但他卻覺得他自己很委屈。
此時原本靜默在一旁的青龍突然走到他的身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莫依,你好歹也該開竅了,你一向都能看出他人之間的愛恨糾葛,為什麼看不出自己的呢?友情與愛情之分,你應當很清楚的,是不?」
「這問題我得好好地想想。」莫依站起身,反勾住青龍的肩膀,「走吧!剛剛運動了那麼久,你們不覺得餓嗎?」
「別以為現在躲過了,我就會忘記。」裘恩雙手扠腰道:「今天這件事情,我以後會向你追問的!走吧!我們吃飯去。」說完,她手挽著丈夫,領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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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廚娘的幫助之下,雲英總算是將遲來的晚餐做了出來,正想要打電話通知他們下樓吃飯時,只見裘恩他們已經魚貫地自樓上走了下來。
「你們來得剛好,我正要通知你們呢!」她笑著放下已經拿起來的話筒。
為了不讓裘恩開口說出傷人的話來,身為她的丈夫,瓦爾特搶先開口道:「那是因為妳的好手藝呀!香噴噴的味道已經讓我們的肚子餓得不得了了。」
雲英微紅著臉,笑道:「謝謝。」
眾人依序入座,莫依注意到雲英沒有坐下來的打算。
「雲英,怎麼不坐下來一起吃?」
「我還有事情沒有處理完,我得去小書房將你的信件處理完畢。」她微笑著轉身欲走。
「那我去幫妳!」他站起身道。
「你在做什麼呀?」她不解地看著他不同以往的舉動,「你是餓著的人,而我已經吃過東西了,而且剛剛因為停電的關係,很多的事情都還沒有做完,我先去做也沒有什麼不對吧?」
「妳已經吃過了?」他不信任地看著地,「什麼時候?」
「就剛剛啊!」她莫名其妙地道,「莫依,你也好了吧?這麼多人都等著你,他們可是餓壞了,如果你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談,就等安頓好客人之後,再到小書房來找我,OK?」說完,她就頭也不回地走向一樓小書房。
「坐下來吧!莫依,雲英是個理智高過於感情的女人,她既然下定決心不讓你知道,你沒有我們的通知哪會察覺地愛你愛了這麼多年?你對她有心,那我們不會反對你去追她,但如果只是同情,這種不必要的舉動就免了吧!」芷藍拉著他坐了下來道。
愛她?不愛地?莫依完全是一頭霧水,他看得出來別人的感情,但未必代表懂得自己的感情,而且……他不知道自己對雲英是否有著那種特別的感情。
「是呀!而且在她的心中我們只是客人,所以你得要好好招待我們喲!」邵靖接著道。
「你們啊!少來!」莫依白了他們一眼,笑開嘴道。
熱熱鬧鬧地吃著他們遲來的晚餐,等到晚餐結束後,他們這才靜悄悄地回到他們藏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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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自己的舉動正被監視著,而且這裡還有兩個人可以將他心裡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的人存在,但莫依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雙腳,緩緩地朝雲英所在的小書房走去。他輕輕地敲了敲門。
「請進。」雲英的聲音從門內傳了出來。
他打開門,看見雲英正埋在一些信件之中。
「還沒忙完?」許許多多的問題盤桓在他的腦海裡,但怎麼想也找不出適合的問題在此時提出來,只好找個最為無關緊要的問題當開場白。
「已經好了。」雲英將桌上散亂的信件聚攏整理好,便將處理好的那一迭信交給莫依,「喏!這些是你非去不可的宴會,其餘的我放在你座位的右手邊,你自行決定再交給我,我幫你排進行程表裡。」
將她遞過來的信件隨手一放,他往前踏進一步,低頭凝視著她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她問。
「為什麼剛剛不和大家一起吃飯?」
「沒有為什麼呀!」她抬起頭看進他棕色的瞳眸裡,「他們都是你的朋友,有我這個外人在,你的朋友不會感到不自在嗎?不如我先另外吃過,不和他們同桌,他們也比較輕鬆不是嗎?」
「妳沒有必要這麼做!」青龍那群人的個性他會不明白嗎?他們的臉皮之厚簡直是刀槍不入了,哪裡會因為雲英的存在而感到不自在?「妳何不將他們當作是自己朋友一般的對待呢?」
「我和他們還不熟,就算他們以平常心對待我,我也沒把握一定以朋友的心態面對他們啊!」雲英道,「再過一段時間看看好了。」
「雲英,雖然妳此時此刻就坐在我的面前,但我卻覺得妳離我離得好遠,告訴我,是什麼原因讓妳變成這樣?」莫依受不了她的冷淡自持,眼前的雲英看起來一點都不快樂,彷彿有什麼事情深深的困擾著她。雖然青龍警告他,不要任意地去探索雲英的心事,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啊!此時此刻,他真的好想瞭解她的人,不是只單單瞭解她在生化上的能力,他想更深人的知道,撇開生化研究的外衣之後,雲英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雲英聽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身子輕輕地顫動了一下,心臟彷彿被什麼給重重地撞擊了一下!他看出來了?他發現自己正和他保持著距離?
被揭穿偽裝外衣時的羞澀爬上了雙頰,她有些慌亂、有些不安地低頭掩飾道:「我沒有啊!是你多心了。」
他在她的面前蹲了下來,棕色的眼眸認真而且率性地望進她黝黑的瞳眸之中,像是要將她看透般。
「雲英,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言之隱和隱私,我不想干涉妳,所以我不想強迫妳非得告訴我妳的心事,但是,我希望妳能明白,我對妳的感覺有好無壞。坦白說,妳的存在讓我有種很奇特的感覺,是什麼樣的感覺我也說不出來,等我釐清我的思緒之後,我會告訴妳,我沒有勉強我自己,因為這是出於我的自願。這麼說的原因,是我希望妳能將妳困難試著說給我聽,只要我能,我會幫妳解決困難,懂嗎?」
「我懂。」雲英動容地道。她一直都很清楚,莫依不是會拿恩情來壓人的人,他只是基於朋友的立場而出力幫助,剛剛她還以為他看出了她對他的愛意,但很顯然的,他並沒有看出來,這讓她鬆了一口氣。
現在的她還不敢讓他知道她的感情,莫依的事情太多,沒必要再增加他的煩惱了。
「妳懂就好了。」他釋懷地笑了,「今晚好好休息吧!明天晚上我有個宴會,妳陪我去吧!」
「可是……我沒有合適的衣服啊!」
「放心,明天我會為妳準備好的!」丟給她一抹自信的笑容,莫依瀟灑自得地走出了小書房。
他……他的笑容,是什麼意思啊?雲英捧著灼熱的雙頰,心跳加速地想著,他說要為她準備衣服,但是他怎麼知道她的身材尺寸的?而且……她沒記錯的話,明天的宴會是來自各大醫院所合辦的,聽說會有不少的人物出現。她已經有五年的時間沒有參加這種高級的聚會了,她應付得來嗎?她的進退禮儀,能做到不損莫依的身份嗎?
種種的疑問、種種的煩惱與快樂,在雲英的心中不斷地重複著,直到她進入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