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嚴肅的老人坐在長桌的主位,高高在上的霸氣毫無保留地發散著,足以讓所有人震懾。
此刻,老人審慎地盯著那名端坐在他對面、為了商討公事而前來的……
六歲的小男孩。
「雖然你年紀尚小,能做的事情有限,但你的心智年齡經過集團一番測試和交叉比對之後,確實比同年齡的孩子還要成熟,我們也觀察你甚久,認為你是個可以托付重任的人,所以我認為,我可以以大人的方式跟你商量以下的事情。」田渠交握著雙手,一臉正色道。
陳允瑞一張極為俊秀的小小臉蛋,卻有著嚴肅和早熟,他沒說話,只是點了下頭同意田渠的說法。
「如果你願意加入我們鷹集團,我會幫你找個各方面條件都很好的家、讓你接受良好的教育,你大學畢業以後,薪水從十萬元起跳。要知道,以上是任何一個想要成功的男人都巴不得擁有的基石,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只要你願意答應我開出的條件,這些就都是你的了。」
陳允瑞想了兩秒,面無表情地開口。「條件是什麼?」
田渠拿出一張有些模糊的照片。「這是我五歲的孫女,剛升上大班,反正你還沒上小學,就晚讀一年跟她一同念幼稚園大班吧!學校的生活比較單純,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的事情發生,不過因為大學畢業後,你便是她的貼身隨扈,你得利用這幾年的時間,摸清她的個性、喜好、脾氣、習慣等等瑣事。」
陳允瑞直直盯著照片裡的小女娃。
那小女娃大大的眼睛沒有望向鏡頭,逕自做著自己的事情。這只是張側面的照片,不過還是可以大致看出她的長相。
他又看了眼,將視線勉強抽離,問道:「要當多久?」
怎麼覺得眼睛……好像離不開那小娃兒啊?
「到她結婚。她結婚以後,你便可以選擇繼續留在鷹集團或是離開,總而言之,你就自由了。這樣的條件應該算是很優渥的,你能接受嗎?」
他又垂眼看向那張照片,思索了下。
起薪十萬、任職到她結婚前——怎麼盤算,都是挺划算的,何況是要他照料一個長得還挺可愛的小娃兒,他實在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他扯了下嘴角,小大人般的向田渠伸出手。「合作愉快,田先生。」
於是,第二天,陳允瑞踏入了充滿小小孩的幼稚園,走進田孫小姐的班上。
不若身旁一個個毛躁奔跑的小孩們,他靜靜的佇立原地,觀察四周,尋找那個小女娃的身影。
應該是個花朵般嬌貴的小姑娘吧!在還沒見到她之前,他是這樣猜想的。
他的目光緩緩落到一個被搶了娃娃、正坐在地上哭的小娃兒,嗯——不像。
「公主王子」遊戲中扮演公主的那個,嗯——也不像。
門邊那個摸著耳邊小辮子的,嗯——還是不像。
「飛天豬的!去死!」
突地,一道稚嫩宏亮的女聲從陳允瑞身後爆出。
他循聲轉頭看去——一個削著短髮、穿著褲裝的小女生正一腳踹向一個小男生,動作十分俐落。
小女生將小男孩踹倒後,凶狠地奪過小男生手裡的娃娃,交給剛剛坐在地上哭個不停的小娃兒,然後又多踹了他幾腳。
角色對調,現在換被踹的小男生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陳允瑞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是、是她?!
照片裡,那看起來很有氣質、很有教養的田小小姐,那個他未來要拚死保護的人……不、不是吧?
他不太想承認這件事,但接下來的聲音讓他想逃也難——
「老師!田佑雯她打人啦!嗚……」
果然是她……
嬌貴的花兒?食人花還差不多。
他搖搖頭,發現自己的預估錯誤、判斷錯誤再加上決策錯誤。這樣的野姑娘,恐怕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如果嫁不出去的話……他恐怕永無脫身之日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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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佑雯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眼前是一片顫動迷茫的昏黃。
「嗯……」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確認她現在的所在位置。
太好了,這裡是她的房間,不是地獄……
她記得剛剛去了趟地獄般的戶外教學之旅,裡頭到處都是陳允瑞的照片,嚇得她完全動彈不得。
好險只是個夢啊!好險好險……
「小佑……」
「啊——」一張滿臉皺紋的老人臉突地湊到她眼前,嚇得她大叫出聲。「見鬼啦!」
「喂,你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怎麼咒我啊!」田渠嚷嚷著抗議道。
以前的田渠對於被叫成「鬼王」可是得意的很,但上了年紀後,對於被當成鬼變得很忌諱,雖然五十幾年來他跟鬼實在也沒差多少……
田佑雯捂著因驚嚇過度而劇烈起伏的胸口坐了起來,一面罵道:「死老頭,你想嚇死人啊!你待在我房間幹嘛?」
「你昏倒了,我當然要待在你旁邊啊!我可是個慈愛的爺爺呢。」田渠挺起胸膛,理直氣壯地道。
「昏倒?」田佑雯摸了摸額頭,皺起眉細細回想著。
咦?好、好像有這麼一回事啊……
「是啊,你昏倒兩個小時了,你再晚半分鐘醒來,我就要叫人把汪大夫拖出去餵獒犬了!」
那、那麼為什麼會昏倒啊?
田渠拍了拍孫女的手,歎了口氣。「唉,你這孩子也真是的,身為我田渠的孫女,什麼血腥暴力的東西沒見過,怎麼會連看到這種東西也會昏倒呢?它又不會咬人。」田渠說著掏了掏口袋,拿出那張照片放到她膝上。
嚇——出現了!
田佑雯的臉瞬間扭曲成不規則型,嘴角抽搐地望著它。
對!就是這個可怕的東西!
「你還記得我說的話吧!這小子日後都要跟在你身旁,當你的貼身護衛了。」田渠火上加油地再度提醒道,完全沒有注意田佑雯恐懼的表情。
田佑雯鄙夷地弓起兩指,火大地把膝上的照片像蟲渣一樣彈掉,抬頭堅定地對著田老頭嚷嚷。「我不要!」
田渠一臉不解地瞪起牛眼,不敢相信孫女兒這般唾棄他精心培養的人才,失落地大聲質問:「他有啥不好?」
「我就看他不順眼啊!」
說真的,從小到大,她沒跟陳允瑞說上幾句話,甚至不敢說她對他這個人有什麼瞭解,不過光看到他成天端著一張死臉在她眼前出現,她就不由自主一陣火大,只想逃開有他的地方。
這樣令她火大的傢伙,現在竟然得時時刻刻跟著她,還要她跟他打交道?
喔,不——她做不到!
「唉呀,反正他以後只會跟在你後面,又看不到他的臉,不順眼又不會怎樣,是唄?」
田佑雯手抵著額,在田老爺子這種歪理的摧殘下,覺得頭又昏沉了起來。「我不想見到他……難道我沒有其他選擇嗎?」
「你只有兩條路可以走。」田渠伸出兩支手指,十分堅持。「一,就是繼承鷹集團,然後天天有兩打的隨扈跟在你身邊。我年輕時對這種排場也很討厭,但這樣的生活還是過了五十幾年,相信我,一下子就習慣了;第二種嘛,就是自由自在地生活,然後讓陳允瑞跟在你身後保護你,順便做牛做馬……」
原本一臉哀戚的田佑雯,在聽到老頭子最後一句話時,表情瞬間頓住,眼睛一亮!「啥?做牛做馬?!」
「廢話,身為鷹集團的一員,就是注定是要做牛做馬、過勞而死啊!這可是幫規咧!何況我對他有恩,我為他這個無依無靠的孤兒開啟了一扇光明的窗,給他最好的教育、一個健全的家、吃的用的都很好,一個月的薪水十萬元起跳,而他所要做的就是當你的保鑣而已,開什麼狗玩笑,這麼好的差事,一堆人搶著要啊!」
對厚……她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田佑雯邊聽著,真覺得老頭子說得太有道理了!
是啊,保護她的這個差事這麼好康,她實在不能讓他領閒錢,反正只要在「不死人」範圍內的事,都可以叫他做,不是嗎?
「怎麼樣?接不接受啊?」田渠問道。
「行!我接受。」她調皮地笑了笑,頭一次欣然接受老頭子的安排。
哼,誰教他衰,讓她看不順眼!
有了這樣的認知以後,田佑雯開始覺得讓陳允瑞當她的保鑣,好像不是那麼惱人的事,她甚至還有點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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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
一聲驚呼,從田宅大門口一名正在掃台階的女傭口中喊出,她瞬間僵硬地杵在原地,動彈不得。
「怎麼回事?」管家聞聲而至,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後,也在大門口頓住腳步,發出一聲充滿驚恐的呼聲。「嚇!」
烈日下,一名身形頎長、體格精壯,戴著黑墨鏡、穿著黑夾克、黑褲、黑鞋的男人緩緩步上台階,走進屋裡。
隨著他的步入,他所經過的每個人都像前面兩個案例一樣「嚇」的一聲,愣在原地。
黑黑的墨鏡看不清他的真實情緒,只見他板著一張冷峻的臉,渾身散發一股懾人的殺氣,震退所有聞聲而至的僕傭。
男子持續往屋內走,完全無視於旁人呆若木雞的反應。事實上,旁人的觀感對他來說,從來就不重要,他的使命,這麼多年來,就只有一個……
他一直走到了樓梯口,才緩緩轉頭,對著站在門邊瞠目結舌的管家說道:「不帶路?」
發現男子是在對他說話,管家這時才回神,卻不太敢上前,只待在原地怯怯地問道:「您要不要穿拖鞋?」
男子揚眉,一臉寫著很不滿意管家多此一舉的問題。
管家察覺男子壓根不想回答這問題,趕忙機警地改口問:「您……找哪位?」
「你們孫小姐。」
啊?找孫小姐?!管家聲音更微弱了,本不希望再多問的,但不問也不行。「呃、呃……請問您是?」
男子默默地拿下墨鏡,冷著一張臉,沒有溫度地報上姓名。
「陳允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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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書房的門被謹慎且小心地敲了兩下。
「進來。」田渠放下手中的財經雜誌,低聲應道。
坐在一旁的田佑雯一臉戒備的望向漸漸開啟的木門。
管家緩緩步入書房,恭敬地報告道:「老爺子,陳先生來了。」
田佑雯聞言馬上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啥咪?他不是明天才要來嗎?怎麼今天就出現了?!
田渠點了下頭。「嗯,叫他進來。」
「是。」
管家將門再打開些,讓出大大的位給跟在他後方的陳允瑞,緩緩退出書房,然後,立刻轉身拔腿落跑!
田佑雯無法自制,胸口「砰、砰、砰」地震起來,她偷偷做了幾下深呼吸,掩飾緊張不已的情緒。
真是的!她沒事緊張個什麼勁兒啊?他來就來,還怕他不成!
雖然這麼想,但緊張感仍是有增無減,她戒備地瞪向門口,等著他的出現。
一個高大的黑影隨著沉重的腳步聲,映在門外的白色壁紙上。
接著,陳允瑞那張跟她記憶重疊的撲克臉出現了,只見他冰冰冷冷地朝田渠點了個頭,目光一偏,落到她身上,跟她四目相接。
乍見她的瞬間,陳允瑞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但他很快將這異樣的情緒壓下,沒讓任何人發現。
田佑雯一愣,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在心底漾開……
在過去那十幾年的悲慘歲月中,即使他常出沒在她左右,迷昏她身旁那些無知的女同學們,即使他是她幾乎天天見到的人,但她最常看到的,還是他面無表情的側臉,要不然就是他冷漠的背影。
像這樣超過好幾秒的對望,可從來沒有過。
她一直以為他的顏面神經是失調敗壞了,所以沒有辦法做出任何表情,但現下對上了,才赫然發現他的眼睛除了冰冷外,還有嚇人的霸氣,像是一把足以將一切焚燒殆盡的火。
但她的震懾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他微微垂下眼,安分地站好,一副盡職的保鑣模樣。
但她卻因此移不開目光了,壓根沒注意到爺爺已經開始向陳允瑞精神訓話。
她細細地打量他,從那剛硬的臉部輪廓、充滿英氣的眉,看到他一身俐落帥氣的黑色系簡單打扮,原來他還挺好看的嘛……
喂!等等,她花癡啊?這般誇他做啥?呿!真是的!
「好啦,我的寶貝孫女就交給你了,你給我當心點啊!」田渠一臉凶狠地訓完話後,拍拍屁股,準備到廚房偷吃點心去也!
嘿嘿,佑雯要離開家了,雖然很令人難過,不過往好處想想,以後不會有人再限制他每天吃甜食的份量、拿糖尿病的種種可怕來威脅他,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吃一堆點心了!
田渠關上房門離去之後,書房只剩下田佑雯和陳允瑞兩個人,瞬間的寂靜有些恐怖。
幾秒後,兩人很有默契地同時對望了眼。
這讓田佑雯心頭又是一震,一種奇怪的感覺浮起,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她輕咳了一聲,故作鎮定地緩緩別開了視線,很自然的走到書桌旁,假意整理老頭子散亂的期刊雜誌。
藉由眼角餘光,她可以感受到陳允瑞的目光一直牢牢跟在她身上,讓她渾身泛起一陣不自在。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看著他那副沒什麼特別情緒的表情,有些無奈,決定先打破沉默開口。「那……你接下來要住哪?」
他既然要跟著她從南部搬到中部去,總應該找好住所了吧?
她又低下頭,繼續在書桌上摸東摸西,等著他的答案。
怎麼還不回答啊?感覺……還真有點彆扭,但既然打定主意要「好好相處」,總該以「開口對談」做為起步吧?
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書房裡仍是寂靜無聲。
田佑雯終於疑惑地揚起眉,抬頭瞧他,赫然發現他那張冷臉仍是沒有情緒的望著她,像是不確定她在跟他說話、或是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似的,只是冷冷地、無言地、眼睛眨也沒眨地盯著她瞧。
她不悅地皺起眉,下眼皮微微抽搐著,為他的莫名其妙感到惱怒。
正當她一把火燒起來、就要破口大罵的時候,他開口了。
「你隔壁。」
這什麼態度啊?「這麼簡單的答案,你想那麼久做啥?」她嘴型扭曲,凶巴巴嘮叨著,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他又不說話了,繼續凝視著她好半晌。
不是挑釁,只是單純地望著她,陳允瑞就這樣望著她的臉由青變白,再由白變紅,十五秒鐘後,金口再開,發出十分精簡的一聲——
「喔。」
砰!轟嘎——
田佑雯瞬間抓狂大叫。「你『喔』什麼『喔』啊!你雷龍喔?反應那麼慢,智商到底多少啊?!」
「一百三十五。」陳允瑞根據之前在集團內部測驗的結果,十分誠實的回答,語氣中有著察覺不出的笑意,覺得這樣的對話非常有趣。
「我沒叫你回答!」田佑雯生氣地繞過他,走出書房,往樓上走去,邊走還邊念。「你最惹人厭的就是這點,老是擺著一副死人臉,一點表情都沒有,別人跟你示好也不給人家面子,真是悶死了!」
「要開窗戶嗎?」後頭那個始終沉默、任罵任損的人類請示道。
「我是說你悶!」她氣炸了,轉頭大聲罵他,卻險些撞進他懷裡。
「小心——」陳允瑞立刻伸手扶住她的雙肩。
她瞬開甩開他的手,將他推開。「不要靠我這麼近!豬尾巴的!我真是衰到家了,同班十三年還不夠,現在還得隨時黏在一起!」
陳允瑞微微揚起眉,但不是不悅,他眼中稍稍透漏出一絲興味。
敢這樣大聲數落他的人,這世上可能只有她了。
田佑雯一邊走著,一邊碎碎念,在心中哀號。
她後悔了!才五分鐘不到她就後悔了!都怪當時自己頭昏腦脹,判斷力太差,竟然就這麼答應了老頭!
她走進房間,在床上頹敗地坐了下來,抬頭望著站在她前方五步遠的他,忍不住又問問題了。「你不會排斥嗎?我可不是什麼討人喜歡、溫柔可人、家教良好的千金小姐,我是流氓的孫女耶!粗魯又沒教養,全身上下缺點一大堆,很難伺候的!」
她恐嚇他,希望他知難而退。
沒想到他這次進步了,想了兩秒鐘後,盯著她,像是要強調什麼似的,用那低沉充滿磁性的嗓聲回答。「我不這樣覺得。」
「哼。」她才不相信,但是他的回答卻又讓她的心頭小小悸動了一下。
可惡,她是怎麼一回事?怎麼總是這麼容易受他影響呢?
「孫小姐。」
管家小心翼翼地走進房間,有些畏懼地望著田佑雯那張宛如掉進豬圈的臉,不曉得自己成功地破壞了兩人間持續累積的火藥味。
「幹啥?」田佑雯語氣甚差地應道。
「小姐您……明天打算什麼時候出發?我好跟司機說一聲。」
「明天早上九點。」非常直接的答案,也很有趕人的意味。
一向把主子的脾性摸得八九不離十的管家先生,馬上知道孫小姐現在心情正爛中,馬上一步步往後退,「咻」地一聲迅速離去。
場面再度陷入一片尷尬。
田佑雯看了眼仍是沒有表情、只懂得盯著她瞧的陳允瑞,無言地揉了揉額際,更加覺得自己掉入老頭子的陷阱之中。
她一聽到可以任意使喚陳允瑞就樂過頭,壓根兒沒想到——她還沒有享受到奴役他的樂趣之前,可能就已經被他氣死了。
她深深歎了口氣,揮了揮手。「其實……你可以不用一直跟著我,我到台中以後,大部分的時間都會待在家或到劇團去。你把我送到目的地之後,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理我。」
如果他待在劇團裡,一定會有很多好奇的團員問東問西的,而且他一張死臉站在那兒,也很奇怪吧!
唉,想必像他這種死腦筋超難溝通的人,一定會回她「不行,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之類的蠢話。
「不行,這是我的職責所在,恕難從命。」
看吧!果然跟她想的不謀而合。田佑雯深深歎息。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你不用擔心我會沒事做,跟著你其實挺有意思,我滿喜歡的。」
聞言,田佑雯瞇起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跟著自己挺有意思?他、他這個冰山男怎麼有辦法把這麼噁心的話,說得如此順口?
她凍結在原地,像是被從天而降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砸中一般,驚愕地說不出話。不知道為什麼,她……不太能適應這種出乎她意料的感覺。
她只能看著他,望著那抹若有似無的笑容,越覺得心慌——為自己的反應,也為他的不可測。
她別過臉,高傲地道:「我要換衣服,你先出去吧!」
他沒有任何遲疑,立刻轉身出房,關上房門。
當田佑雯聽著房門「喀」地一聲關上的聲音,轉頭呆呆望向合起的門板。
他們久別重逢才十分鐘不到,怎麼感覺如此詭異?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想起高一開學的那一天,她踮著腳尖想要越過前方的人牆,看看佈告欄上的分班告示。
好不容易用她擅長的暴力,硬是擠到最前頭,才抬頭,就看見「陳允瑞」這三個字被穩穩地安置在她名字上方——他們又被分在一班了。
當時她沒做二想,髒話直接飆了出來。
那個時候的她是多麼直接,討厭他討厭得多麼爽快啊!可現在呢?她應該要好討厭好討厭他的,不是嗎?
她從來沒有給不喜歡的人好臉色看過,但為什麼在她決定要跟他打交道開始,一切都變了呢?
田佑雯不解的呆望著門板,愣在原地好半晌,久久無法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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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得再小心一點。
關上房門的陳允瑞,嘴角微微上揚,這樣叮囑著自己。
田佑雯粗魯歸粗魯,卻十分敏感,若他一不小心讓自己心底的想法曝露出來,她一定會馬上察覺。他等這一刻等很久了,可不能功敗垂成。
他承認自己是個挺無趣的人物,不笑、不會討人歡心,他也不是不知道女人們總是對他投以愛慕的眼光,但他卻從來不想理會。
他唯一注意的,一直只有她——田佑雯。
看她,從一開始的「不得不」,一直演變到後來的「不自禁」。
年幼的她對他而言,是個令人傻眼的人物。他完全不敢相信這樣一個粗魯的生物竟然可以稱為女孩子,甚至是個千金小姐。
上課用橡皮筋射人、罵人罵得特大聲、下課和男生衝出教室打躲避球、有人被高年級欺負時,她領著大伙去找他們打架……
國中的她,頭髮很短,配上她的個性,簡直就像顆永遠靜不下來的火爆毛球,擁有過人的精力,隨時都在跳動。
他不討厭她,有時也覺得她這般暴躁易怒還挺逗的,或許這就是長得可愛的女孩的特權吧!不管做什麼都很難令人反感。但他也常覺得疑惑:這樣一個勇猛的毛球女超人怎麼會需要他的保護?又怎麼會接受他的保護?
他知道她不喜歡他總是如此冷淡的態度,甚至討厭他的存在;他有時還有些擔心,萬一哪天她得知他是為了保護她而來,可能會直接把他從學校頂樓丟下去。
但基於敬業的精神,他很認真地觀察著她,也始終觀察著她,從國小一直看到國中,再看到高中。
總之,看她,成為一種無法克制的下意識動作——聽見她的聲音,耳朵便特別靈敏;眼睛隨時跟著她,捕捉著別人看不到的一面。而這一切,他認為是他身為一個保鑣理所當然要具備的。
然而,參與一個女孩的成長過程是很奇妙的經歷。
隨著她的頭髮漸漸留長,時間不知不覺到了高中。
一天午後,天氣有些熱,坐在他斜前方的她煩躁地將簪著長髮的原子筆抽掉,想要重新簪過,那黑亮的長髮落下,襯出那陶瓷娃娃般白皙的側臉,漂亮極了。
他頓時愣住了。原來,靜不下來的火爆小毛球蛻變了啊?
他腦中轟隆隆地直響,從那時開始,他注意她,不再出於什麼職業道德,只因為他想看她。
其實打從國小開始,他便發現班上總會有一堆男生暗地裡談論她、偷偷暗戀她。要不是大部分的愛慕者怕被她從學校頂樓扔下去,成為草皮的肥料,跟她告白的人可能多到得電話預約。
但還是有不少變態秉持著「揍是情,踹是愛,鼻青臉腫好痛快」的偉大理念接近她,希望得到她的拳頭……不,她的青睞。
接近?
這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小兒科,他可是她的保鑣,不缺接近她的機會。但他要的更多——他想要她,希望她完全屬於他。
他太清楚自己的勝算了——田佑雯是只脾氣暴躁的貓,揮舞著尖銳的爪子示威著,但卻沒有比他這個看似無害、卻心機深沉的老虎行。
終於,他一直期待的貼身保鑣生涯開始了。
等著吧,他一定能讓她成為他的囊中物——